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冷笑道:“秋长风,这世间罕见的东西多了,长得慢更不是什么怪异的事情,你不用一一介绍,我等时间紧迫,你还是捡紧要的说好了。”
秋长风一笑,说道:“长得慢当然不怪异,怪异的是这紫金藤如果没被飞禽走兽的践踏便可分泌一种黏液,能吸引各种极毒的怪物前来。若有毒物前来,经紫金藤吸附,当下立死,毒物的毒性就会被紫金藤吸附其中。”
也先听了后皱眉道:“难道说,这紫金藤本是极毒之物?”嘿然冷笑,“若真如此,只怕朱允炆早死了。”
脱欢皱了下眉头道:“也先,欲速则不达,听秋千户说下去。你总是打岔,何时能知道究竟?”
也先哼了一声,神色略有不满之意。
秋长风微微一笑道:“那我长话短说,方才也先王子说得不错,紫金藤的确是有奇毒,但世间万物真是奇妙,相生相克,比如说启动金龙诀的艮土、离火和夕照,又如这个紫金藤。若紫金藤只有剧毒并无奇异,倒不劳苍生费力去寻,但后来有人发现,此物如果同白银混合,偏偏又能解毒,但此种混合工艺极为复杂,听说只有东汉的魏伯阳发现此密,集一生之力采集紫金藤,混合白银,才做了三枚紫金藤戒流传于世,可解世间百毒。”
众人不禁耸然动容,才感觉紫金藤戒的宝贵之处。他们中稍有见识之人都听过魏伯阳之名,知道魏伯阳是东汉道人,善炼丹,做《参同契》传世,几同神仙之流。
秋长风最后加了个注脚道:“不过紫金藤戒流传于世,得之者一直都是秘藏不宣。听闻太祖就得了一枚,这才能在乱世中避敌人毒害,成一代霸业。不想此戒指又落在朱允炆手上,想必是太祖对朱允炆极为疼爱,悄然把这戒指传给了他。”
朱高煦听到这里,握紧双拳,身躯微颤,像是痛恨,又像是愤怒,可其中多少还夹杂着几分困惑惊恐之意。叶雨荷瞥见心中暗想,朱元璋果然偏心,怪不得朱棣不满,朱高煦想必也因此而不满。
可朱高煦困惑惊恐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孔承仁为炫睿智在一旁接道:“这么说,朱允炆中了天人水,因为紫金藤戒这才能够暂时不死?这么说……紫金藤戒也并非传说中的那么灵异了。”
秋长风叹息道:“天人水的霸道之处常人难以想象,毒性甚至远胜牵机引、鹤顶红之毒……朱允炆中天人水后脸现凝紫,看似恐怖,但想必是因为毒被逼到肤表之故。紫金藤戒能暂时保住朱允炆的性命已是奇迹。”突然想到什么,醒悟道:“当初三戒大师以牵机引、鹤顶红毒杀朱允炆,朱允炆却离奇未死,想必是因为这紫金藤戒的缘故。”
三戒大师面如死灰,望着那戒指,露出贪婪又悔恨之意,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众人听二人这么一说,恍然大悟,不由得感慨朱允炆的命大。
脱欢问道:“可朱允炆什么时候能醒?”他虽也觉得紫金藤戒是宝物,但更关心金龙诀。
秋长风沉吟许久才摇头道:“我也不知,但从朱允炆当初中牵机引和鹤顶红之毒后还能活转来看,想必过些日子……他也能醒转吧。”说到这里,陡然想到什么,哑然失笑,“我真是蠢了,何必等紫金藤戒慢慢解朱允炆的毒性,只要如瑶小姐动手,想必立即就可让朱允炆醒来了。”
众人为之一振,暗想天人水虽是忍者三绝,但如瑶明月仅次于如瑶藏主,当然熟知三绝,应该有解救之法。
如瑶明月娇容现出苦涩之意道:“天人水为忍者三绝之一,中者即死,我不知还有解救之法。”见众人均有失落之意,如瑶明月突然道:“可家父若在这里,说不定会知道怎么弄醒朱允炆。”说罢望向也先。
也先脸上有几分异样,和脱欢对望一眼,却不回话。脱欢打个哈哈道:“是呀,如瑶藏主若在这里就好了。”
叶雨荷心中奇怪,她已知道也先扣住如瑶藏主,要挟如瑶明月听命,如今的关键落在如瑶藏主身上,脱欢紧张金龙诀,按理说就应把如瑶藏主带来才对,可为何脱欢和也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
沉默片刻,脱欢望着苍茫天际道:“看来,今日无法让金龙诀改命了?”
