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也是一时兴起,也许是被这个人的眼睛惑住了,就想要沾一沾他才好,但得知他是吴知事的干妹妹,他就没再有那个打算,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倒是真凤假凰,欺骗世人来给个男人做媳妇儿呢。
想着居然是这种事,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于是也不答宋篱那问价码的问题,只笑道,“什么大哥,你们不是床上的夫妻么?我们帮里今天才有人从窑云县回来,说是前两天窑云县的下城就被淹了,水又涨了这么两天,现在该是都在水下面去了,那里是县城,可不像云州城这大城里组织有序,好些人出事的,逃难的多得很,我看你那契大哥说不准就跟水龙王拜把子去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再找个好男人,继续巴着过日子吧!你这样子找过去有什么意思。”
宋篱被梁云连说得怒火大盛,心想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来听自己说委托的,完全是拿自己寻开心。
不过,想到窑云县下城被淹了就又恐慌起来,不知道董武是不是真的出了事,不然怎么会没有音讯,不然如此的水灾,他也该找个人带信回来说一说他的情况。
他几乎坐不住,瞪向梁云连压抑住满腔怒火,道,“我只是来下委托的,只问你请几个人一起去窑云县该多少钱?”
梁云连没想到宋篱居然是个挺镇定的性格,看他一双眼睁得老大瞪向自己,就又笑起来,道,“这个不好说,看你请什么人跟你一起去,武艺好的自然就贵些,一般的兄弟自然就便宜些。不过,至少也得这个价。”
宋篱见他伸出一只手出来,依稀比的是一个五,但他心想五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于是就大胆猜了一个数,道,“五十两银子?”
他虽然说的是五十两,但心想五十两还是太多了,这都是他家里一家在这云州城两年的用度了,而且还是一点不俭省的情况下的用度。他觉得最多二十两,就能请四五个人的。
没想到对方听他说五十两而是翘了一下嘴角,分明是很看不上的轻蔑,“五十两?现在这个时候,跟着你去窑云县找人,那是拿命去干事。五十两,这么点,你的命只值五十两么?”
宋篱被他说得眉头猛皱,心想这个人果真一点诚心都没有的,全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于是毫不客气地朝他骂道,“你要是故意消遣人就直说,何必这样来耽误我找人救命的时间。”
说着就猛地起身要往外走,只是没想到他怒极攻心,身体又本就不好,还没走一步,就眼前一黑,往地上栽去。
梁云连本是准备说这么一句后就收住的,没想到宋篱如此不堪激,起身要走,而且还一下子往地上栽,他飞快地起身上前两步把要栽到地上的宋篱扯住了。
拉起来看,宋篱软在他手上,已然面色苍白,额头上还有细汗,昏过去了。
第三十章 倍觉侮辱
宋篱醒来是在一张大床上,他头还很疼,胸口也疼,要舒畅地喘口气都很困难,眼神带着迷糊,又带着痛苦,像是不堪忍受这痛一样,即使昏过去时眉头也皱着,带着几分可怜。
宋篱看到头顶是藏蓝色的帐子,身上的棉被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别人的气息,让他很是别扭难受。
他聚集起一点力气就伸手把棉被推离自己,然后回想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记得自己到连云帮的总舵来找人一起下窑云县找董武,但是却被一个络腮胡给戏弄了,然后似乎是晕过去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晕过去多久了,心中着急董武被水围困,或者还可能出了事,就胸闷头疼得神情恍惚。
这种天灾面前,人的意志和能力往往没有什么作用,宋篱除了去找到董武,此时真是别无所求了。
他万分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把床帐掀开,发现外面天色明亮,显然已经是第二天的白天了。
宋篱没想到自己一睡如此之久,心中慌乱。
此时完全是时间紧迫的,但他居然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在睡觉上。
当急急忙忙准备下床的时候,发现鞋子没有了。
他四处望了望,的确是没有看到,只得赤着脚往地上跳。
