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 沐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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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欢 沐非-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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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不敢居功。”
左相声音平平,却是字字清脆,力道千钧。“这些人,是我们手中最强的底牌,不仅刺探各国情况很有成效,假以时日,连……那些人都会在他们手上惨亏。”
说道“那些人”之前,他的嗓音有些停顿含糊,无声之中,却分明作了个“术者”的口型。
昭元帝心头一凛,立刻明白:国师也在长居宫廷之中,左相是怕有什么异术窥探,这才只以口型秘语。
假以时日,这些人连术者都能对付!
这个隐秘的念头在他心头一闪而过,却并不愿多想,只是咳了一声问道:“他们探听到什么消息?”
“这位二公子,向自家父王请奏,要求身入天都为使,为魏国之事前来斡旋。”
昭元帝眉头斜飞之下,似笑非笑的赞叹道:“好胆识,好算计!”
他赞完之后,随意问道:“这位二公子怎么称呼?”
左相道:“他之名……唤作恒,取字世远,人们一般唤他为‘恒公子’。”
第一百四十五章:泽国江山入战
这“恒公子”三字一出左相之口,下一瞬,却听咣当一声,在后堂之中好似有什么瓷具被打碎了,发出清脆响亮的声响,吓了人一跳。
昭元帝侧脸一瞥,只见绵密珠帘之后,好似有什么在博古架后碎了一地,隐约发着细碎粼亮的瓷光釉色。
“啊……我一时手滑,就摔坏了!”
丹离倚在博古架旁,小声说道。隔得较远,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也是一副闯了祸心虚的模样。
左相不由的皱起了眉——他倒不是在替皇帝心疼那珍瓷古玩,而是觉得,这打破瓷器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难道……是她在偷听窥探?
左相随即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份无端猜测付之脑后——后堂离书架并不算远,就算耳力再好的高手,也未必听得清楚!
昭元帝无奈的轻叹一声,薄唇边漾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来,微微扬声,他对着后堂道:“这是你手下丧生的第几只瓷器冤魂了?”
虽是语气淡淡,却让左相心头咯噔一声,惊讶不浅——
这等冷面冷心之人,居然会开这玩笑?
丹离站得远远的,隔了珠帘就听见这一句笑谑,也觉得面皮发烫,但她是何等样人?眨了眨眼,就脆生说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摆设之类的,就是要时常更换才会有新鲜感啊。”
她好似唯恐天下不乱,居然又添了一句:“就像你宫里后宫佳丽三千,新面孔总比旧人要可爱许多吧。”
这是什么歪理?
左相在一旁听得直皱眉,昭元帝却是哭笑不得,眉间浮现一道他也未曾觉察的宠溺之色,轻斥道:“胡说些什么呢!”
他瞥一眼左相那黑得可比锅底的脸色,决定不跟她继续歪缠,干脆利落道:“摔坏了多少,你总得给朕照价赔偿才是。”
后堂发出一声急促的惊呼:“赔?”
里面之人好似受了惊吓,一脚踏下,些许瓷器散片哀鸣一声,碎得更成了粉屑。
“你问一贫如洗的人索赔,哪里能要到钱呢?”
随着这一声耍赖的轻笑声,下一刻,丹离急匆匆撞开珠帘,一溜烟从他们身边跑过,敏捷矫健的身影动若脱兔,一跃过了门槛,很快消失在两人眼前,只留下远处一声隐约的,带些得意的银铃笑声。
就这么跑了?
左相看得眼花缭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在御前,不说告退,不恭谨行礼,居然就这么溜之大吉?
“哈哈哈哈……”
醇厚朗笑声在他身边响起,左相看向昭元帝畅快笑容,心头更生警兆——
这个女人,对皇帝的影响,远比他估计的要重!
丹离从未央宫正门一路疾奔而去,无视守卫与宫人们怪异惊讶的眼神,继续快步向前。
风声在耳边飕飕而过,带着初春的凉意,却更让人心中烦躁,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奔跑中扭曲变形,幻化成遥远记忆中那一双双居高临下,好似扫瞥蝼蚁爬虫的目光——丹离只觉得心头急火激涌,浑身血脉都在这一刻沸腾起怒!
