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花落晚妆(全本) 语笑嫣然(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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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花落晚妆(全本) 语笑嫣然(完结)-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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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自己的父亲,云姜几乎印象全无。她只知道,在她刚出生后不久,父亲便因为一场意外撒手西去。云姜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

    当时的夏家尚算殷实,和云姜比邻,夏离嫣心善,待云姜母女极是亲切。而云姜的母亲也很喜欢夏离嫣,直开玩笑说要认夏离嫣做干女儿,但转而又叹自己清贫,没有那样的福分。

    许多事情的细节云姜都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大约是某天的黄昏,自己粒米未进,饿着肚子满院地找吃的,也不见母亲的踪影。她看见屋前开满晚妆花,想起自己最爱在花丛里跟母亲玩捉迷藏,还以为母亲这次是躲进花丛里了,于是又在花丛里摸索一阵,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最终也没有找到母亲。后来,天黑了,夏离嫣带着馒头和半只(又鸟)腿过来,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母亲,她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回来,她托我好好地照顾你。云姜年幼,只知道难过,也不懂得问因由。夏离嫣的承诺是当你长大了,我便会把详情都告诉你。可是后来帝王的一场微服私访,他们俩来不及道别,皇帝就带走了夏离嫣,也带走了云姜关于母亲的一切。

    云姜道:“你走后我便食百家饭,有人嫌弃我嘲笑我,也有人怜悯我。我只是心中记挂着,想知道当年的事情。入宫,也是为了让自己有一处安身之地,免去衣衫褴褛乱世漂泊之苦。夏姐姐,你是我在这世上唯的一亲人了。”

    一句亲人,说者热泪盈眶,听着亦是动容,桃花般的眼里噙满泪。夏离嫣握了云姜的手,将她所知道的告诉她:“你母亲原是京中富人家的小妾,因厌倦了受辱受欺压的生活,私逃出来,与你的父亲相遇,结了连理。她忽然离弃你,只因那富人不肯放过,始终还是找到了她,硬是将她带走。那富人还威胁她,若是不肯与自己回京,便要拿你来做发泄,你母亲无奈,只好应允。我无意间撞到那样一幕,你母亲便将你托付给我。只是,我没能好好地照顾你……”夏离嫣愁煞了眉,想起云姜满背的伤口,道,“这些年,你定是吃了很多的苦。”

    原来是这样。云姜心底牵挂的事情,总算得了圆满的说法。可是事实残酷,云姜想念母亲,想着她不知道后来境况如何,心中无奈,不禁悲从中来,伏在夏离嫣的肩头嘤嘤哭了起来。泪眼迷蒙中瞟见窗外的天色,已是黑如墨盘,云姜只好赶忙扶着床沿落了地,对夏离嫣道:“天色已晚,离嫣,我必须得回尚衣局了。”

    夏离嫣忙起身端了桌上的药碗,道:“你赶紧喝了它。你这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若歇了药,只怕反倒愈加累赘。你便每日过来服药,只偷偷地,抽出一点时间便好,也不必怕被人发现,在我这里,你是大可放心的。”

    云姜泪痕未干,端了药碗咕嘟咕嘟地灌下去,对夏离嫣又是一番诉说,才恋恋不舍地走了,依然是气虚步缓,行动蹒跚。

    走了好久,云姜低头一看,那袖珍的同心结,从袖口落进掌心。交错的丝线,饱满的色泽,红如朝霞,蓝若碧空,她心中轻轻一漾,便将结子握得更紧了。

   正文 第3节     那几日,云姜都小心翼翼地往暮烟楼去。苦涩的中药,一碗一碗喝下去,她的气色逐渐好起来,走路也轻快了许多。逗留的时间里她,便和夏离嫣话家常,一同回忆故乡的景物习俗,皆是一阵唏嘘。夏离嫣闲在暮烟楼里,仿佛并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圣驾是到不了这里的,曾经耳鬓厮磨时将梅花胎记当作醉人的朱砂,直捧着细细亲吻的男子,到如今已是抱了他处的软玉温香。虽然偶有集会,皇帝也会召夏离嫣出席,可是混在六宫粉黛之中,受皇帝长期的眷顾实在少之又少,夏离嫣说,觉得自己就跟随身伺候圣驾的宫女没有区别。但这般尴尬的处境,自己并不介怀,只说幸好自己喜爱清闲,也不必参入那些后宫妃嫔之间复杂的争斗,反倒是平静自在。

