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一声低唤传来,陆影纱从院外走来,她面无表情地说:“明教的事与你们无关,即使你知道些什么,也希望你管好自己的嘴巴。”
花烛泪经陆影纱这么一说,突然想到朱雀谷里有天下最全的消息网络,应该知道明教的一些密事。而这些密事,与她师傅有密切的关系。她含笑朝陆影纱走去,笑意吟吟地说:“哟,紫眼怪,你还有什么是怕让我知道的呀?”
陆影纱轻哼一声,说:“还是专心操办你们的婚事吧,闲事少管。”她说完,转身就走。
花烛泪扬起道:“和我姑姑有关的事可不是闲事!”她拾阶而下,赶上陆影纱,说:“我一直很奇怪,就算是我姑姑练功走火入魔,也不该被天下人追杀、被明教所弃,最后落得无路可走不得不投身恶人谷的下场。”她是明教的圣女,即使走火入魔到心智全失、泯灭人性也不应被驱逐任、任江湖人士追杀欺迫,哪怕终身拘禁,至少也能让她有片隅容身之地才是。
陆影纱侧身冷眼盯着花烛泪,“陈年旧事,还提它作甚?”她再盯着小妖,说:“小妖,有些话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说出来,就是是非,会死人的。”
花烛泪巧笑倩兮地盯着陆影纱,逼凑过去,“你威胁她呀?这里可是恶人谷,不是你明教总坛。”
陆影纱扯动嘴角,冷冷一笑,“那你就试试吧。”
小妖撅起嘴,说:“谁爱管你家的那些闲事。”她悻悻地说:“总之就是你父亲不是东西,毁了……”话音刚落,陆影纱返身就朝小妖攻去。小妖一个腾挪闪避,灵巧地闪开。她扬起头,睨着际影纱,说:“他欠你母亲一个交待,他欠米丽古丽一个交待,他欠我大叔公李璬一个交待!”
陆影纱的脸色转为铁青,直勾勾地睨着小妖,说:“那也不关你的事。”掌心一翻,一把毒针扣在指间。
小妖眼尖,瞧见陆影纱掌心里的毒针,暗中戒备却也不惧,她扬起头,傲声说道:“谁稀罕管你家的闲事。哼!”头一扭,抓住花烛泪的手转身就走。“我们走。”手腕一抖,掌心里滑出一封信涵,掌风一震,信涵便尽数化为碎片飞散在风里。
陆影纱目送两人走远,才沉沉地叹了口气,淡漠的神情变得十分凝重。
“主人!”阿琉从角落里绕出来,她垂头行了一礼,问:“要杀小妖灭口么?”
陆影纱收了毒针,说:“杀了她也灭不了口,更抹不掉曾经发生的事。”她抬眼朝阿琉瞧去,说:“还有,记得别去招惹小妖。”
“那我们离开这里吧。”阿琉请求道,“阿琉不希望见到主人不开心。”
“等我把米丽古丽的伤治好。”陆影纱的神情一缓,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她问阿琉,“当明教护法好玩吗?”
阿琉摇头:“还不如陪主人在山上种草药和在山林子里打猎好玩。”她眼巴巴地望着陆影纱说:“主人,不要当明教教主了好不?夫人临终的时候也嘱咐过你,让你不要当明教圣女或教主的。”
陆影纱不语,只是神情更加淡漠,眸子里却是一片迷茫之色。
阿琉站在陆影纱的身边,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花烛泪与小妖逛到恶人谷的城楼上,虽是城楼,却连一个守卫也没有。整座城楼空荡荡的除了她们二人连个鬼影都没有。花烛泪看着城楼下的风景,问小妖:“我姑姑为什么会被明教所弃?”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呀,她练《断情典》走火入魔。”小妖的身子一翻,坐到城墙上晃荡着腿说。
“哼哼!”花烛泪翻身跃到小妖的身旁坐下,说:“对我还瞒?说,我姑姑、陆危楼、阿玛丝还有你大叔公李璬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花烛泪想起她姑姑对陆影纱的态度也格外暧昧,隐隐中有几分李绯绫对小妖的感觉,可似乎又有疙瘩在。
小妖鬼头鬼脑地东瞅瞅西瞧瞧,见四下还是无人,才悄声说:“这个呀,关系到陆影纱的颜面和身世,我要是说出来,特别是说给你听,让她知道,她铁定恨死我。”
“你还怕她恨你?”花烛泪哧笑。小妖有这么强的靠山,她还怕谁?
