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姜氏瞅了瞅真娘,真娘便上前道:“小姐是听雨轩的主人,对听雨轩下人们的动向可曾明察?”
白云暖更加一头雾水了。
真娘继续道:“夫人担心是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骚/货羁绊了少爷的心。少爷心善多情,有些贱蹄子就以为有机可趁,想着攀上枝头当凤凰了,要知道咱们白家诗礼书香之家是不允许纳妾的,小姐可要趁早掐了那火星子才是。”
白云暖此时才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说心砚和哥哥之间的暧/昧之事,自己日日与心砚一处,自然是明白的,母亲和真娘极少往听雨轩和梅香坞去,又是如何知道哥哥与心砚的情/事?定是听雨轩、梅香坞两处的下人透露了风声。
果断想到的便是雨墨那个娼蹄子。
白云暖强忍着怒气,微笑道:“若真有这样的事,阿暖治奴不严,要负首要责任。只是,现下听雨轩的年轻丫鬟拢共就那么三个,绿萝和红玉是兰庭出去的人,母亲和真娘都该信得过,才会特特拨了到听雨轩来当差。至于心砚,阿暖更可以打包票的了。她和雨墨姐妹俩,一个老实厚道,一个聪明伶俐,若要说谁胆敢有不安分心思的,恐怕雨墨的嫌疑会更大些,又跟在哥哥身边当差。当日,母亲要将雨墨逐到静宜斋去做粗活,哥哥还巴巴地求了情,将雨墨讨到梅香坞去。当时,阿暖只以为哥哥心善,现在细想开来,里面还真藏了什么玄机也未可知呢!”
白姜氏惊诧地眨了眨眼睛,同真娘道:“要是听阿暖如此分析来,倒是雨墨的嫌疑比心砚更大。”
“就是,那死蹄子竟敢糊弄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真娘也怒道。
“不管是哪一个都要查清楚,配个小厮,或是寻一户寻常人家,远远给嫁了,眼不见为净。”白姜氏脸色黑沉。
而白云暖的面色更是阴云压城。
※
回到听雨轩,心砚便迎了上来,笑道:“小姐可回来了,累了吧?早些安置吗?让心砚伺候你梳洗。”
看着心砚单纯实诚的模样,白云暖更是郁闷。
她沉吟了一下道:“心砚,你去听雨轩把雨墨请过来,就说小姐也想喝她给少爷炖的大补汤,让她送一碗过来。”
心砚一凛,心下狐疑,但还是去了。
到了梅香坞,见雨墨不在耳房,便只好去白振轩居住的厢房找。
厢房的门虚掩着,还有灯光散出来。
心砚依稀听见白振轩和雨墨说话的声音,心里窝起一股子温暖,双手下意识交握了一下,却触到手腕上那只玛瑙镯子,那是少爷先前去街市上淘回来送她的。
她不敢收,少爷却说:“心砚,除了这些身外之物,恐怕今生今世我再不能送你什么了……”
那样听来痛断肝肠的话叫她如何还能拒绝?
有时候,她不禁有些羡慕雨墨,能够日日陪伴少爷左右,日日见到少爷的面,而自己就算见到了少爷,亦是不敢正眼相看。
自己与少爷之间一个天一个地,一个凤凰一个麻雀,以致她在他跟前卑微如泥。
“心砚,无论何时何地,你要记住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依稀记得凌云寺中,少爷嘱咐自己的话,那样好的少爷对自己另眼青睐,自己真是何德何能?
心砚期期艾艾地想着,胸口丝丝绺绺疼得厉害。
一阵夜风拂过廊下,心砚才想起小姐的吩咐,鼓了鼓勇气终于敲了厢房的门。
“谁啊?”房内传来雨墨的声音。
“是心砚。”心砚答道。
白振轩正要歇下,忽而听到心砚的声音,忙又披上外套,让雨墨去开门。
第四十三章 陷害
雨墨开了门,心砚进了帘笼,见白振轩从里间走了出来,忙羞怯地侧身行了礼,一张小脸流霞飞云。
白振轩也是满目流光,二人很是暧/昧不明。
雨墨一旁看着,心里不爽,便道:“心砚,这么晚过来梅香坞,有何吩咐?”
