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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振轩醒了,可是他失忆了,除了心砚之外,他忘记了所有人。至于心砚,他也只是记住了那个名字和那只他亲手送她的玛瑙镯子。那玛瑙镯子是他送给心砚的,于是在他的认知里,谁戴着这只玛瑙镯子,谁便是心砚。
他睁开第一眼看见那只玛瑙镯子戴在王丽枫的手腕上。于是,王丽枫成了他的心砚。
王丽枫不知道这样的局面对她而言是幸,还是不幸。白振轩苏醒后。对父母、妹妹,白家的所有人都忌惮三分,可是独独与她亲近。他那么依赖她,几乎对她寸步不离。这是他之前绝不可能做的,也是王丽枫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从前不敢奢望的一切,而今都变成了现实。
一旦。她离开了他的视线。哪怕只一瞬,他便如一个孩童般哭着寻找她,嘴里喃喃喊着:“心砚。心砚……”直到王丽枫出现,他才欢喜地拉过她的手,喜极而泣。
而王丽枫,只能哭笑不得。
白云暖总是站在听雨轩的园子里,默默地看着兄嫂在梅香坞中的活动,南湘宝蝶将琴搬到了园子里,阳光中。兄嫂轮番抚琴,《度香主人》美好的旋律流淌了一地。哥哥的脸上是天真烂漫的幸福笑容,而长嫂,虽然含着一丝美梦随时都会破碎的担忧,但笑容亦是满足而甜蜜的。
或许,哥哥永远不要恢复记忆。他们才能永远幸福下去。她永远是他心目中的心砚。而不是戕害了他心爱女子的刽子手。她就替心砚活在他的眼前,替心砚与他朝夕相处。琴瑟和鸣。
心砚,是你冥冥中造化了这一切吗?这样是你们三人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如哥哥所愿,他和心砚在一起了。如长嫂所愿,她成了他最心爱的女子心砚。活成另一个人的替代品,这是对长嫂的惩罚,还是垂怜?
白云暖无法细细考究。
相爷终于派来了接洛七尾回京的人,可是洛七尾却失踪了。
洛七尾能去哪里呢?
洛七尾知道京城来人要接她回去,便一个包袱一个人,挎上就溜。她能去哪儿?她只想快快离开白家,逃开那些抓她回去的人。她是那么惧怕回到京城,回到宰相府,回去了,便从此再不得自由之身,以致她连洛七骓的丧礼都没有参加。姐姐生前与她同仇一气,所以姐姐定是不会怪她的,姐姐一定会保佑她,祝福她的。可是在洛县,她又人生地不熟,她能去哪里呢?雇了一辆马车,车夫问她去哪儿,她鬼使神差就答道:“去河西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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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第一场雪缤纷而美好。
河西镇上,舟楫聚泊,车音马迹。虽是小镇,却以边河为市,又为入京要道,富庶不逊洛县。
马车将洛七尾送到了码头,洛七尾经车夫指点,从水路更快地去往河西镇。
到了河西镇,下船登岸,早已朔风凛冽,彤云密布,降下一天大雪。
洛七尾是从秋天就离了京城的,那时秋老虎的天气正热,她和洛七骓都没有带冬天的衣裳。此番从白家偷偷逃出,也没有和白云暖借冬天的衣裳穿,见突然天降大雪,自己衣裳单薄,实在冷得打哆嗦。
挎着包袱,蜷缩着身子,想找个路人打听一下安善人家住哪里,可是下雪天,路面上一个人都没有。雪又下得急,她只好躲到街边店铺的屋檐下,想找个小店寻问一下店主人。
正想着,她身后的小店店门吱呀开了,走出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老者道:“姑娘,天寒地冻的,你快进来躲躲吧!”
