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绝美,但气质却如青竹一般中通外直。“你见过这个人么?”她把画象展现在小妖的面前。
小妖歪头盯着画中人看了半晌,人没见过,可那双透着迷离朦胧雾气的眼神却让小妖觉得眼熟,而且感觉到这人的眼神与气质很不相符。这倒让小妖想起一个人来,她困惑地挠挠额头,有点怀疑是不是那个人?
李绯绫从小妖的神情里瞧出端倪,忙问:“你见过她?什么时候?”
“你先说这人是谁。”小妖也不知道自己猜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画中人,还是先问清李绯绫这个人的来历再说。
“她是娘亲伴读,自小我与姐姐就是在母亲的管束与她的照料下长大,我们姐妹唤她‘青姨’。姐姐失踪半年后,她便出谷去寻找姐姐,从此断了音讯。”李绯绫问小妖,“你见过她?”
“我见的那人可丑了,像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可是……眼神和画里的人很像。”小妖偏了偏头,说:“本来,我差点被她害死,可后来她又救了我。”
“怎么说?”李绯绫忙问。
“那人到天策府里偷东西……”小妖一边说一边努力地回想,“大概……应该是我六七岁的时候吧,我做噩梦,梦到娘亲在哭着说她死得好冤,吓醒了就跑去找师傅,结果冲到师傅房里师傅没在,却看到那个鬼一样的人在翻师傅的箱子,我就吓得‘哇’地一声大叫……”小妖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地解释道:“当时小,胆子也小,再说也做了噩梦,真以为活见鬼了……”
“然后呢?”李绯绫真没兴趣听小妖辩解的废话,连花烛泪也忍不住冲小妖翻了个白眼。
“然后我吓得丢掉抱在怀里的枕头掉头就跑,边跑边喊师傅救命,结果那时候凌晨时分,正是一天最黑的时候,没看到路,一头栽到水井里去了……”小妖糗得红了脸,干咳两声,跳过掉进水井里的那段糗事,说:“那个鬼把也跟着跳下来,拎着我‘咻’地一下子冲天而起就把我拎出了水井里……本来我以为她是鬼的,可后来我感觉到她抓着我的手是热的,鬼怎么可能是热的呢,那就是人了。想到她是人,我就不怕了,可她又突然很近地看着,我见她青面血口太吓人了,跟鬼差不多,又吓得闭了眼睛,然后就听到她说什么,我当时吓坏了,也听没听清楚她说什么,跟着就听到天策府的侍卫在叫抓刺客,没多久师傅也来了,她就抓着我跟鬼一样一直从天策府的明月圊飞到知节殿里,问我是不是叫北冥珏,还用手在地上写了这几个字问我。我当然不叫北冥珏了,于是摇头,结果她就脱我的鞋袜,这时候师傅领着侍卫又赶来了,冲进屋子里,她把我丢给师傅就跑了,不过,好像跟我说了句话,又把我吓了个够呛!”说到这里,小妖又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嘿嘿”笑了两声。
“问你什么了?”李绯绫问。
花烛泪也十分好奇地盯着小妖。
“她说等我长大了来找我。”小妖笑得相当尴尬。
花烛泪轻哧一声,不屑地道:“这有什么吓人的?”
“那么丑,还能像鬼一样飘来飞去,又快又没声音,当时我也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厉害的轻功,以为是遇到妖怪了。听到她说等我长大了来找我,我就以为她是嫌我小吃起来没肉或者是……呃,妖怪要等我长大了娶我做老婆什么的,就吓得哭……”小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时候的糗事现在想来都不好意思说,结果有一个人很不给她面子大笑出来。
“哈哈哈哈……娶你做老婆……哈哈。”花烛泪一听小妖这样说,毫无形象地扶着宫柱顿时笑得花枝乱颤。这娃儿脑子里想些什么呀,六七岁居然能想到长大了被妖怪掳去做老婆。
小妖当即黑了脸,后悔把这些事说出来,却又不服气地嘟嚷着反驳,说:“换你来试试?要是你师傅成天吓唬你不好好睡觉不听话就被后山的妖怪抓去,长得丑的被吃掉,长得漂亮的就要给妖怪做老婆,你能不往这方面想?”
