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退到真的仅剩下一条路的时候,往往不是感觉无措茫然,反而会觉得安稳坚定,毕竟,无论如何,只能这样办了,无别的牵挂,无别的选择,即使要披荆斩棘,也只能这样走下去。
皇帝宠爱那子琦公子的事情,不仅朝堂后宫,就连民间也流传开来了。
只是人家杨贵妃被宠时,那是姊妹兄弟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
这魏家,实在是……
说起来,只让一般百姓都摇头叹息。
这么好好一门大户,除了那个被皇帝禁在宫里当“男妃”的小儿子,其余人居然都死了,忒惨了些。
而所说“男妃”,还是民间愿意这样说,他们总是对皇帝身边的美人多一层向往和敬意一些;而大部分朝臣,只说那是“男宠”;后宫大部分更是咬牙切齿说他是“男狐狸精”。
自从那次长德殿被火烧,那些以此说是魏颐过错的大臣被打压了一批之后,朝廷里便也没有那么多议论子琦公子的声音了。
不过,皇帝在宫里养男宠失德,甚至让上天发怒火烧长德殿一事却并不会因为皇帝打压那些臣子而不被私底下议论,说不得,以后史书上还会将这记下一笔。
而那些想要走偏门的大臣,有些就打给皇帝送漂亮男宠的主意,有些则打起了亲近魏颐,从他这里走后门的主意。
不过,魏颐住在庆年宫里青碧院很少出去,见到他的人少之又少,故而想要有机会来从他这里走门路还真不好走。
魏颐自从上次因为明鹭之死而被刺激精神狂乱之后,他一直在吃药,太医们隔几天就来给他会诊,然后下药。
每天都喝药,魏颐虽没说什么,但容琛受不住看他吃苦,那药最后就让做成药丸里,魏颐每日吃两粒就行。
这样,可以治他们家族遗传的精神性疾病。
虽然说是可以治,但真正如何,魏颐一直不大相信。
别人说你有精神性问题,一般人估计不会相信和承认,魏颐当然也不相信不承认,但是,上次拿碎瓷片割伤了自己和容琛,他对那时候记忆模糊,而且那时候的头痛欲裂,的确让他害怕了,他不得不去理解,自己可能从母亲那里遗传了精神上的毛病。
而且,想到魏夫人吴氏每天礼佛,过清静无争的日子,也还是经常头痛,而且很多时候精神崩溃又哭又闹,嘴里胡言乱语,他就不得不动摇了,觉得自己的确很大可能也会出那种问题。
他因此不得不让自己配合吃药。
魏颐吃了药,让他的确要比以前心平气和多了,他和容琛又回到了平静安宁的日子。
魏颐不想去想和他之间的过节,和他之间那些让他头痛心痛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记忆力似乎在变弱,他以前不说是过目不忘,但认真细看的东西,确实是不会在短时间内忘记的,但现在,他总是精神力不集中,也不容易记住东西。
他觉得也许是这一年多以来的事情耗去了他太多的精力,让他变得迟钝了,他于是没有太在意。
秋天来了,天气渐渐凉了下来。
容琛也形成了晚上将奏折拿到魏颐这里来批阅的习惯,这样,他就可以多些时间和他在一起,想看到他的时候转眼就能看到他,还能把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的体香,这让他心情愉悦。
容琛坐在椅子里,龙椅宽大,魏颐可以坐在他的身边,他搂着他。
魏颐看着自己的书,有时候顺手就拿过容琛的朱笔在自己看的书上写几句自己的见解。
不知是哪一次,魏颐看到容琛批阅奏折,大部分的奏折里只会打一个勾,写一个“阅”字。
魏颐觉得他这样真是和改作文本一样呢。
就道,“我左手也能模仿你写字,你不怕别人冒充你批阅吗?”
