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烛泪将小妖揽在怀里,侧身卧在车厢内的“软床”上,又想起白天的事。她问小妖:“你看到于睿跑那么快做什么?她又不是毒蛇猛兽,就算是,有我和你小姨在这里,她还能欺负得到你?”
小妖将被子拉得高高的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经花烛泪一提,又想起于睿,小脸又闷闷地苦了下来。“她要真是毒蛇猛兽倒好,一棍子打死了干净,可按辈份算,我该喊她一声师伯……唉!”
“你唉什么呀?”花烛泪支起身子盯着小妖,就算你的亲师伯我都敢动,何况这还不是亲的,隔了一个门派,真要算起来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边。一棍子打死了干净?花烛泪的眼睛一亮,忙问:“你和于睿有仇怨?”按理说没有呀,这于睿办起事来那是滴水不露,怎么可能得罪这个昔日养在天策府里的大小姐?
小妖一巴掌拍到花烛泪的额头上,“别乱说!”
“难不成你对她做了什么亏心事?”花烛泪越想越觉得可能,一脸笃定。“那你也不用怕呀,你都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和我这个恶人谷的妖女在一起,你还怕她干什么呀?莫非你有糗事和把柄在她手上?”
小妖听花烛泪越扯越离谱,越扯越远,“蹭”地一下子坐起来,气呼呼地吼,“哪有!”
“哦哦哦!”花烛泪连“哦”三声,听着像是信了小妖的话,可瞎子都看得出花烛泪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说:你就是有!
小妖的脸上挂不住,扬手戳了花烛泪的肩头两下。她也知道花烛泪的鬼心眼儿多,好奇心胜,想想也不是啥见不能让人知道的事,真让花烛泪乱想下去,还以为她小妖真有什么不光彩落到于睿的手上。她躺回去,拉过被子盖住,说:“于睿师伯跟我师傅的关系要好,每次和师傅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估计她嫌我缠着师傅碍她事,总变着法儿地把我支开。”小妖翻过身,趴在床上,双掌托着下巴,又闷又恼地说:“所以,只要每次有她在,人家要么找不着师傅,要么师傅就没空理人家。最恨的就是有一次……”话到这里又嘎然而止。
“什么?”
“没!”
“话说一半,没趣!”花烛泪躺回去,闭上眼睛,说:“你又被她整了?”连“最恨”两个字都出来了!
小妖坐起来,扒拉两下将被子全裹到身上,包成一个肉粽子样。
花烛泪的身子一凉,眼看着被夺走的被子,自己仅着一身单衣躺在那里,沙漠的晚上比别的地方要凉,冷啊。她哀怨地扁扁嘴,没作声。结果那小没良心的居然没发现她冻着,还一脸幽怨地回忆着往事。算了,为了听八卦,她忍着。
“那时候我还小,人家人小胆子也就小嘛,晚上做噩梦了,哭着跑去找师傅。结果于睿不睡自己的客房,跑去师傅的房里挤床睡。我看她不爽自然没理她,跑到师傅的跟前扒师傅怀里哭着说人家做噩梦了,做什么噩梦,然后按照惯例师傅就会哄人家,然后抱着人家哄着睡的嘛。我要是说晚上还怕做噩梦,师傅会连续带着人家睡好几天,最后再去洛阳城里买一大堆糖哄人家自己回房去睡。结果,那次人家还没有说完,于睿就趴在床上笑话人家胆小还爱撒妖,还笑话我边哭鼻子边冒泡……”
“噗——哈哈哈哈!”小妖还没有说完,花烛泪就忍不住爆笑出声。边哭鼻子还边冒泡!哈哈!“你小时候是不是总爱流鼻涕啊?”
“你——”小妖怒了,眼眸里“噌噌”地冒着火,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你小时候不流鼻涕啊!哪个小孩子哭不是鼻涕眼泪一起出……”
“我流……我流……”花烛泪笑得在床上直打滚,眼泪都出来了。她小时候家里虽然穷,可娘亲总把他们姐弟几个收拾得干干净净,她也没流鼻涕的时候啊!
“我掐死你!”小妖被花烛泪惹怒了,翻身坐到花烛泪的腰上,就去捏花烛泪的脸,结果花烛泪一把将自己的脸捂住,小妖就去挠花烛泪的痒痒,然后花烛泪笑得更厉害,小妖更火大,直接在花烛泪的腋下肉肉最嫩的地方狠狠地揪下去,顿时一痛得花烛泪“唔!”地一声,嚎着“饶命啊!”
