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乔,离的远远的吧,越远越好!
秦海楼为什么会和七王爷站在城楼之上?
段花梨以为自己出宫一路畅通无阻,她却不知道,如果没有秦海楼,她们将从此改变命运——虽说现在,她们的命运也即将改变。
是了,秦海楼遇到七王爷,不是在宫外,而是在宫里,不是在任意的一条路上,而就是在通往御医房的路上。
如果说幸运,只能说先出来的是秦海楼。
秦海楼先从御医房里出来,她走的不急,当然不必急,所以当她迎面碰上七王爷的时候,她不是险险的停下步子,而仍是很缓慢的,如同她的思想。
现在她身上穿的是官服,头发高束,现在她是探花郎,不是假碧乔。
七王爷看到她也一愣,此时的他眼里已经清明一片,虽然太阳穴仍突突作痛,但不防碍他的思维运转。
刚才遇到段花梨时,他只觉她是那千千万马屁精里的一个,可是,奇怪的是,他刚刚被宫女扶着送走的方向明明才是去见新贵妃的方向,那为什么她会走完全相反的路?尤其,那条路通的地方已经算是比较偏僻的了,那么,她去哪里?
还有,虽然不常在府里,但也知道,段家四姐妹好独来独往,就连到王府画画,段花梨都是拎个包一个人前往,那么,她身边那个分别看起来比她还高的人是谁?
而这些,都不算是七王爷心底最大的疑惑,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个丫头,轻轻垂着头,却不卑不亢,面目神情竟然很是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仿佛在梦中。
这些想法,在七王爷刚走到大宴之上便一一产生了,他心里奇怪,便摆脱了三个敬酒五个请安的大臣,再次寻找过来。
只可惜,鹰在青蕴湖替他监工,身边没带人过来。
重走那条路,还是在那个叠山口,他刚转出另一个洞口,手上还抓着一把洞沿上的青藤,便看到秦海楼从对面走过来。
秦海楼手上抱着一个包,怔怔的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
“海楼,你也进宫啦?”七王爷欣喜,走上前来。
“你不是去吃皇宴了么?”秦海楼的手轻轻抓紧包裹。
“无聊,便出来了,”七王爷朝她身后望了望,“你从哪里来?”
秦海楼看着七王爷,见他立即要低下头来看自己了,便马上道:“御医房。”
“你去御医房做什么?不舒服么?”七王爷眼中立刻呈现关切,拉住她的手,“咦,这是什么?”
“一点药材。”主动的,将包上的结打开,立即散出些许药气。
“看来是真不舒服了,难得你主动用我的名号。”七王爷替她又打上结,笑道。
嗯,秦海楼抓包的手放松了些,幸好,她走前那张御医为讨好她给了她一些补药,今天却是没带王府的牌出来,没想到那张御医还认得前几天她来过。
“你现在就出宫吗?”七王爷遇见秦海楼,竟连之前自己想做的事也忘了,见她已经举了步向前,便也和她一道。这些天一直在青蕴湖那,进程飞速,他可谓是一点一点看着那楼起。
“彦钰也走吗?”
