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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暖没有想到哥哥请示了父亲之后,父亲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大家都去。
白玉书有白玉书的打算,强金阁横竖有他自己坐镇,无需小辈们搭手,儿子儿媳新婚燕尔,貌似感情不融洽,乡下田园风光甚好,空气又清新,人的心情应该也能愉悦些。趁此出行机会整好可以联络感情。既然儿子儿媳都去了,女儿还有连襟家的孩子们当然也一同去野游为宜,多一个人游说温鹿鸣。他便能多打消一份疑虑。
小辈们都去了,安全问题便成了首要问题。于是让温诗任带队,姜女、杨勤封统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乡下出发。
白家的马车前脚刚走,章乃春的马车后脚便到了白府门前。
马车上,章乃春对紫藤道:“你在车上候着,我先去通个信先。”
紫藤因着章乃春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对他无不言听计从的,又见章乃春生得仪表堂堂。看他的目光更添了一些痴迷。
只见她一脸羞怯,点头道:“有劳章少爷。”
章乃春下了马车。去敲了白府大门。
喜伯来开门,见是熟识的章家大少爷。便笑道:“章少爷有何贵干?”
“我有事禀报你家小姐,老人家可否代为通传?”
喜伯摇头,“直接通传给小姐肯定是不行,需得经过我家老爷同意先。”
章乃春想,自己替白家少夫人寻回了贴身丫鬟,这是好事一桩,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便点头道:“如此亦可。”
不料喜伯却道:“章少爷的消息如果是要通传给小姐的,就算报给我家老爷同意也没用,我家小姐下乡去了。”
章乃春愣住,“那心砚姐姐呢?”
喜伯道:“也一同去了,我家少爷少夫人都一同去的。”
章乃春犯了难,便又问喜伯道:“可知你家小姐去哪个乡下了?”
喜伯多了个心眼,直摇头回答不知道。
章乃春无奈,只好折返马车内。
见章乃春郁郁寡欢回到车内,紫藤询问道:“怎么?我家小姐生我的气不肯见我了么?”
章乃春摇摇头:“你家小姐现在是白府少夫人,她还不知道我已将你救回来的事情呢!因为委托我去渔村救你的是白家大小姐,不是白家少夫人,我需得先和白家大小姐交接过,再决定如何安排你的归宿。”
紫藤暗忖,自己的卖身契已不在王家手里,眼下自己是自由之身,又何必非得跟着王小姐呢?自己虽然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伺候她多年,可是自己有难之时,亦是白家小姐托人救她,自家小姐做了白家少夫人之后反倒置身事外,想来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主子,不跟也罢。
于是噗通跪在章乃春跟前,道:“章少爷,无论是白家少夫人,还是白家大小姐相托,章少爷才是紫藤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就让紫藤伺候章少爷,以报救命之恩吧!”
章乃春大吃一惊,定睛看紫藤,身上还穿着新娘喜服,只是在海水中浸染过又经风吹日晒,颜色已变得脏黄,但仍难掩三分明艳姿色。
要是往日,面对一个少女公然求爱,章乃春早就把持不住。可是自打见了白云暖之后。他竟也收了几分色心,不但章台柳巷没去游荡,就是府里的婢子们也再没碰根手指。更何况紫藤是白云暖相托解救的丫鬟,他更不会对她有任何邪念了。
章乃春扶起紫藤。道:“你要报我救命之恩的话,就要凡事听本少爷的话。”
章乃春心里打了小算盘,将紫藤安插在白府内对自己何尝没有好处?往后自己要想知道白云暖的任何动向,都有个里应外合的人。
紫藤兀自点了头,“少爷对紫藤,如同再造,少爷的任何吩咐,紫藤自然言听计从。无有怨言。”
章乃春满意,“那好,你先随本少爷回府,我见你身上有伤,又吃了不少海水,需得修养数日,我替你请个郎中调理一段时间,再将你送到白府来,如何?”