早已经日落,又过了夕照发挥作用之时,朱允炆偏偏也出了问题,众人无不沮丧,也先略作沉吟,拿着夕照在朱允炆方才所站的位置上晃动半晌,金龙诀上的奇异光芒已去,更无半分反应。
叶雨荷心中暗想,不要说时辰已过,也先不知道方位,就算知道方位,这夕照本有问题,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金龙诀如何会有反应?
也先终于放弃了尝试,望向脱欢道:“太师,今日看来无望,不如暂时回转谷中,再做决定如何?”
脱欢缓缓点头,面沉似水,如瑶明月的脸上却现出疑惧之意。
夜幕笼罩,秋长风、叶雨荷、朱高煦三人再次返回休憩的帐篷,均看出彼此眼中的庆幸之意。
朱高煦冷酷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微笑道:“秋长风,我真的没有看错你。”
秋长风有些疲惫地坐下来道:“可我却看错了汉王。”
朱高煦微有愕然,不解道:“此言何意?”
秋长风略带钦佩道:“汉王能派人不动声色地毒倒朱允炆,可见汉王的高明之处。”叶雨荷闻言,又惊又喜道:“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汉王在操纵,难道说……行刺鬼力失也是汉王所为?”
叶雨荷一直认为,朱允炆中毒和鬼力失之死必定会有关联,而朱高煦和谷雨之间的做戏更让叶雨荷感觉到,朱高煦行事深沉,远比表面看到的还要复杂得多。
不想朱高煦的脸色遽变,甚至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他死死地盯着秋长风,不知多久,这才用极为惊惧的腔调道:“毒倒朱允炆的难道真不是你?”
叶雨荷脸色亦变。
秋长风苍白的脸上蓦地现出几分死灰之意,他凝望着朱高煦良久,这才道:“汉王莫要太高看了我。我如今这般模样,除了搅局外,根本做不了许多。”
朱高煦退后两步,缓缓坐下,竟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叶雨荷何尝不是如此?
眼下的局面只能用诡异离奇来形容。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叶雨荷实在想不明白了。
秋长风显然也是苦恼,皱眉道:“鬼力失遇刺的时候,我和汉王你在一起,那事显然也不是汉王派人做的了?”
朱高煦无力地摇头,喃喃道:“我的人根本无法潜入谷中,也无法杀人后鬼魅般离开。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鬼力失遇刺和朱允炆中毒,并非我派人所为。”
秋长风眉头紧锁道:“鬼力失遇刺我倒可以推测是朱允炆所为,但朱允炆中毒真的让人费解。在我看来,脱欢、也先绝对不会在金龙诀未启动前对朱允炆下手。有毒倒朱允炆动机和机会的有两人,一个是三戒大师,可是也先好像很信任三戒,肯定三戒不是凶手……”
叶雨荷忍不住道:“另外一个要杀朱允炆的人是谁?”
秋长风双眉微扬,说出个让人错愕的名字:“我觉得会是……如瑶明月!”
“如瑶明月有没有可能对朱允炆下毒呢?”脱欢冷冷地问道。
在秋长风三人研究局面的时候,脱欢在帐中亦在解析着谜团。脱欢少了几分往日的沉稳,眉宇间狐疑之意益发浓郁。
这里仍旧是脱欢的地盘,但他却似乎有些难控如今的局面,一切变得扑朔迷离,就算脱欢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也先、孔承仁两人立在帐下,均是眉头紧锁,闻脱欢询问,也先猜测道:“如瑶明月有下毒的动机,但她一直被我严密监视,很难有下手的机会。”
孔承仁疑惑地问道:“如瑶明月为何要毒倒朱允炆呢?她和朱允炆并无恩怨呀?”
