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米开外,国民军的炮兵阵地上突然一声巨响,一门迫击炮当即被炸到了天上,不过转眼之间,又一发炮弹呼啸而至,再次掀翻了一门迫击炮。
“走,走,黑子,快走!”
李登洲第二炮刚刚射出,就伸手提起迫击炮,转身向后奔去,这两人身手敏捷,三步两步间连蹿带跳,已经撤下了城墙,刚刚钻进防炮洞,外面已经响起了一连串的爆炸声,国民军的炮兵开始报复性射击了。
如果刚才稍有犹豫,两人肯定就回不来了。
“干掉了两门迫击炮,还剩下两门山炮,一门迫击炮,不太好搞了……”李登洲往身上背着弹药袋,向曲南杰汇报着战果:“走了,我们去北边阵地上转转,等会儿再回来。”
正在此时,一名士兵放下土电话,向着曲南杰大声喊道:“曲副团长,敌人冲上来了!”
曲南杰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开始准备,几名机枪兵抬起重机枪,就要上阵地。
“慢着,重机枪不要上去。”曲南杰拦住了他们,重机枪威力巨大,非常宝贵,但是转移不灵,上了城墙就是活靶子,可不能白白损失在这里。
“掷弹筒准备,轻机枪准备……”随着曲南杰的命令,一排士兵登上了城墙…………
“通知各部,炮兵和重机枪阵地后移,守军有迫击炮实行抵近射击,一定要提高警惕。”
谭庆看着乱作一团的炮兵阵地,脸色铁青,战斗刚刚开始,守军又给了他一个意外,300米的距离,敌人的炮手竟然两发两中,如此的战术素养,远远要超过他手下的这些炮兵。这一仗,难道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正在纠结的时候,前线部队已经展开了攻击,数百名士兵排成散兵线,向着城墙扑了过去。城墙上随即闪出一片片耀眼的火光,枪声大作,守军开始阻击了。
国民军的轻重机枪立刻全力开火,力求压制对方,剩下的一门迫击炮也大显威力,连续快速的轰击着城墙上的守军。在火力掩护下,国民军不断推进,十余名敢死队员抱着炸药包,不顾一切地向城墙冲去。
突然,冲锋部队的阵型中腾起了一片片烟雾,炮弹就像下雨一般,向着国民军砸了下来,成片的士兵不停地栽倒。
又是掷弹筒!
国民军所有的机枪都在疯狂地吼叫,城墙上已经被弹雨覆盖,但是掷弹筒却躲在城垛后面,仍在不停地发射,火力压制无法完成。
国民军唯一的迫击炮不停地轰击着,但是掷弹筒兵却非常机动灵活,往往只打上两炮就换个位置,让迫击炮始终逮不到目标,只好放弃了精确射击,但是,一门迫击炮又无法完成火力覆盖,城墙上虽然爆炸连连,实际杀伤却非常有限。
在100米左右的距离,十几具掷弹筒就是十几门轻型迫击炮,再配上几支从垛口伸出来的轻机枪,居高临下的屠杀着进攻部队,国民军丢下了近百具尸体后,终于向后退了下去。
“好厉害!”
谭庆心里暗暗吃惊,守军的防御非常老到,这一仗,打得很巧。
国民军突袭而来,只用了一天就清理了外围阵地,兴隆县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构筑坚固工事的时间。谭庆又亲自挑选西门作为突破点,集中了两个团的轻重机枪,再加上山炮和迫击炮,组成了强大的进攻火力,只要反复冲击,给守军带来巨大的杀伤,自然就能拿下城墙。
但是,守军却扬长避短,不和国民军硬拼,充分利用掷弹筒的抛射特点,只用了二十来个火力点就挡住了国民军的进攻,自身的伤亡却很小。
在无名高地一战中,谭庆就领教了掷弹筒的威力,但却没有料到,敌军的掷弹筒准备的如此之多。无法压制敌人的火力,城墙就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面对这样的怪招,谭庆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如果守军都是这样的配置,强攻就会演变成一场屠杀,谭庆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混在军中,手下的部队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如果损失过大,必须得改变进攻方式。但是,直隶战局变幻莫测,又没有时间和守军纠缠……
一名参谋匆匆跑来,举手敬礼报告:“报告师座,城墙西南角已被我师三团突破,三团长正在巩固阵地。”
“奥?!”
