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要想骗过丰玉玺,就得把戏做足,让他以为我军的目的就是柴沟堡。咱们这两千多人,得伪装成全师的主力,李新屯虽小也不能放过,反而要大张旗鼓的打下来,拉开大战一场的架势。这和说谎是同样的道理,细节必须真实,如果放着李新屯不打,就会暴露我们的兵力不足。”
肖林讲解完毕,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然后转身命令道:“通信参谋,给高维岳督军发电,请他撤出多伦,向柴沟堡方向佯动,并并于明日晚间转向兴和……再通知郝梦龄进行夜战,对柴沟堡正面之敌增大压力,一定要把他打疼,打的他去向丰玉玺喊救命……”……
柴沟堡遇袭的消息很快传开,丰玉玺最先收到报告。
十几名败兵站在丰玉玺的面前,一个个局促不安,枪也不知丢在了哪里,有两个还跑丢了鞋子,可见逃跑时的狼狈。丰玉玺却无心和他们计较,突然听说柴沟堡遇袭,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打击太过意外,必须尽快拿出应对之策。
问起李新屯失守的经过,一伙子败兵纷纷添油加醋,把三分的敌人说成十分,以减轻丢失阵地的责任,一番夸大其辞的描述,反而让丰玉玺更觉糊涂。
柴家堡刚刚发来求援电报,正面阵地遭到敌人的猛烈进攻,敌人的弹药就跟不要钱似的,子弹像下雨一样稠密,从敌人的火力来看,差不多有两个团的兵力。丰玉玺却不知道。四十五师的装备远远超过了安**的一般水平。郝梦龄手下虽然只有两个营,却打出了两个团的气势。
四十五师的主力还在宣化和泥河子,柴沟堡却冒出来两个团,李新屯还有一个团,这股子敌人又是哪来的?也属于四十五师。还是别的地方赶来的援军?
柴沟堡虽然位置重要,但离多伦太远,当初从柴沟堡调兵,丰玉玺也曾仔细考虑;想来想去,都觉得敌人不可能对柴沟堡下手。这才派卢光带走了两个团。没想到敌人就是这么不开眼,这边刚一离开,那边就一头扎了过来……
咬了咬牙,丰玉玺把思路硬生生拽了回来,救兵如救火,其他的暂时顾不上,先派部队援助柴沟堡才是正事。敌人差不多有一个旅,援兵派少了还不行,丰玉玺犹豫了一下,命令调集了两个团,火速赶往柴沟堡。
自家这边安排完毕,丰玉玺又给李生达发了一封电报。危急时刻,只有请第五军加以援手,拉自己一把了……
听说柴沟堡出现一个旅的不明敌军,李生达也是大吃一惊,但细细思索一番,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股敌人肯定还是四十五师,察哈尔战斗正酣。往来军情一天三报,从没听说有敌人的援兵接近。这股敌人就是四十五师的主力。
泥河子战斗已经结束,敌人能够抽出一个团。再加上一直潜伏的主力,才凑起了这支部队,丰玉玺的手下又是草木皆兵,免不了有些夸大敌人的实力。
确定四十五师逆袭柴沟堡,李生达反而松了一口气。
自从与肖林交手,李生达总有一种有劲使不上的感觉,虽然宣化和泥河子都在激战,却总感觉对手未尽全力,还有一支主力部队没有暴露,好像一个危险的猎手,藏在黑暗中引而不发。
第九师与敌人纠缠了三天,陈长捷终于送来捷报,将守军逐出宣化,取得了一场艰苦的胜利,
对于这场胜利,李生达已经等得太久,现在虽然到来,却嫌有些太迟,想要独占攻克张家口的大功,已经不可能。
更令人担心的是,宣化守敌虽然损失惨重,却不是溃败而逃,他们是按照预定计划撤出战斗,主动放弃宣化。四十五师肯定还有什么更大的企图,李生达这两日左思右想,一直在揣测敌人的用意。
直到丰玉玺派兵抢进张家口,李生达才隐隐有所警惕,卢光一走,柴沟堡兵力空虚,四十五师很有可能盯上这里。
