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民国十一年,张学良结识了梨园出身的谷瑞玉,才算野马入圈,飞鸟归巢,两个人一见钟情,几番波折之后,终于修成正果,在天津成婚,谷瑞玉成为张学良的如夫人。
本来这又是一个温馨而老套的灰姑娘童话,在这以后,王子和灰姑娘就该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但是现实终归与童话不同,激情过后,是平淡,是失落,是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抱怨!
因为身份处境尴尬(谷瑞玉只是张学良的侧室,比姨太太的身份都不如),谷瑞玉和张学良成亲后,两个人之间的矛盾不断升级,迅速从热恋转为冷战,谷瑞玉偏偏又是个倔强执拗的性子,一直闹到了老帅张作霖跟前,张学良的后院一时鸡犬不宁,这才回到天津,试图平抚谷瑞玉的怒气。
“哎,事已至此,悔不当初呀!”
张学良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掷,摇头苦笑道:“为了这件事,诸位母亲没少数落我,连大帅都发了脾气,把我好一顿臭骂。”
张学良说到这里,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张作霖的声音,妈的,你这小子啊,我告诉你,玩女人可以,可别让女人把你玩了!
哈!连自己的女人哄不住,管不了!肖林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把张学良,脸上却笑呵呵地安慰道:“汉公,没多大的事儿,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的,二夫人不懂事,别跟她计较就是了!”
“肖林兄,我一直当你不是俗人,怎么也是一样的成腔滥调,这件事说起来也不能怪她,还是我欠她的太多了。”
张学良皱着眉头,言语中颇为感慨:“爱情果然是自私的,所谓齐人之福,总不免妻妾相泣!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罢了,没办法……”
齐人之福而妻妾相泣,典出孟子,张学良随口说出,肖林根本不懂,只顾着在心里发着牢骚:“哼哼,明明是你包二奶惹了麻烦,反倒教训起我这个光棍来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肖林替张学良续上杯中酒,顺着话头又问道:“那你们能不能和好呢?女人嘛,哄一哄就没事了!”
“哎,不行啦,感情破裂了。”
张学良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好像大话西游里的牛魔王:“我们现在形同陌路,就算不是仇人,也差不了多少。”
肖林善解人意地叹了口气,心里已经明白了,王大娘说的八成不假,少帅这是又有了新动向,对谷瑞玉已经打算放弃了。
不过,虽然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但是张学良不说,肖林自然也就装作不知道,倒要看看你能掩饰多久,能否堵住满天下悠悠八卦之口。
“来来来,喝酒,不聊女人了!”
张学良自嘲地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使筷击碗而歌。
“自古英雄皆好色,
若不好色非英雄。
我虽不是英雄汉,
却也好色似英雄!”
(此诗确为张学良所作,半渡盗版工作室出品)
“好诗,好湿!”
肖林鼓鼓掌拍了一记马屁,又带着一丝忸捏问道:“汉公,您看……我到现在还是个单身汉,您却对女人这么了解,教我两招好不好?”
来到民国以后,肖林基本上还算事事顺心,只有女人缘丝毫不见起色,无论是牛头冲的邵菊,还是日本女人贞子,最后总搞的别别扭扭,彼此尴尬。
贞子自从开业那天客串了一回门迎,就再没露过面,肖林闲暇之余,突然兴起了学日语的念头,找上门去求教,贞子却没了当初的热情,不咸不淡地应付了两次,肖林也就敬而远之,不再上门。
肖林此刻的确是真心讨教,聊了这大半天,越来越感到差距太大!看看人家,16岁结婚,20岁娶二奶,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而自己两世为人,却总是不招女人待见,直到现在,还随身携带着武林圣药童子尿,不好好向高手学两招,怕是要被甩的越来越远。
“哈哈,哈哈哈,行!”
张学良一愣,随即笑了出来:“其实女人很简单,只要能做到潘驴邓小闲这五个字,就能百战百胜!不懂啊?我给你解释一下……”
看着肖林莫名其妙的样子,张学良伸出手指蘸了蘸杯中酒,在桌上边写边说:“所谓潘,就是潘安的相貌,也就是说,男人还是要生的俊些,才能打动女人的心,而所谓驴……这个就比较粗俗啦,回头你自己找本金瓶梅看看吧……”
金瓶梅?这本古典名著肖林倒是翻过,不过都是挑着些精彩的段落跳着看的,对这个潘驴邓小闲没什么印象。
聊起女人经,张学良果然不愧是个中高手,引经据典,长篇大论,肖林只听的聚精会神,津津有味,自从穿越到民国以来,肖林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忽悠的五体投地。
两个人越聊越是开心,推杯换盏,滔滔不绝,彼此之间都感到亲近了不少。;
第四十二章 生如夏花般绽放
张学良说到兴奋之处,向门口的孙抒音瞟了一眼,摇摇头感慨道:“当然,世上也有些超凡脱俗的女子,不可以庸脂俗粉论之,她们品性高洁,凡夫俗子万难一亲芳泽,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肖林知情达意地点了点头,这种道理我懂,弄不到手的最珍贵,老婆都是别人的好呗!