谭庆眼睛一亮,心中狂跳了几下,急忙对副官说道:“传我的命令,让一团长再次向北门发起进攻,一定要给敌人最大的压力!”
命令既出,国民军再次集结兵力,向城墙扑了过去,迎接他们的,是又一轮的枪林弹雨…………
城墙西南角,一道缺口足有十几米宽,坍塌的瓦砾砖石落在泥地上,形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之后,几十名国民军的士兵蹲站在树后墙边,举枪对着面前的街道,准备应付守军的反扑。
一番殊死搏斗,终于把城墙炸开一个缺口,只要再坚守十几分钟,等到全团的主力冲上来后,就能向纵深突破,一举击溃守军。
突然之间,四面八方涌出了一群绿脚兵,手里都端着一水的花机关枪,向着国民军猛烈开火!
快要顶不住了
兴隆三家守军虽然早做准备,但是国民军的动作之快,攻势之猛,还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只用了一天就清除了外围阵地,随即在第二天清晨就开始攻城。
面对国民军的攻势,三家守军大致划分了防区,保安团守西门,何封的直鲁联军守北门,潘宝义的178团守东门,南门暂未发现敌军,就只派了保安团一个连守在那里。''
从接到敌情,到谭庆开始攻城,一共只有两天的时间,双方都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仓促上阵,就是一场激战,守军仗着地利和武器装备的优势,首战之中让国民军碰了个钉子,虽然有两处城墙失守,但都趁着敌人立足未稳,派上预备队把敌人赶出了县城。
但是,谭庆随即也改变了策略,稳扎稳打,从四面八方不断向县城施加压力。经过一天激战,终于成功突破了保安团和直鲁联军的结合部,从西北角攻破城墙,楔入县城,保安团和直鲁联军先后组织了十余次反扑,都没能把国民军打退,不得不退守构筑二线阵地,展开防御。
不过,在保安团和直鲁联军的共同挤压下,国民军的突入部队也没能及时扩大突破面,和守军在县城的西北角陷入了对峙状态,不断地冲锋和反冲锋,双方的伤亡都很大……
何封腾腾腾大步走进指挥室,把头上的军帽一捋,‘啪’地一下扔在了桌子上:“他娘的,这个仗没法打了!谭庆这老小子吃定咱们啦!”
肖林和邵得彪对视了一眼,又默默地转头看向了桌上的地图,地图上红蓝两方的阵型犬牙交错,形势非常险恶,整条城墙防线摇摇欲坠;更严重的是,随着战斗进程不断地发展,已经变成了比拼实力的消耗战,敌军的兵力强大,再这么拼下去,早晚都会顶不住。
“咱们开始都判断错了,谭庆就是冲着兴隆县来的!”邵得彪扔下铅笔,面色沉重。
如果谭庆有别的打算,碰了两个硬钉子后,肯定就会撤走,但意外的是,国民军选择了强攻兴隆,不拿下县城誓不罢休,一着不慎,保安团已经陷入了困局,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但是两天的激战下来,保安团的伤亡也不断扩大,精锐老兵损失惨重,弹药消耗更是极快,已经捉襟见肘,处处吃紧了。
“老邵,不行咱们就撤吧!”
何封皱眉看着邵得彪,这一仗打下来,保安团的战力显露无遗,已经赢得了他的尊重,要不是保安团派出预备队支援,西北角的城墙被攻破后,整条防线早就崩溃了。
保安团的那支预备队,着实让何封羡慕的流口水,一水的花机关枪,在抵头接脚的巷战中威风八面,比起普通的步兵连队,战斗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晚了,现在想撤也来不及。”
邵得彪摇了摇头,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无法全身而退,敌人兵力雄厚,四面包抄之下,根本逃不出去,一旦中了埋伏,立刻就是全军覆没。
“哎——,那也不能在这里等死!”
