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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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山河(全集)-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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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爹,他有他的难处。你随军走后,爹就带着我偷偷逃走,可还是被赫兰人抓到了。”元爱轻声说。“爱爱。你爹那么鬼精的人,也会被人抓到?再说他不是炼丹就是下毒的,随便给赫兰人熬一锅十全大补汤,不就全都了结了吗?”水墨没好气地说。

知道水墨对父亲满腹怨气,元爱也不和她争论,只低声道:“爹也没告诉我太多,只说天命不可违。”“天命?”水墨一愣。原本她对命运这个词是很模糊的,可穿越时空,战场杀戮,她也不得不想,为什么偏偏是她水墨来承受这些。

“什么天命?”水墨追问。元爱摇头,“爹不会告诉我的。”水墨皱眉想了想又问:“那你怎么又变成天女了?来天朝做什么?”元爱一笑,“我娘亲是赫兰人。”“啊?”水墨张大了眼,喃喃道:“怪不得你长得好看,原来是混血儿。”

元爱嫣然一笑,水墨用词新鲜,但她听懂了其中含义,“你也不丑啊。”“不丑和好看能一样吗?再说你能不能虚伪一点,应该对我说,姐姐你也好美啊,让我高兴一下。”水墨尖着嗓子说道。元爱再忍不住笑了出来,又生怕人听到,只好埋头膝上,香肩耸动。

水墨也笑了,好像又回到了数月前,自己被元睿折磨得生不如死,只有元爱私下陪伴,为自己开解。当然,水墨自嘲地想,贪生怕死才是自己熬过那段时间的最大动力。“阿墨,我好久没笑了,就算你不愿意,我还是得说,遇见你真好。”元爱抬起头来,她眼中含着雾气,不知是因为开怀大笑,还是因为歉疚。

“好有什么用,你又不能以身相许!说真的,我不明白,爱爱,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水墨玩笑过后肃容道。元爱笑得哀伤,“我只想要安宁,你信吗?”水墨挑眉不语。“你呢,你想要什么?”元爱问。水墨仰望蓝天,“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自由,回家!”

两个女孩相对无言,水墨压下心中的无奈,追问道:“你娘是不是赫兰贵族?”元爱点点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不是贵族你凭什么当天女、神女的?你爹最多是神棍,骗财骗色了吧?”水墨顺口恶心元睿。

元爱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什么?”“呃,没什么。”水墨糊弄过去,接着问:“先不提你爹娘的身份,你来绯都干什么,还易容。”水墨好奇地伸手想要碰触元爱的脸庞,又想起身在何处,赶忙掩饰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一言难尽。爹和大汗达成了一个协议,只说让我来找一张图,公主帮我策应掩饰。”元爱说。“图?”水墨眨眨眼,“布防图吗?”她第一个念头就想到了这个。不论古今,一个国家的军事布防图都是最高机密,如果被敌人得到,等于将自己的软肋暴露无遗。

“不是布防图。我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我爹告诉大汗,只有我能找到,所以他不得不让我回天朝。”元爱说。水墨一晒,“看来你爹留了一手啊。”元爱动动嘴角没说话。“那你有线索了吗?”“有,但还不确定。”“什么线……”水墨刚要追问,侍女的呼唤声响起,“阿含,你在哪里?”元爱低声道:“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再来。”水墨点头。

元爱拿着事先采好的花朵,面无表情地从另一边绕了出去,把那侍女吓了一跳,“阿含?水主事呢?”“他说想要清静一会儿,我就去采花了,想给公主插瓶用。”侍女看她满手花朵也不怀疑,踮脚四处张望,“那他人呢?那个玉琳问东问西地终于走了,公主让我来找人。”

藏在怪石后面的水墨竖耳倾听,可她们叽里咕噜地说的都是赫兰语,自己也听不懂,只能估摸了一下时间,哈欠连天地走了出来,好似刚睡醒的样子。回去见了图雅公主,图雅公主没了之前的活跃。水墨心想也是,见了皇后的人还能笑得出来的,一定是缺心眼。图雅再次请水墨转达自己对顾倾城的谢意之后就让她离去。元爱送出,两个丫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水墨没多看她一眼,即刻离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刚进宫门,一句冷喝迎头袭来,水墨暗叫倒霉。若说这昭阳殿里她最憷头的,并不是主人顾倾城,而是……水墨看了一眼顾平的臭脸,赔笑道:“回禀主事,探望和妃娘娘之时,皇后宫中亦来人探视,属下来不及离开,只能暂时躲避,所以回来迟了。”

