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火焚城- 第6部分

　　　　不行，还是通报吧，免得到时出了什么事的话，害得自己丢了这顶乌纱帽。

　　　　左右看看没有人影，他拿出手机，拨下一串号码，神色瞬间谦卑得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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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年小屋。

　　　　还是那个亘古不变的窗边桌位。

　　　　咖啡早就已经凉透，但是苏易轩似乎并没有动它的意思，苍白不变的脸色在双眼沉思时显得特别的忧愁。片刻后，他轻声叹气，脸上闪过茫然。

　　　　吴浩，你怎么会这般看我？

　　　　想当年我们一起像是两兄弟一样，在学校，在桂城，我们叱咤风云那么多年，彼此两肋插刀，那般风光岁月，我永远都不会忘却。可是我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你会这样？

　　　　难道，当年所立的兄弟之盟，都将要作废了吗？

　　　　苏易轩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吴浩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第一次觉得这般陌生，第一次发现那个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个曾经诩以兄弟的朋友，他忽然有了一种恐怖的幻觉。

　　　　苏易轩忽然觉得，吴浩那道萎靡慵懒的目光里，藏着一丝寒意。

　　　　是为什么？

　　　　“轩少，要给你换一杯吗？”

　　　　苏易轩从错愣之中回过神来，对身旁那个略显得羞涩与胆怯的服务员女生微微摇了摇头。

　　　　“不用。”

　　　　服务员似乎是逃也似地转身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伍岩心中忽的一滞。

　　　　自己看起来难道就那么令人害怕吗？

　　　　不过，至少她不会吧？

　　　　苏易轩端起咖啡，抿嘴浅喝了一口，很苦。忘记放糖了。但是他却反而是一口将剩下的咖啡给咽了下去。

　　　　苦吧？

　　　　可是，这算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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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滩。

　　　　寂静，只有潮水和海风的声音。

　　　　苏易轩双手枕着后脑勺，微笑着看着坐在身边的曾偌，海风中，她的身影有些悲伤。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曾偌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尔后摇了摇头，“没事啊。”

　　　　没有多问什么，既然她不想说，苏易轩也就不打算再问。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喜欢探知别人的隐私或者秘密。虽然看着她这样，自己有些心痛。

　　　　呵呵，这算心痛吗？只是感觉有些不舒服而已，像是有什么阻塞在心口。

　　　　海风不停，潮水不断，来来往往，循环反复，在海滩上留下一抹浅浅的痕迹，尔后洗刷干净，再留下下一抹痕迹，再洗刷干净……

　　　　“你喜欢听电台吗？”某一刻后，曾偌忽然开口问道。

　　　　“喜欢啊。”苏易轩咧嘴一笑，说道：“我每天都追着你的‘灵魂漫步’额。”

　　　　“灵魂漫步。”曾偌轻声低喃着，似乎轻叹了一口气，“希望没掉你胃口吧。”

　　　　“怎么会？”苏易轩睁大了眼睛，惊讶而又不解，“我觉得非常非常好，不然我也不会追着听啦。”

　　　　这是怎么回事？她并不是没有自信的人啊。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曾偌淡淡一笑，细手理了理头发，眼中闪过浓浓的悲涩，“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灵魂漫步的主持人了。”

　　　　苏易轩一骨碌地坐起身来，诧异地盯着曾偌，可是当他看到曾偌眼中的悲涩后，又瞬间将他那一句不解的疑问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一时无言，犹疑了一会儿，伸过手去拍了拍她的肩头，拥她入怀。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做得这么认真他们都要炒了我，我一直这么尽心尽力去做这个节目，当它是我自己的孩子一般呵护它，爱它，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曾偌忽然间声泪俱下，在他的怀中瑟瑟颤抖。

　　　　颤得他的心都酸了。

　　　　“你做得很好，已经是排名第一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把我换掉。”

　　　　“这不是你的错，曾偌，你别自责。这是他们有眼无珠目光短浅。曾偌，别这样。好吗？”

　　　　曾偌的哭泣越来越无可抑制。灵魂漫步，这个节目，从一开始便是由自己创意，策划，运转。短短一年的时间便是横扫其他电台节目，直飚第一名。自以为可以开始自己的传媒梦想，可是为什么突如其来地告诉自己，灵魂漫步要换掉自己了？

　　　　本来昨晚满心兴奋地与台长一起到KTV去庆祝桂城电台排行榜春季第一名的好成绩，却未曾料到，那是一个庆祝会，也是一个欢送会。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悲伤地离开那间灯光闪烁的KTV的，只是一个人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行走在车流如洪的马路上，那一刻自己是多么想毫不顾忌地大哭一场。可是在这些繁华的城市中，香酒味比自己的泪水要浓郁得多。

　　　　那时候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够抱着自己，安慰自己。不需要他说什么，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求能在他的怀里悄悄地流下那些无处可去的泪水，让自己能够听着他的心跳度过这一切。可是，没有，只有呼啸的车声，和音响的沸腾。

　　　　不知道兜兜转转地走了多久，最后心神恍惚地回去学校，居然见到了他。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

