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琬清低声哽咽道:“婢妾该死,婢妾……”
“好了!”吴氏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抬手扶了扶额,温言道:“这事错不在你,是我这几日有些紧张劳累,手上无力这才拿不稳,倒连累了你!”吴氏温和的目光在邵琬清身上转了转,微笑道:“再斟一盏茶来,等会儿你赶紧回去梳洗梳洗,换一身干净衣裳,这样的天屋子里虽暖和,到底是冬日,不要着凉了!”
众人没料到吴氏竟一点儿生气的意思也没有,不由得俱是一怔,那端茶的婆子忙答应一声又去斟茶,心里不由得感慨:新夫人敬茶如此不顺的,怕是满上京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家来了!
邵琬清也十分意外,她以为吴氏必定会大骂大闹拿她出气,那样倒正方便她往下施展了!不料她竟软软的将自己的招数全都接住了,倒叫自己也不便再怎么样了。
她不禁也有两分佩服,都闹成这样了,计世澜都走了,她竟还稳得住要把这仪式进行到底。
“谢世子夫人,夫人心好,真是婢妾的福气!婢妾一定会好好伺候夫人,再也不敢大意了!”邵琬清赶紧顺杆子上爬,感激涕零的话说得发自肺腑的真诚。
这一趟,在两个人的小心翼翼下,敬茶仪式终于顺利完成了。
“去把我妆奁里那瓶子桂花油拿来!”吴氏笑吟吟的喝了一口邵琬清敬来的茶,抬眼吩咐莲儿。
不一刻莲儿带回来一个四寸来长的印花白瓷瓶,吴氏将瓶子递给邵琬清,含笑道:“这桂花油是托人从杭州买回来的,上京里难得有这么纯正上等的桂花油,你拿去用吧!保管梳出来的头发光亮可鉴、香味馥郁。”
邵琬清眼睛一亮,满面喜色接过,一面谢了吴氏的赏,恭恭敬敬的退下去了。
“世子夫人想必也累了,要不要先歇一会儿?”方妈妈好心的劝道。
吴氏摇摇头,身子反而端了端,淡淡道:“将燕誉堂的人分批叫进来,一并都见了吧!”
方妈妈和莲儿、瑰儿面面相觑无奈,知道姑娘的性子又犯左了,只得点头答应,自去传人。
一时燕誉堂通房丫头、服侍的大小丫头、婆子媳妇们都分批进来拜见了主母,吴氏该说什么说什么,浑然不受方才情形的影响,各自赏了礼物,吩咐去了。
众人见新夫人虽然年轻,却是个心性坚韧且待人温和有礼的,心中无不佩服,各自佩服不已。
一时人皆退去,吴氏任由莲儿、瑰儿和方妈妈服侍她拆头面重新挽发、更衣、净面,几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沉。
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人的容颜,吴氏突然觉得十分陌生,只不过过了****,她却觉得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难怪娘说,女孩儿家嫁了人就会变了,变得同做姑娘时候不一样,娘说这话时,望着她的目光中尽是怜悯和不舍;她也知道自己这个丈夫婚前与小妾闹了那么一出,可她没想到的是,事情远远要比她想象中复杂得多。
她一直以为,就像她的婆婆对自己母亲说的那样“一个妾而已!”
如今方知,一个妾,可以比旁人两个妾、三个妾更加难缠。
甄老爷的胞弟甄格远在十二月十二这日到达上京,他是有意避开计世澜的婚期不去凑这个热闹。
甄二老爷进京,自然为的是儿子的婚事,聘礼已经下过,一切事宜俱已备齐,就等着他这个家长前来坐镇。
方家的人得到甄二老爷到达上京的消息,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婚期已经确定,若是万一路上受阻甄二老爷不能及时到达,那可就麻烦了!
