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让他去欧洲淘宝的目的他很清楚,因为他一向以来只是捡漏,现在的古玩行捡漏太难了,董老怕他失去了喜欢收藏的理由,想让他到国外去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大漏存在的。
这一点上董老还真是想多了,张辰自小就养成了一种绝不服输的性格,越是有难度的事情,就越是会挑起他的兴趣,如果遍地都是大漏,那样才会让张辰感到无趣。以张辰的心性,越是难以捡到大漏,那种捡漏之后的喜悦就越发的浓厚,只有在努力之后的收获,才是最宝贵的。
也难怪董老会担心,在这次去欧洲之前,张辰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大收获了,这让长期以来都听惯了张辰报告好消息的董老和陈老等人很着急,难免就会想,是不是他在生意上投入的精力太多了,才导致在收藏方面几乎是颗粒无收。
晚上坐在沙视,张辰跑去抱着张芷兰的胳膊问道:“妈,您说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像一个商人了?”
张芷兰很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不解道:“怎么了小辰,你怎么会突然间问这个,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啊,我就是想知道一下,站在你们的角度去看,我现在是不是像一个商人。”
严格地说,陈雯琳也要算是古玩行的人,她很清楚张辰心里的想法,知道张芷兰是想多了,怀疑儿子是不是有了什么困huò,就解释道:“兰姐你肯定想歪了,小辰应该是想从别人的眼中看一看,他现在是像一个商人,还是像一个收藏圈的人。”
张芷兰不是古玩行的人,自然不会理解他们的想法,在她看来,儿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是为非作歹就行了。她和儿子失散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把儿子盼回来了,疼都疼不过来呢,怎么可能会给儿子更多的要求。
这时候明白了张辰的意思,就笑着道:“嗯,你现在干的很多事都是和商业有关的,的确是有点商人的性质,但你始终还是收藏界的人,别忘了你可是从九岁开始就入行了。一个人想要改行,如果没有特别大的机遇或者刺jī,肯定是不可能的。”
接着又问了陈雯琳、宁琳琅和张沐、张涵,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答案,他现在的确是有点商人的味道,但要说他是一个商人,却是没有谁会认同。
最近一段时间接触商业上的东西比较多,看来的确是有些小小的变化,不过这个不可能改变本质的东西,而且他也一直没有放下过学习,只不过古玩市场去的少了一些而已。
也该多去市场上逛一逛了,现在的收藏风越来越盛,市场繁荣的一塌糊涂,有不少人都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看看能不能发现点有价值的东西,当做进入古玩行的敲门砖。
过段时间天气凉点就要进行第一次水下打捞作业了,这段时间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如就在京城的古玩市场消磨时间吧,第二天一早练过功吃了早饭,张辰就喊上宁琳琅和张沐去逛古玩市场了。
潘家园比前段时间更加火爆了,自博古藏谈开播以来,中枢台和不少的地方台都开始办起了鉴宝类节目,再一次把收藏市场推向了**,天棚区的摊位眼见着都快不够用了。
张辰先去了马三立店里,提前和他说一下,请他打造两只金丝楠木箱子,过段时间就给他把料子送过来。马三立早就说过张辰必有大成,话说出来还没有多久,唐韵就闪亮登场了,老马对自己的眼光也很是自豪了几天,现在更加愿意和张辰搞好关系,拍xiōng脯答应一定亲自动手给他弄好了。
现在一些潘家园商铺区的经营者们也都学精了,慢慢在往琉璃厂的形式上靠拢,有几间店铺里的真货率已经能够达到四成以上。先不说东西有多少是老的有多少是晚清民国的,就这个态度也值得别家学习一下,长此下去,买卖不愁干大了。
