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乱:风月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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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风月栖情-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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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扫了我一眼,道:“嗯,我还有事,你和子瑞去就行了。
”虫
仇澜此时才想到留心打量我,忽然惊笑道:“原来是栖情公主!这可真是公子的大事了!属下这里就先恭喜公子了!也算是多年心愿,一朝达成了!”
多年心愿,一朝达成?连安亦辰的部下,都知道他的这个“心愿”?
安亦辰脸又红了,略有不安地搓了搓手,道:“你们先去吧,有事再找我。”
仇澜应了,正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什么般回头道:“对了,前儿公子令人去京中把夕颜姑姑接来,正好茉儿说要回娘家,所以叫人将她们一块儿接来晋州了。估计今晚就快到了吧?”
夕姑姑!杜茉儿!
蓦然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由身躯一震,又惊又喜又夹杂些伤感。
困在晋国公府后一直未闻得夕姑姑消息,我原以为是安亦辰有意封锁,不想她却是给安置在京城;还有杜茉儿,当年宇文弘失了她,差点将我给凌辱了,当时我就想着是不是给那个和杜茉儿有过牵扯的黑衣仇澜带走了,直到如今才算得到证实。
安亦辰显然感觉到我的震动,微笑向仇澜道:“若是夕姑姑来了,直接把她接到栖情住处来服侍吧。”
仇澜又在我脸上细瞧了瞧,笑道:“是,公子。公子这样的人物,原只栖情公主才配得起!”
一时仇澜离去,安亦辰将手搭于我肩,很亲呢地半拥姿态,柔声道:“栖情,你可愿意……和我在一起?”
他问着短短的一句话,却接连两次深深呼吸,倒似十分紧张一般,绝对不像儿戏。
我心头怦怦乱跳,再不知该不该继续哄他。便是他罪该给千刀万剐,用这种手段都伤他的心,总是不该。何况我和母亲的性命都攥在他的手心,一个不好,便可能惹火烧身,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这人太精明聪慧,做得太过,只怕更容易给识破!
方才那看似死棋的战局,若换一个人来处置,只怕非得动用千军万马费上无数性命才能摆平,可他不过三言两语,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便已安排得妥妥当当:出兵一万号称五万救人,是为慑破敌人胆气,更使浏王失了必胜信心,再不肯为一场无把握的战争牺牲大本营浏州,围魏救赵之计于是更易施行。出兵四万进京只为安定人心,前去打仗的是他父亲的两万京城驻兵,不论成败,于他安亦辰手下兵马丝毫无损,却能有功无过。这样,吃大亏的,只剩一个安亦渊。
安亦渊身为嫡长子,性情也很是桀傲,未必容得了才识在他之上的安亦辰,安亦辰这般聪明人,自然也会小心防守,若有机会让安亦渊吃几次亏,想来也是乐见其成;至于安氏第三子安亦伦以及他们的堂兄安亦思,鼠目寸光局促于防守安夏的一隅,甚至公然不去救助乃兄,显然不会是安亦辰的对手。
我正思忖间,安亦辰抚于我肩的手紧了一紧,只听他温柔道:“我知道你心里还在怪我当年迫你太急。给我机会来慢慢弥补,好吗?”
我迟疑道:“我要再想一想。”
安亦辰似有些失望,低了头,慢慢向前走着,好久才又道:“你可以慢慢想。但仇渊说得没有错,和你在一起是我多年的心愿,我不会放弃你,绝对不会!”
最后几个字,斩钉截铁。
我不由抬起眼来,望向这当初的青涩少年,如今的一方豪雄。他也已立定身躯,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望着我,明眸灿若星子,柔情似水却波涛汹涌,与任何一个坠入爱河的青年男女并无二致,全然不像方才那个谈笑间让一场大战尘埃落定的少年霸主,不觉心神一颤,已是惘然。
只那一瞬犹豫,我已被安亦辰拥入怀中,紧紧拥住。
白衣!
我大惊失色,一把推开安亦辰,道:“我累了,要睡会儿,二公子请便吧!”
