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我鸽子做什么去了?”
“你本来就是背着我把鸽子放走的,”喜眉转了转眼眸,依着她道,“莫非是想给我什么惊喜?”
“谁家好聪明的姑娘呀。”音顾揽紧她,找一切可以吻她的理由,“嗯,我家的。”
喜眉脸色嫣红,偷偷回头看了眼还在小床上睡觉的离离,然后用扇子轻拍了她一下:“今天可是来看病的不多,很闲似的。”
“下午去接生了,一个极白净的小女孩儿。”音顾淡淡一笑,“也不知是第几胎了,竟一会儿就生了。”
喜眉听得一怔,复一笑,然后轻轻把头搁在她的肩上。
她与音顾因接生而相识,又因这而发生了种种故事,恐怕当时当日都无法想象今天两人会这般温存,她轻轻地闭上眼睛,黄昏的光线是极温柔的,但于她却还是有些刺眼,她轻轻换了个方向,睁开眼看着安静酣睡的离离,心里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
音顾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只是一辈子很长,她会慢慢陪喜眉将过往的记忆全部只变成美好的。她看着外面的那棵榆钱树,今年它没有结出长串长串的榆线来。可是因为移植的季节相符,到了明年,她们估计就可以捋榆钱儿吃了。
约摸着方嫂也要到了,音顾有一时懒懒的。干脆就让她看到她们相拥在一起,无论她再怎么想,也必是要上自己这一条船的,何况她也应是个聪明人。
可是音顾还是放开了喜眉,叫醒了离离准备吃晚饭。
喜眉是她的,两人如此静谧温存的画面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别人打破,所以不如自己来。
果然,音顾刚踏出房门,方嫂就推了院子门。
这里方嫂已经来得很习惯了,但从前她还会在外面敲门叫唤了再进,现在倒觉得可以昂起些头来,毕竟她已经视自己与音顾为一起子人了。
“我把那一锭金子细细分了十五份。每份又一分为二。一是包成红包直接送的,二是买了一些各家所需的,并不是买的一样的东西,只是加起来所用的钱差不多就算数了。毕竟有些只有老两口子,我知道他们酷爱喝茶,我就买茶叶送了;还有小年轻夫妻的,就买了好的绸缎和胭脂……”
方嫂正要絮絮道来,音顾一抬手道:“众邻里什么性情你都了解,你买了就是,用不着都告诉我。”
方嫂在凳子上扭了扭身,笑道:“这是哪里话,拿的是你的钱,自然要回你的事了。”
音顾一脸的并不在意,心里却也觉得这方嫂倒是个极好的管家人选。
“若是你觉着没问题,那我明天可就一家家送了?”方嫂小心问道。
“送吧。”音顾微微一笑,“你把那锭金子都分了,那我许给你的部分呢?”
方嫂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已经得了你的许诺,若是我家那位真可以把命改过来,儿媳又果真怀了孕,那可不比我得多少金子都强么?”
音顾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必不会亏待你的。”
方嫂见她不再说话了,想了想,便试探着问道:“除了送礼和定下下月初一宴请的事外,你看……我还要做什么事么?”她已经完全把音顾看成主子一样了。毕竟这年头,这么大方的人难寻,又不是极难相处的,她肯定是要好好珍惜的。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贪那些小利。
“街坊邻居人多,那酒席就不在酒楼里请了。你看看外头有没有好的厨子,到时候替我请些来,我再把买菜借桌椅的事交给你,你做主都办了吧。”音顾起身,去了卧室里拿钱,然后直接连一个钱袋子都给了她,“不必给我省着。”
音顾的豪气再一次震住了方嫂。方嫂掂量着那袋沉甸甸的钱袋,心里也豪气顿生,忙站起来道:“你放心,就凭你这么信任我,就算你让我把太阳硬是要说成从西方出来的,我也能张这个口。”她是还记得音顾说让她动嘴皮子的事呢。
“嗯,到时候临时请人张罗,也是你的事了。”音顾说罢,才客气问道,“正是晚饭时间,方嫂不然留下来吃饭?”
