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和尚猛一点头,极为同意的说:“是呀,跛脚的当时也曾如此说过,只是秦老人非常喜欢薛鹏辉,加之秦老员外又不知绿林中的罪恶,也就颔首应充了。”
就此一顿,慨然一叹,立即又挥挥手,显得不耐烦的说:“好啦,不谈这些啦,江湖上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说也说不完,谈也谈不清,我们还是谈别的吧!”
邋遢和尚见多识广,有的是奇闻怪谈,加上他生相滑稽,吃像可笑,不一会,便将沉闷的气氛,改变成愉快的场面。
二更时分,风浪渐大,船身颠簸的厉害,除了宫紫云有些感到不适外,凌壮志、展伟明和邋遢和尚,俱都神色自若,谈笑风生。
蓦然,一阵清脆的小铜钟声,径由舱外传来,接着,船首、船尾,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凌壮志、宫紫云,知道已到达对岸,正在靠向码头,不禁依别的看了一眼邋遢和尚与展伟明。
邋遢和尚,仰首喝尽了前面杯中茶,哈哈一笑,说:“我和尚性急,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起身离座,当先向舱外走去。
凌壮志三人,急忙跟在和尚身后。
来至船面上,风强浪急,远处一片漆黑,南岸沙滩上,一大片黑影幢幢的房屋,仅靠近河边的几家客店门口,尚亮着一两盏防风灯,正随着夜风左右摆动,沙滩上,一片冷消。
这时,船距码头,已不足五丈了,船老大见凌壮志等人走出舱外,立即含笑迎了过来,同时举手一指岸上屋影说:“这是青龙渡口,上岸的客官可以由此下船了。”
邋遢和尚,哈哈一笑,说:“小子们再见,我和尚要先走一步了。”
话声甫落,身形已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直向岸上飞去。
四丈距离,在邋遢和尚来说,是轻而易的事,这位怪老偏偏要演一手武林绝技“云中筋斗”。
就在他身形到达岸边,即将下降的同时,一声低喝,两臂疾挥,一连几个筋斗,身形再升两丈,继而飘然落在岸上。
凌壮志、展伟明十分赞服,不由脱口喝了一个烈采。
邋遢和尚飘落地上,愉快的哈哈一笑,朗声说:“雕虫小技,只当游戏,小子们何必喝好。”转身如飞驰去———凌壮志,宫紫云和展伟明,三人同时恭声高呼:“老前辈珍重,再见了!”
话声甫落,邋遢和尚的身影,已消失在岸上远处的黑暗中,同时,传来一声爽朗豪放的哈哈大笑。
这时,船已靠岸,底舱的门已经开了,展伟明告诉船老大将红马接上岸去。
凌壮志想起禁闭在齐云山大佛寺的展伟凤,心情顿时一阵黯然,于是面向展伟明宽慰的说:“展世兄可先至齐云山大佛寺羁绊住‘琼瑶子’前辈,务必阻止她将凤姑娘押回天山去,小弟将娟师姊送到金陵,立即星夜赶去。”
展伟明黯然神伤地说:“我想先回石门镇,请赵家老妹子黄飞燕和我一同前去,她比我聪明,处事比我说话好听,也许能说动琼瑶子的心。”
凌壮志立即颔首赞声道:“赵夫人能去最好,以她的面子,也许能将凤姑娘留住。
说话之间,船伙已将红马拉上沙滩。
展伟明立即愁眉苦脸的说:“小妹夫,老妹子,祝你们一路顺风,我大明要走了。
凌壮志、宫紫云,也黯然颔首说:“会期不远,来日正多,祝你一路福星。”
展伟明黯然沉声应了声是,飞身纵上码头,认登上马,呼了声“珍重”,拨转马头,直向镇上驰去。
凌壮志、宫紫云静静地立在船头,直到展伟明的马影消失在青龙镇口,才回身走进舱内。
邋遢和尚与展伟明一走,舱内气氛顿时显得孤寂,但,也给了凌壮志向爱妻宫紫云体贴的机会。
两人进入舱室,里面布置得非常简朴,除了一床一几和一个方凳外,再也没有什么了,床上铺着洁白的厚褥,叠着整洁的棉被,令人看了舒服。
凌壮志将宫紫云揽入怀里,体贴关切的问:“今天觉得累吗?”
