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这时他必须要硬着头皮走出去,于是,他以佯装游罢假山,根本不知有宋南霄跟踪的神态,负手悠闲的走出去。
他前进中,微蹙秀眉,双目注定阁楼的后窗,又似乎听到琴声而出来察看。
他发现那片修竹边沿的小亭,距离阁楼最近,他想站在小亭上,集中目力,不难看出抚琴的人是谁,同时,必须先制服抚琴的人,才能进入内宅。
越过数方花圃,尚未到达小亭,他的目力已能隐约看见帘内的人影。
他停下身来,随即立在一株花树下,仰首望着阁楼后窗的竹帘,作出知音聆琴的姿态,但,却暗暗将功力集中于两眼上。。
竹帘内的那个人,随着他目力的增强,逐渐的透视出来,他第一眼便看出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纤细而娇小的身影,正端坐在一方琴案前,微垂着螓首,静静的移动着纤纤玉手,抚着案上的长琴。
渐渐,已能看清她乌云高挽的秀发上,插着一只含珠金凤,由那一闪一闪的丝丝光华,金凤嘴里嵌着的,似是一串珍珠。
她肩缀玉佩,项挂金环,随着一双玉手的移动,闪闪生辉!
凌壮志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也不知她妙龄几何,更不知她是少妇,抑或是少女?
蓦然,帘中的她,纤指重重的拨了一个音符,接看,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寒潭秋水般的眸子,闪着柔和的光辉,直向凌壮志的后面上望来。
但,她仅那么文静,高雅的一瞥,随即又垂下头去。
凌壮志看得心弦一震,不由扬了扬秀眉,他虽然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但根据那美好的面庞轮廓,断定她是一位天姿绝美的丽人。
由于心神向往和好奇心的趋使,令他情不由已的向前迎去。。
就在他举步向前的同时——
一声惨厉刺耳,直向夜空的惊心惨嚎,划空传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骇人惨叫,将全副心神关注在阁内丽人身上的凌壮志,只惊得浑身一战,本能的止住脚步。
他急忙循声一看,只见西北精舍高楼间,一点白影,宛如巧燕穿云般,微张着双臂,直飞正中最高的一座楼尖上。
紧接着,身形一闪,直奔正西,身法之快,直疑划空流星,眨眼已经不见。
凌壮志看得暗吃一惊,觉得那人的轻功,确属罕见,看来毫不逊于自己,他既然胆敢穿白衣,当然是自恃别人的轻功,不如他的精绝。
念及至此,不由暗哼一声,心中那股子不服气,令他几乎忍不住尽展轻功,追上前去,看看那人究竟是谁。
他心中虽然不服,但那人在金刀毒燕封刀大典的前夕,高手云集,欢筵通宵,全庄灯光辉煌的晚上,居然胆敢深入内宅杀人,这份胆识、豪气,确令他心折、赞佩。
一阵惊呼暴喝,径由内宅那声惨叫处传来。
紧接着,十数道快速人影,纷纷纵上楼顶房面,俱都目光炯炯,游目四看。
凌壮志顿时惊觉,必然尽快回到书房里去,立在此地太危险了。
心念间,抬头再看,阁楼上的琴声,早已停止,那位抚琴丽人也不见了。
凌壮志不敢久停,沿着卵石小径,急急忙忙,直向书房大步奔去。
这时,内宅方向,哭声,吆喊,乱成一片,但,大厅方向,却仍不时传来隐约可闻的猜掌欢笑和干杯声。
凌壮志急步前进中,顿时想起今夜要击毙金刀毒燕阮陵泰的事,因此,焦急的看了一眼夜空,已经三更了。
回头再看内宅那片精舍,不由面色微变,只见两道娇小人影正向园中扑来。
他知道,此番见了金刀毒燕阮陵泰,恐怕又要大费一番口舌解说。
心念间,蓦闻身后连声娇叱:“站住,站住!”
凌壮志不便再跑了,立即神色紧张的停下来!
