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体里流淌着苍狼的血脉——
我的荣耀要用血来鉴证!
长生天的宠儿,
别畏惧死亡,
祈求与哭泣属于弱者!
灵魂会在烈火中升腾,
鲜血浇灌过的地方很快就会长满青草,
那是长生天赐给英雄的牧场!
苍狼的子孙——
别畏惧死亡!
无人能阻挡我的脚步,
长生天让我看到的一切
都是长生天准备赐予我的!
河边还剩下的十几个西瞻士兵,最初那个想出用人体糖葫芦串下山的小队长也在其中,他杀的兴起,一把扯下破破烂烂的衣服。在冰天雪地里上身□,露出肚子上骇人的刀疤。至少有七八杆长枪同时伸向他的肚子,他一声大吼,轮刀砍向枪杆,七八根枪杆竟被他一刀全部砍断。然而更多支长枪伸了过来,一起插在他肚子上,他仰天跌进水中,肚子上密密麻麻的枪杆向上挺立,如同插着糖葫芦的草标。
最后一个敌人是个百夫长,身手很敏捷。他在这必死的境况下仍沉着应战,苑军越急他越稳,至少有十几个苑军在他神出鬼没的招数下一招毙命。
这个百夫长用眼角看到一个将领打扮的苑军纵马逼近,趁他荡开几个士兵的空当,一根长枪毒蛇般探向他胸口。他不知道这个人是王庶,是大苑的亲王,但他知道这人和其余的敌人不同,是个用枪的高手,如果依照自己挥刀的速度,枪尖会在他砍断枪杆之前送进他的喉咙。
于是这个百夫长挥刀格挡用了斜向上的力道,却并不去砍枪杆,而是刀头一侧,顺着枪杆滑向对手,如同燕子抄水,这是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招数。
他变化,王庶的枪杆也突然起了变化,手腕一拧,枪背隆起、再抽下,如同一个浪头要把燕子打进水里。百夫长立即抽刀,然而枪杆追击甚急,闪电般压住刀头,这个浪头还是打在他脖子上,连着他自己的腰刀一起,血线发出嗤嗤的声音,江边最后一个敌人,就被自己的刀抹了脖子。
王庶近距离骑在马上,任由敌人激射而出的热血喷在自己脸上,紧紧握住枪杆一动也不动,不知为什么,他的耳朵里似乎还能听见敌人的歌声——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
苍狼的子孙。
好像这歌声,已经被大青山小金川牢牢记住了,风每吹过一次,就会低低吟唱一次。
斯役,苑军亡万余人,重伤万余人,轻伤四千余。阵亡和重伤的人数多于轻伤,可见战斗惨烈。
而西瞻军事后统计,阵亡六千余,无重伤员!
在付出了六千条生命以后,西瞻最精锐的铁林军,终于冲出了大青山屏障,来到大苑广阔平原的第一个落脚点——麟州。
他们带着骁羈关冲下来的锐气,带着没有拖累的战斗力,带着没有补给没有援军没有退路的处境,向前方毫不停留的冲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告诉大家一个特好的消息,青瞳得了一等奖!!!
一等奖:
《青瞳之大争天下》 媚媚猫(青函) 点击进入
获奖理由:文风大气; 人物塑造丰满,整个故事可谓跌宕起伏。
各位,我高兴极了!!
第四章 天限南疆北界 九 向前
激烈的战争是在一夜之间突然爆发的,虽然事出突然,但麟州处在离骁羈关最近的雁门郡一直紧密戒备,所以当西瞻军整队冲来的时候,他们还抵挡了一阵。
雁门郡城池矮小,郡守集中全城的弓箭,对着迎面上来似乎望不到边际的西瞻军一轮猛射。如蝗一般的箭雨带着点悲壮遮住了天空,所有的箭支毫无保留喷发出去,没有打算长久守城,西瞻军冲锋那种速度见所未见,让这个小小的郡守从战斗开始就看到了结局。
正在冲锋的西瞻人纷纷倒下,但是后面的士兵丝毫不停,勇猛的冲上。
雁门郡中所有的守军将巨大盾牌用长矛支起,竖在在城门之前阻挡敌军。西瞻的士兵纵马上前,丝毫不做停留,他们收起腰刀,用长矛扎在盾面上,借着马力向前猛冲,隆隆的巨响中,巨盾被冲得连连摇摆,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一面巨盾后面支撑的长矛禁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道,突然崩成两断,一面巨盾轰然倒下,有如洪水冲垮长堤,西瞻人潮水般涌入。挥舞着马刀狂劈乱砍,雁门郡少数守军眨眼间被冲的七零八落,城门在潮水般的人群中轰然倒塌。
而有鱼雁双门之称的麟州另一道门——鱼门郡,也在雁门郡遇袭的同时遭遇了敌人,他们面对的敌人只有几千,不像雁门郡那般无可抵挡,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城池比雁门郡破的更加快!
