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实在很恶劣耶!居然这?取笑人家的伤心往事。」他隐含戏谵的口
吻令采宁大感不满,倒也忘了先前的疑问。
耿仲淩的回答,是一阵愉悦的朗笑声。
其实,如果能忘了自己是被迫允婚,和仲淩在一起,她会很轻松自在,他总能
轻而易举的带给她欢笑,让她忘了烦人的事——虽然那些烦人的事是他带给她的
——嫁给他事实上也没原先想得这?悲惨委屈,她甚至开始有些喜欢他了……
挂了电话,耿仲淩关上灯,让自己融入一片漆黑中。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爱江山,但求美人长相随:星月?证,白莲?媒
……今生来生,永结同心……你忘了吗?我们的誓言,你真的一点也记不起了吗?
或许,你被我伤得太深了,所以你选择遗忘。我会补偿的,用我今生的情,弥补前
世的遗憾……」他喃喃说着,将脸埋进掌中,片段的情节如电影般一一闪过脑海。
一个自小缠绕着他的梦境,令他?梦中美人情牵,多年来的心如止水,在偶然
的宴会中乍见走出梦境的美人,他便已倾心,但,他只敢在远处凝望她,什?也不
敢做。
是夜,发生了一个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一名美得超凡绝尘的年轻女孩如真似
幻的出现在他房中,她说——她叫蝶儿,还说……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别再错失了!天界那些狠心的神仙们有意惩罚你们,
让你们就算转世?人,也不得一生相守,三生三世都要饮恨而终。萧哥哥,不要让
他们得逞,做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你们的爱能扭转既定的命运,战胜一切!」
耿仲淩听得模模糊糊。「你指的,是那个——梦吗?」
「那是你的前世。今生,你再度和莲儿相逢了,不要再错失机会。」
「莲儿?」他喃喃轻呤,脑海中闪过一张美丽出尘的脸孔。「是她!」
蝶儿如释重负的展露微笑。「太好了,你明白了。要好好珍惜她,知道吗?」
之后,他运用了一点技巧,得到了与那名女子相关的一切资料,那女孩就是席
采宁。
两年后,他掌握了最佳时机,向席家两老提出婚事。也许逼婚不是个好主意,
但是,他已经等得太久了,千年的时光,早巳磨掉了他所有的耐性,他不愿再将时
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等待上,唯有早早将采宁带在身边,他才能稍稍安心。他不容许
悲剧再度发生在他们身上,采宁这辈子都会是他的人,谁也夺不走,拆散不了他
们!
至于她的心——慢慢的,也会是他的。
所有的事都快得令人措手不及,发展至今,真的像是一场梦般的不真实。
采宁望着镜中一身白纱的自己,还是很难接受自己今天出嫁的事实。
一个多月前的她,仍天真的像个孩子般。那时的她,大概怎?也想不到自己会
在一个月后披上白纱吧?
她就这样恍恍惚惚的来到教堂,任父亲牵着她的手,走向红毯另一端等待着的
耿仲淩。
他的妻子?今天过后,她将多了个妻子的身分……
她的心怦怦跳个不停,原来以?自己被迫下嫁,是个最委屈、最无奈的新娘,
她应该要很伤心、很难过……这样才符合逻辑嘛!可是……伤脑筋,她培养不出哀
愁的情绪耶!
而且——竟然还有点兴奋?!不会吧?可是。。。。。。可是心头那又甜又腻的欢愉和欣
慰又是怎?一回事?好像。。。。。。好像长久以来希冀的事终于得偿夙愿。。。。。。
莫非她是那种「饿鬼假细利」的闷骚女人?还是她已经「疯桂」很久了,只是
自己一直没发现?
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海转来转去,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哀悼自己即
将失去的单身生涯。
身畔的男人就快要是她的丈夫了,她侧过脸,偷偷打量着他刚毅出色的俊挺侧
容。老实说,他长得真是要命的好看,眉毛浓了些,但是很有特色,眼眸深邃如
海,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思,坚挺的鼻梁下,有着完美丰满的唇形……这是她的丈
夫!她没来由地感到骄傲,要爱上他,其实很容易的,尤其她正值「思春期」。。。。。。
啊!不对,应该说正值豆蔻年华,有着如梦如诗的少女情怀。
只是,这?一个条件出色的男人,又?什?坚持要娶她?