    “姐姐一直便是这样温婉娴静的性子。”云姜也不知是赞还是叹,搁了药碗,道,“今日要给朗月帮衬着缝两件衣裳,我这就回去了。”

    其实从尚衣局到暮烟楼,绕过御花园,沿南面的阁道走,是寻常通行的道路。云姜来了几次,也都是这样循规蹈矩地过来,但是这一次,她突然想偷偷观察御花园的样貌,索性就大胆选了经过御花园,在绿林秀水之间穿行的这条路。

    突然,云姜见那溪跃桥对岸款款地走来一行人,领头便是那个脸皱巴巴的凶嬷嬷,掺着神色倨傲的李妃娘娘,云姜心道不好,连忙转身躲到了路旁的假山背后,生怕被发现。她一颗心突突直跳,连大气也不敢出。

    却听得那凶嬷嬷道:“靳云姜那贱婢,看来是倔得很,磨得只剩半条命,嘴还那么硬。”

    李妃沉声缓慢地说道:“我真是低估了她。但若那真凶确然是洛明栀,我定要老六也脱不了干系。”

    老嬷嬷连连点头,道:“是奴才亲眼看见的,还会有假吗?那洛家的小姐跟桑妃在湖心的游船上拉拉扯扯,桑妃便落了水,洛小姐也不救,袖手旁观,看到桑妃浮了,不挣扎了,她才一个猛子扎入水里,后来竟也不见上岸,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逃走了。只是,娘娘您说这也奇了,通常外面的人入宫,必是有记录的,但当日的宫门管出入簿的人,老奴也偷偷地使人查过了,并无洛明栀出入的记录。反倒只记了她在桑妃溺水的前一日的进出。”

    李妃与老嬷嬷等人说着说着穿过了假山。云姜背脊贴着突兀的花岗石,一片沁凉,却还是吓出了一身的汗,额头和鼻尖也挂满细密的水珠子。一直待那行人远得完全看不见了,云姜才敢动了动手指头,然后渐渐地铆足劲跨出一个步子来。

    云姜总算明白了何以李妃之前会那样逼问她。原来杀害桑妃的真正凶手,竟是洛明栀。而李妃知道洛明栀跟楼青煜关系亲密,所以顺水推舟,把楼青煜也卷进了此案。悬音湖上发生的事,是李妃身边的那位老嬷嬷钱氏亲眼看到的,她回来向李妃禀报,李妃却并不急于揭穿,反而将事实藏着,寻思要如何使这件凶案将六皇子也一并拖下水。然后,李妃想起那块秦妃的木腰牌,李妃便就生出借云姜之口污蔑楼青煜的念头。只是云姜倔强,硬撑过了自己残酷的私刑,无奈,却总不能将云姜给逼死了,那样既免不了惹一身的麻烦,也同样无法达到目的。可是她哪里想到,兜兜转转,她的心思算计,却又被云姜偷听了去。

    云姜不明白的是,洛明栀为何要杀桑妃?而按照凶嬷嬷说的,洛明栀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皇宫的呢?再者,自己获悉了这天大的秘密,要如何在这宫里继续待下去呢?

    想起楼青煜那冷傲轻蔑的模样,云姜也不禁有些微的痛快,他那么彻头彻尾无比讨厌的一个人,自恃尊贵骄矜,却原来指使跟一个杀人的凶手走得亲近。云姜想要借嘲笑的心态来缓解内心的紧张,但笑不出来,便只拿衣袖揩掉了满脸的汗,慌手忙脚地过溪跃桥去了。

    那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楼青煜?他会相信吗?或者楼青煜是不是早就已经知情了呢?