宫紫云温顺的依在凌壮志的怀里,深切的望着凌弟弟,妩媚的一笑,幸福的摇了摇头,柔声说:“没什么,坐几天船,也许会好起来。”
凌壮志心中平静不少,同时也升起一丝蜜意,两臂将宫紫云搂的更紧了,他每独自伴着娇妻的时候,他的心总是感到无比幸福。
但,在他幸福的后面,心灵深处,却隐藏着无限的感伤,那就是对万绿萍、展伟凤、秦香苓和叶小娟等人感到歉疚。
船,在强劲的夜风中,滚滚的河面上,顺流东下,整个大船上,除了风吹桅杆,不时发出吱吱的响声外,一切都是寂静的。
凌壮志拥着如仙姬的爱妻假睡,他的脑际仍恍惚飘荡着四个丽姿不同的少女影子。。
他第一个想到的万绿萍,他是,她已经死了。他没想到这位娇憨秀丽的小姑娘,如此痴情,为他而死。
他目前最感焦急的是尽快找到“穷书生”,问出万绿萍的尸首存放处,因为,时日一久,娇躯已腐,虽有“冰果琼浆”,也无济无事。
他知道,灵丹妙药虽有起死回之效,但人真正死尸已凉,断了气息,同样的毫无用处。
但是,他明知无效,也要尽心一试,他要用火热的赤阳神功,将万绿萍的死尸暖热,用丹田凝聚的真气吹动万绿萍的呼吸,再将有起死回生功能的“冰果琼桨”,放进万绿萍的樱口里。。
凌壮志想到此处,心中暗自一叹,这种想法,不啻大海捞针,白日梦话,但是,不如此,无法减轻他心灵深处的歉疚和痛苦。
第二个清丽娴静,洁如百合的叶小娟,现在,已经知道她是张师母的女儿,至于她是否是恩师的新骨肉,已无计较的必要,而就那夜天山峰解衣察证胸前暗记的事来说,至少已得到张师母的谅解,叶小娟的将来,两位师母自会安排。
但是,现在他已被歹人掠去作了人质,是否不为歹人羞辱,毫无一丝把握,也可能因抗拒歹人的阴谋,而丧失了生命。
继而一想,假设没有自己急于要揭开恩师身世之迷,她们母女,也不会因歹人企图攫取秘芨而将她们母女掠去。
第三个小女,是美艳英丽的展伟凤,她为怕失去自己,而甘冒武林禁忌,将受业恩师仗以成名的“寒玉宝扇”相寄。
目前,她已被监禁在齐云山大佛寺,假如自己不在卧虎庄院晚宴上展露玉扇,在天都峰不用玉扇杀人,也许这件事不会为天山五子知悉。
如今,琼瑶子又含忿离去,是否匆匆将展伟凤押回天山金霞宫,听候她掌门师兄的处分,尚难预卜!
假设被押回天山金霞宫,后果实堪忧虑,展伟凤也许被收回一身高绝武功,逐出天山之门,也许以最严厉的派规治罪,囚禁终身,直至老死。
心念至此,凌壮志暗暗决定,果真如此,就是把天山派闹个天翻地覆,也要为展伟凤争回自由之身。
第四个少女,也是令他最难堪,最痛悔的一个少女。
秦香苓,活泼任性,娇美动人,没想到为了让自己见识一番石阵的奥秘,而铸成遗憾终身的大错。
如今,被薛鹏辉掠上玉山,囚禁总寨,每日鞭打三次那样如花似玉的少女,何堪如此惨烈的刑苔,这些天来,也许也被活活打死。
心念至此,胸间顿时充满了怒气,想到薛鹏辉散播恶言,以秦香苓为诱饵自己前去,愈如怒火高炽。
他暗暗发誓,秦香苓如果是受些铁窗之苦,他宁愿忍辱受气,向薛家父子赔罪,请秦香苓与薛鹏辉完成夫妻大礼。
假设,秦香苓已被打得骨瘦伶仃,甚或奄奄一息,他们薛家父子的玉山基业,也将从此结束,他决心将这座倚仗天险建成的玉山总寨,夷为瓦砾。
凌壮志,思前想后,无法入睡,他的一颗心.就像行在滚滚黄水上的一艘大船,起伏不定。。
他深深觉得,这四个少女,无一不是为了他,无一不是因他而受苦受难。。
蓦然,他心头一凛,不由暗自惊呼,莫非自己果是一个煞星?小魔头?