容琛道,“这是写简单的事情,不需要写意见,一阅字足矣。”
想到什么,又将朱笔递给魏颐,道,“既然你左手也能模仿朕写字,那就你来写吧。”
魏颐开始不乐意,但看容琛工作量的确大,也就帮着写了。
之后容琛看了奏折,要写点意见上去的,也让魏颐写了,最开始魏颐是不发表任何看法的,但是时间长了,有时候魏颐也会突然说一句例如“真这样办吗,我觉得……更好”如此的话,谁说这样不会左右皇帝的意见呢,容琛有时候觉得事情小,魏颐说的的确更好,就让魏颐按照他的意见写了。
也许后宫干涉朝政,就有可能是从这样开始的。
魏颐没想过要干政,他就是突然一说而已。
但总会因此而得罪人。
批改完奏折,时间还早,魏颐也没有太累,他还又和容琛说了几句话,沐浴,穿着里衣坐在床上,手里握着头发,那些被他剪短的头发已经长起来很多了,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该看不出他的头发被他自己乱剪过。
容琛沐浴完进卧室里来,就看见魏颐坐在床上轻抚头发的模样。
魏颐本就非常美,加上容琛心里又全是他,在他眼里,魏颐只有更美,而这样微垂着头,一脸柔和恬静的样子,更让容琛喜欢,他走过去,拥住魏颐,就道,“不冷么,怎么不坐进被子里盖上。”
说着,用被子半掩住他,已经凑过去吻上他的唇。
魏颐放开头发,手臂环住了容琛的颈项,微启唇回应他。
两人倒进床里去,那本来要紧跟着进来伺候的侍女,听到里面有亲吻之声,就赶紧停住脚步,并且让人都退出了外间,在外面侯着。
这年秋天,朝廷里最大的事情就是原工部魏中郎魏晖受贿案的结案。
本这结案也没什么,但是因为他是为人陷害,然后牵扯出了一受贿谋害朝臣的大案。
朝中好几个重臣因此被调查,然后抄家下狱。
而地方官员也有不少被革职下狱的,朝廷里几乎因此来了一次大清洗大换血。
这次事情,刘国丈刘家,本来也要下马,但因为后宫里的刘妃,他家才没有被抄家,只是几人都被革职在家吃自己了而已。
刘妃当时得知皇帝要治她娘家的罪,哭哭啼啼地在皇帝面前求情,还让两个儿子也跪下求情,这两个小皇子,其中一个六岁,另一个才四岁,看到母妃一个劲地哭,也跟着哭起来。
虎毒不食子,容琛对待自己的孩子其实是很好很在意的,看到儿子面子上,只得又放过了刘家一次,但是警告刘妃道,如若再犯,朕定然严加处置,你也不用再来求情了。
刘妃看皇帝放过了自己娘家,千恩万谢地磕了头。
虽然皇帝放过了刘家,但是,看刘妃那个样子,实在教导不好皇子,就将只有四岁的小皇子容汶彦抱到了自己身边教养,而那个六岁的皇子则交给了一个新升上来的程妃。
程妃是个温婉的女子,体贴而娴静,容琛被魏颐冷待那段日子,他有时候会点这个女子的牌子,她就是那时候怀上了龙种,怀孕后,容琛马上就将她升为了妃。
因这些事,刘妃算是彻底失宠了,她本来还要哭闹要回自己的孩子,但是皇帝不理她之后,她也没有了法子,只觉得一切都是那姓魏的男狐狸精害的,全是他的错。
刘妃进宫其实没有几年,但奈何她的肚子实在太争气,第一次承恩露就怀上了龙种,生下来还是个皇子,容琛做帝王十几年,那时候也只两子两女,算子嗣单薄,刘妃生了皇子就马上被升成了嫔,第一个儿子才生下来一年,没想到又怀上了,又生了个儿子,容琛看孩子实在可爱,虽然知道这女子太张扬跋扈,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看在儿子面子上,马上就把她升成了妃,这时,整个皇宫也只两位妃子。
刘妃家世算不得好,只能算一般,因家世原因,她本来张扬的性格在最开始要收敛很多,但进宫后被升得太快,那些和她一批进宫的秀女有些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而她已经做妃子了,她的自信心如何能够不膨胀到最大,以为自己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完全不知道收敛,一味仗着皇帝对她的宠爱和忍耐不知节制地张狂行事,即使有儿子,也不可能永远拿这个当免死金牌。非。凡,言。似。无
