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天夜里的事情,苏易轩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液,犹疑了一阵子方才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天夜里,曾偌睡着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爆发出一股炙热的热量,那股热量很是强大,但是曾偌她自己却似乎自己毫无感觉一样……”
苏易轩话语间看着曾应龙,当他看到曾应龙眼睛越睁越大的时候,连忙解释:“那天夜里曾偌有些不开心,所以我陪她到海滩上吹吹海风,你放心,我绝对没对她做什么。我保证。”
偷偷地揽一下,偷偷地亲一下,应该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然而曾应龙并没有理会苏易轩后边的话,他似乎吞咽了一口唾液,眨了眨眼,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不可能,这是你的幻觉。你别把我曾偌说得像个……”
曾应龙没有说下去,像个什么呢?那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只是收养的,但是,能用“怪物”去形容她吗?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且,自己也知道那真实的原因。
“那不是幻觉,我真的……”
曾应龙眉头一皱,打断苏易轩的话,冷冷地说:“好了,你别再这么诬陷我女儿。我可以告你的。”
苏易轩一滞,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自然是真实的事情,绝不会是幻觉。他记得自己十分清醒的,怎么会是幻觉?不会。
但是既然曾应龙这么反感自己的话,苏易轩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本来以为能够从曾应龙——曾偌的父亲身上得到一些有助于帮助曾偌解释那股热量的信息,现在看来暂时是不可能的了。苏易轩看了看曾应龙,刚想要开口便被后者摆手阻下。
“你走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空招呼你。”曾应龙转过身去,略带着怒气地说道。
苏易轩张了张嘴,可是没有再说什么。现在的气氛确实不合适再逗留下去,不然只会让两人间的关系弄得更糟。
“那伯父,我先走了。打扰你不好意思了。”苏易轩说完,看到曾应龙没有什么反应,便是转身离去。
过了很久,曾应龙回过身来,看着后堂大门之外的日光,仿佛那里还有着那一道年轻的身影一般。尔后,他转过脸去,看了一眼雕像一眼,肃穆地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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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地方,一名女子仰望着长空,沉默不语。
女子漆黑长发似瀑,冰清玉洁,身材曼妙,瘦削的脸上如画中仙女一般,一双眼瞳幽深平静。清风吹拂下,长发飘忽,很有一种出尘的意味。
女子身后,一个男子轻轻走来,站在女子的身边稍后一寸的地方。这个男子,看起来像是沉默寡言的样子,但是绝对的英俊。眉毛有力,瞳孔明亮而又深沉,脸廓既有凌厉又显柔和。汉气之中透着细腻的沉默。
“冰阑。”男子唤道。
女子回转身来,看着呼唤自己的男子,罕见地微微泛起一丝笑意,声音婉转动听:“道岩,我感觉到他的气息了。”
被称为道岩的男子苦涩地一笑,“这么多年,如今你终于笑了。”
冰阑听了男子的话,缓缓收敛去笑意,她转过身去,说:“对不起,其实在我心里,只有我们的任务。”
道岩似乎是暗自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明白。不过也快了,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到时候……”
道岩悲涩地一笑,当任务完成了之后,自己还有存在的价值么?
在这个世界里,自己存在的原因似乎就是那一个持续无数年的任务了。
可是,他自己知道,支持自己在这么长久的时间里不曾倒下的,还有一个原因。
是她。
冰阑。
虽然自己不曾明确地开口,但是道岩相信,冰阑也知道这些,可是,自己却注定了不是她所一直在等待的那一个人。
“到时候,我们就消失了。”冰阑忽然落寞下来,接上道岩的话。
道岩一惊,看着女子的落寞的脸容,心有不忍。
“你去找他吗?”
冰阑摇了摇头,眼中透出一丝犹豫。
“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也许,我们都已经很老很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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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神庙脚下。
齐熏的司机看到苏易轩下来,微笑着朝后者恭敬地微躬了一下身子。
苏易轩淡淡一笑,看来她们是还没有下来啊。他走到自己的跑车前,背靠着跑车,仰头看着半山上的龙神庙,如蚁人群中,烟缕袅袅而上,那些香味道似乎飘到了下边,与海水齐相呼应,相得益彰。
这次来龙神庙是有些失望的,从曾应龙那里得不到曾偌的一丝信息。可是,那个雕像,自己在擦拭那个雕像的时候,心底蓦然间有一种很安静的感觉,让苏易轩莫名其妙。还有那一双眼睛,跟桂轩酒店前边喷池里的飞龙雕像的深陷的眼瞳一般,让苏易轩产生一种幻觉一般的恍惚感。
约摸等了半个小时,齐熏和她母亲方才从龙神庙下来。
两人脸色都露出了一丝倦意,但齐母却依然带着真诚的笑意,似乎拜了龙神,丈夫就会马上好起来一般。
“哎呀,小轩,你也下来啦。”齐母看到苏易轩,顿时眉开眼笑地打趣:“刚才求了什么,是不是求姻缘啊?”