“呃……”花烛泪的笑声一滞,跟着又没憋住,“噗——”地一声再次笑喷。
李绯绫的脸上没一丝笑意,倒有几分凝重,她又问:“那后来她来找过你吗?”
小妖摇头答道:“没!”赶紧接着李绯绫的话茬答下去,意图将话题扯远,“我从那以后就没见过那人,倒是被她吓得做了好久的噩梦,所以印象比较深刻。但又觉得人丑得那样也太诡异,长大后屡屡回想起来倒觉得是一场噩梦,反而觉得不像是现实里发生的事。”但看现在的情况想来,只怕未必没有联系。
李绯绫闭上眼睛,淡淡地点了点头,说:“北冥,意指北冥流派,是朱雀谷的另称,珏为双玉,暗指火舞朱雀令和日耀青龙令!”
“那与我有何关系?”小妖又问。“难道那人真是什么‘青姨’?”要不然怎么会脱她的鞋袜看她的脚底板!
李绯绫扫一眼已经收敛起笑意的花烛泪,眼神微闪,又说道:“朱雀谷的身世来历自然要瞒着外界,当然不能用真实朱雀谷的真实身份在外界出现。而北冥派与七星派归入朱雀谷的事也是绝秘的事,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在外界行走,以北冥为姓,一是掩人耳目,二则是让知情的相关人知晓身份。”
花烛泪行走江湖这么久,她在见到小妖脚底的图腾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北冥派”和“北冥”姓,说明朱雀谷出去的人以北冥身份在江湖上走动得极少。但以朱雀谷的消息网络和凝聚的实力来看,在外界有不容小觑的力量,那这就说明朱雀谷在外界除了以“北冥”的身份走动外,还有一个更为隐蔽和强大的身份在行事。可从刚才李绯绫说那番话时极短的一瞬迟疑,花烛泪看出李绯绫是不想让她知道朱雀谷在外的力量所在。这是朱雀谷的事,她一个外人,确实不方便知道,于是随便寻个借口便欲离开,留下空间给这姨侄俩聊聊。
李绯绫冲花烛泪招招手,道:“你别走,你事情托付你。”
“嗯?”花烛泪一怔,疑道:“我?”朱雀谷那么大势力,能有什么事托付她。
“按照小妖的说法,那人找的北冥珏该是小妖。可她怎么知道小妖的名字叫‘北冥珏’?以北冥为姓,朱雀只有朱雀李家的嫡系传人才能用,可小妖这个‘珏’字是谁起的?”
“娘亲?”小妖接口,“你是说那人见过娘亲,并且从娘亲的口中得知我的这个名字?”
李绯绫点头,“不仅如此,姐姐一定对她还有托付和交待,且告知了你的下落,不然她不会找到天策府去!可为什么她不是在姐姐刚过世就找去,而是等到你都六七岁了才找去,才在那时确认了你的身份?确认了不带走你,非要等到你成人才去找你?”
“你怀疑娘亲还活着?”小妖又问。
花烛泪答:“未必,有事情耽搁或者是她也是刚从某处查探得知也有可能。”
李绯绫点头,“嗯,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知道姐姐在小妖出生以后的事,包括姐姐给小妖取的名字,也许还有可能知道姐姐最终的下落,所以,需要找出这个人。”
“引蛇出洞?你想用小妖引她出来?”花烛泪又道。
李绯绫不得又多看花烛泪两眼,“你倒是聪明。”
花烛泪轻哧一声,问:“你不会是想让我带着小妖到江湖上晃荡招人耳目吧?”
李绯绫笑开:“确有此意!”她没看走眼,这丫头确实聪颖过人,是个能办事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哼着叫魂曲误闯阵
“引蛇出洞?”小妖侧目,“她要是会出现,何必等到现在?”
“也许她等的不是你,而是朱雀令!”李绯绫将手负于身后,仰起头看向苍穹,低低地叹了口气,“听你所说不难看出那人的功夫造诣不凡。一个武林高手到你师傅房里翻箱捣柜,你猜她想找的是什么?”