这次容琛会将她的儿子拿走,实在是她做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忍耐限度。容琛因为小时没了母亲,加上心中对母亲的依恋,在自己儿子的处理上,他就没想过要把他们和他们的母亲分开,但这次刘妃让两个皇子跪在他面前哭跟着求情,却完全超过了他的底线,他以前觉得刘妃虽然过分,但是却是真心爱她的孩子对他们好的,但现在,容琛觉得刘妃利用儿子实在可恶,孩子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养了。
容琛做下决定的事情几乎不可更改,即使刘妃一直哭闹,离开母亲的孩子也一直哭闹,但容琛一点也没有心软。硬是分离了他们母子。
作者有话要说:为感谢大家的长评,下午还有一更。
第十七章 四皇子生病
第十七章
容琛把那只四岁的容汶彦养在身边,他并不是没有经验的,毕竟当年太子容汶熙年幼丧母后就是养在他的身边。
容琛将容汶彦安排在自己寝殿旁边的偏殿,安排了新的嬷嬷女官宫女太监照顾他。
容汶彦才四岁,一时离开了母亲和哥哥,照顾他的人又都不认识,故而经常大哭,一般人根本哄不住。
容琛去哄着他,他才会好一些。
这次容汶彦又哭起来,照顾他的人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来向皇帝汇报,容琛正准备去魏颐那里,也只好先去看了容汶彦,容汶彦在他怀里就停止了哭泣,一张小脸绯红,打着嗝,容琛给他擦了眼泪水和鼻涕,哄了他一阵,看他不哭了就要离开,容琛一要离开,他就又哭,容琛无法,只得把他抱着去魏颐那里。
看,即使是皇帝,也是拿小儿子没有办法的。
容汶彦长得很可爱,要是穿女装,肯定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他的脸型和鼻子像容琛,其他地方却像美艳的刘妃,才四岁,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时常就发热,太医给他看病也看得非常勤。
容琛其他的儿子都是身体健康而活泼的,让人比较放心,而容汶彦却相对瘦小而且体弱,性格也比较弱,总喜欢哭哭啼啼,照说,容琛该不喜欢这样娇弱成女儿模样的儿子,但也许是看到容汶彦就想到魏颐的小时候,想魏颐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所以,就连带着对容汶彦爱怜喜欢了起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将容汶彦带在身边教养,而不是把那个已经六岁的容文羡带在身边的原因。
容琛将容汶彦抱到魏颐那里去,魏颐正在荷塘边上画残荷,这月下渠种植了好几种荷花,到秋天满渠残荷时也是一景。
容琛将容汶彦递给跟在身后的奶娘,容汶彦看父皇不抱他,就瘪了一下嘴又要哭,但是目光却在转到魏颐身上去的时候,被眼前的漂亮人物给迷住了,一时之间忘了要哭,只睁着大眼把那边望着。
魏颐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当容琛走到他身后,他看到他映在身前的影子才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容琛背着手看他的画,又看荷渠,然后几乎凑到魏颐耳边,道,“想你了,自然就来了。”
魏颐一笑,不答他了。
魏颐画完,让容琛给题款,容琛执起笔题款的时候,魏颐站到一边去,这才注意到后面不远处一妇人抱着一个漂亮小孩儿站在那里,再远处便是侍卫宫女和太监。
魏颐看那小孩儿身上穿的服饰,知道他该是皇子,或者是哪位王爷的世子。不过,是皇子的机率总该大些。
小孩子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表达总是特别直接而且明确,容汶彦看到魏颐看着他,他就鼓着腮帮子回看他。
魏颐觉得他特别可爱,就像小时候的魏归真一样,于是就笑了起来。
容汶彦看魏颐笑,就向他伸了一下手,意思是要他抱。
当容琛写完东西,回过身时,看到魏颐已经将容汶彦抱在了怀里,然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魏颐逗小孩儿很有一套,抱着他和他说话,逗得容汶彦咯咯笑起来。
夕阳的暖黄的光照在两人身上,魏颐的笑脸那般畅快而明媚,容琛看得无法转开眼。
魏颐看到容琛盯着自己看,就侧过头看他,道,“这个孩子是谁?”