不吉利的人?不然,为什么与自己接触的几个少女,都遭了劫难?
念及于此,掌心中不禁惊出一丝冷汗,他不自由主的睁开眼睛看看偎在怀中的娇妻宫紫云,他暗暗祈祷,让天神降福给这位苦命的姊姊,不要再加她身上任何恶运。
他发现爱妻安祥的闭着凤目,长而黑的睫毛,愈显得动人,美丽灵巧的琼鼻,发着均匀的呼吸,鲜红的樱唇,挂着甜甜的微笑,微蹙的黛眉,似嗔似怨的笼罩着一丝忧郁,似是正梦到令她又气又喜的趣事。
但,他却不知宫紫云也正在思绪不宁,难以入睡。
她偎在爱夫凌弟弟的怀里,有时会感到肚子里的小东西会不时蠕动,这令她又忧又喜,又恐俱。
想到小东西的可爱,令她忍不住要笑,想到生产时的痛苦,又令她感到惶恐,想到回到金陵,家中仅有一个老仆,又使她感到忧虑。
她怕孤独,但她又不愿阻止爱夫前去了结必须他前去才能了结的事,她原本是个具有高绝武功的少女,今日,已是将要生孩子的母亲。
她自觉变得平凡了,已经没有少女时那样好动争胜之心,现在她只想着将来如何妥善照顾自己的孩子。
她自信是个占有欲极强,而且善妒的少女,可是如今有了小东西,她把一切都看淡了。
现在,她唯一担心的是煞气颇重的凌弟弟,她不希望他再在江湖上去动,她希望小夫妻暂时在金陵故居住下来,然后同时返回恒山凌霄庵,伴着看破红尘的母亲“飞花女侠”永远厮守在一起。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需要凌弟弟去办的事太多了。
她不是不想和凌弟弟一同出生入死,但是有了上次震动胎气的教训,她怕了,再不敢和人交手,妄动真气。
尤其,今后腹部一天比一天大,行动一天比一天笨,如勉强同去,遇有艰险,反而成了凌弟弟脱身应变的累赘。
她对今生能否独自占有凌弟弟,已经毫无信心,因为有许多事是她意想不到的,她自觉人不能抗拒命运,因而她也愿意一切听天由命了。
。。。。
船,顺流而下,快如奔马,是以,不几天,便到了开封以北的大公渡口。
这时,天色刚刚入暮,渡口沙滩上,集满了货物和车马行人,人声吵杂,车响马嘶,乱成一片。
凌壮志为了避人耳目,即命船老大将船停泊在距离渡口数十丈外的河湾处,决定天黑后,再下船上岸。
宫紫云经过几天来的充分休息和运动,以及凌弟弟的体贴照顾,身心俱极畅快,一切恢复如前,已毫无一丝倦意。
两人立在舱内窗前,暗察岸上和渡口的情势,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物。
细察良久,发现人群中,极少有武林人物,即或有,也是一些因事过往的一般豪客,以及押镖的武师和趟子手。
两人看罢,安心不少,小夫妻俩不是怕事,而是目前不愿惹事。
宫紫云转首对揽着细腰的凌弟弟,妩媚的一笑,愉快的说:“我们改走这段水路,也许将那些企图获取秘芨的歹人摆脱了。”
凌壮志赞同的颔首微笑,说:“他们的目标都集中在孟津,虽然也知道我们上了船,但无法断定我们在何地上岸,待等他们听到消息,我们已绕过了开封,到了许通。”
两人相对一笑,正待转身离去,蓦见渡口人群中,一匹红白杂花大马正向着这面轻步驰来。
花马上坐着一个柳眉杏眼,背插长剑,一身花衣的少女,她正神色焦急的微蹙柳眉,用炯炯闪光的大眼睛,搜寻着停在河边的几艘大客船。
凌壮志、宫紫云,两人一见花衣少女,几乎是同时惊呼:“啊,那不是秦香苓的侍女唤春吗?”
