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从那时候起,我的感情生活便规定了走向,活象一只优美的猎物,被执拗的猎人所追逐。而我,在逃亡生涯中遇见了另一个男子。他一身白衣,轻灵俊雅,和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我不可挽回地坠入了爱河。从此,有了那种被称作藕断丝连的,陌生而诱人的甜蜜心情……
一颗露珠从叶上滑落,缀在栖情的面颊上,宛如被匆忙惊醒的记忆辛酸挤出的一滴泪珠。
(旁白)捕捉感情本就是件难事,没想到他追上了瘾。你的父亲,不惜一切代价为之疯狂,甚至徘徊在人伦道德的边缘……这便是悲剧的来源。你曾有位哥哥,未降临人世便被人害于腹中……(掩口,啜泣)他曾是我对萧采绎的全部念想。
夜风嚣张地扯动着两人的衣裳,摇曳的灯火在无恨俊秀的眉间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旁白)你的父亲设计救过我,我们的生活也的确出现过一段短暂而局促的甜美。他可以说是个好丈夫,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当然,这一切都是经过粉饰的,除了他的感情……人的嫉妒心是可怕的,它往往会不择手段地摧毁所有他所认定的障碍,不管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凭空想象的,以此满足它那乖张阴戾的胃口……你的父亲爱过我,可以说他一直爱着我,直到他临终的那天。可他到底没能明白,爱情只不过是某种普通的念想,由于变幻莫测而诱人,更因为脆弱易碎而显得弥足珍贵。天长地久寄情于细水长流,日子久了便黯淡了过去,我喜欢上了你的父亲。要不是他多疑的性情,要不是他执意要为感情披上一件冰冷的战衣,我想我会爱上他……有些事情看得太明白,就会丧失了原有的美感。
两人慢慢地踱着,转过园子的一角。一笼深深的夜色,被烛火隔得支离破碎,勾勒出似曾相识的明亮侧影。栖情凝视着无恨,眼眶里渐渐地积了泪水。
(旁白)你长得真像你的父亲,脾气也像……最近,我总在唠叨,唠叨着你。回忆措不及防地跃入心底,再也挥之不去。你回去吧,天下需要你这样的帝王之才,你要呈现一个帝王应有的骄傲和风采。我老了,需要休息,再也不愿意别人来打扰我;不愿再做任何人情感和道义上的负担。
夜更深了,高墙外传来几声梆响,子时已过。栖情接过婢女送上的厚外裳,阻隔了清冷的夜风。墙外一枕碧流抱城,秦河画舫悠悠而行,眉目郁丽衣饰繁复的子民们沉迷在万阙香歌之中,只待到拂晓,朝霞泛金之时,看尽这一夜花火。有谁能够忆起,多年前的那两个少年,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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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番外是赵家西施写的,情辞并茂,颇有大明宫词的丰韵,故某皎将其在正文后发出,同时推荐西施的气质文《媚宫 玉漏》,书号9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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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某皎附注:这篇番外所存在的前提,是栖情在二十年后还活着。我想,这大概是西施亲的美好愿望吧!
嗯,就这样吧,希望白衣,小安,情儿,能以各自的魅力,存在于各人的心中吧!
宇文清终于没有走。
我用女人最直白的方式,成功地挽留了他,让他再也舍不下,离不开,从此不论生死病死,都只能是我的宇文清,或者,我梦中的那个医者白衣。
懒
次日,他随我回去见钦利可汗和雅情姐姐。
次年正月十六,钦利可汗为媒,为我和宇文清见证了简单的婚礼。从那日起,宇文清成为我的夫婿,搬入了我的帐篷。
新婚之夜,对着按中原风俗燃起的通红蜡烛,他忧伤地叹息着:“我真宁愿我走了,如今……安亦辰更不肯原谅你了吧?”