也先冷冷笑道:“这个女人一直对我们阳奉阴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救回她父亲如瑶藏主。她知道朱允炆对我们事关重大,若昏迷不醒,我们肯定会让她出面,她托词如瑶藏主才能救朱允炆,就是想先见如瑶藏主,伺机营救。”
孔承仁脸色改变,极为为难的样子道:“可是如瑶藏主他……”
也先截断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遂了她的愿。”转望脱欢,“太师,朱允炆什么时候能醒我们不得而知,可我们已经没有几天时间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想办法启动金龙诀……”
脱欢皱眉道:“这点我如何不知?可有两件事若不能解决,我实在寝食难安。”
也先立即道:“不错,有两件事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一是鬼力失的死;一件就是朱允炆被何人下毒?”眉头如锁,也先也极为困惑道:“本来我们一直认为是朱允炆为讨好我们才对鬼力失下手,可他临昏迷前却坚决否认此事,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孔承仁道:“秋长风说了,朱允炆应有必杀鬼力失的理由,朱允炆也极可能有掩盖真相的需要,这才否定……”
也先喃喃道:“这么说倒也说得通。”转瞬狞笑,“可你难道信秋长风的话?”
孔承仁望着也先带着几分红赤的眼眸,竟说不出话来。
也先咬牙道:“秋长风一定在混淆我们的视线,从他污蔑三戒的事情上便可见他一直心怀异心,他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孔承仁心中嘀咕,你既然怀疑他捣鬼,为何不索性除去他?他实在不懂也先的心态,只能顺着也先的意思道:“若非秋长风所言……”眼中露出惊恐之意。
也先喃喃道:“若不是秋长风判断的那样……”激灵灵打个冷战,望向脱欢,“这附近无论从哪里入谷,最少要经过七处明哨、十三处暗桩,敌人若不惊动我们的哨卡就能潜入暗杀了鬼力失,实在是难以想象之事。而在谷中,陌生人只有秋长风、叶雨荷、朱高煦和如瑶明月四个,这四人在鬼力失死时均有人可证明不在现场,因此他们没有杀鬼力失的嫌疑。”
脱欢自语道:“这么说,可能是朱允炆真的不想背负杀友之名这才否认杀了鬼力失?”他也暗自寒心,心想若不是这个理由,有个隐形诡异的高手随时在他们身侧,那无疑是极为恐怖的事情。
也先坚定地道:“定然如此。不然这种高手可随时取我们的性命,为何要打草惊蛇,先杀鬼力失呢?”
脱欢缓缓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从今日起,多派人手巡查,不得怠慢。”
孔承仁应令。也先道:“太师,我已命豹头从头排查朱允炆昨夜的饮食来源,相信不到半日可得事情真相。若真查出是如瑶明月所为,我绝不会放过她。但目前,如瑶明月还有利用的价值,倒不用急于杀掉。”
他说得极为狠辣,孔承仁瞥见他的表情,心中发寒。
脱欢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对朱允炆下毒之人究竟是谁呢?让龙骑今日起严查我等的饮食。”顿了片刻后蓦地问道:“瓦剌部各族人马何时能到?”
孔承仁道:“瓦剌各族共二十万人马七日内必到,而太师部下的八万精锐可在三日内到此。”
脱欢满意地点点头,望向也先道:“朱棣那里有何动静?”
也先回道:“根据最新消息,朱棣震怒东瀛、捧火会所为,已令郑和全力剿灭捧火会,而自己则御驾亲征,坐船出海,要灭东瀛。”
孔承仁迟疑道:“朱棣此举极为冒险,那些臣子呢,难道没有劝阻吗?”
