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为了把妳弄出宫咱们已经冒了大险,还要救人?妳作梦吧!」黑衣女子刻 薄地道。
「克善亲王这么做,难道不怕皇上追究下来?」一边说话,她一边悄悄往后退向墙 角。
黑衣女子嗤笑。「刚才我不是说过了,这一切自然有人会顶罪……就是那个姓孟的 笨蛋!」
「孟大人跟你们有仇?要不为什么陷害他?」王盈继续悄悄后退。
「没有仇,只是个正好能让咱们利用!」黑衣女子冷血地道。
「你们……太狠了!」
王盈不明白,凭克善亲王尊贵的身分,怎么会同这伙狠毒的亡命之徒有往来。
「咱们狠?」黑衣女子似乎觉得王盈的话好笑。「不,咱们还不够狠,最狠的人… …」
「五妹!」
黑衣女子后头忽然有人轻声呼唤,等黑衣女子回过头去,王盈趁着这个机会掉头就 跑……「等等,妳逃不掉的!」
发现王盈逃走,黑衣女子和另一名刚才在身后叫她、身上也穿著黑衣的男子一起追 上去。
此刻王盈只知道她必须一直往前跑,什么都不能想、也没有时间让她去多想了!
直到跑进一条暗巷,她缩在暗巷内一道颓妃的墙缝内,两个黑衣人虽然找进了暗巷 ,却因为她躲进了墙缝,因此没发现她。
「五妹,我想她大概已经跑远了,我们到别地方去找找看!」黑衣男子道。
黑衣女子沉吟了片刻,终于道:「好吧!」
两个人开始沿着另一条巷子找过去。
王盈一直躲在墙缝里,她知道必须趁着天还末亮、还没有人发现她失踪而回宫,可 是她没法子离开身处的暗巷,就怕万二两个黑衣人回头,就会发现自己!
她缩在巷子里,一直到天都快亮了,才有一队卫兵走过来,她抓住这个机会从暗巷 内奔出来……「喂,什么人?」
大路上传来呼喝声,巡城的守卫立刻围上来,乍见王盈脱俗的美貌,霎时他们全屏 住了气,胸口涌起一股窒闷感,不约而同地问自己世上岂有这么美的人儿?不是在作梦 吧?
看到他们,王盈终于松了一口气。「我是从宫里出来的,拜托你们快送我回宫…… 」
忽然,她看到那个带地出宫的黑衣女子和另一名黑衣男子就站在暗巷旁边的窄弄, 原来他们一直没走远!
要是她沉不住气,不等守卫巡城就贸然冲出来,肯定立刻就会被两人抓住!
「从宫里出来的?」
一个看起来像是领队的侍卫既着迷又狐疑地呆呆盯着她看,他旁边一名小兵附在他 耳边道:「头儿,冯大人放话出来,昨儿夜里宫里丢了一名宫人!」
冯敬南不说丢了一个娘娘,却说是丢一名宫人,这是他聪明的地方,也是他之所以 让皇帝器重的原因。
「嗯……就把她交给冯大人吧!」那头头目不转睛盯着王盈,出神地喃喃道。
王盈一颗心终于放下,再望向窄弄,两名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第三章
再回到宫里,王盈才知道,原来自己私逃出宫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
她被带回坤德宫,却被个禁在深院的暗房。整整一天,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她看 不见阳光听不到外头的一切。
所谓的「暗房」是专门用来禁个犯错宫人的牢房,就因为这种地方的阴森恐怖,以 及在窄小的空间内长时间独处,那种极端可怕的压迫感,被关进这里的,全都是犯了大 错的宫人。
何况被关在暗房里的人无论吃、喝、睡全在这间不到两尺宽、几乎不能躺平一人的 斗室,只靠门上一个小洞口送进每日少得可怜的食物和水。
在这儿,她相信只要住上十天就能让人疯狂。
她是皇帝的正妃,却被关在这种地方,可见皇上对她胆敢私逃已经怒不可遏!
皇上不但将她关在暗房,外头有两名太监严守,门钉还上了两把铁铸大锁,看得出 来,皇帝把她当成了重犯囚禁。
她不知道爹爹怎么了?馨儿怎么了?为了她的私逃,所有的人肯定都被她拖累了!