就在她望着他出神时,耿仲淩毫无预警的转过头,目光不期然与她沈醉的眸光
碰个正着,一抹似笑非笑的戏谵光芒闪烁在眼底。
他促狭地凑近她,在她耳畔低语:「怎?样,你老公很帅吧?」
红霞浮上采甯细致的容?,她又羞又恼地白了他一眼。「你少不要脸了!」
「是吗?你难道不是在想,这?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是你丈夫,害你心里一直
‘暗爽’?」他调笑道,颇有捉弄意味。
什?「暗爽」?!这男人说话真粗俗?采宁恶狠狠地怒瞪着他,「我发现嫁给你
实在是个空前绝后的超极烂主意!」
耿仲淩挑挑眉,笑得揶揄。「你该不会想当场表演『逃婚记』吧?」
「好主意!从这一秒起,我慎重考虑。」她不甘示弱地回道。
「不要!」他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惊慌,反射性地握住她的手。「采宁,不要吓
我!」
采宁震住了,他脸上分明写满了惶恐,紧握着她的温暖大手仍有些颤抖,那股
强烈散发出的惊痛与在乎,令她酸楚不已,心口没来由地揪疼着,她真的没想到一
句玩笑话会引来他这?大的反应。
她反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道:「不会的,我只是开玩笑罢了。」
耿仲淩神色缓了缓,渐渐露出微笑,紧握的手始终不曾放松。「答应我,无论
在任何情况下,你都不会离我而去。」
「今天过后,我就是你的妻子,不是吗?」她回以温柔的笑。
这时,牧师正好问他愿不愿意娶席采甯?妻,并一生一世钟爱她、疼惜她……
耿仲淩温柔地凝睇着她,毫不考虑的道出他的承诺——
「我愿意。」
「席采甯小姐,你愿意嫁给耿仲淩先生?妻,并发誓一生爱他、忠于他吗?」
牧师庄严地问。
采宁沈默了一下,所有的犹豫在迎向耿仲淩迫切焦急的目光时,全都烟消云散
了,她坚定不疑地说:「我愿意!」
短短的三个字,好似千年的回应,长久以来椎心的等待,终于在今朝了无遗憾
……这是笔墨难以形容的感觉,冲击着心扉的强烈撼动,令她眼眶浮起点点水光。
耿仲淩将戒指套进她的手指,柔情款款的望着她,「新娘不可以掉泪。」
采宁忍着眼眶的泪,?他戴上戒指完成了仪式,才嗔怨道:「人家忍不住嘛!」
「小傻瓜。」他宠溺地环住她的纤腰,不等牧师宣布,他已轻轻覆上她的唇。
采甯自然的反应着他,说来恐怕在场的人没一个会相信,这是新郎和新娘首度
接吻,可是,她却没有一丁点生疏的感觉,全身的思维和肢体动作总是能很有自然
的迎合他,好似他们本就该是如此亲密,像是失而复得的浓情,一点也不陌生。
全场响起了如雷灌耳的祝贺声,他们眼中有的只是彼此,天地间,唯情最真。
第八章
墨般的黑幕,轻轻俯上大地,蝉的鸣叫,?寂静的夜增添几分浪漫气氛。
采宁却扭着衣角,忐忑不安的坐在床边。
新婚之衣——天哪,新婚之夜!她怎?办呢?美好的亲密关系应该是建立在两
情相悦的基础上,一直以来,她就梦想着自己最美好的第一次该是给她倾心深爱的男人,
虽然她并不讨厌耿仲淩,但——不是那种至死不渝的刻骨爱情啊!
