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嬷出去了？”回屋时候红豆遇着了探着脑袋往屋门口张望珍珠。
今儿个是什么大日子啊！“出去了”这珍珠平时可是不爱搭理人，还特不爱搭理红豆，嘿，红豆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你什么事儿了。”珍珠又恢复了那副鼻孔子看人死模样。
阴谋，肯定有阴谋，红豆心里如是想着。
说起来那珍珠，红豆还真挺佩服她，几乎不怎么出房门，成日里坐屋里绣绣花，练练字，完全把自己当成个大家闺秀了。
亲，你穿错地方了，红豆望望远山，一脸平静，种田文里好风光，就是适合她这种宁静淡泊人生存。
管她呢，烤番薯去，想着就去厨房偷偷摸了两个番薯会东屋烤去了。
一旁站西屋门口等待珍珠是一脸嫌弃看着红豆，或许她跟阿嬷提那件事儿时候就不该带上红豆。瞧那一副土了吧唧样子，吃个番薯就能乐成这样，天生泥腿子。珍珠似乎都能想到红豆以后跟着她男人地里做活，晒得一副干巴巴模样。
“珍珠，就不该蒙尘。”珍珠倚靠着门栏，不住得念叨着，她不甘于当一个村姑，她不想嫁个土里刨食汉子，不想和阿嬷一样斤斤计较活着。上天既然给了她比上辈子美容貌，那就应该好好利用起来。
今天只是她生第一步，带着些许期待等着阿嬷把人请来。
过了好半天李老太才带回个头上插着金簪子，身材滚圆，撑衣服都有些形变婆子回来，那婆子脸上很是不耐，“咱可说好咯，这姑娘长得不行，我这活可不干。”
“这小河村哪个不知道，我老李家闺女是个个都俊得很，汪妈妈您肯定瞧得上眼。”李老太软着口气，巴巴地讨好着，又接着朝东西屋一阵吆喝：“珍珠红豆你们姊姊妹妹都给我出来，贵客来了。”
老娘可不是贵客嘛，汪妈妈一脸得意，她给做过这富贵引子姑娘哪个不是嫁去做奶奶额
，没半两银子哪儿请着她啊，要不是今儿屋里小孙子闹着就要吃鸭子，她可不跑这趟。当然这还得看这家闺女模样了，长得丑怎么引也去不着富贵路。
珍珠早早西屋门口看着了，虽说迈着小步子过去，倒也比其他姊妹们早个半刻。
不过一会儿，其他姊妹也来了，连红豆都放下吃了半个番薯慌慌张张跑了出来连黑乎乎手都没来得及洗，急急忙忙往衣服上揩了揩，衣服马上就污了一大块，被娘骂总比阿嬷发现她偷吃番薯好，被李老太念上个大半个时辰滋味可不好受。
“阿嬷，来了来了。”红豆马上钻进姊妹堆里，好歹也就迟了一会儿。
李老太这会子可没功夫骂她，“汪妈妈，你看我这几个孙女是不是够福气得您引着去富贵路呢？”
那个汪妈妈先是将这李家姊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心中倒是觉着这李老太没欺她，这李家闺女儿相貌倒是个个都顶好，“你家闺女模样倒是不错。”
李老太见着汪妈妈金口一开，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扭捏了下说：“这些闺女都随我，我年轻时候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俊闺女。”
汪妈妈拿个帕子掩了掩嘴角，倒是没说什么了。
红豆眼尖瞧见汪妈妈偷笑，这倒也不怪汪妈妈笑话，就自家阿嬷现跟那干树皮一样脸，还真跟俊闺女想不到一块儿去，倒是自家爷爷拿着根旱烟杆样子还依晰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有副好模样。
“汪妈妈，你给瞅瞅我这几个孙女，哪几个能有福气得您牵引走那富贵路啊。”李老太眼里一片热切。
“那个大怕是不成了，这年纪怕都好定亲事了。”汪妈妈指着穗子说，又看看米儿道“这个年纪也有些大了，剩下三个都成。”