方嫂转头,才看到喜眉正朝着这边来了。她就笑着摇头道:“不用了,家里孩子们也等着呢,我这就走了。”
她一出去就被喜眉叫住了。喜眉见她拎着的袋子是自家装钱的,心里便十分奇怪,可看她又十心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袖笼里,就不好问了。等方嫂走后,她才问起音顾来。
音顾这才告诉她要请这牌坊街上十几户邻里吃饭的事。
喜眉听了便呆了。她当然记得自己说过的异想天开的话,可她没想到音顾真会想要把两个人的事去公开了任人说,一时好不紧张。
音顾见状便安慰道:“你多虑了。我们的事没有必要告诉那些人。”
“那你为什么请大家吃饭呀?”喜眉急问。
“只是认识认识而已。”音顾笑道,“顺便告诉一下大家,我们没有人想要再嫁,只愿把这个儿子养大成人才好。”
音顾话语平淡,可是喜眉却是闻出了酸酸的气味,恐怕是那个姓钟的恼了她了。喜眉心中喜着,给音顾夹了菜放她碗里,口中还轻快地说道:“音音,这个好吃。”然后她在听到音顾筷子落桌声时站了起来,极乖地俯过身来在对方唇上印了个吻,“呀,我错了……”
离离右手横握调羹,吃得一脸的米饭,然后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像往常亲他一样要去亲姨娘一口。他把调羹扔在了桌子上,然后朝着喜眉撅嘴道:“离离……要……”
音顾正沉浸在喜眉难得的主动中,她看着心爱之人脸上飞红如霞,却在听到离离的话后变得窘迫起来,便清了清嗓子,温柔地拿起桌上离离专用的小毛巾给他擦嘴道:“离儿乖,这句话以后再不能说了……”
喜眉听得“噗嗤”笑了出来:“你何苦吓他……”
音顾也觉得好笑。防了门外的男人们,却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家伙。不过等再过几年,就要送他去上学堂了,再等他十八岁,他就该自己出外闯荡了。
然后,喜眉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想的美美的音顾一时高兴,想起端午之时兑的雄黄酒还有些没有喝完,便找了出来,替两人斟满酒杯。
其结果,这一晚两个人都有些醉了。
离离下午睡了觉,果然到了晚上便不愿意去房中,两个人半醉着陪着他玩到很晚,才让他睡着了。喜眉随即倒在了床上,酒意未消,燥热非常。夜里有几分凉意,她还是解了衣衫图个凉快,然后睁着迷蒙着的大眼,不一会儿便被人把光线全挡住了。
音顾俯下身去吻她的耳垂,弹指灭了房中唯一的烛火。
喜眉鼻音微浓,似是撒娇一般轻轻唤着音顾。酒不醉人人尚自醉,何况是这自成的旖旎里浑绕着酒香情重。
那酒被喜眉饮了,却又在她那里重新酝酿着,音顾的手,如可使发酵般,床帐里越发弥漫着化不开的情雾,又全随着音顾的手,去寻孕育着更芳香之处的所在了。
如何能让喜眉发出她最喜欢听的声音,音顾早已经很清楚了。可是喜眉却是无论多少次肌肤相对,她都还是会有些害羞的人,所以每一次都似是新的体验,只有她可以带给喜眉的,只有她拥有。
只是今天喜眉确实有些倦意,音顾没有太折腾她,只一回便住了手。
而被她放过的喜眉依然还是羞涩地收紧蜷曲着身子,只留了个光祼赛雪的背部给音顾。等那令人羞涩难抑却又只被音顾控制的感觉稍减后,她才扭过上身缓如花开瓣瓣绽放般展舒双臂,又露出雪高处的开得极艳的丹梅来。
音顾最喜她此时的模样。那双眸子不好意思看她,便低垂着,将春潮也一概掩起。每当这时音顾便要逗她,直到她开口求饶,这才相拥而卧,可今天她只是拉了被子与喜眉盖上,然后静静的,绝对不再戏她。