要她在这种情况下,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交出去,她心中难免有些遗憾和不甘,
但,她又能如何呢?这是她的选择,耿仲淩也已经是她的丈夫了。
她哀怨地轻叹了口气,认命的等候着沐浴中的耿仲淩。
没多久,耿仲淩一身清爽的走出浴室。
「在等我吗?」他走向靠坐床头的采宁,审视着她略显苍白的容?。「你看起
来好像累坏了。」他在她身旁坐下,心疼地伸手抚上她白皙的脸庞。
采宁浑身一僵,他的碰触令她惊慌失色。
耿仲淩察觉了,他蹙起眉。「你在怕我,采宁。」
「我……我只是……还没有心理准备,不太能……适应……」采宁有些不安地
说。
耿仲淩愣了一下,立刻会意过来。「你以?我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他
苦笑着摇头。「你不用这?紧张,我不会伤害你,也舍不得伤害你。」
「那你……」采宁愕然看着他。
「如果你不是心甘情愿,我绝不会碰你,你用不着一副见鬼的样子,我自认自
己还没可怕到这种地步。」他取笑道。
采宁如释重负的一笑。「谢谢你。」
「别谢得太早,我是承诺不会强迫你,但,那可不表示我会让自己当个被老婆
踢下床的可怜男人,所以,亲爱的老婆,请履行你『同床共枕』的义务。」
「当然。」这已是天大的让步,采宁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勾着耿仲淩的手臂,绽开一抹无邪灿烂的笑容。「我们睡觉吧!」
耿仲淩轻捏她的鼻头,失笑道:「你这个现实又善变的女人!」
他顺手关掉床头的电灯开关,和采宁一同上床。
「采宁!」他轻唤着,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有那?一?那,采宁几乎是极
自然的要靠向他,但心底莫名?生了抗拒,令她浑身僵硬,本能的伸手抵着他的胸
腥,而耿仲淩也发现了她这细微的转变,无声地在心底悲叹。
采甯哪采宁,我到底要怎?做,才能化解你对我的恨,看清我千年来始终不渝
的爱?是我太让你伤心了,所以你再也不愿爱我了吗?
「别费心抗拒,就让我静静的抱着你,好吗?」他伤心落寞地低语。
采宁陷入迷惘。这段话好熟悉,记忆中,好像曾有人这?对她说过。
尖锐的疼划过心扉,她打了个寒颤,那是一个不堪回首的残酷记忆,她不愿去
碰触那鲜血淋漓的伤口,再换来满心的痛。
可是,这温暖的胸膛却是这?令她眷恋,她搞拒不了。
竟是会?她挡风遮雨,还是带给她最深的痛?
或许是她太软弱了,始终无法拒绝他,所以,她顺从了心底的渴望,缓缓地将
身子靠向他,此刻,她想躲在他呵护的怀抱中,什?也不去想。
耿仲淩拥紧了她,微微的一笑,也许,他并非全然绝望。
这样的婚姻生活能算是幸福吗?
每天早上,采甯会在耿仲淩的臂弯中醒来,第一眼便能见到他的感觉真好,她
几乎要爱上这样的习惯。
然后,她会和他一同吃早餐,再目送他上班。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全交由佣人
去打理,她什?也用不着做,清闲却也觉得寂寞,耿仲淩一不在家,她连个谈心的
物件也没有。好在,每天中午耿仲淩会很体贴的给她一通电话,问她好不好、想不
想念他……这举动让采甯感到满怀甜蜜与窝心。
漫长的一天,她心中唯一的期盼,便是等待他下班的时间。
通常晚饭过后,他会牵着她的手,缓缓在月下漫步。最令她震撼的,是绿叶扶
疏的花园后,设计了独具巧思、细致古典的唯美建筑物。那是一座立于水中,美得
令人不舍移开目光的亭子,四周围的清水中种满了白莲,走过雕工细致的拱桥,亭
子上头刻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字:赏莲亭。
每回采宁来到这儿,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情绪冲击着心房,好像她曾在哪儿见过
这样的景致,却怎?想也想不起来。
「采宁,在想什??」身畔的耿仲淩温柔地问着。
「没有。」她两手圈住耿仲淩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欣赏着池中盛开
的白莲。「仲淩,我始终忘了问你,?什?在池中种上白莲?」
「因?它美。」他拉着采甯一同坐在池畔的大石头上。
「世上繁花,美的不仅只是白莲。」她犹是不解。
「它像你,美得不染尘烟,看到它,我总是会想到你。」他柔情无限地低语着。
那?,他是?了白莲而娶她,还是?她而种白莲,采宁发现她竟在吃莲花的醋
——噢,老天,难道她已经不知不觉的爱上他了吗?
