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有一次在小卖部又和他狭路相逢,我“哼”了一声就趾高气扬地进去买零食了,顾安蓝在门口等我。我拿着零食出来的时候就听到林天恩在问顾安蓝:“为什么骆桑桑总是那么暴躁呢?她是不是家里缺乏温暖,心理残缺啊?”
岁月长,春衫薄(5)
当时林天恩背对着我,顾天蓝面朝着我的方向,所以她应该清楚的看到我瞬间气得快要发绿的脸。顾安蓝笑笑说:“才不是,桑桑的爸爸妈妈可恩爱了,而且很疼她。”
林天恩自以为聪明地想了想说:“哦,那就是被宠坏了吧。”
我把手里所有的零食都丢到林天恩背上,他摸着后脑勺诧异地转过身来,我特别平静地对他说:“我就是坏,和我爸爸妈妈宠我无关。你以后再乱说,我就。。。。。。圈圈叉叉你!”——其实说圈圈叉叉,是因为我一时想不到什么厉害的威胁人的话,可是在这么帅的时候怎么能停下来作苦思冥想状在脑海中搜索合适的词语,然后再接上去说呢?那样会一点气势也没有。而这句话的结果却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让林天恩不寒而栗的同时,也让流言以各种各样的面目传播开去。
我后来曾听过一个最夸张的版本是这样高度概括当时的情形的——“尼亚吉拉骆桑桑在小卖部门口告白不成,反用言语猥亵3班班草林天恩,扬言要霸王硬上弓”!——尼亚吉拉是一只在当时热播的日本动画片里胖到像金华火腿一样的肥猫。
后来林天恩和我说起这一段往事时,我真是非常郁闷。我十分怀疑当初制造这一段“绯闻”的同学是不是有臆想症,要不就是天生极具造谣炒作制造惊天骇俗绯闻的实力,想必如今应是各大八卦杂志水果日报争抢的人才!反正那一时我的风头一时无二,超过顾安蓝直逼夏薇_——可是,那样的风头,那样的出名,那样的瞩目,就好像现在的芙蓉姐姐之于人民大众,只是一份谈资一个笑柄。
好在那时的我是想不到这些的,我只是更讨厌林天恩了而已,并未为此有一点点的自卑和烦恼。所以后来,当无法无天无忧无虑的骆桑桑开始有了烦恼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做人白目一点,自我一点才是好的,这样就不用在众人的目光和口水中囚禁了自己的快乐。
这一出闹剧其实很快就落幕了。而这个小卖部事件里最让我觉得神奇的是,造就了夏薇日后对我长久的默默的崇拜——这是后来夏薇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在夏薇心中埋下那颗对我崇拜的种子的,则是那件充满创意的浑身名牌LOGO汗衫。夏薇那时就觉得,骆桑桑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的一个面目平凡的小女胖子,她也绝不是只平凡的小妖蛾子——她日后,一定会变成一只万众瞩目的大妖蛾子!