在安亦辰诧异的眼神里,我猛地冲进自己的院落,反栓了门,见到小九、小素迎上来,厉声喝道:“不许来吵我!”懒
然后返身进了卧室,将门砰地关了。
她们今日经了午间的事,多少也知道了安亦辰待我不同寻常,见我发怒,自是不敢轻易惊扰。
而我也不怕她们惊扰,我只怕白衣生气。惊惶地四顾,果见白衣立于桌前食盒旁,盯着窗外渐浓的暮色,脸色黯沉。
这便是我那洒脱不羁绝世出尘的白衣么?他的眸子一向云淡风轻,何曾这般阴霾密布含忧蕴愁?
“白衣,白衣!”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从身后拥住他,央告道:“白衣,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我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我绝对不会再让他碰我一根指头!”
白衣折转过身,反手将我轻轻拥了一拥,然后放开,微微笑了一笑,道:“我没有生气。
我知道我的栖情聪明,一向有自己的主意。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他越说不生气,我越是不安心,我抚着他蹙紧的眉心,垂头丧气道:“你骗我,我知道你因为我很不开心。”虫
白衣摸了摸我的头,轻笑道:“我没有不开心,你乖乖的,去把那些药和新鲜桂圆羹给吃了。”
他帮我将药和羹汤排在桌上,很温和地拍了拍我的肩,袖手走了出去。
他看来是没事。可是,那对让我着迷的宛若明珠的纯净瞳仁,那云淡风轻视天下如无物的眼神,已在一夕之间涌入了大量的内容,混淆了那种纯净,让他忧愁,让我悲哀。
凭他再好的羹汤,我也食之无味了。
无力地将碗筷推到一边,一侧首,看到窗前书案的白纸似给动过,笔尖上还挂着新鲜的湿墨。忙走过去看时,却见一旁放废物的竹篓里有很多揉成团的白纸,忙取了一个来看时,满纸的字,却只重复着四个字:“出世,入世”,落笔秀逸清淡,一看便知出之于白衣。
我忙将其他的纸也打开,一连打开十余张,都是那四个字,“出世,入世”。
那字有大有小,却都是凌乱得不堪,显见主人书写时心情极是纷乱芜杂。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出世,入世。入世,出世。
我看得眼花缭乱,亦是心烦意乱。
白衣显然不愿入世,他以行医为生,自由潇洒,便是以安氏的权力,若治的不是我和母亲,只怕也请不动他来。虽在尘世行走,可他白衣飘飘,宛若洁云,不惹半丝尘埃。
可他分明懂武功,知权谋,甚至天下局势,官场算计,他都能了若指掌。他若入世为官作宰,或揭竿而起图谋天下,都应该不难谋得他想要的一席之地。
但入世,对于他那样洁净的人,是何等样的折磨!而且,他到底要做什么?利用自己的才识,投奔哪位明主,从此卷入乱世之争么?
他是为我么?
白衣,白衣,我不要你改变!我要你永远是那个幽篁之中寂寞吹箫凝云散霭的绝世少年!
每晚饭后,白衣过来给我问脉,已成定例。于是,我寝食难安地等待着白衣的到来,好和他仔细谈谈。
但直到月牙飘得老高,依旧不见白衣踪影。
小素悄悄将晚饭收拾走了,小九端了水来,让我洗脚睡觉。
我倦声问道:“白衣呢,他……不来帮我看病了么?”
小九答道:“白衣公子傍晚离去时说身体不适,今天会早些休息,又说小姐这几天的脉象稳定,所以今晚就不来问脉了。”
我呆了一呆,心头痛得竟如给挖了一块一般。早知道绝对不去招惹那个安亦辰了,还没报复到安亦辰,先让白衣焦头烂额胡思乱想了。
沮丧到极点,正要睡去时,忽摸到床头有圆圆的一物,抓起看时,却是白衣随身带的埙,想来是心里烦乱,走得匆忙,不小心遗下了。当日在黑赫,白衣原教过我吹埙的法门,也另做了个埙留给我,但后来他说走就走,我恨极了,悄悄将那埙收了,再也没去吹过。此时又见了他的埙,心中又是难受,又是悲伤,再不知他明日还肯不肯如先前那般温柔待我。
悄倚窗边而坐,对月而望,我提起埙来,置于唇边,低吹一曲《点绛唇》: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爱则爱了,却到迷惘深处。
烟水两茫茫,斜阳难照归路。欲前行,日将暮!