“求妈妈成全。”红豆还没琢磨出这李老太和这汪妈妈搞什么名堂，就见米儿堂姐，扑通一声给汪妈妈跪下了，这头磕得咚咚响。
李老太刚要训米儿就被汪妈妈拦住了，“还是个有气性，我看成，只是要多吃点苦头。”汪妈妈笑眯眯说着。
“我不怕。”米儿又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头。
“行了，这磕破了相还怎么富贵路上走得顺当。”汪妈妈扶起了米儿，朝着李老太问，“东西都准备足了没”
“早早准备着了。我这就去拿出来，汪妈妈，您坐。”李老太喜滋滋跑进跑出，将准备好物什都拿了出来，又打了一盆子热水，赵氏和林氏也跟着赵老太一块儿出来了。
林氏是早先就知晓了，赵氏和红豆一样是不知晓。
“谁先来？”汪妈妈笑眯眯地看着符合条件三个闺女。
珍珠走到对面小矮凳上坐好，鼓足了气儿说，“我先来”
汪妈妈将珍珠鞋袜都给除了去，将她白嫩双足按进还冒着热气热水里，使劲搓着。珍珠紧紧咬着嘴唇，不一会儿双脚就变得红通通了，不知是搓还是烫。
红豆和赵氏算是看明白了，这李老太请汪妈妈过来是给闺女们裹小脚。赵氏也听人说过这镇上闺女都是小脚，裹了小脚就高了别个一等，且裹了小脚闺女大多能许个不错人家。红豆看着赵氏一副期待模样，心里是怕紧，裹小脚恐怖传说连现代人都谈之色变。
只见汪妈妈接下来将珍珠大拇趾外其他四趾量朝脚心拗扭，脚趾缝间撒上明矾粉，让皮肤收敛，再用布包裹，裹好以后用针线缝合固定。
“好是开始裹时候轻轻拢着，让两只脚渐渐习惯这种拘束，再一次一次慢慢加紧，这只是试缠，你自己学着去，两个月后我再来给你试紧”汪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将珍珠鞋套她脚上，明显鞋子大了不少。珍珠试着走了几步，额头就渗出了细密汗珠子。
这将脚折弯了裹法子看得李家女人们心惊胆战，想高人一等还真不是简单事，就是活生生废了着双脚啊，难怪说小脚女人金贵，走个几步就喘几声，这脚都折成这样了，能走就不错了。
“下一个。”汪妈妈扫视了剩下三个闺女，三人心里都毛毛。
这机会可是自个儿求来，米儿硬着头皮上去了，她以为就跟珍珠那样，忍忍就过去了。
汪妈妈也是拿一盆干净热水给米儿脚搓洗了一番，接着把她双脚放干净白布上，让赵氏林氏李老太三人按着她，自个儿抡起寸许粗木棍朝着米儿脚趾用力着捶打。
“啊——”米儿凄厉叫着，拼命挣扎着“好疼，我不裹脚。”
“按紧咯”汪妈妈手上木棍一下不停地捶着，口中道：“这富贵路可没那么好走。”
“妈妈，不能跟先前一样慢慢裹嘛！”林氏看着木棒一下下打着，就跟捶她心上一样疼。
“这脚都这么大了，必须得把骨头打脱臼骨折咯，这样脚不但容易裹瘦裹小，一双脚也特别软绵，柔若无骨。”
汪妈妈脸上阴恻恻笑着，手里动作可是一刻不耽误，形象甚似深宫老嬷。
木棒敲打下出来小脚果然裹得就三寸大小，眼下米儿都昏了过去，林氏将其抱回了房。
红豆和小禾是死活不肯裹脚，李老太和赵氏被那一副场面骇到了，也就随她们去了，后李老太塞了半两银子到汪妈妈怀中，将她送出了门。
后来，汪妈妈又来过几次，试紧、裹尖、裹瘦、裹弯折腾了大半年，米儿和珍珠小脚才算真真裹好了。
珍珠一双脚裹成了香莲十八名里“缠枝莲”，走起路来成一条线小脚，米儿裹成了“同心莲”，两条腿往里拐小脚。
后来据李老太说是珍珠提出来裹脚，这让红豆不禁感慨：这个疯狂女人，入乡随俗还真是彻底，难不成成了小脚，就真能走上那富贵路。
第八章 早来的冬天
今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南方是没有炕床，不烧碳盆子，也没有汤婆子。一到冬天，李家人个个都换上了棉袄子窝屋里不愿意出去，今儿又罕见落了雪，早上赵氏连饭食都直接端到屋里给红豆吃了。