秦海楼步子有些加快,她向后看了七王爷一眼,却瞳孔一收,七王爷的身后,居然看到段花梨和碧乔的身影,只是她们刚绕过一道弯,立即将又从左边转出出现在自己身后。
七王爷见她脸色一变,便也朝后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
“彦钰!”秦海楼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力气,竟然一把扯动了七王爷这样高大的人,她一手抱包一手扯人,拉到了叠山右侧。
这里是个死角,山与回廊间,正呈三角形,没有别的树木,只有一棵苍劲的梧桐树,枝节上摇摆着绿叶,投下斑驳阴影。
“海楼?”七王爷极其诧异,他眼里的秦海楼,从来不能用“飞速”这个词,更别提慌张,就是当年她站在金銮殿上朝圣时,也不曾见她因为自己的真正身份而诚惶诚恐过。
秦海楼拉住他的手放开,她抬起头,看着七王爷靠在山壁上。
七王爷从没有见过她有过此时双眼的神情。
深而幽,宁而远。
“彦钰——”秦海楼开口,耳旁脚步响起。
“彦钰——”秦海楼的声音放低,但仿佛不再会说其他的话,只是低低的喊着七王爷的名字。
秦海楼的眼中又似遥远的海涛,只以为轻轻翻滚,却实则波浪汹涌。
七王爷一时心中柔软,他看惯秦海楼淡然却不失温情的眸子,却不知也可以像个黑洞般似将人吸了进去。
他确信秦海楼对他没有爱,他确信自己只有在对和自己是一样的男子时才会有情欲——他确信,此时秦海楼向他伸出的手,仅仅只是一个拥抱。
仅仅只是一个拥抱,他不想拒绝。七王爷伸出手,将秦海楼拥住,秦海楼一闭眼,手里的东西轻滑,跌在地上,也只发出那么一点点声音。
叠山里,有人穿过,脚步急切。
秦海楼靠在七王爷怀里,一动不动。
七王爷手搂紧了些,却更觉异常。
也许是她真的不舒服吧,他不舒服的时候,也曾笑着让她给自己一个拥抱。
只是,这个拥抱来的如此突然!
第二章 拖延
从来没有主动伸手的秦海楼,用她那双眼,传递。
七王爷总想说什么,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因为异常宁静,就连身后叠山里传来的脚步声,都似踏在心上。
可秦海楼不许,她的手,从七王爷的怀中挤上,直插过七王爷的衣领,抱住他的头。
七王爷的头被抱的实在,这一双平时不能提的赢弱之手,感觉到一股稳稳的力量。
七王爷完全猜不着秦海楼此刻的心思,一时极安静。
“小心,往这边走。”
隔着山壁,里边突然传来说话声,声音温柔。
七王爷却身一振,因为这声音,突然让他想起自己来这边的目的来。
可怀里的秦海楼没有让他再有动作,她仍然抱紧了他,浅浅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她的颈项伸的很长,正好令他鼻下闻到一股香味。
“彦钰——”秦海楼只知喊他,声音轻轻细细,在他耳边荡漾。
七王爷虽不能动,却仍眯起眼,极快的掉头扫了一下,看到叠山这边从阴影里走出两个人,却一转身,又离开了。
很短暂,但他仍看清楚了,是那个段花梨,带着来时的丫头,仍抱着东西,走了。
周围突然又陷入一片安静。
好久,秦海楼慢慢松开手。
七王爷徒的一僵,一手扫过秦海楼的胸前。
秦海楼看着他,看他的手又慢慢伸向自己。
“你身上从来不挂香囊,为什么——”七王爷缓缓站直,脸上浮现他绝少在秦海楼面前显露的威严的一面。
他的手伸向秦海楼的脖子,向上,从她的耳后,摸到一小片细滑。
移至眼前,竟是一抹浅浅的粉红,送到鼻端,是胭脂的香味。
“为什么会有这个?”七王爷看着秦海楼,然后眼睛下移,看着她的胸前,“今天你很忙么,为什么没有将布缠紧?”
是了,刚刚她靠在自己身上,胸前的那片柔软,竟是他第一次感觉到。
“还有,那是什么?”七王爷的目光越向下移,手指向那个放药的包袱,药包下,已然露出一片衣角,黄中带白,白中见绿。
“彦钰——不愧是王爷。”秦海楼轻叹,俯身捡起那个散了的包袱。
上面是药没错,可药的下面,却是本应穿在碧乔身上但她却又穿大了的衣裳。
两件衣裳,竟然是多做了,竟然会变成铮铮铁证。
“海楼,到底在搞什么鬼?”七王爷一把掳过秦海楼的手,“那个段花梨,骗你做什么了吗?”
他了解秦海楼,她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以至于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是否有人利用她的这种“无知”,企图变成“无畏”?
那个人,段花梨!
七王爷放开秦海楼的手,“刚才和段花梨进宫的,是你么?”
“王爷竟然没有看到海楼的第一次女装。”秦海楼点头,居然还可以笑出来。
“女装?”七王爷的脸变的更厉害了,“这么说,那个段花梨早已知道你是女儿身?”