顾平目不转睛地看着水墨那殷勤讨好的笑容半响,忽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遇到疯虎时所受的伤还未痊愈,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但脊背挺直,见到他的宫奴们都退避三舍。直到他身影消失,水墨才长出口气,正想去找玉燕复命,一个小内侍敲着竹节走过,这是通知要开饭了。

天朝人遵循古法,一日只食两餐,大概上午十点一顿,下午四点一顿。一开始水墨到了晚上就被饿得睡不着觉,幸好有元爱不时藏点食物供她消夜,她才忍了过来。后来上战场,更是居无定所,食无好食,水墨的减肥效果极佳,她的腰就没这么细过。

和元爱相认之后的交谈,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愈发迷影重重。水墨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被战争逼出来的好习惯,还是让她尽可能快地将肠胃塞满。看着水墨的吃相,几个小宫女相顾窃笑。水墨注意到她们的笑容,讪讪地放缓了速度。以前这么吃自然没人笑话,王佐、康矮子等人的吃相可怕多了,恨不得把脑袋摘下来,直接往腔子里倒!

一个小宫女轻声道:“云姐姐,你说这回娘娘会不会带我们出宫?”一个岁数大些的撇嘴道:“你才来宫中几日,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你。”出宫?水墨登时竖起耳朵。“陛下此次受伤,必须要去宗庙净身祈福,听说这次要在宗庙停留半月呢。”岁数大的那个显然消息灵通,见众人都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她越发得意,正要继续显摆,一股花香袭来,她立刻变了脸色,跟着其他人起身,低头恭立。

玉燕秀目含威地扫视了一圈,开口道:“水墨,你随我来,娘娘要见你。”

“呜……”号角长鸣,旌旗飘扬,骏马如龙,华盖似云。皇家规矩众多,上次皇帝狩猎规模自比不上宗庙大祭,水墨这回才算是真正见识了皇家出行的排场。出行前先是清跸传道,就是禁止行人同时清扫道路。听说上一任皇帝好奢华,出行时还曾抛洒麝香龙涎等名贵香料,皇帝战无疆觉得太过奢侈,才禁止了。

前方不时有长鞭甩地的脆响,正是警告官民,御驾亲临,不得惊扰。水墨寻机观察,老百姓一个也看不到,早就被驱离,就连路旁二层阁楼之上,也有禁军提前守卫,不见平民。因为是祭拜宗庙,皇帝此次出门用的大驾,扈从属车八十一乘,三公九卿俱陪行携往,太仆寺卿亲自驾车,执金吾、侍中奉引,武将者侍奉外围。

这么多人将皇帝御辇团团围住,水墨想着,要是真有刺客倒是不愁找不到苦主,太明显了。叮铃声响,水墨瞥了一眼身旁的凤辇,四角挂着小巧铜铃,层层纱帐包围之下,顾倾城正凤冠霞帔肃容端坐其中,身子随着车行微微摇晃。

这次顾倾城主动请求带自己出宫,应该是顾神将的意思吧。进宫将近一月,和这位贵妃娘娘说的话还不到十句,她好像不太喜欢自己。水墨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不过顾倾城的喜好无所谓,能够离开皇宫才是最重要的。想到这儿,水墨忍不住向前望去,就算大臣亲贵簇拥在一起,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顾边城和谢之寒。

两人盔甲鲜明,顾边城正和燕秀峰在低声交谈,谢之寒却信马由缰地好似没睡醒。几乎是同时,三人回头看向水墨,水墨吓了一跳,这些人也太敏锐了。谢之寒见是她,调皮地眨了下眼,顾边城没有表示,倒是燕秀峰冲她微笑点头。水墨尴尬一笑,在马上抱拳行礼,随即低下了头,没注意到顾倾城正在观察自己。