张学良突然啪的一甩手,好像要甩开连日来的不快:“呵呵,怎么搞的,不是说了不聊女人,又说了这么一大篇!”
男人之间聊完这个话题,彼此之间就亲近了不少,两个人举起酒杯,“当”的一声碰在一起,喝干之后亮出杯底,相对哈哈一笑。
“我这次来天津,除了家事以外,确是为了购买新式飞机,不过,洋鬼子们漫天要价,谈判僵在那里,一时半会儿也定不下来,过几天我就先回奉天了。”
东北空军刚刚成立,只有些老旧的教练机和运输机,张学良此次来津,就是想向列强购买一批新式的战斗机和轰炸机。
“汉公,天津既然这么多事情,你怎么急着要走呢?”
“军务缠身,没办法呀!”
张学良叹了口气解释道:“镇威军马上就要改编了,奉天那边的事情千头万绪,不走不行。”
奉天已经传来风声,张作霖有意将镇威军重新整编,以便实现武力统一全国的目标,张学良的第三军将升格为三军团,李景林所部编为一军团,而他的老搭档郭松龄因为没当上督军,最近牢骚满腹,怨气颇大,张作霖有意让他出国转转,过些日子可能要去日本观操。
说到军政事务,肖林一句话也插不上嘴,沉默了片刻,突然灵机一动,对张学良说道:“我倒认识个英国人,好像挺有门路的,买飞机的事情也许能帮上忙,要不要把他叫来,您和他谈谈?”
“奥?好啊,英吉利也是老牌列强,他们的飞机性能也很好。”
张学良随口就答应了下来,这次来津之后,他一直和日美等国进行接洽,英国人这边一直没有联系。
肖林本来是顺口一说,见到张学良当了真,反而感到很有压力:“买飞机这么大的事情,成不成的我也说不准,那家伙有点不靠谱,要不还是算了……”
张学良却笑着摆摆手,肖林只好点点头,站起来朝着后厨大声叫道:“黑子,黑子,过来一下!”
黑子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向这边看了看,然后滕腾腾跑了过来:“林哥,什么事?”
“赶紧去一趟英租界,把本斯特掌柜请来,就说我请他喝酒,有大买卖要谈!”
黑子答应一声,解下围裙就要出门,张学良却叫住了他:“让司机送一下吧,坐我的汽车去,快一点。”
时间不长,黑子就带着本斯特回来了。
寒暄之后,又填上一套餐具,本斯特也加入了饭局,别看本斯特中国话说的挺溜,用起筷子却笨手笨脚,使劲攥着捅来捅去,怎么都吃不到嘴里,肖林提议给他换一副刀叉,本斯特却又是耸肩,又是摇头,一个劲儿的no;no。
“不用筷子,就吃不出中国菜的味道,将军阁下,您同意我的看法吗?”
本斯特知道张学良的身份后,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和张学良套磁,如果能够搭上这个关系,钱途自然一片大好。
听说张学良要买飞机,本斯特不禁又惊又喜,这么大的生意他当然吞不下来,但是只要跟着做个掮客,就可以拿到一笔丰厚的佣金。
本斯特虽然是个军火贩子,以前却从未倒腾过飞机,这种大买卖还轮不到他这个小角色,没想到今天好运却偏偏砸在他的脑袋上。
“买飞机?没问题!大英帝国拥有世界上最优秀的战机,都经受过世界大战的残酷考验,一定能够满足将军阁下的要求。”
本斯特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架势,几十万上百万大洋的买卖,在他嘴里好像是菜市场买菜一样轻松,恨不得唬得张学良当场签下合同。
张学良却不与他周旋,三言两语,直奔主题,dh9a,dh10轰炸机,布里斯托尔、阿芙罗504战机,各种英国战机的优劣特点,性能参数全都娓娓道来,明显是下过一番功夫。
刚开始本斯特还能勉强应付几句,随着讨论的内容越来越专业,明显就有些跟不上了,大概,可能,这些闪烁不定的用词不停出现在他的口中。本斯特终于明白过来,对面这位年轻的将军并不好混弄,最好的态度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生意场上的那些小花招,用在这里都是浪费表情。
“将军阁下,您比我更了解大英帝国的飞机,需要专业人士来回答这些问题。”
方向找对,事情反而变得简单,本斯特和张学良很快达成了共识:“购买飞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相关地勤设备,人员培训,武器配件等等,都需要详尽的计划,我保证在下周一的早上,一份详细的书面资料会出现在将军阁下的办公桌上,还会有一个强大的专业团队,与将军阁下进行沟通接洽。”
到这里肖林终于放下心来,虽然这笔生意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像模像样的谈上一谈,自己就算帮了忙,张学良多少总得承情。
大家不再议事,只聊些域外的风土人情,人文地理,三个人全都见多识广,言谈之间甚是投机,不知不觉时间就滑了过去,直至酒酣耳热,红日偏西,才宾主尽欢而散。
汽车驶出鸡肠子胡同不远,拐了一个弯,停在街边,副官王一民跳下汽车,急匆匆地离去,张学良坐在车里等了好久,王一民才再次出现在街角。
“司令,孙小姐给您的回信!”