安亦辰。
这个名字,在来到黑赫后渐渐遥远,在我重新拥有了宇文清后更觉遥不可及,甚至让我有种从不曾抓住过他的错觉。
曾经在他呵护下渡过的那许多柔情似水的岁月,如今想起来,竟如南柯一梦。
梦醒来,我对发生过的曾经已是真假莫辨。
只有那个孩子,那个眉眼和安亦辰越来越相像的无恨,每一时,每一刻,提醒着我,我曾经是安亦辰幸福的妻子,向他许过一生一世的诺言。
虫
可我失信了,我到底失信了。
当相爱的所有前提,如堤坝般一决千里,彼此的热情和信任被冲击殆尽。
面对他的猜忌,我流尽泪水,积攒多少年的坚强,破裂成一地琉璃般的碎冰;
面对他的欺骗,我耗尽爱情的元气,一溃千里,从此心如死灰。
当满心伤痕无处可栖时,蓦然回首,依旧见那伊人一袖清风,沉默立于灯火阑珊处凝望,我无法不去把握。
皇甫栖情想要的,就绝对不会错过。错过一次已经够了,太够了。
是的,我曾立誓,我皇甫栖情,这一生都属于安亦辰。
我也曾是秦王妃,甚至忙于战事的安亦辰,至今未曾重立王妃,可那些都只是曾经。
就和当日逃出宇文氏掌握,我就不曾将与宇文氏的亲事放在心上一样,当我决意离开秦王府,我也抛弃了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秦王妃身份。
我宁愿今生孤独,来世寂寞,永远只孤零零一个人,也不会再错过眼前的男子。
如果违誓一定要受到报应和诅咒,那么,就让我抓住能把握的每一刻美丽和幸福吧!
我含泪握住宇文清的手,望着他经过调理却还是苍白异常的容颜,微笑道:“他原不原谅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畔已有了一个人,愿意用一生来守我。”
“可我不能,守你一生。”宇文清依旧矛盾在他的理智和情感里,依旧盼着守我一生的人出现,他才能放心地放手,放弃我们的爱情,以及,他自己的生命。
他永远是个只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的傻瓜。
我吹灭蜡烛,叹着气道:“那么,就让我来守你一生吧!”
抱住他光润的面庞,我温柔地吻着他潮湿的眉眼,用他深沉如潭热烈如火的情感,去淹没他的理智,焚尽他的理智,只与我缠绵,沉沦,哪怕一同携手,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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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终于相守相依后,宇文清再没有说过任何让我沮丧或担心的话。
每一日,除了伴着我和无恨,就是带了我一起训练凤卫,旁敲侧击地教着我用兵的常识。
我微笑道:“有你和青飒、林翌他们在,我不用学那些吧?”
宇文清指点着有序来去的骑兵,也笑道:“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皇甫栖情并不是一般的女子,清盼着她,既是凤仪天下的高贵公主,又是统兵布阵的将相之才。”
我佯叹道:“当你的女人还真不容易,又要是将军,又要是公主。”
宇文清拂着我被风吹乱的发丝,瓷白的面庞笑如清风浮动,说道:“我们的栖情公主,出身皇家,历经患难,本就已是颇有历练的女将,举止雍容优雅,自然又是闺阁中的典范了。”
我不由失笑,却在最开心时心里沉了一沉,又痛了一痛,似有人用根细细的刺,不轻不重地扎了一下。
是谁,也说过同样的话?
初到瑞都,安亦辰日日伴我,不也曾说过,我是天生的女中巾帼,闺中典范?
宇文清眸光柔柔,似不曾看到我的失神,只和我商议着:“青飒那群人,原是出身江湖的一个帮派,只因为我曾救过他们的首领,又和青飒等人交往过,因此那位首领故去前指定了我为他们的新首领。我从政后,也不敢将他们连累进这乱世的政事之中,所以这支力量,与宇文氏和越国毫无关系。我将他们编入凤卫中,从此一起护着你和无恨,你看可好?”
青飒能带人将我从安氏的追击中成功救出,实力自然不弱,只怕这股宇文清亲自领袖的人马,比我的凤卫加起来还要能干许多。
我遂笑道:“凤卫以后可是要听令于我的,他们肯如林翌他们那般赤心待我么?”