洛七尾张嘴就想打听安善人的住处,可是转念一想,老者如此好心,还是先在老者的店里消费些饭菜,再向他打听吧。于是随老者进了店门。
进了店,顿觉暖和不少。
洛七尾向一副座头坐下,放下包裹,一个老妪已盛了一碗米饭,切了一盘牛肉,热了两碟小菜,拿了副杯箸,做一盘儿托过来,摆在桌上。
“姑娘,慢用。”老妇人笑眯眯地看着洛七尾,那目光就像在欣赏一件精雕细琢的器皿。
洛七尾被她盯得发毛,便冲她嘿嘿地笑。
“快吃快吃!”老妪热情招呼。
老者嗔怪老妪道:“你这样盯着人家,人家怎么吃?”
洛七尾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没有汤,我不习惯。”
老者又笑着嗔怪老妪:“瞧你老糊涂了。”
“哦哦哦,我这就给姑娘弄碗汤去。”老妪乐颠颠地去了。
不多时,端了碗汤上来。
洛七尾又饥又渴,拿了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完全失去平日在相爷府用膳时的讲究。
老妪越看洛七尾,越觉欢喜,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如果能配给她的宝贝儿子,可是一件美事。
于是,上了楼梯,去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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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宇梦正在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提笔在案头写道:能穿帷幕,善度帘栊。乍飘数点,俄惊柳絮飞扬;狂舞一番,错认梨花乱坠。声从竹叶传来,香自梅枝递至。塞外征人穿冻甲,山中隐士拥寒衾。王孙绮席倒金尊,美女红炉添兽炭。
正写着,不免又想起表哥琴官来。不知另一个异界,是否也下雪;不知另一个异界,琴官衣裳够不够,怕不怕冷。
“表哥,等雪停了,我便去你坟头烧些冥衣给你。”
正喃喃念叨着,养母黄氏走了进来。安宇梦忙迎了上去,施了礼,又见黄氏面带喜色,不由问道:“娘亲,何事欢喜?”
“你猜!”黄氏调皮地笑了笑,安宇梦哭笑不得,他的养母黄氏是个自带喜感的幽默老妇人。
“孩儿猜不着。”安宇梦自觉地服输。每次黄氏故弄玄虚让他猜,他总猜错,今儿索性不猜,因为黄氏忍不住也会马上告诉他答案,于是只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
黄氏果不其然,已经笑眯眯拉了他的手,道:“儿子啊,楼下有个姑娘,长得就跟天仙儿似的,为娘觉得配你正合适,你随为娘下去瞧瞧,可何意?”
安宇梦汗颜,自从自己被安善人二老收为螟蛉之后,这养母黄氏便一天到晚热衷着给他说媳妇的事情,虽然自己总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这老妇人依然乐此不疲。
“娘亲,儿子目前还没有考虑这事。”安宇梦局促。
黄氏立即板起面孔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安宇梦为难,面露郁色。黄氏便不由分说拉了他的手便下楼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挨冻
洛七尾正在享受美食,肉肉汤汤下肚,手脚都暖和起来了。猛一抬头,见老妪拉着安宇梦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嘴里已经含了一口饭,又将一勺汤往嘴里送,安语梦突然出现,这一吓非同小可,汤和饭一半喷了出来,一半卡进了食道,当即又拍胸口,又咳嗽,呛得泪眼汪汪,实在难受得很,只能站起身,使劲跳脚。
安语梦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又是跺脚又是捶胸又是转圈的洛七尾,默默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
黄氏见洛七尾呛着,早已上前帮她拍背:“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孩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老安,还不快点端碗水过来。”
安善人端了碗水过来,洛七尾接过就喝,结果发现水实在烫得很,舌头都快被烫熟了。洛七尾将装水的碗几乎是扔到了桌上,伸着舌头,不住用手对着扇风,眼泪已经掉落下来。她呼哧呼哧喘气,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呜咽声,活像一条狼狈的狗。
黄氏已经捶了安善人一拳,嘴里骂道:“你个糊涂老头,这水是刚开的,不会用冷水兑点吗?看把咱们姑娘烫成什么样了,好可怜。”黄氏说着,也帮洛七尾的舌头扇风。
安善人重新端了碗冷水过来,洛七尾接过喝了,这才缓过一口劲。
她跑到楼梯口,竟和安宇梦一起拿手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皆都愣住。
黄氏和安善人面面相觑,也异口同声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岂止认识?还有深仇大恨呢!”安宇梦说着跨下楼梯,拽了洛七尾的胳膊,不由分说就往门外拖去。
开了门,冷风卷着雪花灌了进来,安宇梦却丝毫不管洛七尾衣裳单薄,一把将她推了出去。门砰地关上了。
安善人夫妇看傻了眼,儿子一向温和,对他们二老更是孝顺体贴。何时见过他如此气冲冲的模样?