只是这样的经营者还不够多,大多数的经营者还是走老路子,大量的赝品中夹杂着几件真东西,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店主用来钓鱼的,想要在几百上千件玩意儿里找出真家伙来,眼力、运气、胆量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商铺里也有全部都是真货的,一般也就是卖点旧书老报纸,或者搪瓷缸子水壶什么的,海报、邮粮票、现代纸币也有。
他们的这些货都是目前来说收藏价值不怎么高的,特别是钱币收藏,所谓的几连号几连张也都是一个幌子,真正有收藏价值的钱币,不是错版了的,就是首发的第一本第一张,其它的都不会有什么价值。
很多人都在说,收藏了哪一套什么什么钱币,现在涨价到多少了,未来的升值空间有多么的广阔无限。这个价格的确是有,但却都是门店的销售价格,谁也没见过藏友之间相互交换或者交易这些东西的,那玩意儿谁买谁上当,五十年能升值个一两倍就是奇迹。
再说谁也不会没事干买一百万新钱放家里等着升值吧,有那个闲钱放银行里五十年都能得不少利息,还不用担心有贼惦记。或者是买点其他的东西,那怕是买了股票放五十年不管,升值空间也不止三倍五倍。
还有一些人是专门倒腾邮票的,这种东西还真有能够升值的,不过也是和钱币差不多,要么是错版了的,要么就是发行能量极少的。但是还有一点,真正错版的和发行量少的邮票也是极少的,而且交易量也少得可怜。说到头来,集邮在更大程度上只是一种爱好,要不为什么叫“集邮”,而不叫“藏邮”呢。
(另:有时候倒腾邮票的风险也是很大的,我认识一个家伙,就是养藏獒和倒腾邮票的,早些年和别人合伙想要囤积某一版错版了的邮票,几百万投进去,到现在有十来年了,一点起sè没有,把养狗赚的钱也都全部贴进去了,日子过得不能说惨吧,但是也大不如从前了。)
甚至还有一些商户和摊贩,干脆就是摆明了卖现代工艺品,这样的买卖反而有不少人光顾。三五十块买一对小胆瓶,或者百八十块钱买一只葫芦瓶回去,永乐、宣德、成化、康熙、乾隆这些名瓷倍出的底款都有,毕竟识货的人还是很少数的,弄回去摆在家里也不为彰显什么东西,就图个漂亮雅致。
这些买卖的客户里,也有不少是抱着特殊目的的,买来碰瓷的有之,买来做旧之后兜售的有之,总之是买卖要比不少的商户兴隆。
这类的店铺,张辰是肯定不会进去的,纯粹就是浪费时间嘛,有那进去看一眼的功夫,几间商铺加起来够他在天棚区看十几处摊子了,说不来还能憋着一玩意儿呢。
潘家园的商铺和摊贩总量有好几千,有了张沐跟着,时不时就要停下来给她上一课,一上午下来也只不过是逛了一少半而已。
倒是也遇见了几件值得出手的东西,耐不住张沐刚刚被允许有了在古玩市场消费的权利不久,她手里的藏品又少,一共三件玩意儿都被他一个人瓜分了,虽然“瓜分”这个词很不恰当,但是张沐就是这么说的,还逼着张辰承认了是他和张沐“瓜分”了,不然就回家去告状。RO!。
第二八九章 虎头陀
张芷兰和陈雯琳中午都没在家,三个人就近在汉府吃过了饭,和张湄坐着聊了一阵,把正午的热劲儿避过去,再次返回了潘家园。上午还没逛了一半呢,下午时间久一点,加快步子的话,差不多也能全部逛一遍了。
七八月份正是最热的天气,潘家园大门外的树上持续着知了的振鸣声,不知是什么人的松狮犬,也龟缩在墙角的yīn凉地里不敢lù头,把它那蓝到发紫的舌头也吐了出来,四肢伸展着打瞌睡。
商铺区的人还好一些,有的商铺还安装了空调,没空调的也有电扇吹吹;天棚区的摊贩们可就不行了,没那个条件就只好硬抗,有的在yīn凉地里凑在一起打扑克,有的扇着扇子半醒半睡的,一派懒洋洋的景象。
“都说是‘七月流火’,有人说七月的天气像流动着火一样那么热,也有人说七月是大火星流走的时候,这个问题至今也没人能有绝对的证据来解释。不论是怎么说的,总之七月是最热的时候,真正想要凉快下来就要到八月之后了,而所谓的大火星流走现象,也只能在八月之后才能看到。
所有持七月火流走说法的人,都会用《诗经》里边的《七月》这一篇来作为理论依据,头一句说的就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ì)发,二之日栗烈’,意指七月的时候大火星向西方坠落,九月的时候就该缝制冬衣了。
这些都是断章取义,《七月》一篇的后边还有‘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这一句,意思就是说七月是吃瓜的时候,八月可以摘葫芦,九月采摘青麻。基本上所有的瓜类水果都是降火清凉功效的,包括蔬菜里的丝瓜、黄瓜这些也都是,七月既然都已经没有火了,为什么还要吃瓜来降火呢?