“你们都很厉害,都是第一眼。”秦海楼点点自己的眼睛。
“甚好!数罪并发。”七王爷咬牙道,“刚才跟她出宫的,又是什么人?”
秦海楼原本还平静的脸有些肃然,她看着七王爷,慢声问,“七王爷是一定要追查下去的么?”
“你们究竟将什么人弄出宫去?”七王爷极少见秦海楼这么专注,有些急,但更多的是气恼。她们太胆大妄为,居然动脑筋动到宫里来了,且玩这种掉包的把戏。
秦海楼眼波流转,然后退后一步,却已退到死角,背后便是那棵梧桐,她一撩下摆,双膝跪倒。
“王爷若要追查下去,海楼必死无疑,只是海楼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知情的人,只有段花梨。”
“你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就冒这个风险?”七王爷狠狠的反省了一下,难道是自己一向将她藏的太紧,竟让她无法分辨是非轻重?
“或者王爷可以听她亲口说,到时再定罪也不迟。”秦海楼轻声建议,垂下双目,只能看到膝前的一小片土地。
“现在我就派人追她回来。”七王爷转身,便大步跨过秦海楼身侧。
“是。”秦海楼随声应道,站了起来。
“海楼——”七王爷的步子倘没有迈出三步,便站住了,“果真必死无疑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海楼没有看他,她抬起头,头顶的梧桐叶绿意融融,叶影投在她的脸上,摇曳中一片扑朔迷离。
秦海楼的这句话,成功的留住了七王爷,他沉思了会儿,若是派兵追去,必然大张旗鼓,到时候恐怕难以收拾,尽管秦海楼看起来不辨事理,但她态度坦然,居然让人无法相信她会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当然,她本身此刻的存在,便是极大的不是,可见她站的这样随意,话却是那样的绝然,七王爷一时也定住了。
“彦钰,”秦海楼见他久久没有动静,这才回眸,“先回王府,段花梨一定会再回去,然后你再来判断好不好?”
“你怎知她一定会回去?”七王爷哼了声,那个女子居然如此阴险,不值一信。
“彦钰,你就算不相信她,也该相信我。”秦海楼走到他身边,“你知我没有朋友,她——算是一个,就让我,信她一回好么。”
“她若骗你,我必将她碎尸万段。”七王爷一拂衣袖,“回府。”
就这样,七王爷和秦海楼,回到王府。
段花梨此时不在府中,七王爷进了她的房,细细看了下,居然没有找到画出的一纸半墨,更是大怒,立即招人唤回在青蕴湖的鹰,打算将段花梨抓回来,却没想到,鹰回来说看到了段花梨与另一女子在城南城门边出现。
正好,到要看看她带出来的人,究竟是谁。
七王爷叫上鹰便要出去,秦海楼却拦在了他的马前。
“海楼,你要拦我?”七王爷一拉缰绳,马连声嘶鸣,前蹄高抬。
“请带我去。”秦海楼躲的有一点儿狼狈,却仍不防碍她的决定。
七王爷高高的俯视了她一会,这才一踢马肚子,上前两步,伸出手,将秦海楼拉至身后。
“驾——”
四蹄翻飞,两匹马闪电而出。
赶到城南城门边,七王爷还不待喝立住马,便感到搂着自己腰的手一松,身后的秦海楼已经翻身下马,竟不往城门去,而是立即奔向城楼的方向。
城楼高数十余丈,巍巍然。
七王爷一惊,那边城楼下已有守城士兵架起长枪,但却不见秦海楼速度减慢。
“还不快放下——”七王爷大喝一声,那边士兵这才放下长枪,对着他下跪,而秦海楼已经一路上去。
无奈,七王爷只好下马也随了上去,后头鹰自然紧跟而来。
一直冲,秦海楼冲到了城墙前。
城墙外不远处,一辆马车,一个车夫。
其余零星几个行人,唯没有看到段花梨和碧乔。
秦海楼心中的弦猛然松开,在脑中仍嗡嗡作响。
“你到底干什么?”七王爷已经冲到了她的身后,声如响雷,劈在她的耳旁。
“彦钰——”楼高有风,风刷过秦海楼的脸庞,卷起身后的长发,遮住她的眼。秦海楼将长发拨开,刚想说什么,却将一个淡笑凝固在唇边。
那辆马车里,竟然跳下一个人来,正是段花梨。
“正好!”七王爷也立即看到,他一转身,便要下楼。
“彦钰——”秦海楼一把拉住他,她苦苦拖延,没想到段花梨还没有将碧乔送走。
她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亦不懂为别人牺牲奉献,只是她看着段花梨一腔热情,她不希望自己是浇熄她的那些冷水,她没有什么朋友,她只想为段花梨做点什么。
只是,她错了,原以为那身多余的衣裳放在宫中是危险,离开时便顺手将它带走;她不止犯了这一个错,因为换衣时匆忙,没有将胸部仔细缠好,所以才令王爷发现;她还错,终是不习惯女装,却忘了将耳后颈处的胭脂擦拭干净。
更甚,如果不是她莫明其妙的执意看段花梨给碧乔上妆,早一点走的话,那么也许根本就不会遇上七王爷!