皇上之所以没有立即处置她,想必因为她是正妃,在宫里要废掉一个妃子可大可小 ,她相信皇上是在琢磨着该怎么处置自己。
他会怎么做?把她打入冷宫?还是送入宗人府处以重刑?
不管是什么,再严酷的刑罚她都愿意承受,但依她对皇上的了解,深沉的他绝不会 只对她无情……在无边的阒闇中,她怔怔地睁大眼望着一片茫茫的黑暗……如果可以, 她愿意受所有的罪,也不愿拖累所有爱她、帮她的人!
门外突然传来解开铁锁的「眶当」声,按着一线曙光从门缝透出,厚重的木门「呀 」地打开……「娘娘。」
「瑞福公公?」是瑞福公公的声音,突然而来的明亮灼得她睁不开眼睛。
「欸,娘娘,是奴才。」瑞福道,关切地望着缩在墙角边,脸容樵悴的兰妃。
可惜了一个这样俏生生的美人!在这宫里待了数十年,他见过的女子无数,第一回 见到兰妃,从她的言行举止看来,他便知道她除了美貌、更有绝顶聪慧,可她既然聪明 ,又何必老要跟皇上作对呢?唉!
「瑞福公公,皇上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处置我了?」没有多余的慌乱,她平静地间 。
当视位一适应光明,她就已经看见瑞福公公脸上遗憾的神色。
看来他也是个好人,在这宫里肯定看尽了许多事,却难得仍然心怀怜悯。
「这……是。」瑞福不安地回答,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那么,是什么?」
「啊?」瑞福故作听不清地问。
他实在说不出口。
「皇上的惩处,是什么?」她再问,语调仍然平静无波。
「呢,是……娘娘,万岁爷他……他让奴才给娘娘送了「补汤」过来。」他垂下头 道,不忍去瞧兰妃的脸。
一听到「补汤」两字,王盈的心跳几乎停止。
他竟然下令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不能呼息……只觉得胸口好痛,痛得她几乎要昏厥到麻痹……半天没有听到动静 ,瑞福终于抬起头,他一抬头,就看到王盈惨白无血色的清瘦容颜。
他不安地喋了声,静静地等待,没敢再迫她。
要是给他其它的路选择,他也不愿干这缺德事儿!
可他是个公公,是皇上的家务总管,职责所在,他不得不替皇上办这事儿。
只是他没料到这回皇上会这么心狠。他料想娘娘喝下打胎药后,下一道圣旨大概就 是废去兰妃的头衔,再将她打入冷宫。这样她一辈子也就完了。唉!
「娘娘?」
王盈始终没再出声,瑞福还得回复皇上,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因此不得不唤她。
「他,当真不要我们的孩子吗?」她轻轻问,低至几乎无声的轻音从头到尾是颤抖 的。
是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在乎他,所以拚了命想要留下他的孩子!
纵然明知道他的女人不止自己一个,她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侍寝的床伴,就算有 一时的宠爱,那时刻也不过是吉光片羽,不会有更深刻的意义。
但他终究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她还为他怀了孩子,就算初初怀孩子的念头是 为了父亲,但一个女子不会为了她不爱的男人,拚命保全那男人留在她体内的种……因 为这样,她格外珍惜孩子,这个老天赐给她的礼物。
她出宫去是为了孩子,他却为了这个理由,要打掉她珍惜和唯一的一切!
「娘娘……」
仅仅一句话,瑞福却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说不得,却不觉为她脸上无言的哀莫侧然。
「药,拿过来吧。」
她忽然说,虚弱的声音平板没有起伏,好象封闭了所有的知觉和情感。
瑞福怔怔地暗想,是不是要这样,兰妃才能避免过于哀励,因此心碎而死?他默默 地把药呈上丢,每走一步都觉得自个儿罪孽深重。
拿过药,王盈没有犹豫就一口喝下,她像是已下定了决心一般决绝!
「娘娘!」
瑞福不自觉地惊呼,他心里想阻止,却又没有勇气。
她喝下药,碗跌下地面,滚落到暗房一角。然后她神情木然地转过身,等待药效发 作后即将到来的痛苦。
瑞福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另外他仍然得去回报他的皇上,因此只能静静地转身离 去,让兰妃一个人独处。
仍然剩下王盈独自在暗房里,厚木门再次重重地关上。
腹部的剧痛在不久后就一阵一阵来袭……这回她的未来已经永远失去了光明!