而《七月》只是《诗经》十五国风之一《豳(ī)风》里边的一篇而已,豳指的就是陕西彬县,《豳风》只不过是当地的民谣,再经过断章取义,就完全不能当做科学的依据了。真正最热的天气就是阳历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左右的这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也大多都是农历七月,现在就正是七月,你们看看这些人啊动物啊什么的,有点凉快的意思吗?”
张辰一边往市场里边走,一边给宁琳琅和张沐把自己对农历七月的不爽利表达了一番。两个人也不做出回应,反正就是他这么说着,两个人这么听着,从下车的时候开始,就热的不想说话了。
三个人边走边看,从上午结束的地方开始一家家的逛过来,店铺里的服务员大都是懒洋洋的,招呼起客人来也是强打精神。困乏是一种很容易传染的东西,三个人逛了几家之后,也快给服务员的精神状态感染了,宁琳琅更是给带的打了个哈欠。
一间买字画的店铺里,张辰也有点快要犯困的时候,摆在玻璃柜台里的两幅扇面给他来了一记凉快的,马上就起了精神头。
这是两幅纸本题字的大扇面,一幅上书黄庭坚的自赞偈“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一幅是“僧开小槛笼沙界,郁郁参天翠竹丛。万籁参差写明月,一家寥落共清风……”,这首七律《题息轩》也是黄庭坚的诗。
两幅扇面的题诗都是颜体的楷书,行书用笔均匀锋芒内敛,温润之中不乏刚劲的内在,字字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倒也有七八分颜真卿的神韵了。末尾的留款是:丁巳秋书,虎头陀。
张辰喊过半瞌睡状态的服务员来,问道:“这两幅扇面什么价钱啊?”
服务员是个半大小子,还属于童工的级别,估计是老板的亲戚或者弟子一类的近人,揉了揉眼睛,带着一丝不痛快,像是嫌张辰打扰了他似的,爱理不理地答了一句:“一千一幅。”
一般来说想讨价还价都得是在双方都精明着的时候,那样才会为了利益相互盘算,可现在这个小鬼的态度明显就是你爱买不买,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让张辰根本没办法说出后边砍价的话来。
张辰心忖:这可不是好现象啊,这都什么鬼天气啊,热的人都不想做买卖了,必须得扭转这个局面。
转变了一下自己的态度,以很挑剔的口气道:“你不会好好说话啊,你们老板就这么教你这么招呼客人的?”
这话说的声音还tǐng高,把正在后边午睡的老板也吵醒了,赶忙起身过来把那孩子拉到一边,训了一句“没规矩”。
转头对张辰客气道:“这位兄弟,小孩子家家的刚出来做事,还不大懂规矩,您多担待着点。您看上哪件了,我给您拿出来过过手,价钱好商量。”
又对那个服务员道:“倒霉孩子,你还傻站着干嘛呢,不赶紧的把客人要的东西拿出来,等着给你上供呐?”