见雨墨口气不善,心砚忙道:“小姐说想喝雨墨给少爷炖的大补汤,让雨墨给送一碗到听雨轩去。”
白振轩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这个阿暖也太贪心,母亲的点心吃得不够,还要来抢少爷我的大补汤。”
雨墨忙搭腔:“要不回了小姐,就说大补汤没有了?”
白振轩挥挥手,“那怎么行?小姐难得看上你做的东西,当然要送一碗过去,这是小姐对你改观的好机会,雨墨你赶紧将大补汤拿去热热。”
雨墨悻悻然,她心里怎么会不知道小姐请她哪有好事?不过为着吃大补汤的借口又要羞辱她一番罢了。心里正恼火不已,又不敢不从,懊丧地端了盛大补汤的炖罐下去。
走到门口,回身瞥了少爷和心砚一眼,更加愤然。
凭什么?小姐对她好,少爷还对她好?同父同母生的,人缘怎么差这么多?
“如此,心砚就先回听雨轩去等着。”心砚福了福身子要走,白振轩却道:“不妨不妨,你就在这儿等着,等雨墨热好了大补汤,两人一起过去更好。”
心砚只好留下。
雨墨愤愤不平出了厢房,真想摔了手里的大补汤,转念一想这不是赶走心砚报复白云暖的好时机吗?
遂眸光一冷,心里道:心砚,不要怪妹妹心狠,有道是一山难容二虎,只怪你风头太盛。
于是抱了炖罐直往前头兰庭去了。
白姜氏正打算明日让真娘去把雨墨找过来,好好算账,没想到雨墨自己竟先来了,便道:“整好,我也要找你,跪下吧。”
雨墨一听夫人声息不对,揆度或许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但又不能不打自招,便跪了再说。
“你手里抱着什么?”白姜氏冷冷打量她。
雨墨道:“姐姐给少爷炖的大补汤,少爷喝好了,让雨墨捧去洗的。”
白姜氏蹙起了眉头:“心砚给少爷炖大补汤?”
雨墨点头:“是的呢,日日都炖,强金阁修缮开工以来,姐姐日日都往梅香坞给少爷送大补汤。”
“雨墨,你若说谎诓夫人,仔细你的皮!”真娘喝斥道。
雨墨斩钉截铁:“借雨墨一百个胆子,雨墨也不敢扯谎。”
“雨墨,如果被我查出你撒了谎陷害心砚,你可知道那后果?”白姜氏因着先前白云暖的分析,不能不对雨墨留个心眼,“你上回告诉我心砚与少爷之间有些瓜葛,可是心砚在小姐身边当差,你在少爷身边当差,要论谁对少爷更有非分之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焉知不是你而是心砚呢?”
雨墨一凛,眼睛贼溜溜一转,磕了头道:“心砚现在还逗留在梅香坞之内,让少爷支走雨墨,然后与少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夫人可遣真娘前去一看便知。”
白姜氏沉吟了一下,便嘱咐真娘道:“你去梅香坞走一趟,只不许打草惊蛇,别叫他二人发现。”
真娘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道:“心砚的确在梅香坞和少爷独处一室。”
白姜氏脸上很是挂不住,暗骂了一句:“贱蹄子”。
随即便让真娘伺候更衣,气汹汹往梅香坞而去。
※
白云暖半天不见心砚领了雨墨到听雨轩来,心下狐疑,便让绿萝给自己更衣,不让绿萝红玉随侍,只身一人便去了梅香坞。
到了梅香坞,见白振轩和心砚正在外间窗下下棋,遂啐道:“你俩倒闲情逸致,也不念我巴巴地等着雨墨的大补汤。咦,雨墨呢?”
心砚忙弃了棋子,来迎小姐,道:“雨墨去热汤去了。”
白振轩坐在榻上,一手支着棋盘,手里翻挪着棋子道:“谁让你这么晚了还嘴馋?”