李绯绫的马车就靠在两人马车的边上,两人的动静她全听在耳里。一边为小妖的糗事感到好笑,一边又觉心酸。再由两人的打打闹闹想到自己和姐姐,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如果姐姐没有死,而是带着刚出生的小妖回到朱雀谷该多好?小妖也会有她和姐姐宠着,不会总找曹雪阳撒娇,也不会晚上总做噩梦吧!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笑,我该忍着!”花烛泪一边笑着一边哀叫着,讨饶声不断。
“说,‘姑奶奶,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妖愤愤地一个爪子捏住花烛泪的脸,一只爪子仍制在花烛泪的笑穴上。笑笑笑,笑死你!
“姑奶奶小祖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哈哈……”花烛泪的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笑的还是让小妖给整的。掐她掖下的细肉也就算了,居然还点她的“笑腰穴”。这个小王八蛋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狠招!又疼又痒还要你“笑”死!
“哼哼!”小妖满意地一哼,得寸进尺,“说,你要嫁给小妖做老婆,以后凡事听小妖的,做一个听话的小媳妇!”
花烛泪闻言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跟着又忍不住笑继续笑。她死死地咬住嘴唇,愤愤地想,“小样儿,给你点颜色就要开染房!”当即一憋劲突然指尖用力,连戳身上好几个穴位,把被点的笑穴解了,然后迅速翻身朝小妖的腕脉扣去。
小妖也是功夫了得,一见花烛泪自己把穴位解开了就知道不妙,当即收手回招,也朝花烛泪攻去,意欲再次把花烛泪拿下。
反了你了!花烛泪冷哼一声,迅速出招的同时忙得密不透风。小妖的功夫要么是天策府的大开大阖类的,要么是北冥派的诡谲神秘类的,这两类功夫都讲究身法腾挪,要在空间较大的地方才方便施展。花烛泪的近身擒拿手在这马车里却刚才用得上,三两下就把小妖压在下风处。
小妖眼看打不过花烛泪也急了,这要被花烛泪制住,指不定要怎么整自己呢!她心一急,扯开嗓子就喊,“小姨,有人欺负你侄女!”
李绯绫眼泪未干,听得小妖这一声喊,一巴掌盖在自己的眼皮子上,即抹了眼泪,又打算来个看不见、听不到。小两口床上打架,也好意思喊姨啊!小姨好意思喊,她也不好意思过去呀。要是一般人,长辈过去自然得收手,就花烛泪那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小性儿,她要是过去,花烛泪非得把她一阵好损。可既然小妖叫了,她也不好意思不应,于是懒懒地回了声,“你小姨睡着了。”
小妖闻言,嘴巴迅速向下弯去,扁了!
花烛泪又乐了,“小样儿的?怎么样?还不投降?相搬救兵?你喊呀,喊破喉咙都没有人理你。”
小妖顿时瞪花烛泪一眼,收手,转身就朝马车外跑去,“我不跟你睡一块儿了,我去找小姨。”
花烛泪一听,心肝儿顿时一打颤,赶紧把小妖拉回来,“好好好,有人理你,有人理你,我理你。”那李绯绫心心念念地想着她姐姐,小妖又跟她老娘长得差不多模样,万一两人睡到半夜,李绯绫迷迷糊糊地梦到李绯烟,再把小妖误当成李绯绫办了,这不就成人伦悲剧了么?到时候她们三个对谁哭去呀!
“那你做我小媳妇儿?”小妖歪着头问花烛泪。哼哼,开一句玩笑让你做小媳妇你都不乐意,这会儿就偏要让你做小媳妇了!
花烛泪这么要强,自然不愿意做小媳妇,眉头刚一挑表示反对,小妖马上转身又要走,她赶紧把人抓回来,赔笑,软声哄道:“要不,我们猜拳,谁输了谁做小媳妇。这样既简单也公平。”
小妖咬住嘴唇,想了想,虽然有点小孩子把戏,可不用争个头破血流,确实简单也公平。于是点头有示同意。
花烛泪暗乐,又说:“那玩石头、剪刀、布!”