当时,场面混乱到无可复加,鱼门郡郡守刚刚看到雁门郡远远的一场大乱,随即就是一股人数千余的敌人向他们冲过来。郡守正觉抵挡困难,又见一队援军从敌军背后冲入战场,将他们杀退。
鱼门郡郡守已经紧张的神经紧绷,见到援军欣喜若狂,没有确认对方身份,就命人打开了城门。
打开城门后一切就结束了。被‘援军’杀死的敌人全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援军’冲进城中,这是金鹰卫的精兵,只要让几个人守住城门,鱼门郡数目可怜的守军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一炷香的时间不到,这座小小的县城就落入敌人手中。
鱼雁双门打开之后,大苑向侵略者敞开了胸怀。西瞻士兵视野彻底开阔,他们面前再不是只有一条通道,而是四通八达,任由骑兵驰骋。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长生天赐予我们强壮的筋骨。
弯刀是我们的牙齿,
战马是我们的翅膀,
阳光下所有土地都是我们的牧场!”
……
西瞻士兵一次次对无辜的百姓挥动军刀,鲜血在他们身后铺开道路。他们每一步都踏在血肉之上,每一步都带走无数生命。
“苍狼的子孙,
快伸出你们的手!
将男人的头砍下来
将女人拖进你的帐篷
别理睬他们的哭泣与哀告
这都是长生天赐予我的
我是天生的狩猎者
我是天生的狩猎者!
……
西瞻士兵最让人憎恨的便是烧杀抢掠,然而几百年来熟悉的战术让他们不得不抢掠。西瞻没有足够的粮食,没有足够的资源。如果要像大苑那样准备充分才打仗,那么他们举国之力也大不了几仗。
尤其是这次箫图南带出来的四万铁林军全部都是战士,根本就没有大苑那种精兵、防务、补给,工程等等区分。所以也根本不可能有人给他们运送粮食,不可能有人给他们稳定后方,不可能有人给他们铺路搭桥,可以说,不抢掠,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越来越多的土地流淌着鲜血,越来越多的山川如同大青山一样记录下西瞻人的歌声,每当有风吹过,都似有歌声传来:
我们身体里流淌着苍狼的血脉
长生天的宠儿
伸手去拿
将男人的头砍下来
将女人拖进帐篷
用他们的血来见证我的荣耀
这都是长生天赐予的恩典
我是天生的强者
我是天生的强者!