紫藤听可以随章乃春回章家,自然欢喜不已。
于是章乃春命四儿调转马车头。自回章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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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马车到了温诗任的老家兰芷。
那是一个竹篱茅舍、鸡犬相闻的美丽田乡,民风淳朴,温诗任是唯一的读书人。因此很受敬重。
一路上,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小鸟在枝头打盹,知了倒是叫得欢畅,阡陌田野种满庄稼,农户的烟囱里缕缕青烟冒出,偶有光身赤脚的小儿跳入路边的小河,“噗通”溅起许多水花。
孩子们掀开马车窗帘向外探看,他们都是城里的少爷小姐。到了乡下,便是见到什么都觉新奇无比。恋奴年岁小,早就兴奋得手舞足蹈。嘴里欢呼不止。
他原本因为不能和白云暖同乘一辆马车而心情郁闷,闹了一路别扭,没想到一见到田园风光,倒也心情朗润起来,忘了之前不快。
“父亲母亲,我们是到了目的地了么?”恋奴问姜女和杨勤封。
姜女在恋奴身后,随他一起望车窗外的景致,笑道:“是的,马上就到了。”
“母亲,我喜欢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兰芷。”
“兰芷?我喜欢兰芷,我要和暖表姐一起住在兰芷。母亲,等我长大后和暖表姐成了亲,你和父亲就给我们在兰芷建造一栋大别墅,好不好?”
恋奴回头热切地看着姜女。
姜女笑着捏捏他的鼻子,啐道:“想得美!”
恋奴的笑容立刻像冰花遇到太阳一样融化了,他暗沉了面色,问道:“怎么,母亲还是不同意让恋奴娶暖表姐吗?”
恐恋奴又犯浑哭闹,杨勤封未等姜女开腔,就回答恋奴道:“谁说不同意了?同意同意!恋奴要娶谁我们都同意,只是恋奴现在要乖,要听父母话。”
“父亲,你真好,我们拉勾,你们说话算话,不许骗恋奴哟!”
恋奴伸过嫩嫩的小指头,同杨勤封拉勾勾。
为了和白云暖成亲的话题,他已经同父亲母亲拉过无数次勾了。
另一辆马车上的白云暖却显得意兴阑珊的。
她为温鹿鸣回不回白家的事情拿不定主意。她真要因为前世的偏见断了温鹿鸣这一世的前程吗?
她的目光失落地投在窗外,这田园风光虽美,终不是一个读书人的良好归宿。有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眼看着已到兰芷,不单白云暖心事沉浮,心砚也不好过。
她原本拒绝陪小姐同来乡下,为的就是避开少爷,可是夫人放心不下绿萝红玉,她只好前来。
上车前,小姐原被安排和少爷少夫人同乘马车,她几乎要怄死了,幸好小姐善解人意,知道她的为难,和表少爷杨沐飞换了马车,不然,这一路行来,与少爷共处一室,她真不知要如何自处了。
沉林和彩星心无旁骛,一路高谈阔论,斗嘴耍贫,十分畅快,偏她主仆闷闷不乐,受了沉林好一番奚落。
“我们杨家的丫鬟婆子从不与主子同乘马车的,阿暖,就你纵容你的丫鬟。”沉林两片薄唇一番,又一句奚落的话说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瓜趣
白云暖不免烦躁,啐了沉林一句:“你的嘴巴安静片刻,便会死么?”
阿暖一直以来都是好脾气的,突然口出诳语,沉林一怔,察看了白云暖面色见其郁躁,沉林不敢造次,果就安静了。
彩星伸手拍拍沉林的肩,以示安慰。
到了兰芷的温家老宅,大家好一番整顿,因要过一夜,仆人们忙着替主子们铺床叠被,少爷小姐们则随温鹿鸣去地里采瓜果。
西瓜地里一派丰收景象,杂草虽多,西瓜也不少。
恋奴在瓜地里撒开两腿跑得欢畅,他一会儿蹲身敲敲这个西瓜,一会儿蹲身敲敲那个西瓜,乐得忘乎所以。
“温大哥,听说这些西瓜都是你种的是吗?”恋奴蹲在一个大西瓜旁,问田埂上的温鹿鸣。
白振轩、杨沐飞和温鹿鸣并肩而立。
不待温鹿鸣点头,白振轩已经替他回答恋奴道:“不错,就是你温大哥种的。”
恋奴竖起了大拇指,“温大哥,你太厉害了,我要向你学习种西瓜,等我会种西瓜了,我就种给暖表姐吃。”
恋奴说得十分认真,大家都笑了起来。
沉林打趣他道:“四弟,你这还没娶媳妇呢!怎么脑袋瓜子里除了你的暖表姐谁也不认了?父亲母亲辛苦养你,大哥二姐还有我平日那么疼你,等你种了西瓜却全去孝敬你的暖表姐了,唉,真是个白眼狼!”