果不其然,敌人的主力突然出现在柴沟堡,接连攻取沙家屯和李新屯,柴沟堡主阵地岌岌可危。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敌人既已出手,就失去了隐蔽和突然,反倒没那么可怕,李生达悬着几天的心终于放下,准备堂堂正正打上一仗。那个肖林也算有几分谋略,勉强能当个对手,反攻宣化,袭扰卢光,用两路疑兵配合主力,突然奔袭柴沟堡,几乎就要得手。
如果柴沟堡有失,李生达也难免责任,要不是他强攻张家口,事态也不会发展成这样,说不得,这种时候还得拉丰玉玺一把,不能看着柴沟堡失守。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四十五师奔袭柴沟堡,也意味着一个难得的机会,趁着敌人后防空虚,抢先攻克张家口,就能一举奠定胜局。霍原壁的二十七旅,再加上陈长捷的第九师,万余人马攻打一座空城,不在话下。
至于柴沟堡方面,李生达决定亲自去救,直辖十五师是他起家的老底子,虽然已经做了军长,却还兼着十五师的师长,这支部队一直担任预备队,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总算等到敌人冒头,决不能再放跑了。这个肖林太过讨厌,短短几天就带来太多麻烦,李生达暗暗下定决心,要去掉这个心腹大患,哪怕柴沟堡失守,只要能够消灭四十五师,就能平息所有的指责。十五师作为自己的嫡系部队,装备精良,兵强马壮,一定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二五八章 总攻前夜
'第三卷北国从龙'二五八章总攻前夜——
攻占李新屯之后,肖林随即离开柴沟堡,赶往兴和。***
和他一起走的,还有师部特务营,其他的部队都留在柴沟堡,由郝梦龄统一指挥。
除了继续佯攻柴沟堡,郝梦龄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咬住从兴和赶来的晋绥军援兵,防止他们掉头回去。根据特务营的情报,兴和来的援兵大概两千多人,郝梦龄手里也超过了一个团,就算不能消灭这股敌人,缠住他们却绰绰有余。
“锡九兄,这股敌人好办,李生达的十五师才难缠,十五师正从宣化赶来,预计明天中午抵达柴沟堡,如果兴和方面战事不顺,十五师就得靠你顶住了。”临别时分,肖林又对郝梦龄谆谆嘱托。
虽然预计明天上午就结束兴和的战斗,但战场上瞬息万变,各种情况都可能发生,凡事要向最好的结果努力,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郝梦龄虽然骁勇善战,无奈柴沟堡不是四十五师的主场,准备不足,没有坚固的工事为依托,面对强大的敌人,郝梦龄肩膀上的担子不轻。
最好的结果,还是干脆利落地拿下兴和,占得大势要点,自然控制全局。
“请师长放心,我部连夜构筑阵地,以二道河为依托阻击敌人,保证不让李生达踏入兴和。”郝梦龄胸有成竹,柴沟堡和兴和之间的地形他早已烂熟于心,什么地方适合阻击,什么地方可以设伏,都有通盘的考虑,李生达的十五师虽然强大,但借这地利之便拖他一天,郝梦龄自觉有八分的把握。
“好!一切都拜托锡九兄了,保持电台畅通。有情况随时联系。”肖林握着郝梦龄的手。用力摇了两摇,加入绿脚兵后,郝梦龄在察哈尔草原上扫荡蒙匪,十荡十绝,渐显名将潜质。柴沟堡交给他可以放心。
告别郝梦龄,肖林星夜赶路,子夜时分,来到了兴和大青山。
华夏大地上有很多相同的地名,大青山就是其中之一。全国各地数的出来的就有七八座大青山,比如安徽枞阳大青山、辽宁葫芦岛大青山、山东莱西大青山等等,兴和境内的大青山却是另一座山,属于阴山支麓,战国时称梁渠山,北魏时称弹汗山,明清时改称大青山。
大青山位于兴和东侧。距离县城只有十余里,灌木丛生,群山茫茫,丰玉玺的外围阵地就设置在这里。
大青山东麓的一座小山后,是事先约定的碰头地点,曲南杰早就等候在这里。见到他后,肖林问道:“怎么样,部队进入预定位置了吗?晋绥军有没有察觉?”