人影一闪,风声立敛,挡在前面的竟是两个年约十八九岁的侍女,一个穿红衣,一个穿青衣,俱都面色苍白,脸上仍有余悸。
凌壮志曾听铁钩婆说过,卧虎庄的小童侍女们,无一不是身怀绝技的人,俱能飞越外围高墙如履平地,看来,这话倒是不虚。
心念未停,身前两个侍女,同时一声娇叱,伸臂将凌壮志的左右手腕扣住,不由分说,拉着就走。
凌壮志立即紧张万状的惶声问:“啊,两位大姐。。”
话声未落,风声疯然,三人身侧又多了两个劲装老人。
凌壮志早已看见来人是方才和金刀毒燕同桌饮酒的两个老人,只是他佯装未见,这时一俟两个老人停稳,立即委屈的急声说:“两位老英雄快来搭救小生。。”
两个老人见侍女捉住的竟是铁钩婆的亲戚,不由微微一愣,两个人惊异的相互看了一眼,即向侍女一挥手,沉声说:“你们快松开手!”
两个恃女知道老人是庄主的朋友,于是恭声应是,松手退后数步。
身穿灰衣劲装的老人,霜眉一蹙,说道:“相公,不在宾馆休息,为何进入内宅的花园?”
凌壮志立即蹙眉解释说:“小生乃少庄主引道来此房休息,小生因见月光美好,景色宜人,故而在园中赏月。。”
灰衣老人一听“少庄主”,似是无暇再听他说下去,因而一挥手,作了一个“阻止”手势,转首望着另一青衣老人说:“杨兄,我看只有带他会见一郎了。”
青衣老人略一沉思说:“依兄弟之见,这位凌相公还是让这两位小姑娘带去的好,铁钩婆的素性,兄弟甚是清楚,如果惹恼了她,咱们今后就别想再过安静日子。”
灰衣劲装老人,似是也知道铁钧婆是个出了名的难惹人物,因而赞许的连声应是。
于是,凌壮志在两个侍女的挟持下,直向西北那片修竹精舍间,急步走去,而两个老人却要展开轻功,先向铁钧婆送信去了。
凌壮志被挟持着,经过花园,进入竹林,急步向内宅走去,前进中,他的灵智再度一动,觉得这又是一个混进内宅的难得机会。
他不由略感焦急的看了一眼夜空,他想,虽然尚余一个多时辰便天明了,但如能谨慎行事,仍不难得手击毙老贼。
心念间,己进入一座精舍华屋大院,幻火通明,耀眼眩目,不少神色惊悸的小童侍女仆妇们,畏缩的立在一起。
这时,已听到宅内深处传来的哭声和惶急紊乱的喧哗声。
凌壮志的双目不禁一亮,只见门内,在团团围住一群人中,传出哭声。
蓦闻一个苍劲的语音说:“来了,来了!”
围在院中的人一听,纷纷散开,俱都惊异的向两个侍女挟持的凌壮志望来。
凌壮志举目一看,晋德大师、雷霆拐、铁钧婆和万绿萍等人俱都围在院中,而发话的那人,正是在花园中向他问话的灰衣老人。
粉面苍白的万绿萍,一见凌壮志,立即颤声急呼:“凌表哥——”急呼声中,飞身扑了过来,玉掌一翻,直向两个侍女的娇靥上掴去。
两个侍女,身手尚称伶俐,脚尖一点,分向左右飘去,俱都掠得花容失色!
万绿萍无心去追两个侍女,情急之下,伸手握住凌壮志,不由急声问:
“凌表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壮志见万绿萍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甚是感动,尤其,在众目睽睽之下,竟不顾少女应有的矜持,万绿萍对他的心意,可想而知,于是,一定神,茫然惶声说:“小兄也不知呀!”
蓦闻铁钩婆,小眼一瞪,厉声说:“萍儿站远一些,让他们说清楚!”