找外衫穿时,又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全都脱下换过的,身上的里衣也不是他自己原来的那一套了,而是要大一些的,他心中苦闷起来,心想换衣服的人大慨把他全身都给看了一遍吧!只是不知是谁给他换的衣服,要是是昨日所见这船帮里的哪个猥琐下流的男人,那就真是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
找了半天,这房间里却并没有准备给他的衣物,宋篱已经准备如此穿着出门去了,此时门却被从外推开来,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到他起来了,就露出个高兴的笑容,道,“这位公子,你可算醒了,奴婢怕你不醒,还得去叫当家的来,再请个靠谱点的大夫来给你看看才行呢。”
宋篱看对方是个和颜悦色的小姑娘,刚才一番焦躁寻找衣物的憋闷下去了很多,看向她道,“是你照顾我的吗?真是太谢你了。不知道我的衣物在哪里,我在屋子里搜寻了几遍,没有看到。”
那个小姑娘把手里端着的汤药放到桌子上,看宋篱赤着脚面色苍白,就过去扶他上床坐好,道,“公子,你先去坐下吧,这样赤脚走来走去的,须知病从脚下起,你可不是外面那些粗糙的男人,经受得起的。你这昏睡几天了呢,这样一醒过来就到处走,还不又得病了躺下去。”
宋篱听她说“昏睡几天了”,一时间有些茫然,她的其他话是一个字没有留在脑子里,茫然问道,“我是昏睡了几天?难道不是一个晚上吗?”
那小姑娘虽然看着瘦小不大,偏偏力气不小,宋篱又昏睡好几天依靠意志力勉强行动,此时被她强硬扶着,就只得被推到床上去坐下了。
那小姑娘安慰他道,“你这已经昏睡三天了,这是第四天早上呢,你摸摸你的肚子,只喂了些汤药进去,此时是不是饿得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夫说你只是焦虑过度,又身子底子弱,这才昏迷不醒,只要醒过来就没有大问题了。你且好好养着,不消一段日子就会好的。”
宋篱此时满脑子慌乱,拽着那小姑娘的手,也顾不得其他,只一个劲问道,“那洪水呢,洪水怎么样了?”
小姑娘笑道,“公子你全不用着急这个,且不说我家当家的能耐,即使洪水来了,也断不会让你困到水里。况且,洪水早退了,昨天上午便已经退到城南码头下面去了,我们船帮里的船有些便已经可出行,出了些给衙门救灾呢。”
听说洪水已退,宋篱放松了一些,但依然拽着人家小姑娘不放,急切问道,“那你知道下游的灾情怎么样,窑云县呢?珉阳县呢?”
“这个我也不好说,该是也退了吧!这不,雨都早停了,一直没有再下呢。”
对方说着就端药给宋篱喝。
宋篱此时身心疲惫,头疼,胃里虚弱,看到那黑乎乎的药就很无力,一点不想喝,但在对方的目光里,只得接到手里,也不用调羹了,咕噜咕噜给灌下去,苦得他整个人像是浸在药里的。
小姑娘端了水给他漱口,道,“你既然已经醒了,我且去给你端些吃食来,当家也说你醒了,我就去叫他。”
宋篱正要拉住她问她当家是谁,对方已经出门去了。
宋篱坐在床上,身上只一层里衣,他感觉寒冷,才想起忘了让那小姑娘把自己的衣物拿来才是当务之急。
只他一愣神的时间,门外就又走进来一个人。
梁云连看到宋篱耷拉着脑袋似乎在想事情的模样,就走过去,道,“你来下委托的,没想到却栽在我这里不走了,还劳烦我给你请医救命,你这可要如何感谢我。”
宋篱一抬头看到梁云连,眉毛就纠结住了,他对这个人是有些惧怕的,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人高马大还很猥琐的人,不太讲道理。宋篱又对他很厌烦,于是冷冷回答道,“真是麻烦你了。花了多少医药费,我自然是会给的。只是,我的包袱和衣物在哪里,你是不是该拿来给我。”
对方一脸豪迈笑意走过来,甚至还坐在宋篱身边,道,“看在我给你换衣擦身的辛苦份上,你也不该对我如此冷冰,这才一醒来,就这样对我说话,也不怕我打晕你,把你扔到水里去,到时候水把你冲走,也就尽可算是去找了你家那契兄去了。”
宋篱没想到自己居然是被这人换的衣物,心里一阵厌恶,道,“我可不想你给我换衣,你这是趁人之危。现在你要把我扔进水里去却是不能了,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对方只是笑,还伸手来摸宋篱的脸,心想这么个漂亮人儿,即使是女人,也没见过生得如此之好的,偏偏甘愿做一个烟草商人的小媳妇儿,而且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前去寻夫。
梁云连心中感觉微妙地不爽快,讥讽道,“你也不知你发虚汗全身都被打湿了,现在你身上干爽着,倒是能说出不要我给你换衣的话来,那时候怎么不见你说。你这人,是扮女人久了,全是女人的胡搅蛮缠的小家子气了么?”
