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戟哥哥不想当天帝也没关系,反正秕稚会一直陪着你。”
“秕稚为尊,念天地戴德,上至鸿天厚土,下至万物苍生,仁心仁义,清心平欲,乃是吾身侧之后位万适人选,遂封天后名号,择日上位,与吾共护天下之苍生,万物之轮回。”
“秕稚,你若是想做天后,我将这整个六界都送给你,可好。”
“不管你为了我做了什么,我心中只有涯戟一个人。我感念你对我的感情,虽然,我从未察觉过。”
杂七杂八的声音交织在耳边不停回放,沐鸢朦朦胧胧的想要醒来,却是如何都醒不来。
那女子绝情的声音,是自己么,自己对谁在说这样一番话,为什么那双悲伤的眼睛,如此的绝望,强忍着眼泪不掉出来的看着自己,从兴奋到吃惊,从吃惊到失望,从失望渐渐失去光彩,到底是谁。
“涯戟。”沐鸢满头汗珠,嘴里喃喃的喊着,额头越发的火热,浑身刺痛的感觉难以忍受,还是睡去吧,昏迷了,睡去了就不感觉痛了。
你怕黑,怕疼,怕自己一个人。
涯戟,你说过这些都不会让我再害怕,你到底在哪,四周好黑,我浑身好痛,我看不到你。
我害怕。
感觉额头一股清凉渐渐袭来,身体的阵痛也缓和了不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双不带感情的琥珀色瞳仁。
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盯着自己的眼,虽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总是能在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让自己感觉浑身过电一般,深邃的眼中似乎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情,又似乎充斥着绝望的恨。
“我做了噩梦。”知道他不怎么说话,沐鸢自言自语一般的轻轻说着,强忍着用手支撑住身体想坐起来,剧烈的痛从背部袭来,眼见着就要重重的跌回去,男子一手拦住沐鸢的脖颈,将她轻放下,迅速的松开她,站远了一些依旧低着眼不说话。
“比殇,为什么我觉得我认识你。”
男子依旧沉默不语,不同的是那双眼终于抬起淡淡的盯着沐鸢,尽管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们曾经是不是有什么渊源,对不起,我将过去都忘了。”提到忘记过去的时候沐鸢苦涩的笑了笑,复又看向身边的男子,浅然的继续笑着,“我忘了你刚才说过,你也不记得你是谁。”
男子将沐鸢头上的巾帕拿下来,握在手里,轻轻一捏,巾帕微微一亮,又散发出来阵阵寒意,男子将巾帕折好又轻轻放在了沐鸢额头。
“好好休息,我在,你不用怕黑。”沙哑的声音似乎清朗了不少,但很是生硬的吐出几个字,想必他是很久没和别人说过话,所以刚才第一次开口声音像是被撕裂了喉咙一般的从他胸口涌出来。
“我能问你些问题么?”越是沉默就越是想去问他,心中强烈的感觉自己控制不住,沐鸢真诚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睛一眨不眨。
“恩。”男子思索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始终平淡的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情绪,那情绪似乎带着点羞涩,沐鸢心中微喜,嘴角带笑的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几万年。”
沐鸢瞪大了眼睛,几万年,可他完全看不出来老,分明就是个年轻的男子,怎么会是几万年,带着吃惊继续问,“你是被别人关在这里的?”
“不是,”男子依旧垂着眼睛,轻轻摇摇头,而后沉了口气,又点点头,“也算是。”
“是谁能这么厉害,将你关在这里?”男子抬起眼看着沐鸢,眼神里写满了沐鸢看不懂的情绪,沐鸢因为他突然流露出的表情很是不适,赶忙问到,“我说错什么了么?”