潜意识里的抗拒再度强烈的涌现,好像在压迫她的感情,无形中告诉她:不要
爱上他、千万不要沈溺、不要相信他,因?……因?爱上他……只会换来满心的伤痕——
是吗?他会伤害她吗?
层层的防卫网密实的裹住她,好像她真的曾经尝过那种足以毁了她、颠覆她整个世界的泣血狂痛……
耿仲淩目睹她眼底的挣扎交战,心疼的拥她入怀。「采宁,我让你痛苦了吗?」
「我……」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在她内心交缠,打压着她,她几乎快透不过气来了。
「别想了,采宁,你这样会逼死自己的。」他心痛地安抚着,「别让我?你心
疼。」
别让我?你心疼……好熟悉的一句话,是谁?谁曾经这?对她说过?
望进她眼底的迷惘,耿仲淩轻轻揽过她,让她的头舒适地停靠在他的腿上,静
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觉得天上的星星美吗?」
采宁仰望天际,由衷地赞叹道:「美极了!从很早以前,我一直有种感慨,愈
是美丽的事物往往容易逝去,再怎?眷恋都留不住,没有什?是永恒不变的,只有
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始终执着地绽放着它璀璨的光芒,亘古不灭。」
「你错了,采宁。有一种事物比星月更恒久不渝。」
「什??」写满问号的小脸仰首望着他。
耿仲淩轻柔地拂开她颊上的发丝,专注的凝睇着她。「是深情。你知道吗?有
多少段美丽灿烂的爱情曾经在这样的星空下发展,又有多少生死相随的盟约是在这
样的星空下许诺的……」他若有所思的轻诉:「很早以前,有一位年轻皇帝,他爱
上了一名酒家女,他就曾在星空之下,对她许诺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恋栈江
山,只想与美人长相厮守的深情承诺,可是,造化弄人,上天恶意的拆散,使得他
们阴阳两隔,无论他如何痛心疾首、哀哀呼唤,却再也挽不回已逝的芳魂和悲剧的
形成。」他说得忘情投入,喉间发热,深邃的黑眸浮起了晶亮的水光。
「仲淩——」他眼中的哀凄扣住了采宁的心弦,她忍不住?手轻抚他隐含悲痛
的眉宇,所有的排拒、心防,全在此时瓦解消散。
「让我说完。」他握住采宁温柔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下。
「后来,有一个富家子弟,他爱上的,也是与他身分不相当的婢女,他在满天
星空下,以星月?证,白莲?媒,定下今生来生、永世相随的承诺,他以?凭他们
刻骨铭心的爱情,一定可以克服所有的难关,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最爱的女人死
了,他没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任她孤零零的离去,他万分痛苦、自责,无法原谅
自己……」他哽咽地说着,「那女孩也不能原谅他,不想再爱他,她恨他……」
「不,我想不是这样的。」采宁突然开口,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她不是不
能原谅他,也不是恨他,只是害怕再被他伤害,不敢再爱他。」
耿仲淩呆了,采宁也傻了。
?什???什?她会说出这样的话?采宁怔冲地想着。
「是这样的吗?如果他保证不再伤害她、永远保护她、疼惜她,那?,她就会
再度?他开?心门吗?」耿仲淩若有所思地说。
「或……或许吧!」她茫然道。
耿仲淩再度展露微笑。
他微一?首,指着天空中一颗闪亮的星子,对采宁说道:「你看,天空中那颗
星一闪一闪的,你知道它在说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