赫兰巴雅作为外国使臣,按说不能参与祭祀,但因为中毒之事,赫兰巴雅推迟了返回的行程已将近半月。今日乃黄道吉日,皇帝祭祀过后,他就准备起程了。按照规矩,使臣进出必须走南城门,皇帝仁慈,特许他跟随而来,祭祀完毕,与和妃告别之后再起行。

赫兰巴雅看着眼前的景象微笑,仿佛对天朝皇家威仪有所震慑,眼中带着三分敬仰,七分畏惧。陪伴着他的大臣看在眼里十分满意,这草原蛮子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情景吧?他拿出天朝上邦风度,介绍着一些规矩习俗,赫兰巴雅恭恭敬敬地听着,不时地感慨赞叹,那大臣越发说得口沫横飞。

跟随在后的苏日勒冷眼旁观,大汗说南人好奢华果然没错,此次出行花的钱财不知能让多少草原上的孩子活下来,这些喜欢夸夸其谈的南人凭什么占据了如此繁华肥沃之地?一个独臂的赫兰战士催马上前,靠近了苏日勒。

苏日勒目不斜视,“有消息了?”阿济舔齿一笑,“齐格传来了消息,那人果然开始异动了。不过说真的,我信不过那老头,就算天女是他女儿,他毕竟是南人,我从不信南人!”说完,他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了两口,样子狂放,周围那些不满或不屑的目光,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我们不需要信任,只需要利用!”苏日勒冷酷地说道。“是啊,可惜塔罕那家伙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我这半条胳膊可不是白砍的。”阿济笑容嗜血,“你说,妮蕊是真的死在太平关了,还是逃走去找塔罕了呢?”

苏日勒没有回答。妮蕊是塔罕在一次边境战斗中捡回来的小女孩儿,她是南人,却在赫兰长大,大汗命令她潜伏在太平关伺机而动,杀掉燕秀峰,盗取虎符。可得到的消息却是成功了一半,燕秀峰既然没死,那就是说虎符到手了。可惜两国交战,天朝人对赫兰防备太深,一时无法派人再潜入太平关查明真相,那虎符也不知现在何处。

“呜……”号角声再起,宗庙祭祀的圜丘已隐显轮廓,和绯都一样,都是红色的外墙。离那里还有千米,除了皇帝后妃,其余人等全部下马步行。

到了宗庙外面,除了皇亲贵戚,大臣们亦不得进入,全部驻扎在外围的房子里。

水墨跟在顾倾城身后,饶有兴致地打量这祭坛。两重外墙,圜丘也分上下两层,上层为天地之位,下层被围墙遮挡,看不清楚。图雅公主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忧愁,显然是又高兴出来玩,又舍不得兄长离去。她这种自我折磨,让皇帝和顾倾城都觉得很有趣。顾倾城柔声安慰,皇后还是老样子,冷漠不语。

皇家祭祀,时辰要求极其严格,不得有半点差错,否则会引来上天责罚,殃及国运。水墨在宫中的身份尴尬,也轮不到她陪祀,自有玉燕、顾平这样的亲信伺候贵妃娘娘。水墨乐得轻松,听着不远处鼓乐编钟悠扬,知道祭祀开始了。圜丘被保卫得密不透风,水墨虽然着急,也没傻到擅闯守卫去找顾边城,她唯有安静等待。

这次祭祀过程顺利,神官们也得到上天指引,风调雨顺云云,让皇帝龙心大悦,设宴为赫兰巴雅送行。一时宾主皆欢,赫兰巴雅再次指天发誓表达自己的忠诚,并让妹妹好好伺候皇帝。闹到半夜,水墨哈欠连天时,皇帝竟然和顾倾城是一起回来的。

侍女内侍们人人面带喜色。自从和妃来到宫中,又碰到娘娘受伤,有人投毒之事,皇帝已月余不曾临幸昭阳殿。在皇帝面前,人人都想露脸,水墨则恰恰相反,避之唯恐不及,可也不想回房。这里是行宫,自己只能和几个内侍同居,多~分相处就多一分露馅的可能性,她想拖到最后再回去。