“其实我觉得她蛮可怜的。”小妖闷闷地说,不过想到陆影纱那么要强,谁要是可怜她那比杀她还难受。
“我说你能不能别吊我胃口?”花烛泪瞪向小妖,“再不说,我把你踹到城楼下去。这里又没别人,你还怕我四处嚷嚷不成?”
小妖撅了撅嘴,终是藏不了话,才说:“人家怕陆影纱捣乱我们的婚礼嘛,就派人查陆影纱为什么留在恶人谷不肯走。结果,查来查去就查到明教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上去了。我听手下的人汇报,陆影纱来恶人谷,说是遵她母亲的遗命来恶人谷送她母亲的遗书给米丽古丽,然后就在醉红院住下了,并且开始为米丽古丽治伤。”
“这我知道。”花烛泪问:“她也想学《断情典》对吗?”
“嗯,《断情典》的秘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让米丽古丽毁了,现在只有她一人知道怎么练《断情典》。”
“姑姑不肯教她?”花烛泪又问。若是肯教,早就教了,再听小妖今天说的那番话,她就觉得奇怪,问:“为什么姑姑要让陆影纱杀陆危楼?”
第一百二十二章·米丽古丽和阿玛丝
小妖附在花烛泪的身边,悄声说道:“二十多年前,米丽古丽和阿玛丝是结义姐妹,我大叔伯和陆危楼是结义兄弟,米丽古丽是陆危楼的义女。陆危楼和我大叔公大了米丽古丽和阿玛丝十几岁,按理说是两个辈份的人吧?可是,陆危楼和我大叔公都喜欢上了阿玛丝。听小姨说,其实阿玛丝喜欢米丽古丽,米丽古丽也喜欢阿玛丝,她们俩才是一对。但以她们的身份不能将恋情公开,只能是结义姐妹身份掩饰,同吃同住,去哪都在一块儿。当时明教的总坛势力还在回纥那边,阿玛丝也常跟着米丽古丽到明教总坛玩。一来二去,阿玛丝跟陆危楼和在明教总坛做客的李璬都熟识了。陆危楼和李璬一起追求阿玛丝,说好要公平竞争嘛。但阿玛丝总跟米丽古丽钻一块儿,米丽古丽也总搅他们的好事。然后陆危楼嫌米丽古丽碍事,就把明教武学宝典《断情典》传给了米丽古丽,要米丽古丽好生钻研武学。”小妖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下,歇气。
花烛泪皱眉,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米丽古丽一边练《断情典》一边还和阿玛丝一块儿玩。《断情典》自然就练得慢嘛,练了很久都没练成,她也不着急。结果,有一次明教圣火大典,举教欢庆,米丽古丽以圣女身份主持圣典,等她主持完以后回到寝居,发现醉酒的陆危楼把阿玛丝强占了。”小妖说到这里,鄙视地骂了句:“禽兽!”
花烛泪大吃一惊,显是相当意外!堂堂明教教主能干这样的事?“不可能吧?我曾经听你小姨提起阿玛丝曾是七星派的传人,怎么……就算打不过陆危楼,逃也没问题吧?”
“七星派精星相命理通玄门歧黄术数,就是不懂武功。她们是擅长动脑,不擅长拳脚。”小妖解释。
“那姑姑只怕会当场和陆危楼拼命……”花烛泪没说下去,换作是她,只怕也会对陆危楼拔刀相向。
“可她的《断情典》没练成,没打过陆危楼,反被他擒下,关了起来。陆危楼干了丑事,也不敢宣扬,就对外宣称米丽古丽练《断情典》闭关。阿玛丝答应和陆危楼成亲,保全米丽古丽的性命。三个月后,他们在明教总坛成亲,那时的阿玛丝肚子里也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米丽古丽被幽禁后,发狠地练《断情典》,可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米丽古丽急于求成,终至走火入魔。功力大增,但却也自身受损。她在他们成亲那天,强行以《断情典》的功力破牢而出,冲了出去……”小妖说到这里又止住了。
“然后呢?打了起来?”花烛泪推测。“陆危楼便以米丽古丽走火入魔为由将我姑姑逐出了明教?”