　　　　非常地想哭。

　　　　想在他的怀中，放放心心地哭一场。
11。第一卷…Act。011　泪颜（2）
　　　　听着怀中嘤嘤的啜泣声，苏易轩的心越揪越紧，似乎连整个心脏都被狠狠地捏了起来揉成一团似的，极为的难受。他紧紧地抱着这个身体因为啜泣而微微抽搐的娇躯，下颌抵着她的头颅，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次相拥，肌肤接触，苏易轩再也没有丝毫的兴奋或快意，只有刺心的痛。她的啜泣，她的抽搐的身体，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他内心最柔软的部落，让得他紧闭的眼眶都是有着湿润的迹象。

　　　　苏易轩明白曾偌的苦痛与难受，因为他知道她的理想，知道她为自己的理想如何的努力，并一直不曾松懈过。而今毫无因由地剥夺了她的梦，为她的悲伤而黯然的同时，他的心中隐隐升起了四年来再也没有过的怒气。

　　　　苏易轩忽然睁开眼来，近距离地看着眼下的曾偌，让他更清晰地觉得，这件事情在曾偌心中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作为深爱着她的男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既然她的梦破了，那么，自己就得帮她把梦一点一点地编织起来。

　　　　而且，要编得更好，编得更完满。

　　　　放心吧，曾偌。一切都有我在。

　　　　苏易轩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坚决的目光中染上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冷意，让那一张本来就苍白无比的脸看起来犹如千年寒冰。

　　　　感受到越来越紧的拥抱，曾偌的啜泣缓缓轻了下来。心中忽然间似乎踏实了不少，这个男子的体温跟他的脸色截然不同，冷酷外表下的他竟然有着如此让人感觉安全的温暖，可是，这个男子，是不是属于自己命中的缘？

　　　　曾偌想起父亲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父亲说，女儿，我们生来便是无依无靠的孤独的行者，这世间什么都不属于我们，除了我们命中的缘分。除了缘分，我们与这个世间隔绝。不过不管怎样，缘分总归是把我们与这个世间紧紧牵连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我们也就并无选择。

　　　　父亲曾应龙是桂城龙神庙的一个庙祝，即使是在科技高度发展的二十一世纪，人类总是无法摆脱信仰的影响。也正因为有着信仰，人类才有了精神的寄托，以求得自欺欺人的救赎。因而，桂城这个繁华都市的一个边缘，龙神庙的香客一直只多不少。

　　　　曾偌不知道苏易轩，这个紧紧抱住自己的男子，究竟是不是自己命中的缘分，她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悲伤正一点一点地变淡。是因为这个男子的体温。从昨晚在寒冷街头遇见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心中某个角落似乎就悄然打开了。

　　　　命里命外，她只知道现在自己需要他。

　　　　“曾偌，好点了吗？”耳旁是他轻柔而又担忧的声音。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易轩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看到曾偌这个要强的女子啜泣，心中别提是何样的焦急。

　　　　“现在多少点了？”曾偌忽然轻声问道。

　　　　看了看表，苏易轩有些犹疑地回答：“六点五十五分。”

　　　　曾偌轻轻地从苏易轩的怀中出来，“我想……再听一次……灵魂漫步。”

　　　　苏易轩微皱了皱眉，担心她听了之后会难受，可是看到那双满是恳求的湿润的双眸，他的心霎时间便软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拉着她站起来，走向自己的跑车。

　　　　暮色降临的海滩，海风忽然沉寂下来，只剩下海潮一袭一袭的声音，和他们浅踏沙子的婆娑声响。两行足印彼此依偎，从海边一路蔓延，茫然无知地触到了黑夜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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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播大楼最顶层。

　　　　灵魂漫步演播室。

　　　　阳晟嘴角挑着一根雪茄，眯眼瞥着眼前犹豫的女生，不耐烦地冷声问道：“你究竟上不上？”

　　　　“阳台长，我……”女子眼中满是犹豫不决，“为什么要换我接曾偌的班？曾偌不是做的好好的吗？这样突然换掉，会不会影响到灵魂漫步的收视率啊？而且……”

　　　　手轻甩，将刚刚点燃的雪茄扔进垃圾篓里，阳晟一把按住女子的肩膀，轻易地便把脸冒冷汗的女子拉到身前，居高临下地瞥着女子惊恐的双眼，咧嘴一笑，“我说要你上你就得上。林琳，你最好不要试探我的耐心。”

　　　　“可……可是……嗯。”话未说完，嘴巴便被一张嘴给堵住，一股烟从那张嘴中粗鲁地灌进来，让女子情不自禁地咳嗽起来。

　　　　阳晟阴笑着看着满脸羞红的林琳，讥讽地一笑，“林琳，我可是看好你的哦。别让我失望。”说着便是开门迈出演播室，尔后，“咔”的一声随手关上了门。留下林琳那张满是错愕的窘迫羞红的脸。

　　　　这扇让无数年轻女子梦寐以求的门。就这样随意地开合，而无情。

　　　　“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阳晟刚关上门，走廊的灯火下，一个熟悉的女子忽然满是厌恶地嘲讽出声。