李老太骂骂咧咧着大儿媳妇太惯着小孙女儿，又抱怨着家里没人干活，家里几头猪饿嗷嗷叫，鸡饿咕咕叫。眼瞅着猪似乎都饿瘦了
，鸡也不爱下蛋了，这愁得自个儿白发都冒了几根。
李老太见没人搭理她，显然这气儿还没出完，又拿珍珠和米儿两个小脚说事儿，说什么她们以后是能走上富贵路了，可这家里什么活都干不了，白养两张吃饭嘴。
林氏是个经不得激，但又不是什么强硬性子。一听这李老太骂这话，就出了房门，拌好了鸡食喂了完鸡，又剁起猪食来，李老太才满意回屋了。
红豆想这自家阿嬷就难得有几天高兴日子，上次小姑定亲那日，李老太可是笑了一整天没合嘴，见谁都乐乐呵呵，和和气气。要是一直都这样就好咯，红豆好笑想，这可得小姑定多少次亲才行啊。
说起小姑李多乐，那可是个娴静和气主。虽是李老太老来女，家里长辈兄嫂都宠着惯着，倒也没养成个娇纵性子。早几个月是跟镇上柳家结了亲，李多乐今年十三，这柳家小子长她三岁，说是等李多乐过了十五就成亲。这小定都下了，李多乐也跑不了了，就是他们柳家人了。
红豆从她爹李高嘴里晓得了这柳家也是个书香门第，祖上也出过秀才爷，到柳家小子这辈儿，也没再出过个秀才，柳老爹是开起了杂货铺子，家境倒是很不错，家里人口也简单，两个闺女两个小子，闺女都嫁出去了，小小子也才满地跑年纪，这多乐嫁过去了就是个能主事。
对于这门亲事，李老太心里是千个万个愿意，就怕这读书人家规矩重，想想自个儿闺女也是个守规矩，出不了什么岔，也就高高兴兴应了这门亲。
柳小子长得倒是普通，可胜面皮白净，说话斯文有礼，李多乐躲屋里偷偷看了后心里对这亲事倒也是满意。
红豆见着小姑能结一门自个儿满意亲事也不由地为她高兴。这几个月，李多乐也就坐房里绣绣嫁妆物事几乎都不出门了。
三房大堂姐穗子也到了说亲年纪，自然也屋里练练女红，可不能出去做粗活，这要是手生了冻疮，脸上被寒风刮开了口子，这说亲时候就降了个档了。
再加上三房里还有两个小脚不能做活，能干活也就林氏，赵氏，红豆和小禾，这家里小子可都是读书人，李老太舍不得使唤去做活。赵氏就红豆这么个宝贝女儿，自然也宠着不会让她多干。小禾见红豆不干活，自个儿当然就不乐意干了，三天两头挨个李老太臭骂。赵氏自个儿又是个精明性子，自然是绝不多干一分活，倒是林氏一个人得干好几个人活，这几月瘦了不少。
家里没人干活了，李老太也就不得不自个儿干，这也是李老太气急原因。这都好不容易呀熬成婆了，还要大冬天里干这干那，她这把老骨头都累得慌。
“老三啊，中午咱再下一趟地，把地里菜都收回来，再不收可都要冻坏了。”李老头扛着锄头进了堂屋，抖了抖落身上雪，对跟着他身后同样衣服上落满了雪李说着。
李也拍了拍身上雪，拿了个破抹布擦了擦鞋底泥，这鞋面也湿了，脚是冻得慌，正准备回西屋换双鞋就听见李老头话。
“好勒。”李应和了声，刚入冬就没得短工打了，只得回家里跟李老头下地，庄稼人见不得辛苦种出来菜冻死地里。
听见声响，李老太进了堂屋，瞧见这父子俩跟个雪人一样，忙吵厨房里一声喊：“老三媳妇，给你公爹和老三熬两碗姜汤来。”
“晓得勒，娘。”林氏厨房里刚剁好一小堆猪食，听见她婆婆叫唤，只得放下手中活，去切姜片，熬姜汤。
“你说你两个不省事，大雪天去外面跑什么呀，弄得一身雪，这要是得了风寒，看病抓药得花多少银钱那。”李老太指挥完了媳妇，又念了李老太和李几句。
李老头早早就点上了旱烟，深深地吸上一口，又长长吐了口雾气才说道：“你这老太婆太拢垡┏鋈ナ崭霾四阋膊话采獠艘窃僭诘乩锓抛牛删偷枚乘揽！p》 李老太撇撇嘴，不甚意李老头嫌她隆v皇且涣秤浅畹目醋爬罾贤泛屠先栈乩吹牧铰峥鸩耍前揍拢蟀撞耍┮延腥四源愦肿常げ松匣沽糇判┭行┠枘璧模峥鹱钌厦婊狗抛偶父銮炎雍鸵欢押焱ㄍ奈骱焓痢p》 “老头子，地里还有多少物事没有收上来啊。”李老太心里那个悔啊，早知道自个儿就早早把这茬成熟菜拿去卖掉了，自个儿光想着晚点收价钱能上去些，哪料到这贼老天说下雪就下雪，这不是断人财路嘛。