“没有。关我的人,是很厉害。”依旧略带沙哑的嗓音伴着微微的颤抖,在这空荡的房间里不停回荡着,男子的眼神中写满了哀怨,还有一些说不明的情愫,沐鸢被他看的很是不适,微微偏过了头,不能再问下去了。
“你累了吧,谢谢你照顾我,快去休息吧。”沐鸢小声的说了句,便将头偏向了床内侧,感觉到身边男子身上依旧淡淡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忽强忽弱的扑向自己,这样寂寞孤单的人,若是真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到底是谁呢。
“我要娶她,我做天帝都是为了她,那她必然是我身侧的天后。”
“我从来都不曾在你身边真实出现过,尽管你不知道,其实我始终都一直在你身边。”
“秕稚,我终于做了天帝,你开心么,你想做天后,我就让你做天后。”
“比殇,你自私的根本不明白什么是爱。你就抱着你天帝的名号,孤独终老吧。”
“比殇,你要的我给不了你,你这样残忍的分开我们,我诅咒你,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寂寞孤独,无爱无恨,你就抱着自己自私的爱渡过无限的生命吧。”
看着身边熟睡的沐鸢,比殇手里不停揉捏着一只里面装着一片已经枯黄的叶子的透明小瓶子,脑袋里盘旋着各种各样的声音。
秕稚,这算是因缘巧合么,你将我诅咒的禁锢在这里,结果最终你自己冲破了结界。这边是因果循环么。
我这几万年依旧活着,天天告诉自己我恨你,你们不死,我怎么能先死,可是为什么看到遍体鳞伤的你,我的心这么痛,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不再爱你,如何才能放了你,放了我自己。
床上的女子又淡淡的哽咽了几句,虽是呓语,却能清晰的听出来她在不停的叫着“涯戟。”
比殇手中一紧,瓶子被捏碎了,扎在手上,伤口渗出鲜血,他微皱了下眉头,轻轻动了动手指,瓶子又一次完好如初,回头看看床上的沐鸢,再次无表情的低下了眼。
第三十章
沐鸢的伤在比殇的调理下渐渐恢复了,几日下来已经能下地走动,比殇便是终日沉默,虽然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沐鸢,却很少有任何言语。
沐鸢总在那空荡黑暗的屋子中呆着很不舒服,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便要求出去走走,比殇没有反对任由她出去,自己只是静静的跟在她身边。
北荒之地,果真是印证了荒凉二字,放眼望去,寸草不生,无边无际的干裂土地在烈日的炙烤下倍受煎熬,没有风,空气因为高温扭曲着,空中不见飞鸟,地上甚至连枯枝都没有踪影,周围安静的可怕,除了土地继续不停干裂的声音,这里就像被遗弃的角落,没有任何生气。
身后庞大的宫殿清冷孤单的伫立在荒芜的大地上,沐鸢绕着宫殿走了一圈,孤零零的一整座,黑暗压抑的镇在大地上,环绕四周望去介是一种景色,空荡寂寥的感觉让人不自觉的感到恐惧。
“比殇。”沐鸢停下脚步,垂着肩膀微低着头背对着他,望着面前荒凉的大地,眼中闪动着泪水,声音轻柔缓慢的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么。”
感受不到身后男子任何的反应,空气中的热浪不停袭来,扑打在面颊上,微微烫红了皮肤,沐鸢手抚上脸颊,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被灼烤一样的难受,身后一股冰凉的气息微微环绕过来,包着自己,将烈日下灼热的空气挡在外面。
沐鸢感激的回头望了他一眼,却见他半张脸依旧是包在高立的衣领中,垂着眼不看自己。这样的男子,恬静如水却承载着如此巨大的忧伤,温柔细心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到底曾经是什么将他伤成这副样子,身体纵使伤的再重都有恢复的希望,但比殇完全不同,心死了,一切都是绝望。
“几万年,你看到的,都是这样的景色么。”沐鸢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十分心痛,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自始至终都看着荒凉的大地,心中有再多的希望也会慢慢变成绝望吧,孤单能将人逼疯,他如此这样还能正常的生活着,已是太不容易。
有时候想想,凡人的生活很是幸福,可以因为简单的柴米油盐细心的活着,也许并不奢求大富大贵,只要有亲人相伴,享尽天伦之乐便会露出满足的笑容,身后的男子,不能说他无爱无恨,无欲无求,他更像一只将自己用坚固的壳包裹起来的弱小动物,看不穿他的内心,读不懂他的眼神。