王一民钻进汽车,顾不得擦一下脸上的汗水,先递过一封精心折成的信札。
一张写有娟秀字迹的笺纸,被少女的巧手,折成了一朵秀丽的兰花,张学良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然后才小心拆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蒙公谬赞,惶恐不已,柳丝蒲草,难承厚意!
抒音本是红尘中的一个平凡女子,将军则为国之栋梁,前程远大……
信只有寥寥几行,写的很短,虽然仍在矜持闪躲,却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信的最后,还摘录了一段泰戈尔的名句:
我相信自己,
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
不凋不败,妖治如火,
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
乐此不疲……
我相信自己,
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
不盛不乱,姿态如烟,
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
玄之又玄……
;
第四十三章 负荆请罪的梁鸿志
不管怎么说,终于有回信了,一丝微笑浮现在张学良的脸庞。
男女之间,刚刚相识的时候最为甜美,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却又不停的猜来猜去。
张学良手执信札回味良久,无意中向座位下一瞥,发现了一个写满字迹的小本子,躬身捡起,随手打开翻看着,字迹笨拙而整齐,就好像是新学写字的孩子,张学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目光立刻就被牢牢地吸住了。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这首新体诗写的很好呀!明显是诗经蒹葭篇的翻作,雅致古朴,确为上品,一页页翻了过去,一首首新体诗不停映入眼帘,风格变幻,各有千秋,却几乎篇篇都是佳作。
“这是哪来的?”
本子上无名无姓,用最低档的黄板纸订成,明显不是车上的东西,王一民也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个本子:“诗写的是不错!不过这笔字……”
听到王一民这么说,张学良也忍俊不止,顺手把小本收了起来,挥挥手示意开车,王一民轻轻一点油门,汽车就驶入了夕阳之中。
张学良离开不久,另一辆小汽车拐进了鸡肠子胡同,熟悉的街坊都已经认得,这是李二公子家的汽车。有这么一位大家少爷住在这棚户区,胡同里的张妈王嫂,可多了不少聊天的话题。
“一泥西瓦,李桑!”
李叔白刚刚走进公子麻辣烫,肖林就冲着他来了个90度的鞠躬,字正腔圆,憨声憨气,把李叔白吓了一跳。
“去去去,学日本话学魔怔了!”
李叔白当胸给了肖林一记,又笑着问道:“老肖,干嘛非逼着大家学日语呀?咱们又不在租界里住一辈子。”
肖林摇了摇头,抬起眼睛盯着李叔白正色道:“不学不行,日本人可是咱们的生死大敌,早晚都要侵略中国,躲不过去的!”
“没影的事儿可别瞎说,传出去会有麻烦的,真那样国联能不管吗?”
肖林这种耸人听闻的言论,李叔白已经听到不止一次,并没有在意:“赶紧换身衣服,跟我出去一趟,有饭局!”
“还换什么,走吧,就这件衬衣干净了。”
肖林掸掸衣领又问道:“你现在简直快成交际花了,这又是要陪谁吃饭?我刚跟张汉卿喝完酒,正晕着呢。”
“汉卿大哥来了?哎,回来晚了,要不也叫上他一起去。”
李叔白遗憾地在掌心砸了一拳,又对肖林解释道:“家父听说你擅于经济商贸,想见见你。”
肖林猛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愕然问道:“你说什么?李督军要见我?!”……
李府,花厅。
李景林正在督军府的花厅中宴客,客人共有两位,一位是北洋政府秘书长梁鸿志,另一位则是他的族弟,齐捞斋老板梁义仁。
公子麻辣烫开业典礼的当天,梁义仁就急急忙忙的给梁鸿志打了一份电报,把捅下的娄子老老实实的向大哥通报了一番。
梁鸿志在天津产业众多,听说得罪了土皇帝李景林,连夜就发来电报道歉,今天又专门从北京抽身赶来,带着梁义仁上门赔罪。
梁鸿志身为政府秘书长,说起来可谓位高权重,但谁都知道,现在的临时执政政府是张作霖和冯玉祥一手捧上台的,就连名义上的元首段祺瑞,都要看张作霖的眼色行事。梁鸿志在李景林这位军界大鳄面前,不由自主先矮了三分,今天又是专门来赔罪的,梁鸿志更是放下了秘书长的架子,连连向李景林套着近乎。
梁鸿志在政界沉浮多年,一直渴望得到军中人物的借力,现在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如果能够以此为机,与手握重兵的李景林交好,就算把齐捞斋双手奉上,也是因祸得福的好事一桩。
“舍弟莽撞无礼,冒犯了二公子,芳公(李景林字芳宸)却如此宽宏大量,真是叫人好不惭愧!”
梁鸿志连连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双手端起酒杯站起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