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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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空来(出书版)-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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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宫女与内侍回来,蒲莘喝过一口茶便离去,转往其他宫送梅花。
北璇玑倚在榻上慢慢把玩着棋子,想着蒲莘方才的话。
看来梁家是忍不住要行动了,却不知这次到底抓着了什么把柄,真这么有把握?她慢慢想着,唇边浮着一抹不可捉摸的淡笑。片刻,她扔开棋子,目光扫见宫女正捧着那瓶梅花在暖阁里转着,似乎想找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摆着。
紫白的梅花插在青釉瓶中,仿佛红颜倚着松柏。
“把这梅花放你屋里去。”北璇玑吩咐那宫女道。
“呃?”宫女怔愣,回头看着北璇玑神色不似假话,忙屈身道,“是,娘娘。”
十、德音莫违2
元鼎三年,十一月初。
东始修一行抵达帝都,百官出迎。
相较于上一次北征的凯旋,此次久罗剿匪虽取得了胜利,但上至皇帝下至士兵,都显得格外的冷静。
接受百宫的跪迎后,东始修即启驾回宫,百官目送御驾离去后亦纷纷散去。
当夜戌时,梁铎换上一身便服,坐一乘两人小轿出门。轿子尽量自人少的街巷穿过,行了约莫两刻钟,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行进幽暗无人的巷子,然后轿子停下,但梁铎并没有下轿,而是坐在轿里等着。
片刻,又一乘小轿抬来,在梁府轿前停下,轿里的人同样也没有下轿,小巷里只两盏灯笼照几尺微光,一片幽静。
“我的人已确认,那马车驶到风府,从车里抬进府中的男子便是风将军从久罗山上救下的人。”梁铎开口道。
对面轿中人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确认了,那后面的事便请梁大人费心了。”
“自然,这些我早已安排好了。”梁铎道,“只不过…”说到这他顿住,等着对面之人接话。
对面轿中人显然知道他的意思,道:“我自不会忘了我承诺,事后定举荐梁大人为帝城都统。”
梁铎满意的笑了,“今日找你来也不是为这事,只是你我难得相会,所以想问问,下一步该是谁?”
“太宰丰极。”对面轿中人的回答几乎是立刻的。
梁铎微微一愣,然后明白了,于是低笑出声,“确实,先扳倒一个风独影,我当帝城都统,便可掌握兵权:尔后扳倒丰极,你当太宰,主掌国政。如此一来,这帝都这大东还不尽在你我掌中,那时……哈哈哈!”
对面轿中的人显然不似梁铎忘形,冷静的提醒道:“梁大人,虽一切皆如计划,但还是小心谨慎为上,毕竟要妥当了眼前的,才能有后面的。”
“那是自然。”梁铎收笑。
“我先告辞了,明日就看梁大人的手段了。”对面轿中的人道。
“慢走不送。”
对面轿子抬起,很快便消失于茫茫夜色里。
“走。”梁铎吩咐。
于是小轿又抬起,沿着巷子往前走,然后转过弯又走了片刻,在一处小院前停轿。
轿帘打起,梁铎弯腰下轿,看着院门里透出的一线灯光,他正了正衣袍,昂首推门而入。
穿过小院,走到正堂,便见屋里已坐着十余人,这会若有朝中任何一位宫员来此,定都能认出这些常常出入朝堂的面孔。
“梁大人,你可来了。”堂里众人一见梁铎到来纷纷起身。
“让诸位大人久等了,恕罪恕罪。”梁铎抱拳道。
“哪里哪里,只是梁大人不来我们没个主心骨。”众人道。
一番见礼寒暄后,各自坐定。
“梁大人,可有确切的消息了?”一人问道。
“嗯。”梁铎点头,“已探听请楚了,风将军确实带了个久罗匪人回府。”
听到答案在座之人无不是含义相同的“噢”了一声。
然后又一人问道:“那明日朝上,我等以何名目弹劾为好?”
于是众人都望向梁铎。
梁铎阴阴一笑,“风将军“私通匪人”并“窝藏遗匪”,居心叵测,辜负皇恩,枉为大东栋梁!”
众人闻言无不颔首。
“梁大人说得有理,风将军如此行径实与谋逆无二!”