承荫园。
「还不招!」
一声斥喝挟着皮鞭子的抽打声,按着是女孩儿凄厉的惨叫声。
「啊!」
「该死的小贱人!都打成这样了,竟然还不招!」成妃瞪着全身是鲜血、被捆着双 手吊缚在铁锁下的馨儿,阴侧侧地啐骂。
她逼打馨儿,主要是让她招出兰妃私逃幕后的主使者,当然,这是为了要将罪状全 数推给孟廷兆所下的毒招。
此刻坐在成妃旁边一名冷峻、阴沈的男人是克善。他阖沉的眼撞正牢牢盯住眼前全 身沾满了鲜血的女孩,没有表情的脸阴鸷莫测。
「爷,咱们是不是拟一份自白,再逼她压手印,等皇上看了这贱丫头的自白,再干 脆把这小贱人打坏了干净?」成妃恭敬地问克善,她的意思是把馨儿灭口。
她是克善安排在皇帝身边的亲信,实际上听令于克善。
馨儿这几天不是被强行灌下极伤身体的迷药就是被抽打鞭笞,她虽然被打得只剩下 半条命在苟延残喘着,可一字一句她全听明白了!
不,她不能让他们利用她来害孟大人……她痛苦地挣扎着,终于睁开眼睛,然后第 一眼就对上了克善阴鸷的眼。
克善还未回答,电光石火间他身形一闪掠向馨儿,霎时准确出手掐住她的颊窝。
「贱人!」
成妃看出了馨儿想咬舌自尽,她奔上前去出手就要给馨儿一记耳光,却在半途被克 善挡住。
「爷?」她皱起眉头,不解地问。
「她对咱们还有用处,不许打坏了人!」克善冷冷地道,阴鸷的眼始终盯住馨儿惨 白的脸。
「是……」成妃瞪着馨儿,她虽然在馨儿身上使毒招,却不得不先服从克善的命令 。
「拿迷药过来!」成妃回过头吩咐候在一旁的人。
给馨儿灌下迷药后,等她再次昏了过去,克善才放开她。「好好看着!要是人坏了 ,当心你们的脑袋!」他冷酷地道。
「是。」守牢的人全都恐惧地低下头应诺。
他们是害怕克善!他也许是这群恶人所见过最残酷冷血的人!再加上他的权势如天 ,他若要人死,那个人将会经历一段比一般死人还要痛苦千万倍的酷刑,才会来到生命 的终点。
他们都知道,像克善这样的人是没有良心的,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良心」 这两个字!
「爷,陈三和陈五娘回来了!」一名侍卫进来禀道。
「终于回来了!人在哪儿?」成妃替她主子问话。
「在外头候着。」
「还不快把人给叫进来!」
「是。」
那侍卫立刻出去叫人,不一会儿两名身穿黑衣、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赫然就是昨晚 骗出兰妃的黑衣女子和另一名男子。
「爷。」两人跪在克善面前。
「人呢?」克善开口就问了这句。
两个黑衣人面色惶恐地偷偷对望一眼,显然都害怕地答不出话来!
「该死的奴才!爷问人呢,没听见吗?」成妃质问,她看了克善一眼,语气显得有 些急促。
这两兄妹是替成妃办事的,成妃明白要是他们误了事儿,克善要是怪罪下来,她也 脱不了干系。
「禀娘娘,那兰妃她……」那黑衣汉子大着胆子,神色慌张、嗫嗫嚅嚅地道。
「那兰妃,她……她被冯敬南给带回去了。」他吞吐了半天,终于把话给说全。
「你说什么!」成妃瞪大眼,然后想起什么似地,慌张地望向克善。
克善却面无表情,只是眸子更阴闇了一点。
「爷……」
成妃脸色难看地望着克善,自个儿手下的人犯了这么大的错失,她预期克善将不会 轻饶过自己。
「是嘛?人丢了?」
克善却只是个柔地道,嘴角甚至反常地勾起一撇笑。
那抹笑容虽然冷得教人头皮发麻,可仍然让成妃笃吓地瞪直了眼。
「看来似乎越来越有趣了!」他低邪地笑道,脸上的表情却是让人毛骨炼然的冷。
「爷?」成妃惊疑地问。
「玄烨的命怎么就是那么顺意!」他继续低柔地笑道,轻松的表情就好象是在说笑 。
「玄烨」二字就是当今皇上的名讳。
克善竟然敢这么直呼皇帝的名讳,可见他心中对于这个「皇上」并无一般臣子该有 的敬重,甚至……他的态度是大逆不道的!