她喘着气站定,想起方才打碎的那一只瓷瓶——没有人能够猜到,她听到“恒公子”三字时,那一瞬的怨恨失控!
无双之才,恒公子!
丹离急喘吁吁的站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不知是因为飞快奔跑,还是为了听到这名字时的急怒攻心。
她扶着一旁的松枝,唇边微微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意。
“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这位恒公子呢!”
带笑的喃喃自语,低不可闻,却仿佛冰封下的毒火,只要一丝一毫,就能吞噬所有!
“恒公子,丹嘉的心上人……你可知道,为了成就你龙章凤姿,天下无双的令名,那两个女人做出了何等可怕之事?!”
她低低的发出冷笑声,抬起手来,双眸之中含着无比幽深之黑,让人不寒而栗。
“你要来京城?那就让我为你送上意外的惊喜吧!”
她喘息着,一字一句,从唇齿间轻柔细语,休息了片刻,面上又挂上了习惯性的嬉笑神情,转身若无其事的离去。
回燕宫中,仍是往常一般的寂静无声,好似一潭死水一般。
服侍的宫人太监们都已习以为常,连走路都是无精打采的。
只因燕宫的主人,嘉妃的个性清冷寡言,心如枯木,受封这些日子以来,根本不曾在皇帝面前邀宠露脸,甚至连一次侍寝机会也无。
跟随这样以为主子,自然上下人等都没什么精神,连分内工作都是虚应了事。
丹嘉如往常一般,摒退所有宫女,默然静坐在自己房内,连一向陪伴她左右的丹莹也不在这里。
她静静坐着,宛如一块石雕泥塑一般,但若仔细看去,却能看出她眼中不时闪过的急切光芒,甚至连拢在袖中的双手,都紧紧攥住了绣边,几乎要将它绞落化碎。
蓦然,门窗紧闭,略显阴暗的室内,亮起了一团五色光轮。
丹嘉顿时惊喜交加,跳起身来:“斋主!”
“多日未见,长公主却是更显憔悴了。”
五色光轮之中,曼佗罗佛蕊散发阵阵妙香,若隐若现的人影徐徐开口,仍是那般清圣慈悯。
“身处龙潭虎穴,殚精竭虑,又怎能不清瘦三分呢?”
丹嘉面上浮现一丝苦笑,随即却似想起了什么,又现紧张焦虑之色:“斋主,我听暗线传来消息,说是……”
她嘴唇发抖,胸膛也因情绪激动而起伏不已,却终究把那个名字喊了出来:“他们说,阿恒他,他要来天都?!”
确实如你所说……恒公子自请为使,来天都斡旋调解昭元帝与魏王之间的战衅。
清韵斋主轻声答了,丹嘉的眼中冒出狂喜与深深的爱恋,随即,却越发紧张焦灼:“阿恒他是万金之躯,却亲身犯险,来此虎狼之地……若是有个闪失——”
想及情郎可能遇险,她却是打了个寒战,面上更失血色。
她咬了咬唇,好像是对清韵斋主说着,却更似在喃喃自劝:“他一向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只要能消弭兵戈,还魏国百姓一个太平时节,即使是亲身犯险也在所不惜。”
第一百四十六章:莫道前路无知己
念及情郎天纵之才、贤明仁慈之质,丹嘉眼中连连闪过异彩,不由沉浸在甜蜜回想之中。
“恒公子此次前来,是代表晋国出使,两国相交,不伤来使,昭元帝以天朝正宗自居,必然不敢伤他分毫,你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听了清韵斋主的分析,丹嘉心头稍定——其实这些道理她也明白,但关心则乱,如今心头稍静,方才的焦灼不安之感却是平息下来了。
担忧一灭,情愫又生,她眼中晶莹生辉,眨了眨眼,终究落下一滴清泪来:“一年未见,不知他现在怎样……”
五色光轮之中,清韵斋主轻笑一声,仿佛善意的调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长公主这是思念成疾,思之欲狂了?”