恋奴费力地抱起地上一个西瓜,西瓜太重,他怎样使劲都抱不动,脸憋得通红道:“三姐。你不必吃醋,借温大哥的西瓜孝敬三姐你先。”
彩星忙去帮恋奴的忙,一手抱了西瓜。一手拉了恋奴,往田埂上走。
沉林一边去接应她。一边笑道:“胖点的好处真是不少,不但心宽,还力大无穷。”
彩星一把将西瓜塞进沉林怀里,沉林的身子跟着那大西瓜向下弯了弯,嘴里嚷道:“二姐,你要死啊,这样猝不及防的。”
彩星白了她一眼道:“快回去杀西瓜吃吧,有西瓜堵你的嘴。你大抵能消停些。”
彩星拉了恋奴上了田埂往回走,恋奴却回头去寻白云暖,瞅见白云暖正蹲在瓜地里,便挥着小手招呼道:“暖表姐,跟我回去杀西瓜吃吧!”
白云暖也冲他挥挥手,“你杀好等我回去吃。”
恋奴一步三回头,沉林在他身后啐道:“瞧你这样,眼睛不看路,小心摔倒。”
彩星蹲身将恋奴背了起来,姐弟三人径自去了。
白云暖的目光落到田埂上并肩而立的三人身上。只见日头底下,白振轩、杨沐飞、温鹿鸣一样地温文尔雅,俊朗不凡。而三人之中,尤以哥哥更加出尘艳绝,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
怪不得心砚要留在温家老宅帮忙铺床叠被,也不肯来瓜地,大抵是怕见到哥哥,又是春心难抑吧。
白云暖的手在西瓜光滑的表皮上来回摩挲着,忽见杨沐飞从田埂上拉了白振轩和温鹿鸣一起走到瓜地里来。
“阿暖,咱们几个一起以西瓜为题说一些歇后语吧!”杨沐飞提议。
“好啊!”白云暖站起身,向不远处和允姑兀自挑瓜的王丽枫招手道。“长嫂,过来!”
白振轩蹙起了眉头。“我们几个玩好了,何必带上她?”
白云暖不悦地看了白振轩一眼。“哥哥你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白振轩噤声了。
温鹿鸣和杨沐飞都附和白云暖的提议。
温鹿鸣道:“让嫂子一起参加,有何不可?”
杨沐飞也道:“就是,人多热闹些。”
那边厢,王丽枫听到白云暖的呼唤,早就不等允姑答应就跑了过来。她因为是新嫁娘,身上还穿着喜庆颜色的新衣裳,在绿色的西瓜地里像一朵飞奔的流火,十分抢眼。
她跑得太快,脚好几次绊到西瓜藤,差点摔倒,看得允姑心惊肉跳,不停在她身后喊:“少夫人,当心!”
“允姑,我没事!”王丽枫头也不回。跑到白云暖身边时,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允姑已经追上来,拿帕子给王丽枫擦汗。一脸的担心。
白振轩看允姑像是王丽枫的跟屁虫,不禁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就算还有一丝理智告诉他不能讨厌王丽枫,可是凭着允姑作死的样子,他对王丽枫也亲近不起来。
而允姑因为是王丽枫的乳母,哺乳期就离开自己孩子与王丽枫形影不离,对王丽枫真比对亲生的还要关注。王家老夫人又仙逝了,对王丽枫难免怜爱之情更甚,含着怕化,捧着怕飞,哪里舍得她受半点委屈?