齐熏无奈地朝苏易轩笑笑,不满地说道:“妈,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求姻缘?你以为现在还是古代啊?封建迷信。”
“唉,小熏你怎么这样?”齐母就差一掌捂住女儿的嘴巴免得她在胡乱说话得罪龙神了。
苏易轩对上齐熏的无奈苦笑,暗自咧了咧嘴,说道:“伯母,拜了龙神,伯父的老毛病很快就会好了。”
“嗯,”齐母赞同地笑了起来,尔后责骂起女儿来,“小熏你看看,人家小轩多懂事。你就不能学学。以后怎么嫁人啊?”
齐熏咧嘴笑笑,倒是没再说什么,二十一世纪还能听到这种话的人,恐怕只有自己了。
苏易轩大概也知道齐熏的想法,当下也是落井下石一般地笑笑。
“伯母,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一看伯父吧,自从上次跟我爸去你家之后,我也很久没见过伯父了。”
“好啊好啊,走。”齐母顿时笑得眯上了眼睛,“你自己开车的吧?那我们先上我家的车了,你在后面跟着,别像小时候那样跟丢了哦。”
苏易轩好笑地点了点头,小时候那些事,也就只有她能够记得了。
龙神庙上。
曾应龙看着海边上的那辆离去的劳斯莱斯跑车,眼中涌动着复杂莫名的神色。
海浪滚动,像天上的云朵一般,迎风而动。
15。第一卷…Act。015 幻境(3)
当头顶还是晴空万里的时候,黑暗便已经蠢蠢欲动了。
《简帛》
桂城郊外。
一座庞大的别墅群,周遭方圆两里之内都没有其它任何一个建筑。像是平地之上的一块巨石,从天上看下去,渺小得犹如蝼蚁,而从地面往上看,却巨大得犹如一座山峰。
这里万分沉寂,虽然植株繁多,但是显得很是沉闷。
别墅群中的一间主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一个年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男子,眉毛很浓但是不粗,脸容倒是挺俊俏,尤其是那一双瞳孔,漆黑幽深得像是一口深井,看不见生命的尽头,此刻他正微微笑着浅尝着一杯红酒,眼中透出异样的光芒。
客厅之中,一个浑身黑衣的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微躬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站着。
“主人,右堂那边问,有没有发现信客的踪迹。”
沙发上的男子毫不在意地缓缓放下红酒,抿了抿嘴唇,像是十分享受杯中的红酒一般,淡淡地说道:“你去告诉司摩,我楼晟办事还用不上他费心。”
“是。”恭敬地拱了拱手,那人刚想离去办事,却被主人喊住了。
“宇笙,等等。”依旧是淡淡的声音。
宇笙回过身去,“主人?”
拇指轻轻划过透明的玻璃酒杯,楼晟缓缓地眨了眨眼,淡淡一笑,说道:“吩咐下去,计划暂时停止。”
宇笙看了楼晟一眼,没有多作犹豫,“是。”
走出客厅,宇笙略微不解地皱了皱眉毛,但是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在这里,只有命令与服从,迟疑是死亡的招魂伞。宇笙看着隔数米便是站着一个黑衣人的庭院,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这时,庭院外走进来一个青春女子,长发飘忽,姿态妖娆。女子只是妩媚地瞥了宇笙一眼,尔后便是视若无睹地走进了客厅之中。
宇笙冷冷地瞥了一眼女子的背影,眼中闪过浓浓的厌恶之色。
“你来了?”楼晟微笑着问道,却看也没看门口一眼。
女子深深地躬了一下,尔后恭敬地回答:“是的,主人。”
“任务办得怎么样?”楼晟轻轻摇晃着杯中的红酒,淡淡地问。
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抹阴寒的笑容,“很顺利,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那便好。”楼晟转过头来,看着女子,咧嘴一笑,一道阴邪的目光闪过,让女子浑身暗自一颤。“方汾,我听说你这次的行为有些超乎计划啊?”
方汾身子一滞,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液,有些慌忙地回答:“主人,虽然这次我做的牵扯多了一些人,但是,我保证效果肯定更好。不会出错的。”
楼晟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声音阴冷地说道:“你保证?哈哈哈,最好你能够保证。”
暗自平复了一下湍急的心跳,方汾眨了眨眼,问道:“主人,那下一步我有什么任务?”
“任务?”楼晟似乎略作了一下思索,尔后淡淡地说道:“暂时没了,先看一场戏吧。”
看戏?
方汾不解,可是并没有贸然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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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城医院。
苏易轩有些尴尬地站在病房中,望着病床上满脸红光的齐熏的父亲齐志明,讪讪地笑着。
“小轩你舍得来看我啦?”此时的齐志明看不出丝毫的病态,当然,只是脊椎病而已,算不上什么从外表上可以看出的症状。“要不是我跟你爸说起,恐怕你也不会知道吧?”
“伯父你是个大忙人,我怎么敢没事打扰你啊。”苏易轩陪着笑,言语间透着无奈的歉意。小时候不怎么懂事,跟齐熏玩得就像兄妹一样,齐家就是苏家,苏家也是齐家。可是如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还像小时候那样?