曲南杰点点头:“已经摸到敌人的阵地前沿,今天晚上天公作美,阴天没有月亮,敌人没发现。”
“好,离总攻还有几个小时。咱们先去炮旅一趟,和裴司令再开个碰头会。”
作战计划虽然都是事先制定好的。但是大战之前来不得半点懈怠,两军多兵种配合作战。任何一个环节出了纰漏都会引起意想不到的后果,以至于功败垂成,痛失好局,这样的例子在战争史上屡见不鲜。
曲南杰微微一笑,显得信心十足:“嗯,只要炮兵兄弟打的好,我们保证一举拿下兴和,活捉丰玉玺!”
一团都是经过多次战斗的老兵,在四十五师中最为精锐,自从与晋绥军开战以来,除了第一天在柴沟堡打过一次试探性的反攻,再没有参加作战,这几天一直潜伏在泥河子附近的小村中,自团长曲南杰以下,所有军官和士兵都憋着一口气,要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打出一团的威风和气概。
兴和一战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所在,除了一团,教导大队也将参加战斗,这两支部队是整个四十五师的精华,战局至此,肖林终于亮出了看家宝刀。
宝刀藏锋多日,出鞘必然见血!
转到小山之后,就是裴春生的炮旅所在,他们今晚刚刚潜入这里,上千名兄弟正在山谷中忙碌,紧张热烈却又几无声息。
山坡之下,是炮旅的反斜面阵地,十八门120毫米三八式榴弹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炮口冲着西面的兴和县城。
十余里的距离不过5000多米,三八式榴弹炮的射程完全可以覆盖,奉系和日本军方关系密切,武器装备也以日式为主,裴春生的这个炮兵旅,装备的基本都是日式火炮。
在榴弹炮的后面,是四一式山炮的阵地,两个山炮营刚刚赶到,几十门大炮都由军马拖曳,阵地前有一道斜坡,军马拉不上去,炮兵们立刻纷纷上前,一起动手分解拆炮,然后肩扛手提运了上去。
叫过一名炮兵问明道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肖林来到了裴春生的指挥部,离着老远就听见他的大嗓门,正在大发脾气。
“邹作华,你怎么搞的?电话到现在还没通!这么大一个炮旅,没有电话怎么指挥?赶紧让通信参谋去看一看!”
奉系的炮兵部队都仿日式编制,一旅十八个炮连,每连配备一门野战电话,指挥官可以同时对全旅下达命令。这在当时已是非常先进的配置,在炮兵作战中,能把几十门大炮统一协调起来,就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肖林刚刚迈步走进帐篷,就看到炮旅旅长邹作华说道:“裴司令,你不用急,胡参谋办事一向稳重,电话一会儿就能通。”
邹作华语调不徐不疾,仍在低着头查看地图,给裴春生碰了一个软钉子,裴春生刚要发怒,抬眼看到了肖林,脸色僵了僵,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硬生生地咽下一口气。
“肖林兄总算到了,今天晚上你可是主角,赶紧编排编排,看看怎么唱好这出戏。”裴春生仍在气恼之中,虽然开着玩笑,语气却干巴巴的。怎么都掩饰不住。
“裴老哥这次可说错了。今天晚上你们炮兵才是主角,我们步兵跟着捡现成就行。”
肖林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四下打量,帐篷里搭着几张简易的桌台,上面吊着一溜马灯。照得桌上雪亮,几名炮兵参谋正在紧张的计算着什么,射击诸元都已事先测定完毕,只要完成数据演算,全旅几十门大炮就可随时开火。
听见肖林的声音。邹作华终于抬起头来,向他招招手说道:“肖师长,你过来一下,有事和你商量。”
“好的。”肖林笑着应了一声,拍拍裴春生的胳膊,一起走了上去。
这个邹作华似乎有些不通人情世故,说起话来总是很生硬。肖林对此倒不介意,就像歌里唱的,‘每个人有他的脾气’,不必强求。
裴春生身份不同,心态也和肖林不同,他是邹作华的顶头上司。很难像肖林那样豁达,走上前去气哼哼地问道:“作战计划早就订下来了,现在还有什么事?”