“知道妹妹嘴馋,不吩咐你的奴才手脚利落些也就罢了,还巴巴地绊住我派来的信使,这回真是亏大发了。”
白云暖笑着坐到心砚腾出的位置上,拿起心砚的黑棋,和白振轩对起弈来。
还未落子,就见白姜氏携着真娘挑起帘笼走了进来,她们后面跟着雨墨。
见母亲脸上蕴含怒意,白云暖不由蹙起了眉头。
而白姜氏原打算来抓个现行,却见房内凭空多出了白云暖,不由一愣。
看样子,儿子女儿正在对弈,而心砚不过是跟过来伺候她家小姐罢了。完全不是雨墨形容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白姜氏不由回头询问地看了真娘一眼,见真娘也一脸错愕,想来定有误会,便收敛了怒容,改而一笑道:“哟,你们兄妹俩这么晚了,怎么还有闲情逸致下棋?”
白振轩和白云暖忙起身向白姜氏行了礼。
“什么风把母亲大人吹来了?”白振轩不解地看看白姜氏,又看看雨墨。
雨墨见白云暖也在场,便瑟缩着什么话也不敢说。
白姜氏笑道:“母亲不过来,你可要被阿暖缠到几时才能安寝?白天在强金阁督工已经够累的了,晚上回来还要被阿暖纠缠。”
“母亲就是偏心哥哥。”白云暖搂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心底里却转过各种念头。
雨墨和母亲、真娘一起出现在梅香坞,其中定有什么玄机。
母子三人说了一会子闲话,白姜氏便让雨墨和心砚各自伺候少爷小姐去安寝。
白云暖回到听雨轩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刚才及时赶到梅香坞去,要是晚一步让母亲捷足先得,撞见心砚和哥哥独处一室,那误会就更说不清了。
这一路走回来,她已经大抵分析清楚母亲和真娘必是雨墨引来的无疑。
自己原想再警告雨墨一下,不料让这贱人先在母亲跟前又摆了一道。
一定要想个法子治治这贱婢才是。
雨墨伺候了白振轩上床安寝,带着一丝悻悻然出了厢房回耳房。
竟然又让小姐帮心砚躲过了一劫。
刚走到耳房门口,身后猛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回过头去一看,竟是夫人和真娘。
雨墨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白姜氏摔了一巴掌,雨墨顾不得疼,噗通跪在了地上。
“贱蹄子,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糊弄我,你当白家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如此兴风作浪,为非作歹?”
雨墨自知有口难辩,想着做困兽之斗,便一咬牙道:“夫人若还不信雨墨之言,用计一试便可。”
白姜氏眉头微不可见蹙了蹙,示意雨墨说来听听。
雨墨道:“想要知道雨墨和心砚之间谁勾/引了少爷,夫人只需假意同少爷说许他纳妾,让少爷在雨墨和心砚之间挑一个,少爷写下谁的名字,谁便是那作死的娼妇,夫人届时再重罚便是了。”
“自然要重罚,不但要逐出白家,还要配一个极差的人家,远远嫁了。”白姜氏发狠道。
雨墨心里一激灵,但还是强撑起精神道:“若少爷写的是雨墨的名字,雨墨认罚,与人无尤。”
“好。”白姜氏点头应允。
第四十四章 劫后
章家之外是香飘罗绮,风送歌声,人闲鹊语,暮春愁乱。
章家之内章思颖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气喘吁吁。
一抹残阳透过窗子斜射到床前地面,却令她一晃眼错看成满地鲜血,不由惊叫了一声。
“姐姐,姐姐——”
坐在床前喃喃呼唤她的是妹妹章念颖。
章思颖定睛看清了面前妹妹的面孔,才虚脱地重新瘫软在床上,适才的尖叫扯动了肩膀的伤口,又引起一阵钻心的疼。
章念颖看着姐姐憔悴的面容,泪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去。
昔日里漂亮而张扬的姐姐经历了这一场劫难之后,伤身伤心,憔悴不堪。
“你哭什么?”章思颖看着妹妹哭哭啼啼的倒霉模样,一阵嫌恶,“你老姐我又没死,你就这样哭丧!”