被说成女人,这正是宋篱此时最重的伤,他对这个络腮胡再忍无可忍,朝他扑过去就上拳头,只是他那昏睡初醒的力气,估计连只鸡也提不动,打在梁云连身上连瘙痒也算不上。
梁云连一只手就制住了他,把他紧紧箍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掰起他的下巴,道,“你这副模样,更像是恼羞成怒的小女人,不过,这点力气,却是连女人也不如了。你且说你怎么就乐意给你家那契兄当女人,是他床上特别得劲?”
宋篱气恼得面颊通红,衬着一双乌溜的眼睛,白底的面孔,喘息的淡色唇瓣,诱人非常。
梁云连看得心跳一变,眸色加深。
宋篱自从反省自己做董武的妻子失了太多,甚至此时还要被这么个猥琐男不断戏弄调笑,就更加难受,思绪复杂,矛盾非常。
被董武呵护这么几年,他如何还能够忍受别人如此的奚落戏弄。
宋篱在梁云连身上挣扎着,发现挣不脱,喘了几口气,就道,“我比女人还力气小,我喜欢和董武做夫妻,这些都与你无关。你救我的事,我之后自会带谢礼上门来感谢,其他的你还想如何,我不是供你戏弄调笑的玩物,还请把我放开。”
梁云连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知怎地很不好过。
他把宋篱一放然后一攘,直把宋篱推得栽进床铺里,一副流氓口气地道,“放了你,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还账,把你扣押在这里做事才比较实在吧!”
宋篱气得眼睛冒火,从床上爬起来坐好,道,“我的包袱里有银子,可以先给你。”
梁云连却起身了,只轻视地笑着回他,“你那包袱里只二十来两银子,能够做什么,你吃一和药里的人参便不止这个价。”
宋篱嘴唇发抖,“你……你居然翻我包袱!”
对方却并不说什么了,只一笑,然后就出去了。
梁云连出去后,并不觉得逗弄了宋篱一阵就心情舒爽了,反而有些烦躁,不知名地就不爽快起来。
这里洪水刚退,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他也不能和宋篱多磨几句,只得做事去。
那个照顾宋篱的小姑娘叫小彩,宋篱和她说话就觉得舒服多了,后来又要回了自己的衣物穿上,但是包袱却要不回来,想要离开也被门口守住的人拦住了。
宋篱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被禁锢在了这里,而他自己一点也不明白那个络腮胡做什么要把自己禁在这里,要是真的为了医药费,那显然也说不通,难道他就是真想看自己的笑话,把自己当成个可供调笑的动物逗弄戏耍,所以不准离开么?