两家既是姻亲又是十几年的交情,甄二老爷刚到上京两天,方泽便上门拜访。
婆子领着方泽经过花园里往萃华居去时,路上恰好遇到甄钰从右边梅林的石子甬路出来,披着大红金丝暗花出风毛的斗篷,身后跟着的秋心披着雪青斗篷,怀里抱着两枝含苞绽放、枝桠遒劲横斜的梅枝。
方泽停住了脚步,向甄钰点头笑了笑,招呼道:“甄二姑娘!”
“方大哥好!”甄钰笑着上前,嫣然道:“方大哥是来找二叔叔的吗?可是巧了,二叔刚回来不久呢!”
“呵呵!”方泽笑了笑,又道:“前些日子,谢谢你救了晴儿。”
甄钰忙笑道:“方大哥太客气了,别说晴姐姐很快就是我大嫂了,我既见着了岂能不帮她?便是不认识,那简家的人那么可恶,也该上前帮一帮的。”
“甄二姑娘好心,晴儿嫁入甄家,是她的福气!”方泽又笑了笑。
甄钰俏脸笑得灿烂,黛色的柳眉扬了扬,说道:“我倒是觉得,我家大哥哥的福气更大些!”
方泽一怔,二人不由得相视哈哈笑了起来。
笑容一收,方泽面色有些肃然,也有些欲言又止,甄钰微诧,清粼粼的目光望着他。
方泽抬手挡在唇畔略有些不自然咳了咳,说道:“甄二姑娘,那简瞻荣不是个好东西,且是胆大包天胡闹惯了的,甄二姑娘今后出门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甄钰十分诧异,不由得抬眼瞥了秋心一眼,对上她的目光,秋心有些心虚的垂下了眼皮。
“谢谢方大哥提醒,我会注意的!”甄钰向方泽笑道。
“可是方贤侄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两人忙转身循声看去,甄钰便笑着叫了一声“二叔!”又笑道:“方大哥,二叔来了!二叔、方大哥,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甄二老爷望着方泽有些微的发怔,忙回过神来,笑道:“好,好,钰儿你先回去吧!”
甄钰笑着屈膝行了一礼,带着秋心款款而去。
“方贤侄,真的是你!”甄二老爷望着眼前这高大俊伟的男子,目光灼灼闪亮,又惊又喜。
“侄儿见过叔父!”方泽心里也是激动起伏不已,脸上带笑,忙单膝着地跪了下去垂首拱手行了个大礼。
“起来!快起来!”甄二老爷呵呵笑着,忙弯腰将方泽扶了起来,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然后重重的拍了拍他坚实的肩膀,大笑道:“好小子,若不是今儿你上门来,哪天在路上见着了,我都不敢相认!谁想得到呢?当年那又瘦又小又黑,跟个泥鳅似的小子竟长得如此一表人才了!”
由今抚昔,甄二老爷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真是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呐!”
方泽笑了笑,说道:“今日一见,叔父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呢!仍是当初那般模样,精神气概倒是比那时更好!”
甄二老爷闻言不由得又大笑起来,斜了方泽一眼道:“好啊你小子,在上京呆了这些年,也学会拍起马屁来了!”
方泽笑了笑,又道:“去年侄儿和父亲陪同齐右相出使南越,本想顺道去探望探望叔父,谁知竟也不能,父亲一直遗憾呢!也请侄儿当面向叔父告个罪!”
甄二老爷笑道:“你们那是出使公事,时间紧迫也是有的。不过怎么连封信也不给叔父去?南越那边同福建倒是常来常往的,你们当时同我说了,不知要省多少麻烦!”
方泽正要开口,甄二老爷抬手止住了他,笑道:“罢了,我也懒得同你爹计较这个!他定是老毛病又犯了,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要是同他计较这些,早被他气死了!”
方泽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拱手道:“叔父您大人有大量,侄儿在此承您的情!”
甄二老爷笑道:“我便是大人大量,你也得拿出姿态来。等我未来儿媳妇过门那日,可得好好的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方泽慨然点头笑道:“那是自然!侄儿今日上门拜访,便是小妹与克礼兄弟的婚事好些事情要同叔父商量呢!”