受她这一句调侃,丹嘉面上红霞一飞,羞色一闪而过,却索性大方承认了:“是,我确实对他颇为思念。”
将朱唇咬得发白,她甚是踌躇,却终究说了出口:“若是能与他见上一面,便是天可怜见了。”
她偷眼看一眼五色光轮,有些惴惴道:“丹嘉溺于儿女私情,却是让斋主见笑了。”
五色光轮微微一动,清韵斋主却是轻声一叹:“世间小儿女情态,无不如此。修道人虽不沉溺其中,却也深明其理,哪有什么可笑之处?”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你且稍等,恒公子不日到京,到时候,我让宁非来接你,总要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见上一面才好。”
丹嘉声音哽然,心头感激已极:“多谢斋主苦心成全——宁非大人剑意已达通玄境界,如此一位大宗师,却为丹嘉私事奔波,实在是过意不去。”
“哈哈……你不用如此介怀,你我两家多年莫逆,宁非身为我唯一的护者剑侍,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该。”
提起宁非此人,清韵斋主似乎心绪颇佳,连轻笑之声也爽朗了许多:“天都乃藏龙卧虎之地,术者与武道之中,皆是强手如云,但在宁非的‘意剑’之下,却都不过是浮云虚妄。”
她轻然淡笑,言谈之间,却显示出对宁非实力的强烈信任,语意之间更见三分亲昵,好似两人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之意。
丹嘉面上未露,心头却升起一个极为隐秘的念头:据说,宁非乃是出身剑道名门,却为了清韵斋主,甘心叛出师门,屈身在她身边守护;而清韵斋主身为天下正道第一掌教,却偏偏摈弃了左右双侍的旧例,只以宁非一人为近身之侍。这两人皆是世间难得的龙凤之姿,长年厮守下,该不会是……
她心头一动,随即却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下。
清韵斋主乃是修道高人,又怎会沉溺于世间凡俗的男女之爱?
她随即暗笑自己多疑疑神疑鬼,却听清韵斋主继续道:“恒公子此行,将与昭元帝会面——他的命星,将与帝星近在咫尺,若是昭元帝有个万一,那么,他身上的龙气就……”
她的话只说了半截,丹嘉却是悚然一惊,浑身都似在剧颤,心中却不免砰然意动——
若是阿恒能得到全部的龙气……
她眼中生灿,竟是为这份想象而入了神,待清醒过来后,才发觉清韵斋主已是悄然而去,不知所往了。
“阿恒,只要你能君临天下,掌握这九五之尊的权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丹嘉怀着隐秘不可告人的思绪,死水枯木一般的心中,却更添了三分活气,再加上太后经常宴请,便也与后宫嫔妃混了个脸熟。
在唐国时,她便是掌政握拳的长公主,对于人情往来也并非一无所知。一来二去,倒也能与几人常来常往,闲暇时打个叶子牌,赏花闲聊倒也来往了几次。
终于有一日,淑妃无意间说起,晋国有使者即将到京,皇帝这几日很是繁忙,连到太后那里请安也是匆匆而就。
又过了两日,丹嘉接到了暗线混在食盒中的纸条,心中顿时如擂鼓一般巨响,一上午都心神不属,抹牌的时候一下就输了三个月的俸金,倒是让淑妃喜得娇声直笑。
到了午后,她换好了偷藏起来的宫女服饰,静坐着枯等,直到窗上有所响动,这才打开门,跟着暗处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宫女而去。
一路顺利,直到出了角门,丹嘉还觉得恍如梦中。
上次离宫,是趁着上元灯节夜间的热闹混乱,这才出了宫与宁非匆匆一会。整整数月,都不曾再见天日!
顾不得多看灿烂明媚的阳光,丹嘉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心思早已飞到久别不见的情郎身边!
午后的日光分外明媚,即使是窗边竹帘低垂,也丝丝脉脉的照入进来。
丹离侧卧在雪白锦貂毡垫铺就的矮榻之上,随意从一旁的朱漆食盒中取出一颗青梅,放入口中含着。
桌上斟了一杯酒,泛着桃花的清甜,波光粼粼越发诱人。
一旁捂着脑袋闷睡的麻将嗅着香气,直欲起身偷喝,却被丹离闭着眼睛,神准无比的用团扇狠拍了一下。
杯底的桃瓣浮了上来,酒面潋滟一闪,随即竟浮现一道人比花娇的容颜!
“甄儿,那边情形如何了?”