“米丽古丽即使练了《断情典》,在当时明教所有高手都在场的情况下根本没有胜算,不多时就身受重伤,眼看就要陨命。李璬当时也在,他和米丽古丽也算是认识很久,他见以米丽古丽那柔弱的个性竟如此狂乱杀人,且要杀的对象是她的义父、明教教主,心下起疑就出手阻止,从陆危楼的掌下救了米丽古丽。阿玛丝眼见米丽古丽性命难保,以死相逼让米丽古丽离开。阿玛丝的举动就更让李璬起疑,当场询问,可谁也不说原由,于是他就带走了米丽古丽。米丽古丽被李璬带走后,自知伤重难救阿玛丝,为求李璬出手,她将一切和盘托出,李璬自是愤怒难当,又回明教总部与陆危楼对质,与陆危楼当场决裂,割袍断义,并且强行带走了阿玛丝。但阿玛丝失身于陆危楼,自觉无颜再见米丽古丽,让李璬带她去了中原隐居,但也拒绝与李璬在一起,独自隐居山林。可能是念及孩子无辜吧,她还是把陆影纱生了下来,并且独自抚养她成人。一直到阿玛丝死后,明教才寻得她的下落。关于陆影纱是怎么回明教的,这个我就没打听了。至于你姑姑,明教对外宣称逐她出明教,一面暗中派人追杀她,一面在江湖上四处撒播她练功出火入魔遁求魔道的谣言,引得那些江湖门派群起而攻击,意图将她赶尽杀绝。”
“难怪姑姑要杀陆危楼!那她为什么不让我去,且不和我说这些?就算她曾立誓永不再出恶人谷,可那些事情她也能交待我去替她办了。”
“她都杀不了陆危楼,你的功夫也不见得高过她,她能让你去送死吗?你们也是在患难中建起的亲情,她能舍得让你涉险?”
花烛泪冷声一笑,“那现在我有这本事替姑姑报仇了吧?”
“你还是顾点陆影纱吧,就算陆危楼再不堪,就算她不肯认陆危楼,那也是她父亲。我这阵子每次看到陆都纱都觉得怪难受的,跟个孤魂似的失魂落魄,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压了多少事。”小妖说到这里,就觉得浑身不是味儿。陆影纱喜欢花烛泪,花烛泪又和她走到一起,再看陆影纱,有爹认不得,娘亲又过了世,呆在米丽古丽这里也是身份尴尬;再加上不知道阿玛丝临死留了什么遗言还要让她到恶人谷跑一趟,且一留就是这么长一段时间。小妖觉得要是自己能大方一点,把花烛泪往陆影纱怀里一推,“要不,你们成亲吧?”可她大方不起来呀,金银财宝能让,老婆怎么能让?跟陆影纱一比,小妖觉得自己再幸福不过了。小时候在天策府,有大家捧着她,有师傅宠着她,现在有小姨疼她,有朱雀谷在身后撑腰,身边还有花烛泪相伴。她烦燥地扯扯耳朵,倏地转过头,凶巴巴地对花烛泪说:“你以后别再欺负陆影纱!”
花烛泪闻言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小妖半天,最后“哧”一声,别开脸去!她欺负紫眼怪?那是紫眼怪的爹欺负了她家姑姑!可小妖有句话没说错,陆危楼再不堪也是陆影纱的爹,她欠了陆影纱的情分,总不能再去把人家的爹宰了吧?花烛泪站起来,说:“成了,今天下午咱们在这里看了一下午风景,什么都没说。”她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不知道。突然又想到一点,扭头问小妖,“这些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还有谁知道?”