何封吐出一口粗气,气哼哼地念叨着:“潘宝义那家伙呢?现在也不来开会,他还有几百人马,好赖也帮着抵挡一下……”
正在此时,一名保安团的传令兵跑了进来:“报告,胡连长急报,178团在十分钟前从南门出城,向延庆方向撤退……”
“他娘的,潘宝义跑啦!”何封一拳砸在桌子上:“不行了,我也得走,兴隆县守不住啦!”
潘宝义的178团负责防守东门,他这一撤,东门立刻门户大开。
“老何,你等等,就算要走,也得合计合计……”
邵得彪正在劝着,又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报告,178团在七里营遇伏,已被国民军包围,陷入激战,胡连长请示是否救援。”
“救个屁!让他死好了!”不等邵得彪说话,何封先蹦了起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这种没义气的家伙,该着他中埋伏!”
“去吧,告诉胡连长注意敌人动向,不要轻举妄动。”邵得彪下完命令,转头又对何封说道:“老何,反正也走不了啦,就在这拼一场吧,只要守到后天中午12点,情况肯定有变化。”
“什么意思?”何封一愣。
“现在还不能说,相信我吧!”邵得彪说着话,转过头看了肖林一眼。
肖林向着何封微微一笑,也点了点头,何封属于直鲁联军系统,是褚玉璞的手下,有些事情,不能让他知道的太早。
“准备巷战吧!只要顶住两天就行!”
几人随即分工安排,直鲁联军和保安团各抽一部,急速赶往东门,填补178团留下的空白,肖林则组织部队民工构筑街垒,设置火力点,开挖壕沟,在钟鼓楼、兵营和县府等处设置核心工事,外设铁丝网、拒马和鹿砦等障碍物,上挂手榴弹,埋设地雷和绊索,阻绝交通,清扫射界,做好了巷战的准备。
一旦城墙防线失守,仍然可以凭借几处核心工事作为支撑点,继续防御固守……
晚上9点多钟,夏日虽然天长,现在也已经黑透,但山路之上却有一条火龙逶迤而来,见头不见尾,在夜色中缓缓移动。
第七师的士兵们人手一只火把,正在夜色中行军,几千人的队伍没有一个说话,都在急匆匆地赶路,除了喘气声、脚步声和枪械的碰撞声,只有手里的火把发出劈啪的轻响。
李天宏勒住马缰,向副官说道:“祰副官,传我的命令,全师在前面的山谷里宿营,休息6小时,凌晨3点20分继续出发!”
大队人马进入山谷,布置警戒哨,搭建行军灶,开始做饭,一天12个小时的强行军,连续赶了60公里山路,部队非常疲惫。
“师座,电报。”李天宏刚刚端起行军饭盒,祰副官拿着一份电报纸找到了他。
李天宏接过来一看,又是肖林发来的求援电报,三眼两眼看完,不由得暗暗点头,没想到,兴隆县的那点人马这么能打,居然在一个师的正规军面前顶了整整两天!