章念颖一向是个无用的,对章思颖又是敬畏又是依恋,此刻被章思颖一吼,遂停了哭声,抽抽噎噎道:“姐,我不是为你哭丧,我是为外祖母哭丧。”
“别哭了,晦气!”章思颖呵斥了一声,章念颖只好战战兢兢忍住。
姐姐一向心高气傲,自命不凡,这一回遇到了这样的事,犹若大鹏折翼,心情不好,她自然是理解的,便也就担待了姐姐的坏脾气。
而章思颖直挺挺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大床顶部,心里是万念俱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那么任性,一定要听哥哥的安排。如果那一日,她让哥哥从家里调一队安保随行,那么遇到劫匪时,她便不用受这样的屈辱。
现在她的贞操没了,名声毁了,那个土匪头子居然还丝毫不肯怜香惜玉,对着她的肩胛骨便是狠狠一刀!
想到此,章思颖恨极!悔极!恼极!
从今往后,她该怎么办?
世人的口水和异样的目光会将她逼死,可是她是多么不想死!
章思颖的泪绝望地从眼角滑落。
章念颖直当那眼泪是因为姐姐听到自己说的外祖母的死讯,便安慰道:“姐姐不必伤怀,人固有一死,更何况外祖母年事已高,撒手人寰是意料中事,并不是因为姐姐的事情受了打击才一命归西的……”
“够了!”章思颖烦乱地闭上眼睛。
自己的丑事对病榻上的老人来说无疑是催命的噩耗。外祖母生前最疼的便是哥哥和自己,可是现在自己竟然连替她送终都无法做到,这令她情何以堪?
眼下,父母、哥哥都在永定州奔丧,等他们回到洛县,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丑闻呢?
现在,只怕整个洛县都在谈论首富章家的大小姐被劫匪奸/污一事吧?
她无论如何都要替自己报仇!一定要将那个劫匪头子碎尸万段!
※
天空青蓝湿润,一丝云都没有。
太阳射下红红的光束,照在芝阑馆的园子里,满目金波。
白振轩和白玉书立在烟波桥上,看工人们在强金阁楼上楼下热火朝天的施工,那热情犹若沸腾的铁水喷薄而出。
“父亲,照这样的进度,这工期最快何时能竣工啊?”
“明年底前吧!”白玉书眯着眼睛,估摸道。
白振轩点头。
白玉书想了想道:“听你母亲说,你因为强金阁工期的事情拒绝了王家百日内完婚的请求?”
白振轩再次点了点头。
白玉书笑道:“其实不影响的,这边的工期横竖有父亲照管着呢!”
“可是儿子若要与王家小姐成亲的话,婚礼一应事宜也需要父亲照管才是啊!儿子是担心父亲你分身乏术。”白振轩恭谨道。
“无妨,你的婚礼有你母亲主持着,而且你也可以去帮你母亲的忙。采办上有秦艽、喜伯,婚礼和强金阁修缮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的。况,你百日内不与王家小姐完婚,就须得等她三年之后守孝期满,你年岁不小,正是成家立业的时候,如何能再耽搁个三年?”
白振轩垂头不语。
他拖着婚期无非是想拖一日是一日,如今能有借口拖个三年固然是极好的,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好好筹谋与心砚的事情。心砚是个丫鬟,白家的门第又怎么会容许单丁嫡子娶一个丫鬟为妻呢?然,白家祖训又不许纳妾,所以他若迎进了王家大小姐,和心砚便再不能有**终成眷属了。
拖一日是一日罢。
虽然这有点逃避的意味,但是他实在想不到两全之策。
“父亲,王家小姐非娶不可吗?”白振轩鼓起勇气问道。
白玉书有些奇怪地看着儿子,“与王家的婚事自你打小就定下的,你大舅舅保的媒,那王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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