“启禀主人。丹嘉一出宫,就有人上前来接应,那个人……”
甄儿略一停顿,好似有些踌躇。
“嗯?”
丹离双目一睁,顾盼之间竟是灿然难测!
“是,清韵斋主的护者,宁非。”
甄儿把话说完,却只听到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一旁的麻将,也感受到这份凝窒的气氛,再不敢捣乱贪闹,乖乖的缩在一边滚毛球玩了。
甄儿有些不安的停顿片刻,只听得丹离的声音遥遥而来:“后来呢?”
“宁非剑意通玄,能感应万物的动静,我们的术者怕暴露行迹,就不敢再跟踪下去。”
透过杯中的无形水波,甄儿见丹离闭目静听,看不出喜怒,一咬牙又道:“丹嘉的身后,也有皇帝的人暗中跟着,我们的人怕他们撞到宁非手上,反而打草惊蛇,已经在暗中把他们惊走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他年我若为青帝
“你们做得很好。”
丹离轻声而道,没等甄儿再说,她略一抬眼,目光宛如实质一般锋利!
下一瞬,酒杯应声而裂,化为碎片,杯中酒液四散飞溅。借着酒液水面的神奇通话,也随之戛然而止。
“清韵斋……宁非!!!”
她一字一字的喃喃道,乍然睁开的眼中,闪着森然暗黑的光芒!
杯底的桃花瓣飞溅而出,落在她的眉心,嫣红娇艳得触目惊心,为她更添三分丽色,却也凭空生出一重妖艳惊悚的狠煞!
“宁非,你好……真好!!!!”
冷冷的低喃,好似走火入魔的悚然,丹离微微一笑,轻轻一抛,将手中唯一的瓷杯残片抛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碎上加碎。
……
德宁宫中,因着前日丹离的晋封,宫中已添了不少人手,但让全宫上下暗暗吃惊的是:三位主子似乎对增添近侍都没什么兴趣。
姬常在仍是由老董服侍,而梅选侍的近侍仍是小森,由于她行动不便,倒是添了两个在房外听唤,若有起身不便可以搭把手照应,其余时候不得进入。
这其中最让人觉得怪诞的,是目前皇帝的新宠,炙手可热的石昭仪。
身为六宫上下又羡又妒的焦点人物,丹离按自身的品阶,光是院中的粗使之人便可有十二个,近身伺候的也应该有四位宫女,四名太监。
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位新晋的昭仪,却只让这些人在房外伺候,其余之事竟是宁可亲力亲为。
此事在宫人们私下议论时也觉得稀奇,但谁也不敢明着向她分说,怕触怒了新贵人,反而害得自己丢了差事。
正逢春困之时,到了黄昏,丹离仍是午睡未起,梅选侍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她自己腿脚不便,便让小森前去探望。
小森默默点头答应,仍是如往常那般。带着怯怯羞涩的神情,朝着正殿而去。
不知怎的,他见了这位石昭仪,心头就有些发麻,颤巍巍的上前去敲门,却见廊下服侍的女官,眉间带着忧虑的神情,上前悄声道:“昭仪睡了一下午,现在尚未起身呢。”
这也未免太能睡了吧?
小森张了张嘴,虽然心中腹诽,却仍是没胆子说出口,他又小声、小小声的敲了敲门,连声音都带出些胆怯的意思。
下一刻,殿门骤然而开,小森措手不及,跟倒栽葱一般一头摔了进去,扑通一声撞在了门槛上,要不是一只芊芊玉手纤纤玉手及时提住他的衣领,只怕就要撞个鼻青脸肿。
如旋风一般冲出寝殿的,正是一道肥、园、短的毛茸团,瞬息之间就窜到了院中,没曾想,背后传来一声冷然含笑的轻嘲,“你若是有胆跑出院门,今晚的晚膳就取消了。”
一声轻语,却是最有力的威胁。麻将顿时不敢再跑,原地缩成了一团。
“看你这副窝囊样,果然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丹离从寝殿中走了出来,脂粉不施,长发随意飘散身后,连身上纱衣都因懒散躺卧而舟得曲边。侍立廊下的宫女们眼睁睁看着她这般随意邋遢,更是胆战心惊外加欲哭无泪——若是有人闯进来拜会,这个伺候不周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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