……
面对你死还是我死的时候,这些苍狼的子孙不可能做出第二种选择。麟州八郡四十一城,被西瞻瞬间攻破的就有十一座。
那十一座城从此再不能称之为城。即便西瞻人退走后,那里在二十年之内都恢复不了生机。无一户不死人,无一家再完整。
————
风雨飘摇,大苑的形式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麟州遭遇半毁灭式打击消息传到京都后,从朝野到民间,人人为之震惊。军报最多的时候一天有十几封,各种小道消息也随着这些极力奔驰的加急快马飞快的传播。走进大街小巷,人人口中议论的话题都是西瞻军今日又攻破了哪一座县城,明日又放火烧了多少民居,后日又杀了多少人的消息。
普通的百姓不知道,西瞻军队真正可怕的并不是那些透着血腥的数字,而是疾风闪电般的速度。
如果能仔细研究军报,就能发现这种可怕的速度。近四万西瞻大军在大苑的领土出动,几乎是不可能隐藏消息的。但是翻遍所有的军报,却没有看见一个城池在他们到来之前做好迎战的准备,因为敌军的骑兵速度比探哨更快,一些郡县的城守甚至都没来的及发出求援的信号,就被攻破了城池。
远一些的郡县虽然从远方的烽火中知道有了敌人,但只凭本城千八百的驻军根本无济于事,有一个大郡准备充足,联合周围三个郡县兵力集合在一起可能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但是西瞻军却已经拿到足够的物资,从旷野中绕过去了,没有为他们停留一步。
来如闪电,去如疾风,行如浮云,击若雷霆。这种游牧民族最习惯的攻击方式,彻底让习惯了战争套路的大苑陷入无比被动的局面。昔日金鹰卫转战北褐万里,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大苑西南和草原一样平坦,却远比草原丰饶的平原上,谁也不知道能支持多久。
骁羈关下一场大战,苑军的确比西瞻损失大了很多,但是离没有反抗余地还差得远。要知道,苑军光在西南一地聚集的军队数目就有二十万,要是有机会将这二十万军队调集在一起,然后再把西瞻军也集中在一起,包围对决的话,无论西瞻军战斗力多么出色,战役的胜负也会在五五之数。
而只要打上那么样一场仗,不论胜负,西瞻军都必然会有很大的损失,那么他们就将失去给大苑造成威胁的资格。
然而这个道理西瞻人怎么可能不明白?骁羈关的地形不可复制,整个大苑西南平原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将四万大军困住的地方了。相反的是,陆续汇集的苑军只能盲目的跟在西瞻人身后,想利用敌人攻打城池之后又要烧杀抢掠的时间差把敌人追上。
但是西瞻骑兵对这种闪电袭击的战斗实在太熟练,他们把节奏都刻在骨子里了,一切都是那么游刃有余,苑军每一次都是刚刚得知敌人占领了一个城池,等他们拼劲全力赶到,却连西瞻人的背影都看不到,只能对着残垣断壁愤怒的吼叫。
由于大苑的军队是以步兵为主,整个国家骑兵数目也不足四万人,霍庆阳也试着不理敌军,直接将军队集合在下一个郡县等待。可惜离开骁羈关以后,大苑变得四通八达,西瞻军再也没有什么非走不可的郡县了。
加之西瞻骑兵的速度比大苑探马还快,往往是霍庆阳将集中起来的苑军在一些郡城之间驻守等待,派出探子查看西瞻军的行踪,结果却要等西瞻军走远了探子才能赶回来报告,敌人改道,向某某方向前行,于是又是新一次的急忙追赶……
苑军的精力就在不断追击不断失望中严重消耗,西瞻人走过的地方没有给他们留下一点粮食和补给,他们需要食物,需要装备,骑兵的战马需要粮草……就这么追击下去,就算一仗不打,军队也会被活活拖死!
第四章 天限南疆北界 十 前路
京都南书房内,青瞳凝视着大苑西南地形图,容色憔悴。安州、益州、扈州,这三州都和麟州相连,西瞻军出了麟州之后会向哪里走,可真的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安州有嘉陵郡、樊城、采石郡,扈州有巴城郡、会稽、万春、长陵,都是人口众多的大郡,随便哪一个被西瞻攻破,都会造成大规模的恐慌。益州更不得了,整个大苑一半的粮食产自此州,大苑十个最繁华的商业城中,三个都是益州的,若益州被占领,朝堂民间不知多少人对她的信心会就此崩塌。
青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如果是箫图南,会往什么地方走?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和箫图南是可以心意是相通的,因为他们绝对是同一类人,他们要的是同样的东西,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做出同样的行动,所以青瞳问自己,如果是我,我会在怎么从哪里走?