　　　　阳晟舔了舔嘴，咧嘴一笑，二话不说便是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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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嘀、嘀、嘟。”

　　　　晚上七点钟的倒计时准时敲过，海滩边上的跑车里，灵魂漫步的前奏音乐也是准时地从收音机里悄然响起。

　　　　略停顿了数秒钟，一道略显紧张的声音从收音机中传出。

　　　　“大家好，欢迎收听我们桂城电台每晚七点的灵魂漫步。在这短暂的半小时里，让我们通过这段熟悉的频率一起释放灵魂，一起漫步在夜空之下。嗯，我是灵魂漫步的新主持人林琳。从今晚开始，由我……”

　　　　从这道声音刚刚响起的时候，一脸悲伤的曾偌便是忽的一怔，身体忽的一颤，满眼的惊讶与无法相信。

　　　　“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林琳？”

　　　　“怎么了？”早就预想过曾偌在听到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梦的时候会如何悲恸，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表现得尽是惊讶。

　　　　“不可能是林琳，不可能，她不会骗我的。”曾偌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来。

　　　　苏易轩并不知道，林琳对于曾偌来说，就像是吴浩对于自己那般的重要。

　　　　林琳是曾偌最要好的一个同学，两人意趣相投，感情十分融洽，一直像是姐妹一般。不仅是生活上还是学习上，或者说工作上，两人一直都是相互帮助，毫无妒忌，为对方的高兴而高兴，为对方的不欢而伤心。

　　　　亦是因此，当曾偌听到那道取代自己的声音居然是来自于林琳的时候，她方才无法相信。桂城电台里，任何人都可能取代自己的位置，但绝不会是林琳。这并不是说林琳的能力不强，实际上跟曾偌自己不相上下。而是说，凭两人这么好的友情，林琳绝无可能这么做，林琳绝无可能觊觎自己的位置。

　　　　算背叛吗？或者说算计？

　　　　曾偌不相信。
12。第一卷…Act。012　泪颜（3）
　　　　这一段时间比昨晚还要难耐。

　　　　在昨夜，即使自己是孤身一人蹒跚在无情的车流之外，可是那时，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离开了自己一般，随之自己的梦一起被打碎了。零落车道，被不断地碾压，一遍又一遍。因而除了悲伤和痛心，什么也感觉不到。

　　　　是一种不一样的绝望。

　　　　然而如今，曾偌坐在床上，心底却是莫名的难受。这一种难受，不是悲伤，亦不是痛心，它带着躁乱与焦急，既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极度的矛盾。

　　　　林琳是自己的好朋友，曾偌从未怀疑过。但是今天的一切，却让曾偌无法找到一个自欺欺人一般的自圆其说的自我安慰。窗外不时传来同窗们的笑声，此时此刻的这些笑声像是尖锐的针刺一般狠狠地锥进心底，一阵一阵地痛。

　　　　你是我的朋友，我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你的。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底一直都慎得慌、一刻都没有停歇？

　　　　在自己的对面，黑暗中，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林琳的床位的轮廓。跟自己的相互对称。这一间宿舍，是曾偌与林琳两个一起租下的学校公寓房。在这一栋公寓里，每一个房间都象征着一段真诚的友谊。

　　　　可是，为什么你会这么做？

　　　　是你，做错了；还是我，想多了？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可我希望，是我，想多了。

　　　　曾偌没有开灯，她担心这些灯火会刺伤自己，担心自己在林琳归来之前便被这些灯火威慑得声息黯然。在她的心底，始终留着一个茫然的空间，她希望在那里，有着林琳给与自己的解释。

　　　　夜里十一点有多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

　　　　咔嚓一声，门锁打开了。可是没有人进来。

　　　　片刻之后，门外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方才缓缓推开了门，后退着进入房间，关上门，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后，“嚓”的一声，刺眼的白芒从光管上刹那间淹没下来。

　　　　林琳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一动不动低垂着脑袋坐在床上的曾偌，犹疑了一会儿，声色略有些歉意地唤道：“曾偌，还没睡？”

　　　　曾偌抬起头来，对林琳浅浅一笑，“没有。”

　　　　本来想过当林琳回来的时候，要不要挂上一张愤怒的脸，亦或者是满脸的憔悴神色？当初似乎想到了很多，可是，此时此刻见到归来的林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浅浅一笑。毕竟在她的心里，林琳，依旧很重要。

　　　　虽然跟林琳只是大学的同学，两年的时间都没够。但是，志同道合的相见恨晚的好友，又岂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林琳讪讪地走到自己的床边，这一段短短的路程，在曾偌的目光中走得尤为缓慢尤为艰难。坐下来，双手有些不安地挽动着手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琳知道，曾偌在等自己一个解释。

　　　　“林琳……”

　　　　“曾偌……”

　　　　两人一时沉默之后，居然是不约而同地开口，彼此相对一视，眼神之中皆是流露着一种希望能够相信与渴求被相信。

　　　　窗外似乎安静了下来，因为学校的铃声忽然间变得很是响亮，几乎穿梭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不管是黑暗的还是光明的，无所遁形。公寓楼在一声短暂的铃声中悄然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入睡时分，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准时地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