喜眉窝在她身前好一会儿,余味方尽,纤指轻轻捏着音顾腰间的细肉,两人身体温度还是高的。她便低声嘟囔道:“整日里你戏我,哪一日我也要让你尝尝这滋味。”
这话实在破天荒了,音顾鼓励着点头道:“可以,等你打得过我的那天。”
喜眉听罢撇了撇嘴,好在她也没将自己的话当真。这样的情事她惯了承受,又觉得音顾喜欢看她如此,也就没什么计较了。何况有句话她是绝对说不出口的。音顾每次待她都极温柔,总是体察着她的变化而变化。这些她都知道,心下……也是喜欢的,只不过骨子里的害羞是难改了,好在音顾也没要求她在床上必须如何如何……
第八十九章 小贼
这年端午节时刚过立夏,热了几天,倒又下了一阵子极为细腻的雨,似是不舍春风离去,使得到处湿漉漉的,果然又有些春的缠绵滋味。只是季节交替是自然,天气便一天天渐热起来,即便下雨,也像赶集似的,敲锣打鼓地只浇几盆子就走,哪管你白日里带没带伞,半夜里关没关窗。
这夜果然又下起了暴雨,连带着打雷闪电的,夜空都被照的雪亮,又吓得人直往床深处钻去。
离离刚睡了一会儿便被雷电吓醒,直哭闹起来。已经躺下的两个大人忙起了身来哄他。说来自到这芙蓉县后,这还是第一次打这样可恐的雷,离离抱着喜眉便不撒手,非要与她睡在一块儿。喜眉无奈,只好把他抱到里床去。
音顾去关被风呼开的窗,倚在那边上又觉得这风刮得十分恣意,一时睡意全消,倒是凭着窗享受起来。
“音顾,还不来睡?”屏风里传来喜眉的声音。
“你先哄了他吧。”音顾应道。
喜眉一时好奇,走到屏风边看她,但见一道闪电在窗外远处凭空撕裂,一点白光映照到音顾的脸上,吓了她一跳。她忙过来拉人:“太可怕了,站这干什么呢。”
“离得远呢,有什么可怕的。”音顾揽着她笑道。
喜眉躲在她身后道:“之前在海上时也有遇到过,可就像一把剑劈入了海里,还不可怕么。”
“怕就先睡吧。”音顾在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微微笑了笑,将窗只关留一线,催她道,“小心他翻下床来。”
喜眉只好转去了屏风后,她轻轻唱着歌谣哄着离离,声音就响于这雷电之间,倒十分别致。音顾透过一线窗缝外的闪电看着刚才她扫到的院墙上突然出现的某个鬼祟身影,又听着雷和喜眉的声音,觉得有了些精神。她缓缓将窗关上去到床边,就看到离离已经睡得形同大字,头又将枕到床边,别说是音顾睡的地,就连喜眉都得让着些身子。
音顾见喜眉正奋力想把离离的睡姿给调整回来,可是离离睡得不安,瘪一瘪嘴又害她不敢用力。她原是好心想让离离睡中间,她与音顾一里一外照应着,哪想到成这样。
音顾伸手制止了她。风好夜凉,去捉一只来错了地方的小贼再点灯看一夜的书也应该是不错的。于是音顾穿好了衣裳,随意挽了头发就走,只是走前俯下身去,从喜眉那讨了个吻。不如此,喜眉这夜恐怕也是没有好觉睡的。
屋外仍是风雨交加,音顾开了门出去。为防门被风拍开,她仔细把门锁上,这才要转身。
就在这时,耳后一声低沉压抑的轻喝在雷声间隙里响起。
“别动!”
伴着这声音的是一尖利硬物抵在了音顾的后腰处。
音顾缓缓放下了锁门的手,钥匙还在她指尖轻轻晃着。
“进去!”
身后那声音又急促道。
音顾便考虑了一下。此人动作还挺快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是本地口音,又全无一点真气,到底是大胆的,似乎正是凭借着雷雨做倚靠,好遮掩他的动静。
进去了自然会惊扰到喜眉与离离,音顾哪里会依他。
那人似乎一刻也等不得,竟用硬物又轻刺了她一下:“还不快开门?”