我觉得夏薇的这种想法实在是很可怕又没有根据:我只是有点缺根筋的任性莽撞又小范围的无法无天,我哪里有妖蛾子的倾向了?而事实也证明,她的这种感觉是错误的——这让我白白享受了很多年她对我的崇拜。不过年少的时候谁没做过蠢事,谁没因为奇奇怪怪的理由喜欢过一个人讨厌过一个人或者崇拜过一个人呢?古人都说过,人不彪悍枉少年啊!我那时就是一活生生血淋淋的彪悍少女呀,因为那时,我正青春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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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生活的城市是座南方的小城,小到你在地图上都找不到明显的座标。可是当我长大之后,走过很多很多地方,见过很多很多风景,尝过很多很多美食,却发现任它金墙玉瓦,锦衣玉食,都不及我们家方寸破瓦,一碗简简单单的清粥。因为那里,有平平凡凡的风景和踏踏实实的生活。那里随便一处的砖瓦,路边的草木上都可能有我触摸过的痕迹。书本网 。 … 手机访问 m。
岁月长,春衫薄(6)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城郊,那里仍未开发,有大片大片的田野和起伏的小山包,还有缓缓流动的小河,长腿的蚂蚱和白色黄色的小粉蝶随处可见。我最喜欢夏天,因为那时候还流行搬些小桌子小椅子出来在家门口吃饭,整个院子的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吃完了收拾收拾后,大人们就拿把扇子摇啊摇的聊聊天乘乘凉,小孩子就跑来跑去的追着萤火虫玩。
我觉得萤火虫是地球上最神奇的昆虫,小时候我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它就会亮呢?我在灯光下仔细打量过萤火虫,它长得很平凡,甚至有点丑陋,可是一到黑暗里,任何美丽的花蝴蝶都不及它一分一毫。
所以肌肉男爸爸说,其实萤火虫是个哲学家,它告诉人们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没有绝对没出息的人,问题在于他们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位置让他们大展拳脚;没有绝对的丑八怪,只要拍照片的人找对角度,母猪也能赛貂蝉。
从小到大肌肉男爸爸都没有阻止过我去做我喜欢的事情。如果我和隔壁的男生打架打得鼻青脸肿回家,他就会问我是打输了还是打赢了。如果赢了他就会拍拍我的头露出赞许的目光,然后硬要把我抱到他膝头给我讲一个孙子兵法的故事,末了再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咱下次不要用武力解决,咱要智取。如果我打输了,崇尚智取的肌肉男爸爸就会埋伏在那个男生放学回家的路上,用他的大拳头警告他不要欺负他的宝贝囡囡。
后来我有点怕了,即使打输了也骗他说打赢了。
睡衣妈妈说,我的肌肉男爸爸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对此我深表同意。肌肉男爸爸唯一不许我靠近的是家附近那条小河。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无数次对我说,桑桑,你要玩水就在家里的浴缸里扑腾,你想游泳爸爸就带你去游泳池,可是,千万不要去那条小河。小河里住着大怪物,它和爸爸有仇,你一走近它就会啊呜一口把你吃掉。
这当然是吓我的话,我长到七岁就不再信他这种鬼话了。可后来我发现,其实肌肉男爸爸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因为初一那年的暑假,光我住的那一片,就有三个小孩子淹死在小河里,最大的一个十二岁,最小的只有六岁。那条小河看着很平静,河面也窄,但其实很深,暗流汹涌,这些年每年暑假似乎都能听到这些令人遗憾的事情。
不过直到那一年,我才真正看到事发现场。大人们还在打捞尸体,三个小孩子的妈妈哭得呼天抢地,爸爸们要么双眼通红强忍眼泪,要么默默地流着眼泪安慰着妻子。河岸上,还有三双小凉鞋和脱下来的小背心。在人群里,我意外地看到了林天恩和顾安蓝。林天恩低着头,浑身湿淋淋的坐在一棵梧桐树下,他周围是一小片水渍,像薄薄的凉凉的悲伤。顾安蓝也坐在他的身边,在轻声哭泣。我跑过去叫顾安蓝的名字,林天恩忽然抬起头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眼神就对到了一块。
我发誓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遗忘了多少事情,也永远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林天恩的眼神——那一刻,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汪湛蓝湛蓝的湖泊,湖的周围长满丛生的绿草,一只寂寞的鲤鱼在安静的湖水中游来游去。
他望着我,那只鲤鱼也望着我,都充满了一种深深无力感的悲伤。