“朱雀令?”小妖又是一怔。
李绯绫略带惆怅地摇摇头,“朱雀令的下落至今是谜,那人的一些举动我暂时琢磨不透,但她那里一定有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隐情。想要找到朱雀令或是你娘,唯今之计只有让你带一面假的朱雀令在江湖上露面,引她出来。”
“她有没有可能是你说的‘青姨’?”小妖又问。
李绯绫再次摇头,“不知道。一切还是只有找出那人才有所解。”
花烛泪想了想,道:“那正好,小妖也想回恶人谷接回她师傅。你真想拿这个做文章,那还不容易?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到时候别怪我把事情闹得太大!我怕你不好向朝廷里的某些人交待!”朱雀令一旦在江湖上出现,誓必掀起血雨腥风,如果让李隆基知道,他能坐得住?只怕朱雀谷会有麻烦!她不怕李隆基找朱雀谷的麻烦,但不想小妖有什么损伤。
李绯绫浅浅地一笑,问道:“你是说当今皇帝李隆基?”
“嗯。”花烛泪轻应一声。
李绯绫仰起头,轻笑出声。李隆基连日耀青龙令都丢了,拿什么来找朱雀谷?朱雀谷遵太宗遗训,世代镇守龙脉宝藏。守的是李唐江山,不是守李隆基的天下。对朱雀谷来说,谁做皇帝都无所谓,跟他们没一点关系。他们的使命就是守着这批宝藏在李唐有难时拿出来拯救李唐江山。想要开启朱雀谷的宝藏非得有先决条件:第一,京城被外姓外敌所破,江山垂危!第二,必须由李唐皇室子弟携日耀青龙令照青龙令中所藏的地图所示来到朱雀谷,朱雀青龙两玉相合,才能开启龙脉宝藏。现在日耀青龙令在她的手上,他们连朱雀谷在什么地方都找不到,更别谈来找朱雀谷的麻烦。
七日后,小妖与花烛泪出谷。原先入谷的路在陆影纱离开后就封了,这次她们是沿着朱雀谷里的暗道横穿峡谷,从秘道离开的。花烛泪原以为朱雀谷是在深山里,却没想到在地道里转两个时辰,从一棵巨大的黄角树空了的树心里爬出来,赫然发现自己在一座遍植绿荫古树的深宅大院中。
小妖站在树上举目瞭望,只见翘角飞檐、宝顶金瓦皆掩于茂密的树冠下,若隐若现,古朴沉稳中又透有别致的曲径幽深意味。宅子里静极,小妖一眼扫过去,连片树叶落下的声音都听不到。她回过身,向花烛泪伸出手去,将花烛泪从树洞里拉出来,压低声音说:“好安静呀。”
花烛泪道:“过于安静反倒不寻常。”说罢,便跃下树去。落在地上,便见前方树荫下摆了张石桌,两名胡子、头发皆白老者坐在树下捧茗对棋。“喏,有人!”她朝跟在身边略下的小妖使了个眼神,示意小妖看过去。她瞧这两人虽然须发皆白,但衣袍带风,身上自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流淌,一看便知是修为颇深的内家高手。她走过去,施了一个福礼,道:“晚辈见过两位前辈。”
那两人头也没抬一下,只有面对花烛泪而坐的一位老者吐出两个字:“行令!”
小妖也知道朱雀谷的人出谷必须持有通行令牌才能出去,可是李绯绫说以她的身份用不着通行令牌,她又不能把那块假的朱雀令拿出来吧,想想,只有摸出代表自己身份的那块朱雀世子令递过去,同时偏头打量这两个老头子。朱雀谷共有七条出谷的道,每条道上皆有不同的关卡防守,面前这两个老头子应该就是这条道的关卡之一。而这两人的身份地位也不低,他们是朱雀谷的前任长老,卸任后移居此处,一来颐养天年,二来,镇守朱雀入口。
这两人看到小妖的令牌,都略微吃了一惊,当即放下棋子茶杯,起身,理理衣袍,对着小妖行了一礼。算不上恭敬,却是十分客气。
小妖把令牌收回去,问:“现在可以走了吧?”她可是记得这两个长老就是当初逼她娘亲让退的长老之二!
“少主!”站在左侧的老者道:“少主身份尊贵,出谷恐怕不便。”
花烛泪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奇了,李绯绫放她们出谷,谷里的长老没拦,李逸没阻止,她们一路行来重重关卡都畅通无阻,走出来了倒在这里最后一个关卡上让这两个老头子挡住了?