音顾便抬起手来佯装开锁,又似是找不着孔儿般凑了前去,只戳了半天。身后的人等了一阵子,就被打了一背的雨水,凉凉的有些发颤儿。他见这女人被吓得门锁都打不开,便也急了,错开半步也凑前身来。不过就在他凑身这一刹那,闪电照亮了整个夜空,一只无影似的纤手,悄无声息地轻轻捏住了他的脖子,使他颈侧一痹,叫他双目都鼓瞪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斜目看去,他发誓……他看到了这女人嘴角扬起,竟然在笑……
他手上持着一柄尖刀,却已经没有了力气,脸立时被憋得通红,刚要哼哼就看到这女人眯起了眼睛,仿佛在警告他再发出声音便把这脖子给扭断了……
刀怎么被人夺走的他已经不知道了,眼前一黑,差点连呼吸都断了,等他稍微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在一个房间里了。桌上有烛台,火光跳跃,看着竟然是极美好的事。
他摊在椅子里,双手如获至宝般摸着自己的脖子,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背对着他站在对面的女人。
他叫老三,并非于家中排行老三,而是因为他干的营生使他练出了一双最快的手,仿佛生了第三只手一般,才有如此浑名。
老三是芙蓉县里小有名气的快手贼,身量也生得猴精一般,俨然天生就适合干偷盗这一行的。因为夜里的功夫不错倒从没失手过,这也算是他的一大得意了。有一日他无事到处闲逛,便走到了这牌坊街。在经过一户人家时,他听到里面有个清清亮亮的女声说“两千两算什么,我便是现在立马也能拿出来。”时便惊讶非常。
幸好他干的就是夜里的活计,别的本事没有,只练就了不错的目力与听力,这才没有错过这么好的生意。
虽然听到了这句话,老三倒也没有贸贸然行事,而是先仔细观察了许久。一段时日下来,他越发惊喜万分,直道天上掉下了好馅饼,他老三也要发笔横财了。
原来他发现这家人里没有男人,只是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子。这两个女人之间是何关系他看不出,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男人便少了许多麻烦,就算事发逃脱或是杀人灭口也容易得很。而白日里他暗暗就近观察过,那小孩子就没见过吃什么不好的东西,穿戴也是极为整齐,是个玉般的小公子,于是便想那天听到的那句话只怕是真的。
纵算如此,老三还是十分谨慎,他又等了数日,确实自己的观察无误后,这才在家烧了香,选了个好日子行起事来。
说来也巧,竟恰好是个暴雨天。雨天虽然麻烦,倒也增加了一些便利,至少这时候的人不会被小动静所惊扰到,找起那两千两来也要容易些。
不过老三没想到翻进了院墙才摸到第一间房前,竟然从里面便出来了个女人。他当时也只一愣,立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了她的身后,便毫不犹豫地掏出尖刀来加以威胁。
他自然不知道音顾的厉害,所以被音顾单手钳颈而制时,人尚还没有还回魂来。
老三看着这厉害女人缓缓转过身来,竟是在翻看书卷,见他醒了,这才放下书踱到他跟前,又微微一笑:“醒了?”
老三打了个哆嗦,刚才险些被掐死的可怕还在。
“半夜到访,为何而来?”音顾淡淡地问道。
老三嘴巴颤了半日,才道:“下雨天……一时醉了……所以想找个地方避避雨。”
“哦?”音顾轻应,“果然是醉了酒?”
老三鼻子微动,暗恼着又道:“自然是的,不过酒气被雨水一冲,就没了……”
音顾则面无表情地道:“血被雨水一冲,也会没了。”
老三心一抖,顿时如弹簧一般从椅子里蹦起来,整个人朝着房门便疾射而去,只愿撞破了门才好。音顾哪里会放过他,只身形一闪,便又拦住了他的去路,同时手扬了起来,只见原是在老三手上的那把尖刀正如闪电一般划过利光向着老三的颈部便去了。
老三也学过几手功夫,顿时都拼了出来,可哪里敌得过音顾的一招半势,一次次都被她以刀抵颈,连位置都不曾换过。
最后老三没了力气,魂又失了一半,停住了脚步再不敢动了。而一停下来就发现自己浑身已是大汗淋漓,他这才绝望的知道自己果然踢着了一块铁板,失手在一个女人手里了。
“你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