“我问的小姨,小姨是从大叔公那里知道的。大叔公虽不愿意向人说此事,但小姨问起他还是要说的。”小妖也跟着花烛泪站起来,说:“我估计这事情除了你我,大叔公、小姨,也就你姑姑和陆影纱了吧。”她瞄一眼花烛泪,“我猜紫眼怪也是到恶人谷后才知道这事的。以前看紫眼怪张扬得像只螃蟹似的,现在——整个人就跟少了魂似的。”
花烛泪面对小妖,揪住小妖的耳朵,仔细地叮嘱道:“这事情你以后再不准向任何人提起。”
“跟你师傅有关,我才跟你说。”小妖瞟她一眼,抢回自己的耳朵,双手捏住耳垂护住,再长长地叹口气,仰头看天,“你姑姑、阿玛丝和我娘还有小姨一样命苦,都是有情人不得眷属。”
“是啊,也难怪姑姑把钥匙给我的时候,连说三句‘值得’。”花烛泪叹道,“财宝易得,缘分难求。能用那些财物换来一份携手,确实值得。”她们的这场婚礼,含了她姑姑和李绯绫多少祝福和期盼,都是想自己没有得到的幸福,在她们身上看到吧。她紧握住小妖的手,说道:“小妖,为了她们,我们也一定要幸福。”
“我也想你姑姑和我小姨都幸福。”小妖突然心念一动,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花烛泪,说:“要不,想办法让你师傅和我小姨成一对?也让她们有个伴。”
花烛泪一瞪小妖,曲指在小妖的额头上一弹,“想得倒美。你小姨能放得下你亲娘?我姑姑能忘得了阿玛丝阿姨?”
“呃!”小妖捂住被花烛泪弹得有些疼的额头,僵在那里、苦着张脸不知道说啥好。虽说她们的年龄差不多,也是一个辈份儿上的,可真让她们凑一对,好像是有点……距离!除了她们都有悲惨的不得善终的情感外,现在成为亲家外,没一点相通共融的地方嘛。
“疼了没?”花烛泪见小妖的脸跟苦瓜似的,还以为自己手重弹疼了小妖的额头,忙把小妖的手挪开去看小妖的额头,见到没红没青,知她没事,才放心一笑,同时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在意小妖,这一指头弹下去,又没用内力,就算施全力也弹不伤人,偏还要去担心一下。
“不疼!”小妖俏皮地吐吐舌头,跳下城楼,说:“你去找你姑姑,我去找我小姨。”两位“老人家”孤家寡人寂寞,做晚辈的应当多陪陪才是。
花烛泪趴在城楼上问小妖,“那晚上是睡你那还是睡我那?”
她问这话时,刚好有恶人谷的弟子骑马从城楼下路过,听到这话纷纷抬头看向城楼,又再看看刚从城楼上跳下来的小妖。
小妖见有人,羞得一顿脚,一溜烟地跑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指纹书信十万火急
小妖与花烛泪的婚期在即,恶人谷里红红火火地忙操办着两人的婚事。众人忙得几乎是马不停蹄。特别是制作嫁妆、嫁衣以及建宅的人,成天被李绯绫催完又被花烛泪催,偶有时间小妖和米丽古丽也会跑去监工、催促,催得那些工匠不分白天黑夜地忙活。
可在花烛泪看来,工还是赶得慢,心里着计就寻思着想再去恶人谷外掳些工匠来。
小妖一听,是掳不是“请”,蹦到花烛泪的跟前,凶巴巴戳着花烛泪的胸膛吼,“你要是敢再干掳掠的勾当,我不嫁了。”
花烛泪才不惧她,反提醒小妖当心食言而肥。
小妖闻言,小脸一板,吼过去,“那分房睡!”手指尖用力地戳花烛泪的胸口,“就算拜堂成了亲也不和你睡一起。哼!”戳着戳着,手指头就戳偏了,戳到左胸侧那团柔软上去了。
花烛泪心想,一边说分房睡,一边往我摸上戳,你这是啥意思?一琢磨,以为小妖没当真只是吓唬她玩,调头就派人去谷外“请”工匠。可她没想到,她的人刚出恶人谷就让小妖亲自领人全部绑了回来,个个捆得像粽子似的丢到醉红院的院子里。
花烛泪在正在建造的新宅处听到消息,匆忙赶回醉红院,只见到她派出去的那队人被人把手和脚捆在一起反向背在身后,嘴巴被塞上黑油油的脏抹布,每个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字。那队人一字排开,依次读下来就是:“花烛泪你混蛋,娶老婆造房子还要靠出去抢!”
醉红院敞开门做生意,向来热闹,这会儿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全涌来看热闹。
有好事者读完,冲花烛泪哈哈取笑:“烛泪姑娘,当心今天晚上又被赶到屋顶上晒月亮。”
花烛泪一边令人放人把那些写字的布收了,一边冲那人哼哼冷笑:“半夜三更,月黑风高,杀人放火正是好时候。只晒月亮,不拿你的头作酒壶,岂不浪费?”唬得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