自己虽然经历了不少风浪,却总是在最后依旧有个不离不弃的梓鸾,虽然自己不停的伤害他,至少他出现在那里就是坦白的告知自己还是有希望的,相对比殇,自己的那些风浪沧桑几乎成了沧海蜉蝣,不值一提,在万年孤寂中突然闯进来一个过客,是不是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几天时间已经被他的情绪渐渐感染,他偶尔眼中闪过一丝的情绪波动,是对过去和曾经真实存在的印证,但那转瞬即逝的情绪,也是如今他冰冷麻木的无可奈何。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孤独的一面,深化下去会形成巨大的恐惧,尽管如此,我们依旧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将它化解去了,但若是将你丢在这样彻底被遗弃的地方,纵使你在努力,最终陪伴你的只有看着自己慢慢的疯狂,大多时候不去想,没法去想,可真实残忍的经历着,便不得不去想。你怎么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生命没有尽头,孤寂没有边际,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况,回头淡淡望着比殇,在他身上看不到希望存在的痕迹,更像行尸走肉,如此悲惨的活着。
他微微散发出来的凉气,这算是一种关心么,救了自己却不和自己交流,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能逾越,也许他早就忘记如何和别人交流了,诚如他所讲,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想着想着心更是难受起来,沉着声音轻轻说道:“比殇,到底是谁将你困在了这里?”
周围的冰凉气息明显出现了波动,沐鸢察觉到迅速转过身去,看着身后高大的男子,浓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他将头低下,脸几乎彻底埋在了衣领里,眼中有光闪动,他,是哭了么。
“对不起,我不该问。可是,你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很想知道。”沐鸢越看他的样子越心痛,想去为他擦眼泪,走过去的时候见他狠狠的后退了一步,不停摇了摇头,又是距自己于千里之外。
“对不起。”兴许是被他的样子刺痛,沐鸢也缓缓后退,和他之间保持了适当的距离,看到他不停的大口喘着气,自己吓到他了么。
被他的寂寞孤单传染了吧,如此浓烈的孤寂,不知道曾经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事,看起来纯净的脸上却生着一双饱经沧桑的眼,强忍着痛苦垂着眼隐忍着眼泪的样子就像一把钝刀割在心口,虽然不会出血却是让人心痛的无法自控。
“你一定很恨那个关你在这里的人吧。”
比殇顿在那里没有反应,半天后才缓缓摇了摇头,淡淡说了一个字,“不。”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恨。”沐鸢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抬起头看着他:“至少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若是不能爱,也没有了恨,那生命中还能剩下什么,若是知道自己死不了,却也没有任何光明,你看着烈日当空,这个世界却完全和你没有了任何关系,是不是知道生命有尽头才算是一种希望。
“比殇,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沐鸢看着面前的男子,淡淡说道,他听到的时候整个人恐惧的抖成一团,不停的向远离沐鸢的方向逃去。
不顾比殇的恐惧,沐鸢快步坚持走到他身边,这样的动作吓得他身体瑟缩着抵在黑色的木柱上,还想向旁边逃,却被沐鸢一把抓住了手,紧紧的握在手里。
他的手,没有任何温度。
“你别怕我。”沐鸢温柔的轻轻安慰他,“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么。”
我也是没什么希望的人,毁掉的那一切只要我出去定是要还的,但是相比你的孤寂,我更希望你能看到正常的世间生活,比殇,我不奢求你能笑对人生,至少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也算是我对你救命恩情的回报了。
比殇使劲想将手抽回去,沐鸢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就是不松开,看着面前害怕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男子,心早就痛的不知所以,轻轻抚着他的手,手心冰冷且布满了皮茧,常年握兵器的证据。他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用身体死死的压着,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做的彻底一点,沐鸢抱住他整个人,将他僵硬的身体扯转过来,抓起另一只手,却发现这只手攥的死死的不肯打开,顺着指缝有鲜血流出来。“你受伤了!”沐鸢惊呼一句,想分开他的手,比殇不停摇着头,想把手缩回去,整个人就像被逼到绝境的没有反抗能力的动物,绝望的躲藏着。
最终还是用力的掰开了他的手,一只被捏碎的小瓶子,碎片统统扎进了他的手掌里,鲜血汩汩的流着,一片枯黄的叶子,被染红了颜色,在手掌打开的瞬间缓缓掉在了地上。
“别动。”沐鸢将他手中的碎片轻轻扯出来,整个手掌血肉模糊,比殇看着伤口微皱眉头,依旧一声不吭。
将比殇的手捧在面前,任眼泪一滴一滴的滴上去,每一滴眼泪掉上去,比殇的手就明显的向后缩一下,沐鸢轻轻用手抚过小伤口,渐渐都愈合了,抬起头,露出十分动人的笑,“还疼么?”