小妖把令牌揣回去,笑眯眯地说:“我知道,有祖训嘛,少出谷少沾世俗杂务!”把脸凑过去,笑得更加灿烂,“要不二位长老,你们废了我朱雀少主的身份,然后放我出谷,如何?”又把朱雀世子令摸出来往站得近的一个长老怀里塞,“马长老,烦劳你把令牌交给我小姨,不让我出谷呀,这个少主我不当了!”当初想要废她娘不是废得很起劲吗?现在再让他们过过瘾!
“不敢!”两人急忙退后两步,诚惶又诚恐。
花烛泪在边上憋笑,还当这是二十年前啊?二十年前李绯烟不做朱雀王还有李绯绫上,现在他们家就剩小妖这一个,废了小妖让谁去做这朱雀王?
小妖撅撅嘴,白两人一眼,下巴一扬,“哼”一声,牵着花烛泪的手,迈着得意的小步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昂首挺胸地朝前方院门走去。
花烛泪与小妖认识这么久,还没有被小妖这样主动牵过手。小妖那双手细不伶仃的手别看因为常年握枪掌中有茧,但那份适中的力道以及指节纤细,握在她的手上,那是柔软中带有厚重,像裹了层棉絮儿似的舒服。花烛泪笑盈盈地回握住小妖的手,用眼角余光朝小妖瞧去,见到小妖那得意又欠扁的小模样看着又是喜欢又想拍几下。
两人在朱雀谷里被那阴寒之气泡久了,如今走在林荫树下,在被树荫罩着的回廊与假山间的小径里穿来绕去,享受着这秋高气爽的清爽秋风的吹拂,倒也觉得格外畅快。小妖的曲子也越发哼得起劲,最初花烛泪光去注意小妖的手去了还没在意,但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最后忍不住出声问:“你哼些什么呀?”其实是想叫小妖别哼了。别人哼曲,时高时低音律起伏,听起来那是韵味悠扬余音绕梁。小妖哼曲,那是魔音穿耳。高的时候吧,像一只被捏住脖子正遭人割喉宰杀的公鸡发出嘶哑惨叫,低音的时候“呜呜呀呀”像被绑匪用破布堵住嘴发出的变了调的惊惶呜咽,平音的时候吧,跟冤魂索命似的。那个高低起伏连成一串,整个唱的就是“百鬼夜行曲”!
“秦王破阵乐呀!好听不?”小妖春风满面地回答,顺手摘了朵开在假山石缝里的小野花。
花烛泪听到小妖说是“秦王破阵乐”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这哼出的是秦王破阵乐吗?《秦王破阵曲》那么气势磅礴、雄浑沉厚的一首曲子能用哼的么?她心想,“你可千万别在李世民的皇陵前哼,她怕李世民听到这曲子大受刺激从皇陵里爬出来把小妖暴揍一顿。”“好……好听!”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般的好听!
好听就好!小妖哼得更来劲了,她又哼了一段,说:“我也爱这曲子,可只听看过一次演奏。”
花烛泪很想去堵自己的耳朵,愤愤地想:你别一高兴就听不懂反话好不好?可又怕再说出来会伤小妖的自尊,于是干脆就当是蚊子在耳边绕吧。但这曲子,哼得真的好难听,比蚊子叫还难听。花烛泪忍不住翻着白眼想,都说“琴魔”高降婷的琴音能杀人,只怕小妖哼的曲不仅能杀人,还能杀鬼诛神。她就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曲!
“咦?不对呀!”小妖终于不学冤鬼吟唱发出句人声了。
“怎么了个不对法?”花烛泪也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再不对也比听小妖哼曲子强啊。她真怕自己再听下去,全一掌把小妖劈晕。
“我们好像在原地绕耶!喏,这里……我们刚走过,我刚哼到‘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那段的时候我们从这里过去的,这石缝里开的花我还顺手摘了朵。看!”小妖把手里的那朵花从折断处拼回去,与折断的裂痕刚好可以接上。
花烛泪抬起头,四下张望,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与小妖绕进了假山群里,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到处都是假山。她略一皱眉,便往假山上跃去,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