李绯绫在隔壁马车上听着花烛泪说猜玩,还以为两人要玩什么高深的拳法,没想到居然是三岁小孩子玩的石头、剪刀、布,差点没忍住笑喷出来。
小妖的脸黑了,你还能找点再简单的拳来猜不?她黑着脸点头,“石头剪刀布就石头剪刀布吧,一举定输赢,不准反悔。”
“那是,击掌为誓,反悔的就躺着让对方做一轮《合欢曲》。”花烛泪又说,那笔账她还没逮着机会跟小妖算呢。
小妖一听《合欢曲》就手痒,然后想到花烛泪那承欢的媚样儿,骨头就有点软了,很想扑上去抱着花烛泪啃两口,压着再好好弹一首“合欢曲”。“好,击掌为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扬起手,“啪”地一声重重地和花烛泪一击掌。
“来,准备,石头,剪刀,布……”花烛泪嘴里喊着,一双眼睛紧盯着小妖出手。她见小妖扬到半空的手由拳头张开,中指、无名指、食指都呈外张的趋势,原本握拳的手迅速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出一个大大的剪刀等在那里。
小妖的眼也快,一见到花烛泪出的剪刀,马上就想收指合拳,结果花烛泪的手突然斜插上来,中指与食指夹在她的手指上,硬生生地阻止了她的变招。
“哈哈,剪刀剪布,赢了!”花烛泪笑着相当的妩媚,那风情动人的眉头一挑一挑,十分得意。
小妖的脸色“吧唧”一下子黑了,愤愤地有点不肯服气。
花烛泪出手,乐吱吱地仰面向后,双臂撑在身后,很大方地说:“允许你反悔。”
小妖顿时一喜,就想问:真的?
结果花烛泪又给她来了句,“躺好,让我练《合欢曲》。”妩媚的脸上那勾人的眼神里分明地写着“我很□”四个大字!
小妖又黑下脸去,咬牙切齿地磨着牙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小妖说出的话绝不反悔!”呜,她想剁了自己这只爪子,出什么布嘛!
李绯绫在心里一叹,唉,傻孩子,明显的就是花烛泪在那里挖好坑等着你跳,你还凑过去。这下好了,把自己陷进去了吧?白天陷了回流沙还没学乖呀?
第一百一十六章·不拘礼节的恶人谷
小妖被陷流沙里吓到了,再不敢骑马乱蹿,乖乖地坐在马车上。闲得无聊,也只从自己的马车挪到李绯绫的马车,再从李绯绫的马车又挪回自己的马车。
过了正午,趁着花烛泪睡午觉,李绯绫取笑地问小妖,“你昨晚一把石头剪刀布就把去下聘礼变成送嫁了呀?”糗得小妖脸红脖子粗,恨不得钻马车缝里去再也不要出来了,继而迁恼花烛泪,连续两天没理花烛泪。晚上死活不肯回自己马车里睡,死皮赖脸地抱着李绯绫的胳膊要和小姨睡。
花烛泪这不担心李绯绫万一误把小妖当作李绯烟,生出什么事吗?百般不愿意。李绯绫也有些无奈,她也担心万一自己晚上做梦要是哭了,让小妖逮到多出丑啊!可小妖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肯回去睡,宁肯跑去露天地里打地铺睡冷风也不乐意。
花烛泪一听,打地铺,顿时乐了,就你这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样打地铺能睡得着?不出一柱香时间还不回马车上来?她就抱着双臂窝在马车上等着小妖爬回来。
李绯绫知道小妖的身体不好,特别是受不得寒,一见小妖打地铺,赶紧将小妖拉回自己的马车,就怕这小姑奶奶冻坏了。大不了她今天晚上不睡觉。
花烛泪听见李绯绫的动静就知道大事不妙,推开马车门,还没来得及拦,小妖已经钻进李绯绫的马车,并且将马车门关上。临关上马车门前,小妖还得意地冲她吐吐舌头,气得花烛泪直瞪眼,直想冲过去拆了李绯绫的马车。可也只能想想,拆李绯绫的马车挨顿揍事小,以后让李绯绫那病秧子睡哪?总不能让李绯绫在外面冻着吧?到时候绝对得和她们挤一辆马车,这像什么话?她郁闷地钻回自己的马车,躺下,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少了个人,顿时觉得这马车好空旷好凄凉啊。
小妖跟花烛泪相处这么久下来,也是被抱着睡习惯了,她睡在李绯绫的身边,没人抱着也觉得不舒服,冷呀。于是挤到李绯绫的身边,喊一声,“姨,”红着脸小小声说:“抱着睡好不好?有点冷。”
李绯绫一怔,这娃多大了?还要抱着睡!