服务员半带委屈的把柜台打开,拿出里张辰问过的那两幅扇面,道:“舅,他问这两幅扇面,我跟他说一千块一幅。”
这小子还tǐng机灵的,知道先给他舅舅打个招呼,别两边说岔了话。
张辰看这架势就知道了,他们压根儿就不清楚这“虎头陀”是何许人也,这两幅扇面的价格也是估mō着报的,还有很大的余地可以商量。
老板见张辰犹豫了一下,就知道价格肯定是报高了,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懂行,反正这个价钱肯定是不会接受的。这年头的年轻人都好面子,带着两个姑娘出来,如果连价钱都谈不下来,肯定是一种丢脸的表现。
笑呵呵地道:“兄弟你别听小孩子瞎说,他刚刚学着干这个,价钱估mō不准是常有的事。这两幅扇面肯定是民国时候的了,就是这个‘虎头陀’可真没听说过,大概是个和尚一类的人吧,有没有名气就不说了,可这怎么说也是有些年头的东西了,两幅一千块您看怎么样?”
张辰心说,这位还没名气啊,说起来名气是不大响亮,可那是因为没人提,真要说起来,但凡是和他打交道多的,哪个不是近代史上大名鼎鼎显赫一时的人物,他若没名气那近代史上就没几个有名的了。
不过也好,既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就不用客气了,他知道了还有捡漏的机会吗。摇了摇头,道:“老板,你这两件东西虽然看着像是民国的,可不一定真有什么价值啊。民国的时候文人比狗还多,谁没事都好写上那么几句,有几个人的字能真的卖出去呢,何况还是一个和尚,一千块太贵了点吧。”
“兄弟,你打听打听,当代书法家都有一字千金的了,何况是民国的呢,这么漂亮的字留到现在,还不值一千块?”老板为自己的东西辩解着,希望能卖上个好价钱。
张辰早就有了准备,撇了撇嘴,道:“书法家?老板你在开玩笑吧,当代书法家那是什么概念,你这扇面上的字倒是还算工整,可书法家就称不上了吧,真要是书法家的真迹,能留到今天让你卖吗,你听说过一个叫‘虎头陀’的和尚书法家吗?”
老板也给张辰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的确是有偷换概念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给张辰拆穿了,这时候还真是有点尴尬,想着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
张辰又接着道:“书法家是书法家,文人是文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老板,你这两幅扇面保存的还算不错,这一点倒算是费心了,两百块吧,怎么样?”
两百块也就是几张珍藏版海报的价钱,用来买两件民国时期的书法作品,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大好听。怎么说也算得上收藏品了,难道还不如几张海报的价值高吗,光是这么久的年代也值几个钱了吧。
可事实就是这么个样子,古玩一类的收藏品价值不只是一个年代问题就能决定了的,年代只是诸多决定其价值的条件之一,还要参考物件儿本身的品相、艺术价值、对当时的社会形态有什么作用、存世量的多寡、是否名家作品等等,好多的条件都符合了,才能算是有价值的收藏品。
同样是一只碗,同样是乾隆年间的,可一只是官窑的粉彩蝴蝶纹碗,一只是普通民窑的大瓷碗;官窑的物件瓷胎细腻、画工精美、釉sè鲜艳多姿,民窑的大碗瓷胎粗糙不平、没有任何画面表现,仅仅是白釉一层在碗口外沿加了一道篮圈。
这两只碗虽然在同一个时期生产,甚至白瓷大碗保存的要比粉彩小碗完整,没有任何的磕碰。粉彩的小碗依然有几十上百万,或者是更高的价值;大白瓷碗却只能当做一件历史遗物,了不得也就几百一千了。
又或者说是一件汉代的青铜镜,没有铭文、没有纹饰、造型简单、锈迹斑斑还有破损的部分;而一件清中期仿制的唐代铜镜,有重圈铭带、虬髯客故事人物图纹、制作相当精美、保存的又十分完好。
这两件东西相比较起来,清中期的这面仿唐代铜镜艺术价值很高,很可能会价值几万块;而那件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