也先嘿然一笑道:“他们并非没有劝阻,只是劝了也没有作用。朱棣刚愎自用,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建议?我闻内阁学士杨士奇上本请朱棣酌情考虑,却触犯朱棣逆鳞,被朱棣下在狱中。”
孔承仁偷望了脱欢一眼,微笑道:“看来这真是天亡朱棣,太师就比朱棣强了太多,不取天下,实在天理难容。”
脱欢虽知孔承仁借机拍马,但心中舒坦,抚须而笑,不发一言。
孔承仁又道:“朱棣身为天子,竟亲征东瀛,实在难以想象。他……本可以派将前往的。”
也先不屑道:“这事并不出奇,朱棣为人脾气暴躁,素好犯险。洪武年间,朱元璋为防手下造反,已将大明名将斩杀九成,明廷有点本事的将领经靖难之役,更是折损殆尽。朱棣手下无将,可自负勇猛,当年靖难时,自身不过两万兵马,就算不借宁王八万兵马,亦会出兵和朱允炆争雄。但朱棣当年若不是犯险长驱直入,径攻金陵城下,说不定已被朱允炆所败。朱棣好险,从这两件事可见一斑。经这十数年朱棣脾气不改,东瀛忍者劫持云梦,刺杀宁王,杀了他视如兄弟的姚广孝,害得他骨肉分离、朱高煦叛逃,依他的脾气,不出海征伐才是真正的奇怪了。”
脱欢哈哈一笑道:“这也要吾儿之计才能让朱棣步步入彀。”
也先傲然一笑,随即道:“父亲,朱棣当年只有十万兵马就能取得天下,如今我等集结三十万兵马,趁他劳师远征东瀛无力回顾、民生疲惫之际,重演他当年之法,可径直攻到金陵城下,那时只要再捧出朱允炆,宣朱棣篡位之实,民心必变,大局可定。到时候父亲可再创成吉思汗之伟业,再定千古江山。”
脱欢精神一振,抚须点头道:“不错,就算不用金龙诀改命,我等这计策也有极大的胜算,但若多个金龙诀的因素,此王图霸业可说是十拿九稳。”他话题一转,又回到了金龙诀上,沉吟道:“朱允炆突然中毒,倒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三戒那面可有消息了?”
也先摇摇头道:“三戒又去说服……那人,还没有成功,不过三戒已尽力。”他提及那人时,脸上露出几分古怪之意。
脱欢一拍桌案冷冷道:“尽力何用?若不成功,我等这些年的谋划岂不前功尽弃?他不行,大可换人来做。”
也先皱眉道:“换谁呢?”
脱欢目露思索之意,突然道:“我观察秋长风良久,发现此子很有本事,你不是说秋长风和那人关系不错吗?若由秋长风出马,说不定可行。”
也先遽然变色道:“父亲,此事绝不可行。我虽没有证据,但感觉此人一来我们这里就怪事不绝,那些怪事说不定和秋长风大有关系。他若在这件事上捣鬼,我们很难控制局面。”
脱欢沉吟许久才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了事?”
也先忍不住地咳,许久才停,一抹嘴角的血迹道:“我不会就这么杀了他,我甚至还会给他点希望,我若直接断了他的希望,那么这场游戏就不好玩了。我一定要让他后悔——后悔和我作对!”
孔承仁听到也先口气中的刻骨之恨,只感觉背脊冲起寒意,强笑道:“所以王子欲擒故纵,玩猫吃老鼠的游戏,不想一口吞了他。”
也先儒雅的脸上露出深切的怨毒之意,道:“不错,直到现在,他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但说服那人事关重大,也是我们启动金龙诀的最后一个希望,秋长风若是捣鬼,我们就算杀了他也无法弥补回损失了。”
脱欢笑道:“对于这件事,我倒从未担心过,我们只要留着叶雨荷在手,秋长风就绝对玩不出花样的。也先,为父知道你谨慎是好的,但你若想助为父一统天下,就要学会用人之法。更何况我们现在……不就是如你所言,再给秋长风一个机会?”
也先目光闪烁,默然半晌,终于下定主意道:“好,我听父亲的,但在这之前,我们要先找朱高煦谈谈。”
朱高煦端坐帐中,和秋长风、叶雨荷二人默然而坐。
许久,叶雨荷才道:“如果对朱允炆下毒的真是如瑶明月,那这其中的关系就益发地微妙了。”
其实岂止是微妙?更应该说是诡异!
叶雨荷虽是捕头,也断过许多离奇的案子,但从未遇到过如今天这样的案子,让她的脑袋简直有两个大。
所有的一切,推测起来均有可能,但细想之下,却根本无法给予定论。
朱高煦听秋长风说出判断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几乎面无表情,叶雨荷根本无从推测他在想什么,只感觉他虽平静地坐在那里,但他心中显然有惊涛起伏。
良久后,正当叶雨荷按捺不住终于想问问朱高煦,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