行宫和皇宫一样,不是可以随便溜达的地方,水墨白天就观察好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就算喂蚊子,也好过听那些公公们唧唧歪歪。果然,到了后殿墙下,人声灯火已远,一阵微风吹过,带着几分夏日特有的花草清香。水墨半躺半坐在了树后一块青石上,闭目养神,脑海中乱糟糟地想着心事。

“哗啦”几声轻响,水墨蓦然睁开双眼,却经验老到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没一会儿,一个人影灵巧快速地从墙中走出来。水墨以为自己眼花了,难道这人会穿墙术?正好此时风吹云散,借着月光水墨才看清,围墙上竟有一道小小的暗门,白天被藤蔓所挡,自己竟没发觉。

那人没有发现水墨的存在,她迅速掩好暗门,就蹲下身躲在阴影里。

没多时,一个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水墨凝神看去,面熟,应是负责贵妃胭脂水粉的那个宫女。她面带惊慌,边走边回头,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却没注意脚底,差点被杂草绊倒。藏身的那个人一跃而出,一把将她拉到阴影中,并捂住了她的嘴巴。

两人说话的声音几乎耳语,水墨拼了命也听不太清楚,只听清一句,她们好像要去侧殿。水墨等到她们离开,又暗暗数了六十个数字,见无人回来查探,这才飞快地跑了出去。顾倾城下榻的侧殿有好几处,也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装作无意地进了两处侧殿,水墨都没见到那个认识的宫女,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埋头走路的她猛地撞上一个人,那人哎哟一声,跌倒在地。水墨发现竟是玉燕,赶忙去搀扶,“燕宫人,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走神,你没事吧?”

她去搀扶玉燕的时候,一根红绳拴系的东西滑落出来,水墨一眼就认了出来,瞠目结舌。玉燕飞快地捂住她的嘴,“嘘!”说完,四下里看看,拉着水墨躲到了一旁的廊柱之后。“你怎么变成玉燕了?!”水墨低问。知道元爱会易容,可看她惟妙惟肖地变成玉燕,水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没时间多说,我要去拿图!”元爱低声道,说完要走。水墨一把拉住,“去哪儿拿?怎么拿?”“阿墨,你别多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元爱甩开水墨的手,毫不犹豫地走开。水墨的手伸在半空中,终究没有拉住她。

水墨又担心又生气地在原地转磨,虽然不明白元爱想怎么干,但危险不言而喻。咬牙了半晌,水墨一跺脚,转身追向元爱离去的方向,就算自己帮不上忙,帮她放个风总可以吧。刚到前殿,水墨赶忙刹车,顾平正独立在月光下,直直地望着寝殿的方向。他的表情有些狰狞,说不出是憎恨、厌恶还是疼痛。要说顾平的石块脸和罗战的有一拼,忽然见到他这样的表情,水墨很吃惊。

察觉到有人,顾平目光如剑般射来,水墨下意识对他抱拳行礼,躲避他凶狠的眼神。再抬头时,顾平又是那副冷硬表情。他盯了水墨一会儿,开口道:“娘娘让取的梅子酒,你给送去吧!”不等水墨反应,一个托盘已放到他手上,顾平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看托盘上的香炉,水墨也没了办法,只好快步走向寝殿。刚进院门,压力忽至,水墨动作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前进。锦袍,宫靴,踱到了自己眼前。水墨偷偷咽下口水,恭敬道:“白主事,娘娘要的梅子酒。”

白震慢悠悠地开口:“顾平呢?…‘呃,顾主事有些不舒服。”水墨找了个最含糊的借口。“哪里不舒服?”白震却不松口。“属下不知,只看到他急慌慌地去了茅厕的方向。”水墨回答得更是滑头,反正看方向是去厕所,至于去没去,那我就不知道了。

“呃。”白震口亨了一声,不再说话,闭目养神。水墨只好弓腰塌背跟虾米似的扛着,其他宫人也低头做雕像状。她感受到另一道目光,偷眼看去,和元爱的目光一碰,她正冒充玉燕守候在寝殿门前,眼中有担忧有埋怨。水墨苦笑,我也不想逞英雄啊,谁知道你拿图的地方是寝殿啊!

想到这儿,水墨一愣,元爱为什么来寝殿,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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