门外洛七尾被雪风吹得一机灵,才回过神来。她竟然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她竟然还傻傻地来投靠他。不行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于是,拍门,使劲拍门。
安语梦瞅见桌上还放着洛七尾的包袱。一把抓了起来。开门,塞进洛七尾怀里。洛七尾正想张口说些什么,门又“砰”一声关上了。
洛七尾傻了眼。她对着紧闭的店门怔忡地立着。
门内,安善人夫妇俩忙着询问安宇梦。
“儿啊,这姑娘到底是谁?”安善人问。
“仇家。”安宇梦没好气答道,一脸冷若冰霜。
黄氏惊道:“不能够吧,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是我儿的仇家呢?”
“她爹害死了我的表哥。”安宇梦咬牙切齿说着,目光瞬间红了。拳头也在袖子底下捏得紧紧的。
安善人夫妻俩顿时不语了。
门外又传来洛七尾的敲门声,“安善人,你们开开门呀!”
安善人夫妻俩互视了一眼,黄氏担心道:“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那姑娘衣裳单薄,会不会……”黄氏瞅了瞅儿子冷凝的面色。欲言又止。
安善人大步走到门边开了门。见门外风雪肆虐,洛七尾抱着身子缩在门前。她将一锭银子递到安善人跟前来,说:“安善人,不好意思,刚才走得急,忘记付你饭钱了。”
安善人一怔,再瞧瞧洛七尾眉清目秀,怪可怜见的。
他接过银子,问道:“姑娘,风雪交加的,你还是先进来吧!”
洛七尾的目光越过安善人的肩向里望了望安宇梦的背影,终究摇了摇头。她背着包袱,给了安善人一个可怜兮兮地笑,“谢谢你,安善人,我走了。”说着,便折过身子缓缓沿着屋檐下走。
安善人看着洛七尾形单影只的背影,有些不忍,他道:“姑娘,去寻一家客栈躲躲风雪先。”
洛七尾回身,给了安善人一个虚弱的笑。
安善人一直看着洛七尾走远,这才关了店门,回身嘟哝了一句:“那姑娘走了。”
黄氏皱着眉头,暗叹了一口气。这姑娘生得标致,她还想撮合来给儿子做老婆呢!又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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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尾走后,安善人一家早早便打烊。今天是风雪天,客人少,安善人夫妇俩难得可以早些安睡,而安宇梦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他的面前一忽儿闪过琴官浑身是血的模样,一忽儿闪过洛七尾泪痕交错的面孔,她的告饶声音不停盘旋在他耳边:“琴官的死是我爹造成的,可是请你不要那样说七骓,七骓已经伤心欲绝了,我们发现林将军对琴官动手时已经来不及了,七骓昨夜从马车上逃跑就是为了去找琴官的尸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白家的院子在郊外发现琴官时并未见到姐姐的人影,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昨夜迷路走丢了……”
“我不回京!我不回京!我再也不想看见我爹!你不要带我回京!”
继而又是母亲黄氏担忧的声音:“这外面天寒地冻的,那姑娘衣裳单薄,会不会……”
窗外,一阵夹着雪粒的冷风撞在窗户上,窗户发出剧烈的响声。窗前桌上,烛火仿佛感受到了窗外风雪的肆虐,惊恐地跳了跳火芯。安宇梦腾地坐起身子,他将烛火放进灯笼里,又拿了把伞,出了房间。
打开店门,风雪呼呼地灌进来,安宇梦侧过身子躲了躲。当他回身正准备出门去寻洛七尾时,却见廊下柱子边蜷缩着个人。
灯笼虚弱的光照了过去,安宇梦惊道:“洛七尾!”