两辆马车并排停着,花烛泪就算没内功加耳朵背也能听得见,何况是内功好到掉根针也能听得到的地步。她一听到小妖这弱弱的要抱的声音就跟有人在烧她头发一样,坐起来,就想冲到李绯绫那边和李绯绫换地方睡。可外面还有那么多护卫、侍婢,当着那么多的下人,怎么着也得顾及大家的颜面。花烛泪又躺了回去,愤岔地想:你李家的人都是阴寒体质,个个身体都偏凉,抱在一块儿能取暖?冻死你们娘俩!
想到“娘俩”二字,她又稍微安了点心,李绯绫是把小妖当成姐姐和自家的孩子在看,应该不会乱来。
“睡吧。”李绯绫轻柔的声音又传来。
“嗯。”小妖低低地应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又冒出句,“耶,小姨,你的皮肤好滑。”
花烛泪闻言顿时火大,你摸李绯绫干嘛,她皮肤滑老娘的皮肤不滑?她是你姨,有去摸她,还有没有大小!奶奶的!李绯绫,你就让你侄女吃你豆腐啊!你还有没有点长辈样啊!花烛泪简直要抓狂了。
“疼吗?”小妖低低的声音又响起。
疼吗?什么疼吗?花烛泪的脑子里想起不纯洁的画面,警醒地坐起来,这两人在干嘛?真要乱伦?
“什么?”李绯绫又问。
“穿耳洞啊。师傅说要给我穿耳洞,可我怕疼。”
花烛泪吁了口气,原来是问这个呀。她再次躺回去,觉得明天怎么着也不能让小妖到李绯绫那里睡,不然受折磨的是自己。算了,不想了,睡!眼睛一闭再一睁,天就亮了,小妖就回她的怀抱了。
小妖缠着李绯绫喋喋不休地絮叨半天,声音里终于有了困意,不多时隔壁马车就安静了。
昆仑地界地势复杂险峻,又属塞外,朝廷对这里是鞭长莫及,而昆仑一带的局势也是十分复杂。北有昆仑派的玉虚宫,而昆仑派又分裂为刀宗和剑宗,一派附属到恶人谷,一派归属到浩气盟。另有东西昆仑两高地驻扎了浩气盟与恶人谷两势力的大营,两势力每日摩擦不断,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战,两派之争在这里演绎得格外热闹。好在两边都给小妖或花烛泪面子,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放他们过了关卡,让他们过了。
终于,一行人穿过恶人谷的重重关卡,穿过一片冰天雪地,到达传说中的恶人谷。
恶人谷虽处昆仑深处,虽没有雪,也不若小妖想象中那边如同世外桃源般流水淙淙、绿树葱葱。这里,怪石嶙峋,山石刚烈,草木峥嵘。乍一看去,苍凉萧索,俨然地狱。再一细看,又透出分沧桑的肃穆。就像是经历了无数磨难,一点点一滴滴累积起来的。
在小妖的印象中,恶人谷就该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聚在这里吃香喝辣过着酒池肉林的荒淫生活。可没想,居然是这般模样,眼前的一幕,让小妖隐隐感到震憾。能在这穷山恶水般的地方扎根生存,那是怎样的一群人?生活,也极不容易吧!
进谷后没多久,就到了一条岔路口。小妖在岔路口的路牌上看到一条指向恶人谷内谷——烈风集,另一条则是通往毒皇院!
毒皇院?肖药儿!小妖顿时眼睛一亮,手指向叉路口,“走这边,师傅在那。”
花烛泪原本正与恶人谷的巡逻弟子打招呼,听到小妖的声音忙回头,说:“不忙,先见我师傅,我再带你去见你师傅。”
照理说,这是恶人谷,理应先拜会主人,可是小妖挂记师傅,想先见师傅。而且,她和花烛泪的婚事,她也想让师傅知道,去和花烛泪的师傅提亲,也希望师傅在场嘛。于是,小妖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花烛泪问:“那要是你师傅不同意呢?”
“我小姨同意呀,让小姨去说服师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