李老头也因着菜要烂地里而不，闷闷回了声：“别都收差不多了，白崧还有两亩地呢，再不收被冻烂了根人就没法吃了，我和老三合计着中午就给它收回来咯。”
“那可得抓紧咯。”李老太心头烦得慌，嘱咐了句就去厨房看林氏姜汤熬得咋样了。
中午吃饭时候，真真就煮白崧，油拌茄子，菠菜蛋花汤，一碟子咸菜。
李老太心里可算着勒，这大雪天不好出门卖菜，那就只得自家吃了。等天一放晴，她就喊上老三去镇上把白崧卖咯，冬天没什么菜好吃，有点钱人都爱卖点白崧存起来慢慢吃。今年家里白崧种了不少，应该也能小赚一笔。
红豆坐桌上听着阿嬷和爷爷说着什么收成不好，她就知道这八成得吃这四个菜直到雪停了那天，晚上菠菜汤里还会不会磕个鸡蛋还是个问题，阿嬷念叨了好几次家里鸡都不爱下蛋了。
这贼老天，咋就不让人消停。红豆闷闷想着，冬天又来了，又要过没菜吃日子了，往年可都是这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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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李老太的心结
晌午，出了日头，照人暖烘烘，雪还没融，堆那儿厚厚一层。
李老太看着屋里几个孩子，不让他们出去玩雪，这寒冬腊月，得了风寒又得花老多钱。
闺女们还好，小子们倒是早就想去打雪仗，捏雪人玩了。这南方可是好几年才下一次雪。且都是小雪，难得下了这么大雪，却被自个儿阿嬷盯着不能出去玩，个个脸拉得老长。
李老头和李家老三趁着天暖和起来了，吃过午饭就扛着锄头箩筐下地去了，这菜还真得跟老天爷抢时间收上来咯。
李老太就守门口，手里拿根鸡毛掸子，谁要是想踏出屋门玩雪去，鸡毛掸子立马就毫不留情抽了过来，抽得这些个皮小子嗷嗷叫。
赵氏也不心疼自家三个儿子，这下雪天，得个风寒人就得去半条命。李老太有个优点就是不打孩子，今儿个她是铁了心不让这群皮猴出去玩，这才拿个鸡毛掸子坐镇。
这小子们个个都是人精儿，见李老太那没商量态度。只好回屋里温书，时不时出来看看李老太还不，不话就溜出去玩雪。
李老太哪能不知道这群小子想法，偏偏就雷打不动守着门。
连李老太宠二房两个小子李颂满，李颂意也遭了李老太一顿抽之后。这些小子才老实起来。
红豆真就想不明白，这玩雪诱惑咋对小子们来讲这么强大。许是前世孤儿院里，下雪就意味着要挨冻，红豆对雪就莫名讨厌。幸好这世生活南方，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看得到雪。
赵氏和红豆坐一个被窝里，下半身裹被子里，露出上身做绣活。
赵氏这回绣是一个帕子，洁白绢布已经描好花样子了，用绣花绷子绷得平直，一手拿着绣花绷子，一手拿着绣花针上下穿插。没一会儿，一朵牡丹花雏形就出来了。
“娘真厉害。”红豆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赵氏手，赵氏绣得花，她也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只是觉着能用手捏根针就把花给绣出来，那就是了不起。
“你阿嬷那手绣活才叫厉害呢，娘和你三婶可都是跟她学。”赵氏将针往头发上揩了揩，说是抹点头油，针好拉一些。
红豆还自打出生以来就没瞧过自个儿阿嬷绣花，她脑海里浮现出满脸皱纹阿嬷，拿着个绣花绷子故作妖娆那儿上下翻飞绣着，老妖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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