万绿萍立即忿忿的退了回去。
凌壮志看了一眼老脸铁青的铁钧婆,又看了一眼神色惋惜的晋德大师和面现惶恐的雷霆拐、宋南霄等人。
最后,他发现“俊面一郎”阮自芳,满脸泪痕,两眼红红,正怨毒的望着。
凌壮志心知有异,再看地上血泊中倒着的那人,不由面色大变,脱口一声惊“啊”,身形一连几幌,险些栽倒地上。
绿影一闪,万绿萍立即惊骇过度的把凌壮志扶住。
只见倒在血泊中的那人?竟是金刀毒燕阮陵泰,他的天灵碎裂,血浆满面,手颈微泛殷红,这正是死在“赤阳掌”下的特殊现象。
凌壮志这一惊非同小可,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花,豆大的汗珠,籁籁的滚下来,他确没想到,方才那个轻功卓绝的白衣人,居然也会他具有的赤阳掌功。
他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注定金刀毒燕的尸体,完全呆了。
万绿萍见凌壮志骇成这副样子,芳心一痛,脱口低呼:“凌表哥!”说着,双手轻轻摇撼着凌壮志的臂。
凌壮志一定神,唯恐怕地上死的不是阮陵泰,因而不解的颤声问:“这。。
这。。这不是阮老庄主吗?”
话声甫落,蓦闻晋德大师沉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快请扶小施主厅上坐,不可将他吓坏了。”
万绿萍一听,立即扶着凌壮志,绕过众人,直向正中过厅上走去。
“俊面一郎”阮自芳,听说击毙老庄主的是个身穿白衫的少年,因而对凌壮志颇为怀疑,但这时见了凌壮志惊吓欲绝的神态,疑虑顿时消除了不少。
他想,一个身怀高绝武功的人,不可能见一具死人尸体,会吓得面色如纸,魂飞天外,尤其,就是伪装,也绝不可能如此逼真。这时,已有数名庄丁,前来收尸了,晋德大师,立即请雷霆拐、铁钩婆等人厅上坐,但他自己却大袖一挥,腾空飞上房顶,直向正西驰去。
凌壮志呆呆的坐在一张漆椅上,宛如吓掉了魂,对走进大厅的众人,视如未觉,因为,他正苦思急想,那个身穿白衫的人究竟是谁。
他不由在心里问着自己,莫非是师父又复活了,他觉得这是不合理,也不可能的事,人死怎能复生?
继而一想,心头猛然一震,心说,莫非是师父以前曾收过另外的徒弟?
但,五年来却从没听师父说过!
心念间,蓦闻铁钩婆以满不高兴,而又不便发作的口吻,沉声问:“一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何引他到你父亲的书房里去,还有那两个侍女怎的能不问个清红皂白便将他捉了来,你们看,如今将他吓成这副样子。”
说知,显得异常心疼的指了指神情茫然,呆坐椅上的凌壮志。
凌壮志这时才知道那座精舍书房是“金刀毒燕”阮陵泰的,因而,愈加证实阮自芳心怀不测。
阮自芳虽然心中有鬼,所幸他尚未来得及向凌壮志下手,自然他有恃无恐,毫不慌张,他举袖拭了一下面颊上的泪水,苦着脸说:“小侄因凌相公是读书人,不宜和那些武林贺客们住在一起,因而才将凌相公引到花园书房里休息。。”
一直立在凌壮志身边的万绿萍,未待阮自芳说完,立即不解的问:“听说老庄主生前曾有严命规定,任何人不得进入内宅花园,违者处死,不知可有这条规定?”