如此算来,这一盘棋,竟是自己招招落错。
秦海楼此时心已凉,她怎能不发觉七王爷对段花梨已有成见,自己的话虽然拖延了时间,却将段花梨推入了深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送走碧乔,如今只怕段花梨任何说词都将打动不了七王爷。
“彦钰——”秦海楼拉住了七王爷,七王爷使了个眼色,鹰转身下楼。
“你若是要去阻止,我就从这城楼上跳下去。”
秦海楼松开她的手,话一说完,鹰远远的停住了步子。
城楼上的守卫个个站的笔直,目不斜视,即使眼前的这情景诡异万分。
“海楼,你说什么?”七王爷半天,才挤出字来,性情温和的秦海楼,平淡如水的秦海楼,居然一张嘴,便吐出这样凛冽的话来。
“反正我也没脸见她们,”秦海楼一手扶住城楼青砖,一手掩面,“彦钰,我好没用,以前总是依着你,当别人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却结果越帮越忙。”
七王爷一时心痛,他的海楼,什么时候变的这样没有自信?
“不要下去,我求你,彦钰。”秦海楼放下手,靠着墙壁缓缓下滑,眼中竟然泪光点点,“我求你,彦钰,不要下去。”
七王爷闭上了眼。
秦海楼扶着城楼青砖的手仍没有松开,仿佛在蕴蓄力量,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她一跃而过。
“那辆马车,可以走,”七王爷声音低沉,缓缓响起,“但是段花梨,不能!”
秦海楼头一侧,搁在了倘扶着城楼青砖的那只手臂上,泪从脸颊滑落,跌上了她的衣裳。
“鹰,你下去看着。”七王爷吩咐,鹰便又走了。
“起来吧。”七王爷走近秦海楼,将她拉起来,“如此软弱,当真不像你。”
“谢王爷!”秦海楼低声应着,与他一道并肩看向城外的那一辆马车。
七王爷接着又说了一句,“既然一切因为她,那么她自然要付出代价。”
秦海楼神色一暗,没有再言语。
不远处。
马车走了。
而段花梨没有走,却也没有动,只站在那。
可她又突然动了,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连奔了数步,但很快又止住。
为什么,她会去追马车?
秦海楼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心底似有一只沉落的小筏,载不起负重的跫音。
接着,段花梨回转了身,然后鹰迎了上去,再然后,她抬起头看见了自己。
幸而,风吹起发,乖巧的挡住了眼眸的方向。
我不用去看,你眼里是否有不舍依依。
如果有一天,我也这样离开你,你是不是,也会发足狂奔而来?
第三章 交换
一路无话。
内心的沉默对周身的喧哗。
七王爷带着秦海楼先一步离去,段花梨到王府的时候,他们已经等在了南院前堂。
七王爷高高在上,秦海楼立于一旁。
段花梨一迈步进去,便去看秦海楼,秦海楼自然也看到了她,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沉静的厉害。
到底,糟到了什么状况?
段花梨走上去,跪下不动。
“段花梨,本王,只问你三件事,你是答是不答?”
“王爷请问。”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