宇文清低垂眸子,微笑道:“当日我和你在沧江别后,安亦辰不肯放松,一直追到沧南和我领的军队交上了锋,我就知道他对你存了猜忌,一直不放心,当时就让青飒带人潜到瑞都了。我告诉他们,如果我死了,那位脖子上带了紫凤宝玉的公主,就是他们新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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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前,便有许多读者催着我更新《风月》的实体版,但我自认网络版的番外写得相当出彩,生怕破了那种感觉,所以一直犹豫着没有更新。这两天又有人提及,那便更新罢!
心跳似漏了一拍,又闷又疼的感觉发了疯的蔓延开来。
我用力捧住宇文清的面庞,一瞬不瞬地盯住他珠润清澈的瞳仁,一字一字说道:“我不许你说死!有我在一日,你就不许死!如果当日你是因为我病发,那么,你如今也可以因为我痊愈!你是医者白衣,我知道你能做到!”懒
放缓了声音,我用额抵着他柔软的唇,微笑道:“你不会令我失望,是不是?”
宇文清没有回答,只是舒了臂膀,将我紧紧拥在怀中。
我听到他的心跳得很激烈,就如我的心跳一样激烈,无声地诉说着对于生命热切的希望和爱情永恒的冀盼。
于是,凤卫的队伍,则在一夜之间由三百人变成了五百人,同时,宇文清重新购置了所有人员的装备器械,让凤卫拥有最优渥的待遇,和最严苛的训练。
他简直不是在训练军队,而是在训练杀手。
“兵在精而不在多,他们将成为天下最有力的一支卫队,有足够的力量守护你和无恨。守卫时是无懈可击的金盾,攻击时是无坚不摧的利剑,静如处女,动如脱兔!”虫
宇文清将无恨抱在怀中,一边用只金铃铛逗弄着他,一面淡然地说着,眸中的沉静,却不似那个毫无挂碍点尘不惹的白衣少年了。
经历那许多事,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超然物外的白衣,却依旧是那个一心一意待我,只想与我携手江湖之远的宇文清。
我已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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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秋天,昊则成亲,娶了一位出身甚是平常的黑赫女子。
宇文清在看到新娘之后,第二天便与我商议搬离黑赫王室大营,到离中原较近的一处绿洲定居之事。
我毫不犹豫同意了。
昊则那死小子,娶回来的新娘,笑起来简直和我一模一样!
就当我和宇文清不放在心上吧,让人家新娘子日后怎么想来着?
向钦利可汗和雪情姐姐告辞时,钦利并没有多作挽留。
钦利轻轻敲击着长案,淡淡笑着,瞥向宇文清,却向我道:“如今你有宇文公子和凤卫相护,我和你姐姐也算放心了。
……那么一支精锐的凤卫,可着实如尖刀一般,叫人敬畏呢!”
我便知我们在黑赫再也留不得了。
凤卫日渐势大,距离王营又近,若非知我一介亡国弱女,并无称霸天下的野心,钦利又和雪情姐姐感情甚好,只怕早容不下我们了。
昊则和雅情对我的离去自然很是恋恋。
雅情悄然和我说道:“你们搬的地方,也不是很远,以后一定常来回来看看。——便是得了如意郎君,姐姐终究也是你的娘家人呢!”
而昊则则很是不以为然,在我跟前长吁短叹了几乎一整天,然后乖乖帮着收拾行李,安排马匹相送。唯恐我们到了新地方,一应用物不齐备,几乎连桌椅都让人送去了。
这样忙乱了十多日,总算到我们离去前一日,他才释然地叹了口气:“嗯,反正也不算远,我想你了就去看你。”
而我早赶着他回去陪他的新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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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到达那处宇文清称做栖梧的绿洲时,我不得不佩服宇文清的先知先觉。
他竟已让人用红柳、芦苇和着新土,在那里建了许多简易的平房,足够五百军士居住了。
看那规模,虽是简陋些,但在这样的塞外之地,没有三五个月,只怕没法准备好。
因劳碌了好一阵子,宇文清的气色并不太好。他指点着那些屋子,说道:“我知道这里不算舒适,住着很勉强,但……也许也不用在这里住很久吧?”