宫紫云又转首望着凌壮志惊异的问:“她怎的会在这里?”
凌壮志看到唤春,顿时如见故人,恨不得飞身纵至船面,向她高声招呼,问问秦香苓的近况!
但是当着宫紫云的面,他不敢造次,只得强抑心中的激动,迟疑的说:
“恐怕是寻人吧!”
果然,只见唤春将马停在十数丈外的一艘三桅大船前正和含笑,向着船上的一个船伙问话。
宫紫云看得心中一动,不由急声说:“恐怕是找我们吧!”
凌壮志虽有此想法,但他仍摇了摇头,迟凝的说:“不可能,她怎会知道我们在此地。”
宫紫云由凌弟弟的秀眉颤动,已看出他强自抑压的心意,因而嗔声说:
“即使不是找我们,你也该去打个招呼,向她问问苓姑娘当初被掠去的经过情形,这对你将来前去玉山评理,不无益处。”
说话之间,十数丈外的唤春,已满面失望神色的催马向这边走来,显然,那艘船上没有她要找的人。
凌壮志一见,只得颔首的说:“好吧,我去问问她找谁。”
说罢,急急走出舱外,走到船舷,立即向着正在沿河走来的唤春一招手,同时凝气低声问:“唤春,你找谁。”
正转首寻找着河边许多大船的唤春,闻声急忙望来,举目一见船上的凌壮志,忍不住惊喜欲狂,脱口娇呼:“凌相公!”
娇呼声中,急挥纤手,小峦靴一扣马腹,花马如飞驰来。
待花马奔至船前,唤春俏丽的粉面上,已挂满了泪水。
凌壮志一见,心中也涌起一丝酸意,不由亲切的急声说:“快些上来说话。”
说罢,转首望着船面上的几个船伙,吩咐说:“快将这位姑娘的花马接进船上来。”
其中两个船伙,恭声应是,匆匆跑下底船去。
这时,船舷上人影一闪,满面泪痕的唤春已飞身纵上船面,立即叩首下拜,同时恭声的说:“小婢唤春叩见相公。”
凌壮志心中虽然难过,但俊面上仍挂着一丝不自然的微笑,于是,微一俯身,做了一个扶起手势,同时和声说:“唤春快起来。”
唤春叩罢头,应声立起来,举目看到立在舱门的宫紫云,又急上数步,叩首下拜,同时恭声说:“小婢唤春叩见夫人。”
宫紫云虽然听得有些迷惑,不知唤春怎的知道她已和凌弟弟结了婚,但仍谦和的含笑说:“快请起来,进舱进话。”
说着,亲手将唤春由舱面上扶起来。
俏丫头唤春又叩了个头,应声立身起来,恭谨的跟在凌壮志和宫紫云的身后走进舱门。
凌壮志和宫紫云,让唤春坐下答话,同时不解的问:“唤春你是怎的知道我们乘船前来开封?”
唤春立即欠身回答说:“小婢在汜水明境遇到了‘巡遢和尚’老前辈,是他老家人告诉小婢来此会见相公和夫人。”
凌壮志和宫紫云,这时才知道唤春找来的原因,同时,也知道了她为何唤宫紫云夫人了。
唤春继续说:“小婢知道水路行船虽慢,但却是日夜兼程,因为小婢也星夜赶路,昨天正午时分便赶到此地了。”
凌壮志仍没忘记江南闻风北来的高手,因而,关切的问:“汜水那里可有江南各派的高手?”
唤春立即连连颔首,正色急声道:“有有,很多,大都听说相公和夫人要在孟县附近渡河而去的。”
宫紫云插言问:“你来开封的沿途,可曾发现有人讨论相公来开封的消息?”
唤春立即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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