    还有,楼青煜和洛明栀究竟是什么关系?万一他们关系很密切,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云姜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好像楼青煜真的就在附近,正拿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她似的。

    前面有太监阴阳怪气地催促:“赶紧了,别磨磨蹭蹭的。”

    “是。”云姜回了神。

    刚才,云姜正很不情愿地在楼青煜的舜禾宫里处理衣物,她怕撞见那蛮横讨厌的六皇子,心里一直反复地在想着洛明栀的事情,心绪不宁。

    太监点清了衣物,把几件暗花绸缎的袍子折叠整齐递给云姜,云姜捧着衣裳,正要离开,却突然听到一侧传来喝令:“小宫女,你站住。”

    云姜心里大叫不妙,楼青煜出现了。她怯怯地看过去——竟然一共有三人,从远处夹着朗朗的谈笑之声款步而来。

    楼青煜站在最右边,他穿着艾绿色织锦缎的袍子,圆领阔袖,腰间系了一根玉带,是简约而不失贵气的装束;那中间的男子,身形臃肿,比楼青煜矮了半个头,年过三十的模样,皮肤白皙,小眼,圆脸,稍稍一笑,两颊堆起肉,双眼几乎就只剩两条缝隙了;最左边的那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带着点武夫气,但衣着却不俗,袍子上以金线织成的图样,在阳光底下很是耀眼。云姜认得,他们便是楼青煜的兄长,琰昭国的另外两位皇子。中间那个胖子,是大皇子楼天霖,左边的是四皇子楼坤。

   正文 第4节     三人走到近前时,云姜嗅到了浓重的酒气,再看那楼天霖,已是两颊酡红,醉眼迷蒙。

    云姜立即欠身行礼,向几位皇子请安。

    楼青煜出声问道:“小宫女,今日是你负责舜禾宫的清洗?”

    “是。”云姜简短地答。

    楼青煜揉了揉鼻子,道:“那你可得小心了,若是少了一件衣裳,或者哪里破了,我就把你丢到水仙池去喂鱼!”说罢,竟然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云姜知他定是又在得意上回撞她落水一事,心中不快,只暗地里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发作,勉强平息怒火,告退了。

    楼青煜看着云姜的背影,还记挂着和兄长的酒会尚未尽兴,便挥了挥袖说:“咱们索性再到御花园里去,抱了坛子,一醉到天光。”

    却听得楼天霖道:“愚兄不胜酒力,这会儿已经是天旋地转分不清东西了,今日作罢,改天再来和弟弟们痛饮。”

    楼坤便也就顺势接了茬,道:“我亦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六皇弟,我们改日再聚如何?”

    楼青煜赶紧转称身体要紧正事要紧,一番寒暄,便匆匆地散了。

    楼天霖离开的背影,稳健有力,一点醉酒的迹象也没有,楼青煜站在雀替下,嘴角渐渐浮起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微笑。自己又哪里想跟两位兄长喝什么酒,联络什么感情呢,不过都是逢场作戏而已。他也深信,在两位兄长的心目中,自己不过是个外人,是他们竞争皇位的对手,他们表面上看来彼此交好,但暗地里的心思之深,谁又能猜到?单看那李妃平日里是如何针对他,就知道这其中的暗涌有多深了。

    再说云姜离开舜禾宫,还未回到尚衣局,却半路杀出几名侍卫拦住她,一个白眉太监气势汹汹道:“你随我去尧华宫走一趟吧,大皇子要见你。”

    云姜顿时愣住了,眼前浮现出的,是刚刚在舜禾宫遇见的那张笑得连眼睛也看不见的胖脸。

    关于大皇子楼天霖的传闻,云姜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他性格圆滑很是讨皇帝欢心,他好财、好女色,仗恃着皇子的身份,暗地里的污秽勾当也做得不少。但他的胞弟楼坤却只好酒和兵器,是一介武夫的性格。

    刚才还在舜禾宫遇见他,怎么转脸他竟派了人来拦截自己,领去尧华宫呢?云姜打着寒战,恭敬地对那太监道:“奴婢如今正当差,要回尚衣局向刘公公交代,未知大皇子是有何事要吩咐奴婢呢?”

    这太监亦有等级尊卑,白眉太监听云姜口里说出刘公公,便鄙夷地一笑,道:“刘荣那厮,我稍后差人和他说一声便成,大皇子要见你,那是你几生修来的福分,指不定你以后就不用再这样奔忙伺候主子们的衣衫了。”说罢,便是意味深长地一阵狞笑。

    云姜紧张得脸色发青,喉咙发干。那太监和侍卫凶神恶煞地将她围着,光是眼神已经叫她毛骨悚然了,更何况等下还要见那居心叵测的大皇子……难道她只能顺从地跟他们去尧华宫,做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这个时候还有谁能救她?