“你看看你,越来越像西城那家伙了,学他干嘛?啊?”齐志明取笑着,摇了摇头。
“不学西城难道学你啊?”齐母微微沉下脸来,本来抓着丈夫的手也是生气一般甩了开去,“整天忙得像个什么似的,你看看,每年入夏就犯病。”
“你又胡说什么呢?这老毛病是忙得出来的吗?”齐志明略有些不快地说道。
苏易轩朝齐熏笑笑,后者耸了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
窗外的阳光打进来,刚好在床前撒下温暖的一地光华,弄得满房子的花朵优雅恬静。这一间病房是桂城医院的第一病房,跟一间豪华客房不相上下。也只有在桂城中拥有着足够身份的人方才能够入住。
安静,没人打扰,到处布置着保安。
不像是一所病房,跟银行金库倒是有些相似。
对于医院,苏易轩内心深处有着一种不自知的恐惧。四年前,在医院的手术台上,一个无辜而且陌生的美丽女生在他身旁悄然消失;两个月前,好兄弟吴浩的母亲在他眼前痛苦地被病魔夺走生命。许多满怀希望地步入医院的可怜的人们,就这样逐渐失去了最后的时间,毫无价值地寄托在这些渺茫的希望上面,最终丧失了仅存的稀少光阴。
对苏易轩来说,医院只是一个浑身粉饰亮丽的盒子而已,里边的太平间才是真正的核心。而希望,从来就没有过。
离开桂城医院的时候,日已西斜。苏易轩与齐熏一起去流年小屋喝咖啡。
齐熏说:“在国外的四年,我反而很少和咖啡,基本上都是喝茶。喝茶的时候才能想起自己的根在哪里。可惜,国外的水不合适泡茶,少了一些味道。”
苏易轩略感意外,想不到齐熏居然也有着这样少女般的情怀,他笑了笑,说:“那回国之后是不是很少喝茶了?”
“是啊。”齐熏似乎很高兴地说:“回国之后就有点怀念国外的生活了。毕竟也是四年了啊,说没有一些感情是假的。”
“感情?你在国外发展了一段感情?”苏易轩打趣道:“那那个人肯定终生不娶了。”
“为什么?”齐熏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
苏易轩喝了一口咖啡,抿了抿嘴唇,沉默了片刻方才应道:“像你这么可爱聪明又漂亮的女孩,他怎么可能忘得掉?”
“哦,那你错了。”齐熏转过脸去看着窗外,说道:“他忘了,我知道。”
苏易轩抬起头来,看着齐熏的侧脸,忽然发现此时的齐熏多了一丝忧愁与落寞。他端着咖啡转过头去,也看向窗外。
依旧是永不停歇的车水马龙,日光下尘埃飞扬,那些妆容浓重的女子与衣装厚沉的男子疾步行走在马路上,不论年龄、性别,或者焦急地排队候车,或者拥挤着赶在红灯亮起之前跑过斑马线。
都是前赴后继的悲壮姿态,却并不让人感动。
人群之中,苏易轩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是上午在海滩那遇到的那一对母子,女子拉着小男孩的手一起过马路。小男孩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一个贝壳,在手臂的晃动间偶尔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在人群之中尤为显眼。
苏易轩不自知地笑了笑,那个小男孩,若不是因为一条腿的问题,应该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吧?不过现在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看得出来男孩依然生活得很开心。只是苦了那位年轻的母亲。
苏易轩曾经自嘲地想过,为什么这个世间会有如此之多的不公平?为什么想要的从来都是遥不可及,而不想要的却奔涌而来甚至紧紧地将自己包裹得几乎窒息?这个世间,究竟由谁来主宰?
可是这一切从来就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就像是可怕的命运一般,捉摸不透,把你玩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像那一对母子,本来便是遭遇着不幸,然而命运之神却似乎还不满意,当她们在斑马线上走过的时候,静寂的马路上忽然窜出一辆轿车,改变了她们的命运路线。
“吱——”
刺耳的刹车声久久地回旋在苏易轩的脑海中,在瞬间的平静之后,“啪”的一声,咖啡毫不自知地从手中掉落,溅起滴滴难看的水沫刺入苏易轩的身上,像一滴滴滚烫的鲜血。
四年前便出现的血,如今的咖啡水沫,哪一样都滚烫得在炙烤着内心。
苍白的脸庞,在窗户后边,他看着躁乱的马路上,轿车之中走出一个浑身鲜血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后又摔倒在地一动不动。
在无数走动的腿脚间,小男孩被好心的人们抱起,奔向没有希望的医院。
小男孩手中的贝壳从半空中掉落在滚烫的马路上,击不起半点尘埃,也发不出丝毫的呐喊。苏易轩遥遥望着那一颗贝壳,仿佛又看到了小男孩的那一只生病的脚。
无力,而又悲哀。
16。第一卷…Act。016 错肩(1)
“你没事吧?”齐熏不解而又担忧地问道,此时此刻苏易轩的脸更加没有血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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