「爷,这贱丫头不肯合作,让怎么办?」成妃接不上克善的话,只能瞪着昏死的馨 儿试探地问。
克善敛下笑容,冷酷眼眸掠过一道闇光,半晌,终于丢下一句极残忍的话。「那就 打到她肯招为止。」
成妃心头一凛。
他仍然是她熟知的那个冷酷到骨子里的男人。
原来刚才的笑不过是掩饰他残酷的伪装,他的真面目永远都是残酷冷血的!
成妃不禁在心底暗暗警惕自己,今后她一定要更留神、更小心的侍候这个诡变的主 子才是。
「小照子,皇上呢~」
在兰妃那儿花了不少时间,瑞福赶紧回了干清宫去回报皇帝。
「在里头歇喀呢!」小照子道。
「现下是午时,皇上难道没用膳?」瑞福皱起眉问。
小照子傻不愣登地瞪着瑞福公公摇头。
「你这八楞子,问妳也是白问!」瑞福不跟小照子啰唆下去,径自走进干清宫。
「八楞子?」小照子瞪着瑞福公公的背影,搔搔头。「什么八楞子?我小照子只听 过二楞子。」
这还真是个八楞子!
瑞福进了干清宫,见了皇上赶紧问,「万岁爷,奴才听小楞……不是,是小照子说 ,您没进午膳?」他险些把小照子喊成了小楞子。
皇帝抬头看了瑞福一眼。「朕交代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他没表情地问。
瑞福垂下眼,不敢正视皇帝逼人的冷峻眼光。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亲眼看见兰妃喝下了汤药。」
瑞福说完话,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皇上说话,他径自抬起头……看到皇帝竟然在出 神。
「皇上?」
「是嘛,她,喝下药了?」皇帝回过神,神情莫测地望向瑞福。
「兰妃确实喝下药了。」瑞福再明白地说一遍。
「行了,你下去吧!」别开眼,皇帝瞪着案上的公文道。
「喳……」瑞福退下去。
谁知瑞福还没走出干清宫大门,迎面就匆匆忙忙跑来了小照子。
「瑞福公公……」小照子满是惊惶地喊叫。
瑞福怒斥:「放肆!狗胆子越来越大了,没长眼瞧见万岁爷在里头吗?喳呼个什么 劲儿……」
「不是啊!瑞福公公……兰娘娘她……」
「兰娘娘?她怎么了?」一听见小照子口里提到兰妃的名字,瑞福清醒起来。
「刚才守暗房的公公来报,说兰娘娘流了好多血,在坤德宫的暗房里晕死过去了, 不知道怎么,叫都叫不醒!」小照子道。
瑞福心底一突,气忙问道:「流血?那孩子呢?孩子流出来没,孩子要没流出来可 是会要命的……」
「太医呢?」皇帝不知道何时已经来到两人之后。「瑞福,你没宣太医到坤德宫? 」他脸上变色,震怒地质问。
瑞福脖子一缩,压根儿没料到皇上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皇上?」谁料得到皇上心意如何?他可不敢私自作主!「您没吩咐奴才可以宣太 医……」
「该死的!」他怒斥,额上青筋绽露。
没等瑞福把话说完,玄烨的怒气已经让在场所有人吓得「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匍 匐。
「皇……皇上,奴、奴才这就去请太医……」
瑞福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退下,打死他也不敢抬头瞧皇 上一眼。
他打睁眼也没见遇皇上生这么大的气!
只除了上回祝贺太皇太后寿筵。兰妃顶撞了皇上要求禁足那次,可上回皇上的怒气 是对着兰妃的,这会儿却是冲着自个儿来了!
直到现在他才当真佩服超兰妃来,一个柔弱女子,居然可以在皇帝的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