比殇眼中似乎带了点光亮,并没有太迅速的闪躲,低下头摇了摇,“不疼。”
沐鸢见到他的反应,长舒一口气,站起来看着远方,“好奇怪啊,没到这里来之前只要在外面就压制《奇》不住自己的心性,若是看到血液肯《书》定早就狂性大发了,可看到你的血《网》却还是好好的,虽然这里太过冷清,却有一种很平静的归属感。”沐鸢很是假惺惺的嘻嘻哈哈了一番,不再去看比殇的表情,逃也般的迅速转过身去,将手中的小碎片放进袖子中,手里握着那片枯黄的叶子,眼泪忍不住的汹涌而出。
紫霄天边,万里云海,小女孩手里扯着一条粗壮的枝条递给面前怯生生的小男孩,用手在他眼睛面前挥了挥,小男孩似乎只能淡淡的感应到光,眼神并不能完全跟随女孩的手移动,“这是常青藤,它的叶子可以治眼疾,你只要在有月亮的晚上将它放在眼睛上,不过几日,你便能看清楚了。”
“你长着这么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若是看不到东西就太可惜了。”
常青藤上葱郁的叶子猛烈的生长着,每一片都和自己手中的完全一样,沐鸢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从来都没有觉得如此苍凉过,上苍啊,你的玩笑竟然要开到这样的地步么,你到底还要我背负多深的罪孽,才能觉得满足。
胸口剧痛,心脏像是被捏碎了一样,忍了几忍终是忍不住,血从嘴角涌出来,保持本来的姿势未做任何动作,低着头看着口中的鲜血将胸口的衣服完全染红,竟然淡淡的笑了起来。
“你一定很恨那个关你在这里的人吧。”
“不。”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恨。”
秕稚,你真是天下最可笑的家伙,问他恨不恨你,多么白痴的问题,还故作正义的告诉他换做是你一定会恨,你凭什么恨,有什么资格恨?不要说带他离开这里,就算你现在再对他说任何一个字,分明都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难怪他见到你反应会这么紧张,难怪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看到你的时候里面满满的全是冰冷,你竟然能无知无觉到如此地步,到底有多厚的脸,多可恶的无耻才能在一个被你禁锢了几万年的人面前这样平静的像是在诉说邻家家常。
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动不动的看着太阳瞬间消失换成了月亮,身后的男子依旧悄然不语的站在那,纹丝未动,若不是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凉气,几乎察觉不到他还在,月光惨淡的悬在空中,四周温度瞬间降低,冷的刺骨,这样的地方不分昼夜么,只是剧烈的热和猛烈的冷,地面上蠢蠢欲动的从干裂的黑色缝隙里爬出了什么东西,沐鸢感觉不到害怕,只是呆滞的站在那里,看着成群黑压压的一片片东西闪着赤红的眼睛恶鬼般循着自己的气息缓慢的爬过来。
“回去吧。”身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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