甄二老爷点点头,望向那为方泽领路的婆子,朝她挥挥手屏退了去,便向方泽笑道:“走,咱们往梅林里走走,我可也有好些年不曾见过这劳什子了!”
方泽一笑跟上。
二人在梅林中一路散步赏梅一路说事,末了甄二老爷突然站住了脚,向方泽说道:“贤侄你年纪也不小了,如今妹子也要出嫁了,你自己呢?可有娶妻的打算不曾?”
方泽眸子一黯,面色顿时沉静了几分。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是一提起来,仍然牵动着他的心隐隐作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279章
第279章
“叔父是知道的,”方泽轻轻说道:“我当年曾发过誓,一日不找出杀死我母亲和弟弟的凶手便一日不娶亲。如今妹妹已经出嫁,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正好可以一心一意的寻找真凶!”
方泽的声音顿时低沉起来,带着说不出的恨意和悲愤。弟弟当年还那么小,母亲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到底是谁,会这么狠心,连丫头婆子都不放过!
甄二老爷轻叹一声,片刻勉强笑道:“人各有志,你有此心叔父也不拦你。这件事这么多年来你可有了些头绪不成?你这么死磕到底的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叔父说句不怕你恼的话,你爹只有你一个儿子,若是后继无人,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方泽闻言恭恭敬敬向甄二老爷躬身施了一礼,感激道:“叔父拿侄儿当自己人才会说这番话,侄儿岂是那等糊涂的会恼叔父?可是我心里实在是恨!这些年牵挂着妹妹,分不出太多精力查探此事,不过我想,总有一天会找到线索、查出真相的!”
甄二老爷沉默,后抬起头说道:“如今你爹是吏部员外郎,你也是御前三等侍卫;咱们两家结为姻亲,也算得上是自己人,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不必有所顾忌,尽管开口。”
方泽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叔父!”
那边,甄钰正叫了秋心过来问话。“方大哥分明话外有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瞻荣****的是方晴,后来却又目光热烈得诡异的盯着她不放,甄钰那时便已觉得这人有些不对,今日方泽又是如此的欲言又止,说没有内情甄钰都不信。
那件事后,她明明让秋心去查过简家的反应,秋心没道理不顺道打听了什么回来。
秋心瞧了瞧甄钰,嘴唇动了动,双手不自然的交握摆弄着手指,半响小心翼翼道:“姑娘,那,那简瞻荣心理有些问题,专门喜欢十二三岁的**……”秋心见甄钰的脸色变了,忙又道:“姑娘放心!有奴婢姐妹保护姑娘,那简瞻荣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能够对姑娘怎样!”
“行了!”甄钰恼怒的打断她的话,忍不住一阵恶心腻歪。难怪方泽欲言又止不好说,原来这简瞻荣还有这样的毛病,还真是该死!最好下次不要碰上,不然,她也不会饶了他!
乾清宫偏殿中,皇帝浏览着手中的奏折,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猛然“啪!”的一下将手中奏折狠狠扣在御案上,咬牙冷声道:“去把夏见泽那个不肖子给朕找来!等等,还有皇后、慧妃,全都叫来!”
小太监小心翼翼答应着,敛声屏息大气也不敢出,弯腰躬身倒退着出去,飞奔去传人。
皇帝正在气头上,二皇子又住在宫外,若是慢了,皇帝恼怒下来,随口就是一顿板子,谁受得起?