赶紧放下灯笼,奔出门,抱起洛七尾时,发现她浑身冻透了,已成僵硬的冰棍。
“爹,娘,快来帮忙!”安宇梦向楼上疾呼,安善人夫妻俩立时起身下楼。于是安宇梦急匆匆将洛七尾往楼上房间抱,安善人夫妇俩赶紧进厨房烧热水去。
“娘,娘,让她睡哪个房间哪?”
“睡你房间先,其他房间没有铺被褥啊!”黄氏一边回答,一边翻白眼。
又听二楼传来安宇梦的声音:“娘,娘,可可那那那是我的房间……”
儿子竟然结结巴巴起来。黄氏再次翻了翻白眼,“人命关天的,你房间借人家姑娘住一下又何妨?你怎么变得如此小气了?”
“娘……娘,男女授受不亲!”
黄氏几乎要吐血了,“你的被窝你躺过的,是暖的,她身子都冻僵了,救人要紧。”
安宇梦终于没再磨叽,黄氏一边往锅里舀水,一边冲灶膛口生火的安善人道:“不是你亲生的啊,怎么跟你这么像啊?一到关键时刻,就磨磨唧唧,还舌头打结。”
安善人笑:“像我好啊,像我实诚。”
黄氏翻了翻白眼,安善人的火也终于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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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七尾走丢了,相爷派来的人不能空手而归,恐相爷降罪。于是赖在了白家。(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感谢雨刻、果果纷纷、小鑫的打赏。谢谢犬猎等的留言。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逗逼
听雨轩书房内,紫藤端了一托盘银耳莲子羹走了进来。
“小姐,歇歇吧!这些佛经你都抄了数月了。”紫藤好心劝慰。
白云暖停下手中的毛笔,哀然道:“哪怕抄上一辈子,亦挽不回琴官和心砚的性命。”
“既然如此,小姐又何必如此折磨自己呢?人死不能复生,生者要学会放下和释然。”
白云暖一颤,抬眼看紫藤,惊艳道:“紫藤什么时候竟这样开化了。”
紫藤笑,“紫藤可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凡事当然能更加想开些。”边说边将银耳莲子羹递到白云暖跟前去,“小姐可要奴婢喂你?”
白云暖拿毛笔的笔杆敲了敲紫藤额头,啐道:“调皮。”
“那小姐自己吃。”紫藤讨好地笑。
白云暖想,自到听雨轩以来,紫藤凡事尽心尽力,也算无可挑剔了。于是放下毛笔,接了银耳莲子羹,吃了几口。
紫藤则用火钳子拨弄屋内火盆里的炭火,嘴里道:“还是这屋内暖和,外头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人在园子里头走一圈都要冻成狗了。”
白云暖“噗”一笑,放下碗,一边向外走,一边道:“将我的斗篷拿过来,我要去园子里赏雪。”
紫藤一怔,怪责自己道:“早知道不多嘴了,要是出去着了凉,可是我的罪过了。”
说着,急急出了书房,取了鸡翅木屏风衣架上的鲜红描金线牡丹的斗篷追了出去。
廊上,紫藤替白云暖披上斗篷,戴上风帽,见小姐华衣灼灼,玉佩珊珊,毓秀风姿。高贵仙气,不由在心里暗叹:怪不得那章家大少爷日日夜夜惦记着呢!
白云暖已走下台阶,径自走到雪地里去。
雪虽已停。但地面结了一尺来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
园子里,雪景缤纷,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冰凌,好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
白云暖在那些冰雪包裹的树下,一棵一棵走着。
冷风吹在面颊上。冰到骨子里。
白云暖心底弥漫出浓浓的悲伤。心砚的死、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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