林天恩皱着眉头咬着嘴唇,无声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原本只是抱着过路人心态的我,在那一瞬间被林天恩的悲伤扑倒,也难过起来。原来那一天顾安蓝和林天恩一起去补习,经过小河边的时候听到有人呼救,说是有小孩子落水。其实那时的林天恩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可是他仗着自己水性好,又有满腔英雄情结,想也没想就“扑通”跳入水里想要救人。
岁月长,春衫薄(7)
据说林天恩当时已经抓到那个最小的落水者了,可是后来又不知怎么脱了手。最后他也是被赶来救援的大人拖上岸的。
我想,林天恩那时心里一定充满后悔和愧疚。如果,如果那时他抓紧一点的话,也许这个世界上就会多一条鲜活的生命,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中国又多了一位科学家或者政治家。谁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悲剧的发生,可那一点也不关林天恩的事。
顾安蓝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安慰着林天恩。我站在他们身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一直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安静,很薄很碎。高大的梧桐树,繁密的枝叶间筛下细细的阳光,凉凉的晒到我们身上。周围的大人跑来跑去,有人在痛哭,有人在抹泪,有人在谈论着叹息着,可是全部的场景都像一出默剧,沉默得让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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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男爸爸说,人生或者死,都不是由自己控制的,所以生不必太过欢喜,死亦不必太过难过。双脚还能有力踩在大地上的时候,好好对身边的人,对自己好就可以了,无须追悔。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最疼爱我的外婆去世的时候他对我说的。他说我那时一个小小人儿,趴在外婆的身上哭得死去活来哮喘复发。可是当一直走猛男路线的绝世无敌好爸爸在给我说了以上那段感性又深富哲理的话之后,小小的骆桑桑就真的不哭了,一瞬间了悟生死,安静的趴在他怀里,虽然还一抽一抽的。——这些,当然又是我的肌肉男爸爸说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并且我觉得他说的可信度不高。因为对于生和死,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始终都没有办法像他说的那样淡然视之。
武侠小说里的得道高人们常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最好是站在高山之巅,穿长长的衫炮,再搞个大电风扇在他们对面吹,吹得他们的胡子衣服都飞啊飞,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帅得不得了。可是,我觉得,他们只是在装牛X而已。你试试在他们猛摆大师POSE的时候在他们屁股上狠踹一脚,看他们最后会不会跌得头破血流却仍是死死拽住最后一棵救命草,死死不愿放手?
活着,也许真的没什么好,可死了,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三个淹死在小河里的小孩子,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吃好吃的东西,玩有趣的玩具了。他们也没有办法知道成长之后初恋的甜蜜和失恋的痛苦,没有办法体会事业成功的成就感和生儿育女为人父母的快乐——那都是很平凡的人生经历,可即使这样,他们也不能经历了。他们永远永远都只是八岁十岁十二岁的模样,黑白照片上无力的年少,成为他们双亲心头永垂不朽的伤痕。
虽然我承认肌肉男爸爸说的也没错,可我没有办法像他那么淡然。我想我一辈子都做不了看淡生死的大哲人。也许我死了,肌肉男爸爸可以很冷静地抱着我的骨灰回家,无论他平日有多么疼爱我;可如果他死了,我一定没有办法假装镇定,虽然我总是对他鬼吼鬼吼的,不怎么听话。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我死了他可能也不是很伤心,我就有点伤心。我把上面这些话都写在了我当时的日记里。我把日记本藏在床垫下面,我以为谁也不会发现的。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肌肉男爸爸忽然很严肃地把我叫过去,让我坐在他的面前,给了我一个苹果。我当时咬着苹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肌肉男爸爸非常非常认真地说:“桑桑,爸爸只是告诉你不要伤心的法则,因为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们无力挽回。可其实爸爸也做不到。如果有一天桑桑有事,爸爸一定会伤心地觉得整个世界的颜色全跟着你走了。所以,桑桑,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你都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因为爸爸和你的睡衣妈妈,真的都很爱你。”