这一切看在白振轩眼里就显得腻烦。
王丽枫已经瞥见白振轩脸上流露出的再明显不过的嫌弃,忙从允姑手里接过帕子自己擦汗,又对允姑使出恳求眼色,小声道:“奶娘,你到那边去摘瓜,我自己留在这里就行。”
允姑见少夫人说得可怜兮兮的,只好福了福身子自行退去,走到不远处,一边假意看西瓜,一边目光不放心地朝王丽枫这边飘过来。
“阿暖,你叫我过来做什么?”王丽枫拉住白云暖的手,友好地笑着。
白云暖到兰芷半日,才真正露出第一个笑容。
“长嫂,我们大家以西瓜为题一起说歇后语,好不好?”
“好啊好啊!”王丽枫兴奋。
于是,白云暖冲温鹿鸣道:“温大哥,西瓜你种的,你先开始。”
温鹿鸣豪爽答应,当即说道:“西瓜地里散步……”
众人立时开动脑筋,纷纷寻思起来。
白振轩灵光一闪,正要搭腔,王丽枫已经抢先一步,答道:“西瓜地里散步——左右逢源。”
“长嫂才思敏捷!”白云暖带头鼓掌,王丽枫又惊又喜。可是瞥见白振轩一脸不屑,笑容便也渐渐僵住,终成枯萎的花。
“谁答对了谁接着出题。”杨沐飞提议。
王丽枫便盯着地上绿油油的西瓜。灵机一动,道:“西瓜地里结冬瓜……”
温鹿鸣皱起了眉头。喃喃念叨:“西瓜地里结冬瓜……这可难了,下一句是什么呢?”
“这有什么难的?西瓜地里结冬瓜——变种啊。”说出答案的竟是白振轩。
大家更加心悦诚服地鼓掌。
杨沐飞竖起大拇指道:“这才是夫唱妇随,伉俪情深。”
“依我说叫心有灵犀一点通。”温鹿鸣附和。
“长嫂适才哪里有点拨了?心有灵犀,不点自通,方显得哥哥嫂嫂天生一对。”白云暖欢笑拍手。
王丽枫被大家夸得羞涩又喜悦,偏偏白振轩对众人拿他和王丽枫调侃很是不爽,不耐烦道:“接下来谁出题了?继续继续——”
白云暖“噗”一笑,“哥哥。谁答对谁出题,可不是你自己么?怎么,你才思这么快就枯竭了,这就卡住了?”
白振轩有些懊恼,这才继续道:“西瓜不熟……”
白云暖立时嫌弃起来,“哥哥这题出得没水平。”
温鹿鸣道:“白世兄这题针对你整好。”
白云暖不解,困惑地看着他,只听他道:“西瓜不熟——白嚷嚷啊!”
白云暖一怔,立时会意,众人已经哄笑一片。
允姑在远处伸长脖子看少爷小姐们的把戏。见少夫人倒也和大家能够打成一片,一起说一起笑,心才略略放下。倒安心去选西瓜去。
轮到温鹿鸣出题,他出了一道“西瓜藤上结芝麻”,被白云暖猜中“西瓜藤上结芝麻——小的香”,而白云暖说了一道“西瓜掉在油桶里”,又被温鹿鸣猜中,说是“西瓜掉在油桶里——滑头滑脑”。
于是二人不免被白振轩取笑一番,说他二人互相答对对方的题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的一对,算是报了之前被调侃的仇。
温鹿鸣和白云暖尴尬而笑,杨沐飞却暗暗捉急。想了法儿的出题想让白云暖猜对,偏偏他出的那道“西瓜皮做帽子——装滑头”是被温鹿鸣猜对的。而温鹿鸣的“西瓜滴水—坏东西”又是被他猜对的。
为了不让白振轩再把温鹿鸣和白云暖凑一对,他就硬说自己和温鹿鸣是一对。被白云暖取笑:“你俩一个装滑头,一个坏东西,可不是天生一对么?”
众人笑到肚子痛,尤其王丽枫笑得都直不起腰来了。
自嫁入白家,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开怀畅笑,而这样欢乐的机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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