立在一角的宋南霄一听,顿时惊得面色一变,想到方才暗中盯梢阮自芳,悄悄潜入后花园,实在是太冒险了。
阮自芳似乎没想到万绿萍居然知道这条规定,因而被问的白面一红,但他略微一顿,立即解释说:“家父早已将那间书房让给在下了,是以在下有权让凌相公去住。”
铁钩婆立即沉声说:“既是这样,贵宅的侍女更不该将少庄主接待的客人,不问清楚便提来了。。”
阮自芳虽然对铁钧婆非常不满,但他对万绿萍仍没死心,是以不敢面现不悦,因而痛苦的说:“现在家父惨遭人害,小侄方寸已乱,至于两个无知侍女,生杀与否,任由前辈指示。。”
雷霆拐萧子清立即打圆场说:“铁钩婆,现在情形特殊,大家心情慌乱,侍女们冒犯贵亲戚凌相公的事,只有改日再谈了。”
铁钩婆有机会下台,自是不便再加追究,但“卷云刀”宋南霄的削薄嘴角上,却立即掠过一丝诡笑。
他虽然不敢当面揭破凌壮志与万绿萍的关系,去开罪人人俱怕三分的铁钧婆,但有打击凌壮志的机会,他仍不愿放过,因而干咳一声,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含笑说:“在下奉劝万前辈,大可不必为这些小事生气,其实,这也不能尽怪两个侍女不好,凌相公也有不是之处,少庄主既然将他请至书房休息,就应该早些就寝,擅离居所,游荡内宅,对主人就是不敬。”
说此一顿,狡狯的目光不由阴刁的瞟了一眼凌壮志。
凌壮志听得满腹怒火,但他却不敢说出宋南霄曾经潜入花园的事,那样做必弄巧成拙,露了自己的马脚,因而只能暗暗生气。
阮自芳见有人打击凌壮志,心中自是感到快慰,雷霆拐一群老人家,竟也有三二个人抚髯颔首,表示同意。
铁钩婆只气得老脸铁青,但又不便发作,万绿萍娇躯微抖,恨不得拔剑杀了这个狗才。
宋南霄见凌壮志神色有些不快,万绿萍气的娇靥变色,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报复后的快慰之感,因而继续阴鸷的说:“尤其方才向老庄主暗下毒手的人,据说也是一个身穿白衫的俊美少年,这对凌相公来说,虽是巧合,但也不无可疑之处,何况阮老庄主生前,尚曾严格规定,擅入花园者处死呢。。”
凌壮志早已气得浑身颤抖,但他却时时谨防眼神外露,因而赶紧闭上眼睛,缓缓低下头去,不知之人,尚以为他自知理屈了。
铁钩婆,万绿萍,虽然将宋南霄恨之入骨,但两人已意思到对方胆敢如此放刁,当是自恃知道和凌壮志间的真假关系,是以,两人也怕宋南霄当众揭破,因而,仅望着宋南霄忿忿冷冷一笑。
这时,宋南霄见铁钩婆和万绿萍对他有了顾忌,神色间愈显得得意了,于是眉梢一扬,正待再说几句,一阵轻微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径由厅后传来。
阮自芳一听,面色立变,倏然由椅上立起来,同时脱口低呼:“我七师叔回来了!”
说话之间,神色紧急,目光紧急,迅即看了一眼铁钩婆等人。
雷霆拐、铁钩婆,以及十数劲装老人,俱都感到有些愕然,他们似乎从没听金刀毒燕阮陵泰说过,他还有师弟或师妹。
但众人看了阮自芳的紧张神色,断定他这位“七师叔”定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否则,决不会将飞扬拔扈,心高气傲的阮自芳,骇成这个样子。
由于来人是阮自芳的长辈,众人自觉都是客人,为了表示礼貌,因而也纷纷的立起来。
凌壮志被宋南霄激的正满腹怒火,虽然被身边的万绿萍悄悄由椅上拉起来,但他无心去看来人是谁。
由于这厅上的人,俱都摒息静立,因而,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听得愈来愈真切了,所有人的目光,俱都盯着厅后紧闭的屏门。
呀然一声,正中两扇屏门,应声打开了,厅上所有人的眼睛不由得同时一亮——
凌壮志本能的转首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八个手提纱灯的侍女,像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位国色天香,超脱尘俗的绝美少女,飘然走进厅来。
正中少女,年龄最多二十岁,一身淡紫衣裙,外罩紫缎长襦,高挽如云秀发上,斜插一只含环飞凤,那阵悦耳的环佩叮叮声,正是发自她的身上,看她举步姗姗,分明是一位弱不禁风的千金闺秀,如不是听了阮自芳那声“七师叔”的称呼,任何人不敢说她是一个身怀武功的少女。
这时,雷霆拐和铁钩婆等人,俱都看愣了,他们确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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