我一下子就知道肌肉男爸爸肯定是偷看了我的日记,可一时间我也不知道愤怒。只知道张大嘴巴狠狠哭起来,手里的苹果掉到地上,骨碌碌滚出好远。那个黄昏我一直哭一直哭,怎么哄也哄不好。但我知道我的哭泣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更倾向于一种放松的发泄。因为那时我的心里是亮堂堂暖融融的,因为我知道我的肌肉男爸爸和睡衣妈妈都真的很爱我。他们的爱,将会永远是我行走在路上的护身符。
嫉妒是梅子,难吃得要死(1)
A
我也不知道林天恩是怎么搭上顾安蓝的,反正很莫名其妙的,林天恩变成了顾安蓝的好朋友,而我也被迫和林天恩做了朋友。
初二的时候,关于林天恩和顾天蓝的绯闻就满校园飞了。甚至传说语文课用“举案齐眉”造句时,就有人说林天恩和顾天蓝就是“举案齐眉”的典范。那人其实根本就不知道举案齐眉的真正意思,只是猜测着应该就是形容男生和女生关系很好吧,胡乱就掰了林天恩和顾安蓝的名字。后来语文老师说举案齐眉是指夫妻间的,惹得一阵哄堂大笑,而这,也把林天恩和顾安蓝的绯闻推向了一个高潮。
顾安蓝在班里本来就有些受排挤,因为和林天恩的关系,更容易受到冷嘲热讽。那时候班里最喜欢说这个事的就有庄蔺。
其实我挺喜欢庄蔺的,若不是因为顾安蓝,也许她会是我初中时代最好的朋友也说不定。这个高个子女生很聪明,随随便便就考到班里前几名,体育也好,在运动会的时候像小鹿一样跑得又快又好看。我有点偷偷羡慕庄蔺,她四肢修长,而我短手短脚。
可庄蔺和顾安蓝好像天生不对盘,我也就没有办法和她好好发展一下友情了。庄蔺说顾安蓝的话,有时真的很过分。她说顾安蓝假仙,就会在男生面前装娇弱,装可爱,在家里对她爸妈可凶了。她说顾安蓝脑子不好,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解。她说你们知道吗?她和林天恩的事情,是她主动的。人家林天恩只是当她普通朋友。我真受不了这样的女人哦……
有时候她摆明了就是故意说给顾安蓝听的。但顾安蓝从来不和她对吵,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地从她面前飞快地走过。可是,我不是顾安蓝。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的朋友。
我再一次听到庄蔺又用那种刻薄的语气说顾安蓝的时候,我不顾顾安蓝的暗示,微笑着转过身去,看着庄蔺的眼睛笑得有些挑衅地说:“庄蔺,你这样说,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呢?”
叽叽喳喳的一群女生忽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庄蔺。庄蔺就像卡壳的螺丝,一向牙尖嘴利的她忽然说不出话来,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我拉着顾安蓝趾高气扬地离开。
庄蔺在我们身后大声说:“这有什么好羡慕好嫉妒的,我只是看不惯而已!”可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因为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在她沉默的时候,她已经输了。
女生的心思是很微妙的,不管是十几岁的小女孩,还是三四十岁的大女人,都一样。我想,也许我无意之中歪打正着戳中了庄蔺的心事。
我听庄蔺的好朋友说,那天她回家后哭了很久。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听到她说过顾安蓝和林天恩的一句不是,别人说的时候她也只是听着,并不多嘴。唯有看到顾安蓝,永远是万年不变的鄙视眼神。
顾安蓝说过庄蔺和她其实是打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只一墙之隔,可以说是玩着同一个洋娃娃一起长大的。她们曾经也有过手拉手头挨头的亲密时光,可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初中之后就渐渐水火不容起来。我真不知道顾安蓝除了美丽,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庄蔺讨厌的。我想,那样的讨厌,应该就是嫉妒吧。
睡衣妈妈说嫉妒是颗没成熟的梅子,又酸又涩,旁人只觉看着牙酸,可是吃的人,真是酸得涩得眼泪都会冒出来。所以嫉妒若是没有办法变成让自己变得更好的动力,那么就只会让自己痛苦万分。
嫉妒是梅子,难吃得要死(2)
幸好我骆桑桑从来就不嫉妒别人。因为我觉得骆桑桑这个胖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