白衣,白衣,这样寂寞的时刻,你可万不能舍了我!
我在吹埙给你听,我在告诉你我很害怕很孤单很无助,我在告诉你我很需要你,你听到了么?
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将烛火吹得明明灭灭,烛泪点滴,不到尽头,怎么也落不完。
这夜晚的风哦,也好生寒冷,竟将脸颊吹得冰凉一片,好生地涩疼。
“公主……”有很熟悉的温柔声音颤抖呼唤。是夕姑姑么?或者,又是幻觉吧?我那段曾经很青葱美好的岁月,似乎一直伴着夕姑姑轻柔的罗嗦和呼唤。
“公主!”声音更清晰了,瘦巧的身影缓缓走近,弯下腰,对着我。
尖巧的下巴,盈瘦的身躯,微微的鱼尾纹,略带愁意和怜惜的眼睛,正是我的夕姑姑。
我努力睁大眼,再伸手摸了一摸,已摸着夕姑姑温热的面颊,正滚下大颗的泪珠来。懒
“夕姑姑!”我恍惚记起安亦辰是曾说过,夕姑姑今晚就到了,我却不知道这么晚她居然还会跑来看望我。烛光下,她的容貌和三年前无甚差别,只是头发里杂了一些雪色发丝。
“公主!”夕姑姑已走到我身边,将我紧紧抱住,泪泗滂沱。
我也伏到她那温暖依旧的怀中,擦着眼泪。
擦眼泪时,我才发现自己面庞早就冰凉一片,也不知刚才吹埙时已落了多少的泪了。
又一道披了素蓝长袍的修长身影出现在房门前,倚门向我望着,灿若星子的眼睛多少有些黯淡。但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只倚门望着我的眼泪,好久,好久,直到我哭得倦了,伏在夕姑姑的怀里快睡着了,那对眼睛还在淡淡闪烁,如阴日里无力灼亮自己的星子。
“夕姑姑,她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她想要什么?”我听见安亦辰那般苦恼地在问着夕姑姑。虫
我要什么?
我其实什么也不想要啊!
我只想要我的一家平平安安,和白衣一起徜徉在天影澄淡幽篁摇风的岁月里,过我们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生活。
至于大燕王朝,我深知自己已无力回天。
何况,白衣是那么地盼望能出世,我又怎忍他到这样的腌臜世界中拼搏,又怎忍他那般愁肠百结却不肯诉说分毫?
把我一手带大的夕姑姑来了,对我来说,总算是一件好事。
夕姑姑包揽了我的三餐,天天带我去看母亲,带我出去散步,有的时候,就是走到晋国公府的二门外都无人阻止。
见到她的人,都恭恭敬敬叫她夕姑姑,比对我还客气三分。
看来她不但曾在晋国公府住过,而且深得安亦辰尊重和信用,连下人都不敢对她有丝毫的无礼。
或许是安亦辰吩咐过了,或者是夕姑姑自己的威望使然,我已比原先不知自由多少。
但我这时也突然发现,我和白衣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我的三餐不用他管,他每次只是例行公事般来问脉,然后迅速离开,连药都是煎好了叫人送来。我有心缠住他问上几句,可夕姑姑几乎每时每刻都守在我的身边,寸步不离,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夕姑姑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此时,我却再不敢向她吐露我的心事。
因为我知道,三年来,只怕她也成了安亦辰最亲近的人了。
安亦辰并不刻意来探望我,但总是在不经意间遇到我,而当安亦辰不经意遇到我后,夕姑姑也立刻会在不经意间消失,留下了大片空白的时间和空间让我和安亦辰相处。
如果说这不是夕姑姑暗中使了力,才真是怪事了。
夕姑姑失而复得,于我,竟成了一种悲哀。从小的惯性让我不由不和以往一般依赖她,可她的暗中算计又让我再不能如以往那般信赖她。
真不知安亦辰在这三年内给她灌了什么**汤,让她开口便是二公子如何聪慧优秀,闭口便是二公子如何和善待人,又不好明着打断她,于是,我常在她罗嗦的时候看着天上飘过的云和飞过的鸟,神游物外地怀想白衣,怀想他宛若明珠的眼,云淡风轻的笑,欲言又止的淡愁。
我觉得他像飘来飘去的云,明明可以清晰看到大片的洁白,但伸出手去,竟然抓不住。
自从夕姑姑来了,和我近在咫尺的永远是安亦辰。他总是出现在我身边,问着我生活中的每一个细枝末节。我从不知道一个男子也能这么烦人的,更不知道安亦辰在处理军政大事时会不会也这么婆婆妈妈。我不想得罪他,但更不想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了。
我是不是可以把白衣这些日子的冷落,看成他对我不忠的惩罚?