容琛心想,要是让魏颐知道这个孩子是去闹过魏府的刘国舅的外甥,是刘妃所出,他一定不会再这么喜欢他了。
于是只是说道,“他叫容汶彦,朕的第四子。”
魏颐听到果真是容琛的儿子,这样说来,血缘上还是他弟弟,心里感觉非常微妙复杂,脸上瞬间闪过苦涩,但很快掩住了,抱着容汶彦问他,“容汶彦,你有小名么,你母妃叫你什么?”
容汶彦看了一眼父皇,在魏颐怀里居然有点羞涩,答道,“母妃叫我小彦彦。”
魏颐又问,“那小彦彦,你几岁了?”
容汶彦答道,“四岁。”
晚膳时,容汶彦也留在魏颐这里用饭,饭后消食后,容琛去批阅奏折又看书,魏颐却在另外的房间里逗容汶彦玩,他用纸叠成各种东西,然后和容汶彦玩得不亦乐乎。
也许是从小养着魏归真的原因,或者,他本性就该是幼稚单纯又天真的,平时只是压抑住了而已,遇到和小孩子在一起,这种本性就暴露出来了,以至于和小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幼稚,而且也对孩子特别有耐心。
他喜欢和小孩儿玩,和他们交流,这样比和大人要轻松快乐地多。
高兴就是高兴,难受就是难受,疯疯癫癫地闹腾,也没有关系。
闹了一阵,容汶彦就累得哈欠连天了,他要睡觉了。
魏颐抱着要睡着的容汶彦去找正看书的容琛,道,“小彦彦要睡觉了,怎么办?”
容琛过来接过容汶彦,把孩子让奶娘抱走,抱回他住的地方去伺候他睡觉。
魏颐看外面起风了,晚间很凉,叫住那奶娘,还赶紧去拿了一件自己的披风给盖在奶娘怀里的容汶彦身上,道,“把他裹起来吧,回去时别冷到了。”
那奶娘微福身应是后才将容汶彦抱走,觉得这位子琦公子虽然被后宫里的女人私下里传言地狐媚又妖气,但这时候看来,其实也一点也不是传言中的模样,相反让人觉得很不错,不过,他对容汶彦好,也说不定是他想用讨好皇子的方法来讨好皇帝呢。谁说得清这些争宠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
容汶彦被抱走后,容琛就从魏颐身后将他也给抱住了,手摸了摸魏颐的额头,有一层细汗,一会儿就发凉了。
容琛道,“快去洗洗吧,出了这么多汗,小心又着了风寒。”
魏颐应了,从容琛怀里退出来,想到什么,又道,“那孩子也出了汗,伺候他的人抱他回去后会不会给他擦擦身子,要是不擦,他该睡不好觉,也容易生病,我看他身体弱着呢。”
容琛道,“照顾好他,是她们的职责所在,你好好管着自己身子就行,他有人伺候。”
虽然容琛这样说,但容汶彦被奶娘抱回去,看他已经睡着了,便只给他擦了手脸脚,并没有给他擦擦背,也没换掉里衣,就把他放床上让他睡了。
不是在亲娘面前,即使是皇子,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对他上心,小心呵护,爱护有加的呢。
容汶彦前一天和魏颐玩得太高兴,花了太多精力,出了汗又没有擦身换衣,本就体弱的他,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热了,早上要天亮的时候,他咳嗽起来,才被嬷嬷奶娘们发现生了病。
然后赶紧就去叫了太医,让人也去告诉皇帝,奈何皇帝要早朝,早朝后还接见了一个地方大吏,之后又和王爷说话,一直到王爷出来,来给皇帝报告容汶彦病了的小太监才得以让总管太监进去给皇帝说这事。
容琛去看容汶彦时,刘妃已经在那里了。
当然未经皇帝允许,刘妃是不能来看儿子的,但是,刘妃毕竟是妃子,她硬是要进屋看儿子,加上她性格本就颇泼辣,一番哭闹怒骂,容汶彦这殿里的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于是只得让她进去了。
容琛进屋的时候,就正好听到刘妃在哭骂,道,“他就是要害死我儿子,他个男/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