邹作华却不恼,伸手点着地图上的大青山:“肖师长,我刚从观察哨回来,晋绥军的第一道阵地就设在五里之外,依托山势。地形复杂,远距离炮火很难彻底摧毁。咱们的作战计划得修改一下。”
肖林微微一愣,这个时候推诿叫苦可不是好事。但邹作华是来帮忙的客军,纵然不满也不能发作,当下好言劝道:“眼下箭在弦上,这一仗必须要打,炮兵只要炸开一条通路,剩下的骨头就由步兵来啃。”
“肖师长,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邹作华虽然有些呆气,人却不笨,否则也不能胜任旅长的职责,肖林的话里刚刚露出一丝不满,他立刻就反应过来,突然咧嘴一笑,解释道:“进攻仍按原定时间发起,总体作战计划也不变,只是修改一下具体战术,减少步兵兄弟的麻烦。”
“奥?那好!那好!邹旅长,你是怎么想的,请直说。”肖林这才明白过来,误会了这位邹旅长,人家不是要撂挑子,而是好心帮忙。
“经过这几天的修整,晋绥军在大青山修筑了一道外围阵地,根据侦查员的情报,其工事比较坚固,再加上山体的掩护,远距离炮击的效果很难保证,要想彻底摧毁敌人的防线,必须给咱们的大炮上刺刀。”
邹作华伸出手里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点了点,又向前一推,画出了一道粗短的红线:“我建议修改计划如下,榴弹炮营位置不变,山炮营阵地前移,等到总攻打响之后,先以榴弹炮营对敌阵地进行三分钟的炮火覆盖,再以两个山炮营进行交替掩护,一营前进时,另一营原地射击,一直逼近至晋绥军阵地1000米的位置,在敌人轻武器的射程之内,以高射速和火炮防盾为掩护,把大炮顶在敌人的鼻子底下,为步兵提供火力支援……”
肖林对炮兵战术是外行,但此战事关重大,听不懂就问,不停地向邹作华提出问题,邹作华却意外地好脾气,回答的很是耐心。
晋绥军的阵地依山而建,掩护周全,曲射炮火很难命中,要想摧毁敌人的火力点,最好的办法就是抵近低平开炮,直接为步兵提供火力支援,四一式山炮弹道低伸,正好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这种山炮还有一个优点,结构简单,操作方便,一门大炮可以拆成9个部分,抗在肩上就能运走,以人力搬运进行短距离机动,在总攻之前运抵前沿不成问题。
以四一式山炮每分钟10发的射速,完全可以压制敌人轻武器的反击,再以步兵配合掩护,本身安全不成问题,摧毁晋绥军的主要工事之后,两个山炮营立刻转移,就能避免敌人的报复性炮火。
这种战术,源自于日军的老师——德国陆军,虽然冒有一定的风险,却能最大限度地发挥火炮的威力。
趁着说话的空档,肖林抬眼又向邹作华看去,见他全神贯注正在讲解,铅笔在地图上指指点点,滔滔不绝。此人明显带有技术性人才的通病,平时不善言谈,遇到本专业的问题就会突然爆发,变成一个演说家。
这个小毛病,倒也挺可爱。
两人整整说了十多分钟,终于讲解完毕,肖林彻底理解了邹作华的用意,欣喜之余连声致谢。不由得他不谢,邹作华的调整没有任何私心,全都是为战局考虑,宁可炮兵麻烦一些,还冒着人员伤亡的风险,也要尽量帮助四十五师。
如果换做旁人,十之七八都不会出这个主意,你是步兵,我是炮兵,大家以往也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费劲来帮你?邹作华却没有这些狭隘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