她冥想着,我刚刚从麟州杀出,军队士气如虹,但是箭支武器损耗不小,都需要补充。我直接去占领一个有武器库存的郡县自然是最方便的,但是有武器储备的郡县都是军事重地,全都有驻军,不但会增加难度,还容易被人算计出行动方向。不如选择一个大郡占领,堵住城门,命全城铁匠一起加紧铸造,最多两天也就补充上了,并不比攻打一个军事重地更浪费时间。
那一瞬间,青瞳仿佛真的有了错觉,自己就是那个转战北褐万里的西瞻振业王。骑着战马,带着金鹰面具,领着一群狼虎一般的骑兵,大苑的土地变成了自己要征服的目标,她竟然会为这种假想觉得激动。
青瞳很诧异自己这种激动,赶紧睁开眼睛重新盯住地图,回到自己的立场上来。安州八郡中有兵器库的是采石郡,超过五万人居住的是嘉陵郡和樊城,自从嘉郡王在他的封地嘉陵郡称帝以后,城池重新修建的十分牢固,那么说来……应该是樊城?
青瞳霍然跳起,手一指陈文远:“拟旨——命霍庆阳与樊城城守……”
说到这她突然停住了,陈文远写下了与樊城城守五个字以后,毛笔上墨汁还是满满的,青瞳戛然而止,他也只能端着笔等着,又怕墨汁流在纸面上,一支笔被他拿的小心翼翼,好像拿着一杆长枪一般费力。
他这里等着下文,谁知青瞳目光突然有些迷茫,竟然就这么停住,没有下文了。
陈文远实在等不了了,小心问:“陛下!有何旨意给霍元帅?”
“先收起笔,让朕再想想。”青瞳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许久才道:“陈文远……有什么能静心的文章,你给我读一遍。”
陈文远颇为摸不清头脑,但还是应声‘是’,略想想就道:“《宝箧印陀罗尼经》可让世人心与佛通,佛言,若人读诵此一卷经,即为读诵过去、现在、未来诸佛所说经典,最是……”
青瞳一摆手:“就是这个,读吧!”
陈文远只好在脑中搜索出宝箧印陀罗尼经,轻声背诵:“由如是故,九十九百千万俱胝一切如来、应供、正等觉侧塞无隙,犹如胡麻,重叠赴来,昼夜现身,加持其人。如是一切诸佛如来无数恒沙,前聚未去,后群重来,须臾推迁,回转更赴。譬如细沙在水旋急,不得停滞,回去复来。”陈文远说话的声音清越中仿佛带着一点甘甜,此刻放低放慢,本就有空山幽谷的感觉,用这种声音说佛经,非常容易让人听的沉迷进去。
“好了!”等他读完,青瞳点点头,又道:“你盯着点,以后我要是再要给霍元帅下旨,你就直接背一遍宝箧印陀罗尼经再说。”
陈文远有些迟疑:“陛下……这是为何?”
“提醒我自己别做蠢事!”
青瞳咬着嘴唇,深深吸着气:“我真想告诉霍庆阳,试试在樊城设伏!绕道樊城绝对来得及!安州尚有八万驻军,只要烽火传信……前后截击……”她双手紧握,将嘴唇越咬越紧!
“那陛下为什么不拟旨?”陈文远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道:“霍元帅如果能打一场小胜,陛下也不至于……”
他住口不语,这些话不应该由他来说,但是他作为弘文殿文书,连日来整理的奏章,十个里九个都是弹劾霍庆阳的。当初霍庆阳在骁羁关拦截失败,将敌人放进内陆,就有许多言官叫着要严惩他作战不力之罪。如今西瞻人如狼似虎的逼近,京都群臣已经越来越恐慌,参奏霍庆阳的奏章也就越来越多,甚至有激烈的说他这样跟着一战不打,有通敌的嫌疑,上奏希望另派主帅,将他押回京都审问。
皇帝对此的态度是十分坚决的,有上奏参劾霍元帅的一律驳斥,让他们回家闭门思过!恐慌和矛盾得不到转嫁,群臣反应日渐激烈,陈文远整理的奏章中,甚至已经有人用‘刚愎自用,任人唯亲’来暗指皇帝了。
陈文远觉得,京中的形式对霍庆阳却始终一言不提,可以理解为皇上对霍元帅的信任看重,但是有了战场上的主意,这是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也不说呢?
青瞳看着他的脸色,皱眉道:“你也觉得霍元帅作战不利?”
陈文远吓了一跳,连忙摇头,道:“臣岂敢胡言乱语?不过霍元帅始终和西瞻没有接触,恐怕是对西瞻人行踪难以掌握,陛下信任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