“祰副官,回电记录。”
李天宏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来电知悉,望吾弟坚持最后三十六小时,我第七师正在全力行军,最迟于后天上午九点赶到兴隆……”
一六七章 县府和钟鼓楼
就在李天宏在山谷中宿营的时候,兴隆县城的枪声终于渐渐稀薄下来,天早就黑透了。
这个年代,当然没有什么夜战装备,普通士兵也往往因为营养不养,患有轻重程度不同的夜盲症,再摸黑打下去很容易陷入混战,大家心里都没底,于是心照不宣地同时收手。''
一天的激战下来,国民军再次扩大了西北角的突破面,已经威胁到了北门的侧翼,北门现在腹背受敌,势若危卵,很难撑过明早的猛攻。趁着晚上的时间,直鲁联军正在北大街一带构筑工事,准备进行二线防御。
但是最危险的却是东门,178团撤出兴隆之后,直鲁联军和保安团仓促接防,兵力捉襟见肘,在敌人的几次佯攻下都岌岌可危,到了傍晚的时候,谭庆终于发现了这个弱点,调动部队从东门猛攻,一度抢下城门,守军把最后的一批预备队都派了上去,才算躲回阵地,暂时稳住了防线。
如果谭庆明早继续猛攻东门,这里也很难守住,而县府就在东大街上,守军的临时指挥部也设在这里,所处的位置非常危险。
一天的战斗刚刚结束,肖林就和邵得彪一起安排转移,把指挥部一直撤到了县城南边的县高小。
县高小的一间教室里,窗外偶尔仍有枪声传来,忽远忽近,好像在提醒局势的危急,一屋子人却静悄悄的,远远站在郎中后面,连出气的声音都不敢喘大了。
郎中为马三儿换完药,拿起身旁的手巾擦拭着血污,转过身向着邵得彪摇了摇头,嘴里还是山砦时的称呼:“大爷,马三爷这个伤凶险的很,再不退烧,怕是……凶多吉少!”
说着话,郎中往边上一让,邵得彪、曲南杰和肖林几个一起上前,来到了马三儿的床边。
马三儿已经昏迷两天,还不见醒,肚腹和两条大腿上缠满了厚厚的纱布,刚刚换完药,已经有红色的血迹透了出来,斑斑点点,星罗棋布,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再往脸上看去,一张长脸烧得通红,连脖颈和胸膛上都变了颜色,手还没搭上他的额头,就感到了一阵阵火热的滚烫。
肖林不禁暗暗心惊,这个阵势,明显是外伤后的感染,马三儿的伤势沉重,又赶上天气炎热,再不消炎,就有生命危险。
盘尼西林、磺胺、头孢……这些治疗感染的抗生素都还没有发明,只有这么硬抗着了。
“找点白酒来,多给三爷擦擦头和手,物理降温吧……”肖林对着马三儿的警卫员嘱咐了两句,和众人一起退出了屋子。
一到屋外,远处的枪声愈加响亮,立刻把众人拉回到眼前的战斗中,虽然已近深夜,县高小里却仍是忙忙碌碌,为第二天的战斗做着准备。
“射击的要领就是三点一线,目标,准星,缺口……”
操场上突然传来了李登洲的声音,肖林抬头一看,他身边聚着几十个人,身穿便装,手里却都拿着步枪,正在听他讲解射击技术。
走到跟前仔细一打量,这群人大部分都认识,全是牛头冲老营里的土匪,还有不少从天津撤回来的兄弟,连王铁胆都混在其中,手里端着一支金钩步枪,两眼亮晶晶地瞪着李登洲,听得非常认真。
这群人,说起来都是牛头冲土匪出身,但几乎都没打过仗,现在形势危急,也不得不临阵磨枪,准备上阵了……不过,这样子的兵,能打仗吗?
走上前拍了拍王铁胆的肩膀:“铁胆,能听懂吗?”
王铁胆一回头,一看是肖林,咧嘴一笑,高兴地说道:“能!我现在就想去试试,亲手干掉几个敌人。”
一直在天津蒸馒头卖火锅,王铁胆已经憋了一年,现在临到打仗的时候,不但不害怕,还很是兴奋,脸蛋红扑扑的。
“好!好好学吧,战场上都是你死我活,多学两招有好处。”肖林鼓励了两句,转身退开,心里却一直在打着小鼓。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这一天,肯定是最艰苦的一天…………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刚亮,国民军就从几个方向同时发起了猛攻,只一波战斗,就拿下了北门和东门,稍作整固之后,又纠结部队继续向城内推进,与守军发生了激烈的巷战。
相比之下,保安团把守的西门却压力稍减,邵得彪随即抽调了两个连,赶到县府阵地封堵敌军。
但是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