其实我也没有不忠,我不过小小利用安亦辰一下而已。既然白衣不喜欢,便是打死我,我也不肯再让安亦辰碰我一下了。
安亦辰对于我的冷淡一向只是保持着优雅的沉默,并不追问。偶尔的几次,他会在将我送回院落中时问我:“栖情,你怎样才会开心起来?”
我开始沉默,但最后一次,我回答:“我想要自由,我想和母亲一起回黑赫去,做草原上自由飞翔的鹰,你愿意放手么?”
安亦辰的眸子瞬间缩了一下,立即变得尖锐,尖锐里隐了难掩的受伤。
“我不会!我绝不会让你离开我!”安亦辰那般坚决地丢下话,立于夕阳之下,蓝色袍子被映成了黯淡的暗黑,随风摆动时,很有几分萧索。
我砰地阖上门,将他关在门外,泪落满腮。
我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夕姑姑,但夕姑姑第二天便知道了,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拉着我,埋怨道:“公主,奴婢实在不明白,您还在挑剔什么?便是回黑赫,到底也是人家的地盘,寄人篱下,又有什么好的?二公子雄才伟略,人人说他有济世之才,将来前途绝对不可限量,更难得的是,他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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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优秀的白衣和小安爱上了栖情,不知三个人中,谁更倒霉?
夕姑姑叹了口气,道:“栖情啊,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孩子才傻,当日你在宫中那般逼他,他都不曾怨你,还和我念叨着,要将宇文宏亲手杀了,为你报仇。
这事他一直记在心上,每次打仗,只要听到是对手是宇文宏,他必然是第一个请缨上阵,甚至因此给大公子利用了好几次也不计较……最近夏侯明姬又在夫人面前告了他的状,说他沉溺女色,不肯出去领兵征战,要夫人处置你呢,结果那孩子当了夫人的面打了明姬小姐一耳光,把她气得跑了,夫人到现在还不和他说话呢!”懒
夕姑姑见我侧了头听着,又道:“偏生昨晚你又和他那样说,我今儿看见他一个人在喝闷酒了。他这人,从小就学着权谋策略,领兵打仗,自制力极好的,竟也喝得醉了,拉了我告诉你的事,差点就掉眼泪,委屈得跟个孩子似的。”
啊,安亦辰差点哭了么?我心里颤了一下,转而想起他的种种不好来,淡淡道:“夕姑姑,你还记得,我们当年逃出宫后给他追得有多惨么?”
夕姑姑怔了怔,道:“我后来问过了,他其实只想吓吓你,给你个教训。
他说,在宫中时,你不但赶他走,还差点用枕头把他给闷死……所以他也想逼一逼你。”

“他逼我?”我望着窗外渐渐飘落的瑞香花,如小小的蝶儿般轻轻飘落,苦笑着道:“夕姑姑,你可知道,那一战,我们的侍卫死了四百二十一人?而且,母亲受了惊吓,差点病死,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上来。那一刻,我便恨透了他,恨我当初不该一时心软放他一条生路,不该救下这个中山狼!”
“你……救他?”夕姑姑有些惘然。
“是我。”我从窗棂处捉住一片花瓣,茫然地辗碎,将汁液濡湿于指肚,黯然道:“我到底狠不下心,就让颜叔叔通知安氏的人,晚上到皇宫来接应他。可是,现在连颜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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