宋篱被气得肺都要炸了,心想要是真窝囊成这副模样,他宁愿不是男儿。
宋篱这边生病着急,那边厢,董武却是在宋篱昏倒那晚就回了云州城的。
他是在窑云县洪水来之前就离开了的,本该早到家了,但他身边却带着个孕妇,路上走得很慢,故而耽误了时间,到云州城水情紧急的时候才赶到家,正好和宋篱错开了,白白让宋篱一直担忧。
他到家后发现宋篱不在,从隔壁没搬走的邻居家里知道了自家情况,宋篱去了吴锦文府上。
从宋篱男儿身被吴锦文知晓开始,董武就算和吴锦文不睦了,此时听闻宋篱去了他家,心里就很不爽快起来。
安排了带回来的孕妇,就去了吴锦文家里找人,但是宋篱此时已经偷偷跑掉了,哪里找得到人。
第三十一章 玉秋
董武找到吴锦文府上,发现宋篱不见了,跟着宋篱一起过来的小方张大娘以及汪君卿等人都因此而从睡梦中醒过来,但大家都不知道宋篱到底是何时离开的。
因为人在吴府上不见了,吴府管家也有照顾不周的责任,故而也很着急。
一番查找,发现宋篱带来的箱子是翻开过的,里面少了宋篱的一套衣物,而且厨房旁边后门的门被打开了,后来只是虚掩着。
小方张大娘他们也说宋篱是从中午开始就打着要去窑云县找董武的主意,只是被大家劝住了才没有付诸实际。
看他这个样子像是自己偷偷离开的,那么,他就该是去找董武去了。
小方又提起宋篱说了要先去蒋诗泽家里请他帮忙派人和他一起下窑云县的事情,于是大家就被误导,想着宋篱该是离开不久,说不定此时还在蒋诗泽府上呢。
董武看宋篱不见,而且是为了找自己而不见,不仅心中着急,并且万分愧疚,赶紧往蒋诗泽家里跑。
但是在那里得到的结果却是宋篱根本就没有去过。
蒋诗泽处没有,自此,宋篱就真的失去了行踪。
加上到处洪水泛滥,宋篱一个弱质身板,能到哪里去,不要栽进水里去被冲走了才好,不然,出这种事,那才真是要了董武的命。
因为吴锦文在城南坚守很是辛苦疲惫,府上的人便也觉得不能拿宋篱不见的事情去烦扰他,故而并没有前去报告此事。
到下半夜,吴锦文被下属劝回来休息,看到府上灯火通明,哭声伴随着说话声,很是吵嚷,他才知道事情有异,问起来,管家说宋篱自己偷偷跑了,已经找了两个多时辰了,却没有找到。
吴锦文听闻宋篱不见,大吃一惊,然后也跟着忧虑起来,让府里的人都去找。
夜里漆黑,董武想着宋篱想走远也不行的,而且,他一个人能够走到哪里去,故而请了蒋诗泽帮忙派人找城里,自己带着几个伙计往城外走,因为发大水,方便大家逃命,城门是一直开着不关的,但是城门口一直有守卫。
要走陆路去窑云县,此时只得从西城门走,董武去城西城门询问守卫,得知并没有和宋篱相似的人出城。
宋篱到底到哪里去了,大家都没有头绪,一片担忧慌张,就怕他是掉进了水里。
董武其他都顾不得,不要命地到处找宋篱,而且四处关注哪里找出来的落水淹死的人。
只几天时间,他就憔悴疲惫地不成样子了。
吴锦文也是分外难过担心的,派了不少人找人,但是宋篱却像是蒸发了一样,到处找不到一点影子。
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宋篱的消息。
别人都说宋篱很大可能是没有看清路栽进水里去了,说不定被水冲走了,毕竟,那天晚上整座城里,即使是城北这边也水沟里水满当当的,失足落水再普通不过。
但董武却不相信这些,他认为宋篱一定还是好好的,没有出事。
他一个大男人,找了三天,到第四天也受不住了,在路上差点栽倒,然后被伙计劝着回了家去,还劝他说只要宋篱人没事,就一定能够找到的。
董武回到家,看到那个耽误了他行程的孕妇,心里是一片厌恶难忍,心想全是这个女人害自己耽误了行程,害宋篱因担心自己而出门去找自己,以至于走失了。
虽然厌恶那个孕妇,董武却并不能把她怎么样,只不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