“为着天下安危,为着朝纲清正,我等舍命亦要弹劾风将军。”
“可不是,风将军一介女子,何德何能可担帝城都统一职,梁大人才是最合适不过了的。”
“就是,而且梁妃娘娘乃是陛下嫡妻,又生有皇长子,该当立为皇后。”
“皇长子敦厚温良,该当立为太子。”
听着众人的附和,梁铎心头得意,面上却竭力摆出正容,道:“诸位大人,快莫如此,我梁某为的是大东的天下,为的是万千百姓,岂敢有私。况且梁某一介庸才,岂敢担此重任。”
“正因梁大人为国为民,我等才要举荐大人。”
“梁大人太过谦虚了,大人足是太律之才也。”
“有理,梁大人若不能,我等不服也……”
一时屋里恭迎奉承不止。
却说另一乘小轿在夜色里匆匆而行,然后在凤府后门停下,落轿后走出一名四旬出头的男子,正是“英侯”凤荏苒。
他自后门入府回到书房,房里一眉清目秀的少年见他进来忙起身相迎,“父亲。”
这少年是凤荏苒十六岁的长子凤无衣。
凤荏苒点点头,“今日入宫,你姑母可有什么话?”
“姑母就和平常一样,没有特别交待的。”凤无衣答道。
“喔。”凤荏苒微作沉吟。
“父亲。”凤无衣看着凤荏苒一身青衣布巾的装扮,自是知其去了哪里。“那梁铎志大才疏,为人骄横自满,岂是成大事者。”
“为父知道。”凤荏苒闻言淡淡一笑,“所以为父只隐身其后,且与梁铎合作只是一时之策,你勿须担心,为父心中自有升量。”
“嗯。”凤无衣点点头。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去睡吧。”凤荏苒道。
“嗯,父亲您也早些安歇。”凤无衣行礼后退出书房。
屋外他的随侍提着灯笼候着,在漆黑寒冷的夜里,那一抹昏黄的灯光显得暗淡。
当夜,帝都上下有的安然入梦乡,有的精心筹划着。
十、德音莫违3
翌日。
当某些人早早赶到金殿,准备如上回一般攻皇帝一个措手不及时,内廷总管却传来了皇帝的旨意:大战归来,龙体劳累,免早朝。
一时许多人失望,却也只得悻悻而返,准备明日早朝再谏。
可到了第三日,皇帝依旧以龙体不适为由未能早朝。群臣一时纷纷猜测,皇帝这是真病了还是装病?
而梁铎等人却是冷笑一声:陛下您不来早朝,不代表臣等不能上本。于是那些折子一本本由内廷送往景辰殿,皇帝虽不早朝,但他还是要批阅折子的。
于是那一日,东始修在景辰殿里看到了大把的弹劾风独影“私通久罗山匪”渎职不忠”、“窝藏久罗遗匪,居心叵测”的折子。可是他既无不快更未动怒,冷静的阅着所有弹劾的折子。
一直到未时四刻,他才将所有折子看完。起身走出景辰殿,沿着台阶而下,顺着长廊而行,转过一道一道宫门,没无目的只是随意的走着。
当日几个弟妹都还住在皇宫里时,无论是春夏秋冬,无论有多少争吵,总觉得这皇宫里填得满满的,特别的热闹欢欣。如今,他们一个个搬离皇宫,只留他一个住在这空旷的宫殿里,留他一人站在这至高之处。
“我们八人共征天下,我们八人同坐江山,我们八人自然也要同住皇宫……”
当年的誓言说得那般的轻松,当年的心境是那般的快活,都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们八人做不到了,只要他们八人齐心,便是天也要听他们的!
他慢慢的走着,静静的沉思,随侍的内侍、宫女也只悄步跟着,不敢打扰。
“父皇!”
蓦然一声清亮的叫唤传来,随着这一声叫唤而来的是扑在腰间的力道,东始修回神,便见东天珵抱着他的腰。
“父皇,您是来看儿臣的吗?”
东始修抬头,这才发视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春晖园”,前边便是凤妃的“馨宁宫”。
“父皇,儿臣听说父皇又打了胜仗回来了,儿臣就天天等着,等了好久了,父皇您才来。”东天珵仰着一张冻得通红的小脸蛋道。
闻言,东始修心头一软,伸手刮了刮儿子的红鼻头,“父皇这不是来了么,快领父皇进去,看你脸都要冻坏了。”
“才不会。“东天珵抓着父亲温热的大手心头欢快,“父皇你冷吗?快随儿臣来,儿臣去给您端滚热的姜汤去寒。”说着扯了他便往“馨宁宫”走,一边还叫道,“母亲,父皇来了!”