难不成,他还打算隔段时间找更合适的地方搬迁过去?
我不由向着他轻叹:“你不能少操些心么?只要你身体好好的,一直伴着我,到哪还不是一样?”
宇文清轻轻一笑,掩了唇低低地咳嗽,苍白的面庞,有着淡淡的潮红,不知是因为疾病,还是因为喜悦。
他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但显然他自己也在设法保养。
成亲以来,他几乎没有一日断过药,虽然不能彻底好转,倒也不曾有过缠绵病榻的糟糕状况。
我思量着,那些监督训练凤卫之事,以及日后这许多人的生活安排,以后都不能让他操劳了。
对我来说,天底下再没有什么比他更为宝贵和值得珍惜。
自此,我们在栖梧住下,我开始阻止宇文清参与凤卫的训练和日常动作,在林翌和青飒等人支持下独立担起统率凤卫的责任和义务。
好在二人都极配合,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让我渐渐觉出,我虽是女子,果然还是有点领导天分的。
或者,那个带领八百铁骑在烽火中冲离京城远走他方的皇甫栖情,才是真正的皇甫栖情,只是我太习惯于依赖他人,才会在随后的太平岁月以及安亦辰的刻意保护下渐渐慵懒,甚至失去了自我。
宇文清对此并无异议,由着我纵马驰骋着领兵训练,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忙得不亦乐乎,他居然就那么乖乖地呆在房中,吹吹箫,看看书,研研药,或和夕姑姑一起照顾着无恨,怡然自乐。等我回来时,则会亲手为我递上一盏热茶,然后打来一盆洗脸水,拧了帕子为我擦拭。
这种生活,如山间潺潺而下的清泉,简单而宁和,却是再快乐不过。若能如此执手相对,到老,到死,便是我一生的幸运,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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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年春天时,我有了身孕,宇文清终于不让我再骑马了,叫青飒看着我,只让我立于车驾上,远远观望训练情况。
为父仇不共戴天的宇文氏生育孩子,若换了三年前,我简直无法想象。懒
但我眼前的是宇文清,即便再大的仇恨,也会无声无息湮灭于他清淡温文的微笑中。我愿意诞育下他的后代,并倾尽心力爱护着他的孩子,无怨无悔。
我立于高处观望时,常可以听到宇文清宁谧如浮云般缓缓流动的箫声,即便在千百铁蹄的奔忙中,依然那么从容不迫地传递到我的耳边。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只吹箫,不再吹埙?
他但笑不语。
后来从被青飒派人暗中接到黑赫来的李叔李婶那里得知,自从他收到我的碎埙,便没有再吹过埙。在他的心里,只怕埙已经成了不吉的象征了。
那么,就继续吹箫吧!
那个在沧北行馆里碎了的埙,就让它和安亦辰与我之间的感情一起,埋葬,埋葬在永远不愿再提及的心底深处。
我和他,只要记得目前的圆满,再不要记得曾经的破碎。虫
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箫声没有响起,而李婶匆匆奔向我来,满眼的泪,向我挥手。一种不祥,突然如乌云般笼罩而来,让我有瞬间的停止呼吸。
宇文清静静地躺于榻间,面色惨白,气若游丝,而唇角犹挂着未及擦去的一缕血丝。
“怎么回事!”
我又惊又怕,却在回头之际,看到了桌上拆开的信函。
夕姑姑慌乱地将那信函递过来,落泪道:“刚去中原打探消息的探子带回了这封信,公子打开看后就变了脸色,向南方跪了,直吐鲜血。这……这到底是什么事?”
宇文清虽远在极北之地,却一直关注着中原战场动态,常派人暗中来往于大越与黑赫之间,带回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