    云姜在太监和侍卫的监视下,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尧华宫走。只盼着路长一点,再一点,永远都不要到尽头,永远都不要到尧华宫。云姜想着楼天霖那不堪入目的模样,急得都要哭起来了。

    突然地,夹道的转弯处有三五个人迎面而来,为首的竟是骠骑大将军沈就澜——是他!云姜顿时犹如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不敢说话,只能不断用一种乞怜的惊恐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沈就澜,希望他能看得懂。

    沈就澜当然也看到了云姜。

   正文 第5节     他对云姜的印象很深刻,可是此时此刻的她眼神古怪,似有惊恐,欲说还休,与平时大不相同。沈就澜不禁纳闷,再转头看看白眉的太监,那人正向他行礼,低了头,退至夹道的一边,恭敬地站着。通常朝臣不便干预后宫之事,遇到了,便就各自顺着礼仪,行对一番,他不能随意开口去询问对方,便狐疑地再看了一眼云姜。

    云姜知道沈就澜这一走便是把她最后的逃生机会也带走了,她故意向左侧跨一步,假作相撞,手里捧着的袍子哗啦啦散落一地。

    云姜赶紧跪下,一边搂起洒落一地的衣服,一边求饶道:“奴婢该死,冲撞了将军,将军恕罪!”然后趁着蹲身下去的时候,在沈就澜耳边轻道:“将军救我!”

    沈就澜一惊,但却不动声色,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云姜的低语,而只是很礼貌地笑了笑,示意自己并不责怪云姜莽鲁莽。白眉太监一边训斥云姜,一边向沈就澜躬身道歉,沈就澜理了理微皱的袍子,将袖一挥,便施施然地离去了。云姜又惊又怕,已不知如何是好,望着沈就澜大步流星的背影,一颗心仿佛沉入冰凉的深潭里。

    他是威武显赫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而她不过是皇宫里最低等的宫女,他甚至连她的名字及她在哪里当差也不知道吧?怎么可能会为自己一句乞怜,而开罪皇子?是她自己对他抱有了太多的期望。

    云姜的眼泪从眼眶里悄悄地滑落出来,她赶忙挪出一只手偷偷地抹去,一抬眼,尧华宫的宫门像一张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立在面前。白眉太监的拂尘一扫,将她推了进去。云姜苍白着脸,像一潭沉寂的死水,没了任何涟漪。

    再见到楼天霖,他换了一套装束,比起两个时辰以前在舜禾宫的那一套,显得随意得多。襟前也不知是疏忽还是故意,松开了两条原本应该紧紧系在一起的带子,那一身玄色的袍子更多了几分慵懒气。

    云姜战战兢兢地跪拜下去,恭敬地说:“奴婢见过大皇子。”

    “你叫什么名字?”

    “靳云姜。”

    “云姜,云姜。”楼天霖眯缝着眼,居高临下打量着云姜,啧啧道,“人是美人,名字也是好名字。”说着,他慢慢地踱步走到云姜面前,微微一俯身,拿右手拈了云姜的下巴。

    云姜本能的反应,身子一缩,躲开了,倒教楼天霖双眉一皱,他继而邪笑道:“你可知小王找你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云姜以双手掌着地,做磕头的姿势,先前还死死抱在怀里的那几件袍子,全都散落在地上。她那样趴着,楼天霖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和微微颤抖的窄肩上,分外惹人怜爱。楼天霖向白眉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太监立刻会意,遣退了宫殿里所有的奴仆,从殿外将大门狠狠地关上了。

    门环相撞,像是一种索命的号啕。

    楼天霖的身影,似巨大的妖孽,挡住了周遭昏暗的烛火。他的手伸向云姜,扣住她的肩,她略一挣扎,斜襟的褥衫便隙开,隐约可见诱人的锁骨。云姜水汪汪的眸子里,噙满了泪,像喷泉似的,簌簌喷涌出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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