进了“馨宁宫”,凤妃自是满脸欢喜,“这几日臣妾老听着说陛下龙体不适,正满心不安的。”
“没什么事,就是有些累,茈蘘勿须忧心。”东始修道。茈蘘乃是凤妃闺名。
“没事就好。”凤妃看东始修气色确实无不妥当下放心,“这天冷了,陛下到暖阁里坐着。”
“嗯。”东始修踏入暖阁,目光随意一瞥,便见案上摆着一瓶梅花,花瓣呈紫白,这颜色的梅花少,他知是梁妃宫中的玉蝶梅,便道:“这梅花倒是不错。”
“前几日梁妃娘娘着人送来的。”凤妃答道,见他目光停在梅花上,又接道,“几个宫的娘娘都送到了,梁妃娘娘向来都是这般细致周到。”
“哦。”东始修淡淡应一声,调开目光,然后问起东天珵最近习字如何,练武如何,有没有认真听太傅授课等等。
东天珵一一作答,并将写的字取过来给父亲看,又将背熟的书背给父亲听,一时又童言稚语的问父亲下回出征能不能带他一块儿去…
就这么和和乐乐的说了会儿话,便到了申时,陪着母子俩一块儿用了晚膳后,便以还有折子未批为由,起身回转景辰殿。走出好远,偶一回头,却见东天珵小小的身影还立在宫门前,脚下微微一顿,不由冲儿子挥了挥手,示意其回去,然后才转身离去。
他如今共有六子三女。长子东天珺,梁妃所出:次子东天琨与长女东天琇,谢妃所出:三子东天珲,王妃所出:四子东天戽兼ニ觯何遄佣飓灱岸煅镥觯毫佣飓崳洛觯喝扃拚岩撬觥
与几个子女虽不能朝夕相处,但自问待他们是一视同仁,儿女们待他亦是敬爱有加,却只这五皇儿天珵格外亲近依恋于他,而且也只他一贯的敬爱七个叔父、姑姑。小孩子的感情是真的还是装的,一眼就可看出来,所以对于教养出这么重情重义的孩子的凤妃,他心底里也是另眼相看的。
半路经过“翠樾宫”时,想着回来后还没去看过北妃,于是便折进了“翠樾宫”。
那刻北璇玑正独自琢摸着一局玲珑,没发现他进来,等到宫女提醒,她抬头瞅见他,也不起身相迎,又顾自低头思考着棋局。
东始修也不怪她无礼,只是坐过去看那棋盘。
半晌,北璇玑叹了口气,“还是解不了。”
东始修笑笑,“爱妃这么聪慧的人也解不了?”
数月相处,北璇玑已知道,她偶尔任性的发些小脾气时皇帝反而觉得这是她的真性情,对她反是更为宠溺。所以她故意泄恨似的把棋子一掷,道:“什么破棋,简直就是欺负人!”
那日她穿着一件白缎夹袄,漆黑的长发披泻肩背,额上戴一指宽的白玉质地的发箍,发箍上还嵌一朵约莫寸许大的金色芍药,斜斜压在左鬓角,衬得羊脂似的脸平添艳光,柳眉上挑,杏目微垂,那样冷冷的流露一丝傲气的神情极是熟悉,东始修看得怔了怔,然后揽过她道:“这东西本就是耍着玩的,你跟它较什么真。”
“陛下一去这么久,臣妾无聊嘛,只好摆着玲珑自个儿解闷了。”北璇玑杏眼睨着他半是委屈半是幽怨的道。
东始修抬手,指尖自她耳际划过,抚过她柔嫩的脸颊,然后落在她鼻旁的金芍上,“那就出去走走,去御花园看看,去其他宫里找人说说话,总比一直闷在屋子里好。”
“这大冷天的臣妾不想动,而且……”北璇玑说到这顿住不说了。
“而且什么?”东始修一挑眉头。
“没什么。”北璇玑倚着东始修坐在榻上,手指随意却又亲密的把玩着他的衣袖,“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朕在宫里随意的走啊走啊,不知怎的便走到这了。”东始修道,目光在屋里一转,“不是说梁妃给每宫都送了梅花吗,你这怎的不见?”