“你自己瞧瞧,这都是什么!”皇帝阴沉着脸,扬着手中的奏折,劈头朝二皇子砸了下去。
坐在一旁的皇后和慧妃面色微变齐声低呼,慧妃更是嘴唇动了动,到底未敢说什么,将起欲起的身子强忍着又坐了下去,心里多了几分紧张惴惴。
明黄色的奏折直直飞来,夏见泽眉棱骨一跳,下意识偏头躲闪,奏折带起一阵风呼啸而过,将他的额头擦破了一块皮,顿时便火辣辣的疼起来。
夏见泽不敢抬手去覆,一撩袍子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连忙将那跌落在地上的奏折捡起来,打开看。
夏见泽一见大惊,目光闪烁,神色更是接连变幻了许多次。
“儿臣管教不严,请父皇降罪!”夏见泽将奏折小心翼翼放在一旁,顿时俯身叩首在地。
奏折上罗列了一项项,俱是他府上管家侍卫太监奴才们强买强卖、鱼肉百姓、勒索钱财、恶意伤人的事实,说得有理有据,人证物证罗列得清清楚楚,他除了俯首承认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他有什么法子?府中下人,除了他从宫里带去的近身服侍的寥寥几个,剩下的全部是由内务府分派过去的,他根本没有挑选或者拒绝的权力。这些人当中,他也不知谁的背后主子是谁,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绝不是他!而他们名义上偏偏又是他的奴才,在外头惹了麻烦,御史不参他参谁?
“哼!”皇帝冷哼一声,瞟了小太监一眼向皇后、慧妃努努嘴:“让皇后和慧妃也好好瞧瞧,这个逆子都做了什么好事!”
小太监忙将奏折拾起,恭恭敬敬的呈给皇后,皇后瞧了,瞟了夏见泽一眼,轻叹一声,面上大是忧虑,随后递给身旁的慧妃,叹道:“妹妹也瞧瞧吧!”
慧妃心里早已七上八下,勉强陪笑双手接过。这些年来皇帝对夏见泽一直不冷不热的放任自流,没想到头一回主动召见他,却不是什么好事!
慧妃只匆匆扫了几眼,便觉脑子里“嗡”的一下头晕目眩,那奏折上的一个个字开始不停的跳跃晃动,眼皮子直跳,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慧妃悄悄瞟了一眼皇帝阴沉沉的脸色,再求救似的瞧向皇后,抿了抿唇,满脸的担忧和为难。
抚养一场,她对夏见泽还是有感情的,可是皇后在座,皇后不开口求情,她也不便开口。
“都是儿臣的错,请父皇降罪。”夏见泽又磕了个头。
“皇上,”皇后见慧妃就差没开口求自己了,不得不开口,一边起身陪笑道:“皇上,二皇子年纪还小,且刚刚开牙建府,什么都不懂,念在初犯,且他的认错态度又诚恳,皇上便饶了他这一遭吧!”
“是啊皇上,”慧妃也忙起身陪笑求情道:“二皇子从小善良,哪儿会纵着下人做这些事?必定是下头的人狐假虎威有意生事,还请皇上明察,以免冤枉了二皇子,有损皇上的英名啊!”
皇后听见这话,顿时把眼睨了一睨,瞟向慧妃。
“哼!”皇帝又是一声冷哼,恨声道:“即便是下头的人狐假虎威,那也是他御下不严、管教不力!追根究底,仍旧是他的错!”
夏见泽咬咬唇,正要出声——
“父皇!”随着一声清脆娇嫩的声音,福清公主穿着一袭织金妆花珊瑚红出风毛对襟褂子、同色灯笼玉兔纹袄裙迈着小小的步子进来,径直穿过大殿来到皇帝身旁,依偎着皇帝道:“好久没听到父皇这样生气大声说话了,父皇怎么了?是二皇兄惹父皇生气了么?”
皇帝轻轻拍了拍福清公主的肩膀,面色稍缓,温言问道:“阿媛怎么过来了?”
福清公主“扑哧”一笑,拉着皇帝的袖子偏头道:“父皇忘记了?是父皇让人家过来陪父皇用膳的,父皇还说让阿媛早一点儿来,所以阿媛就过来啦!”
皇帝不禁抚额失笑,说道:“瞧瞧朕这记性!”
福清公主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夏见泽,说道:“父皇,地上凉,让二皇兄先起来说话吧!这又是快过年的,父皇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不要生气了!”
皇帝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两分,冷冷的盯着夏见泽,说道:“既然阿媛帮你求情,你且起来!不过,这事仍旧没完!你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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