北璇玑淡淡道:“臣妾只爱白的或红的梅花,不爱那混色的,所以让摆在别处。”
“哦?”东始修笑笑,“那“玉蝶梅”本是罕物,梁妃特意送来,你这般若给传出去,岂不让人嚼舌根。”
“她们爱嚼就嚼去。”北璇玑不甚在意,“臣妾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不想为讨好谁而勉强自己,也不想刻意亲近谁。”
东始修浮起一脸的意外,“这话怎么讲?”
北璇玑轻笑一声,“陛下别故意装不知,臣妾虽是才入宫却也是听闻了不少。但臣妾本就是个死里逃生之人,所以什么也不掺和,就想安安宁宁的过日子。”
“哦?”东始修应得意味深长。
“陛下。”北璇玑收起了笑,扯着东始修衣袖的手也静静伏着不动,神色黯然忧伤,“臣妾在这里是个孤魂,臣妾只有陛下一个亲人,臣妾也只要陛下一个亲人。”
听着这话,东始修不由微微动容,伸手揽她入怀,轻轻叹息:“璇玑。”
“陛下。”北璇玑倚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声音轻渺如烟,“璇玑是陛下救回的,所以璇玑的命是陛下的。陛下在,璇玑在,陛下不在,璇玑自也不在。”
东始修没有说话,可是拥入怀中的娇躯是这般的温暖,听入耳中的话是这般贴心慰意。
朕做了大东的孤家寡人,所以上苍赐了一点补偿吗?
他一动也不动的拥着怀中的妃子,面上神情是帝王的莫测高深。
十、德音莫违4
东始修连着几日不曾上朝,丰极又在府中养病,风独影自回帝都后即闭门不出,所以忙坏了皇逖、宁静远、白意马、华荆台、南片月几人。不但要处理日常政事,而且眼见着冬至即到,朝中上下都要为祭天做着各方准备,所以几人日入宫庭内宿官堂,已是数日不曾回府了。
而同时梁铎诸人则是有些焦灼,这折子已连日连番的递上去了,而陛下却没一点动静,跟以往行径大不相同,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若是陛下如以前一样大发雷霆而后府护风将军,那他们更有说辞,更能煽动百官,到时陛下再是护短也不能堵悠悠众口。于是他想找凤荏苒再行商议,但送出消息后凤荏苒避不会面,暗骂一声奸滑后,梁铎亦只能暂时按住不动。
十一月初六。
这日,东始修照旧不上早朝,然后他在景辰殿里,等来了宁静远,两人闭门商议了一个时辰,宁静远才出宫离去。
酉时,东始修独坐景辰殿中,龙荼来报:“陛下,玉先生到了。”
神游天外的东始修在闻知的刹那有些怔然,然后他回过神来,霍然起身,疾声问道:“玉师在哪?可是到了城外?朕去迎他。”
“玉先生在凌霄殿。”龙荼答道。
东始修奔出去的脚步一收,然后迅速转身往凌霄殿方向去,等到了凌霄殿,推开殿门,便见一人凭窗而立,背影欣长而清瘦。
一见那个背影,东始修顿时心神一缓,胸膛里一股暖流缓缓漫开。“玉师。”步入大殿,大东的皇帝神态恭谨而真挚的向窗边的背影躬身行礼。
龙荼悄悄的将殿门合上,然后走出三丈,静静守候。
窗边的背影转过身来,那是一个看起来已不年轻可你又看不出他年龄的男子,麻衣如雪,木簪挽发,朴素如山野村人。大殿里未曾点灯,光线暗淡,只窗口一抹暮光照入,映着他山水一般淡远的眉目,有着超脱俗世的澄明宁静。
“始修,你过来。”窗边的人招招手。普天之下,能直呼大东皇帝名讳的只有那传奇帝师 ——   玉言天。
大殿的左侧有一扇丈高丈宽的落地圆窗,窗前地上铺着厚实的软毯,上面置着小小一方矮几,平日他们兄弟常在此窗前席地坐谈。此刻东始修抬步过去,脱掉鞋,踩着软毯走到窗前。
“你看。”玉言天指着窗外道。
窗前是一株梅衬,生得极其高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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