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冷嗤在森白利齿的衬托下如刀刃剑口,听不出感情的声音从中悄然飘出:“错了,你并没有犯错,你只是恢复了自由而已。”
方汾一惊:“小人不懂。”
“两天之后我会解除契约,懂了吗?”楼昇缓缓地转过身来,手掌轻挥,将方汾托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母亲的忌日便是后天吧?”
方汾愕然抬头,对于楼昇,她从来都捉摸不住丝毫。因而对于楼昇的话语,从来都是心惊胆颤。毕竟,稍有差错,很可能便是瞬间丧命。
“下去吧,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力量。”
勾起的一抹冷嗤,在黑暗中弥漫着嗜血的本性。黑云浮动,月色悄然消逝,天地间除了脆弱的灯火,到处都是一片漆黑。连晚风,连声音,甚至就连呼吸,都是黑暗无光的。而除此之外,偶尔闪烁的,或许便是复杂的眼瞳了。
但是眼瞳之中流露着的,又是怎样的光芒?
悲伤,冷漠,仇恨,还是血腥?
在此之中,哪一种、象征着死亡?
月光已经被黑云吞噬,黑暗的家中,吴浩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窗外的霓虹灯火。在他的左手手臂,没有半点伤痕,墓园中的自伤,只不过是寻常至极的一幕。一想起苏易轩那种惊惧的表情他就满心的愉快,可是,当齐志明的愤怒从脑海中浮现,他不由得微微地皱起眉头来。
他不知道下一次当齐志明出现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够忍住,因为她,他不想伤害一丝一毫。
咔嚓一声,明亮的灯火忽然倾泻开来,刺得他眼睛一闭。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吴浩的心底激不起半点的怒火。一阵错愕之后,他的心底瞬间紧张起来。他记得这样的感觉,每一次,面对着她的时候,便是无法自控的难以理喻的感觉。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过去,当那一抹身影终于落入他的眼中,他的心跳也是随之达到了极限。
“小……齐熏……”
齐熏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缓缓走到窗前,声音了无波澜:“为什么要这样?”
千回路转,望着她的背影,吴浩恍惚觉得这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可理智告诉他,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永远都没有可能。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苏易轩说,你下午已经出国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齐熏眼中的黯淡一闪而逝,她回过身来,彼此对视,说:“苏易轩是无辜的。”
惨然一笑,原来一切还是为了他。吴浩的眼中染上了自嘲,他问:“他是无辜的?你觉得他是无辜的吗?为什么你每一次都是站在他那边,处处为他着想?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
“从四年前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你不配。”
“是,没错,我是不配,我由始至终都不配。但是小熏,苏易轩更不配,他是个懦弱的小人,撞死人都不敢认罪,他更不配。”
“那你呢?”齐熏鄙夷地一笑,“你敢吗?”
眼瞳一滞,吴浩偏过脸去,她冷漠的眼神,让他心底剧烈的揪痛。
“你敢说你替他认罪完完全全是为了救你妈妈?你敢说,你进监狱,不是为了躲避自己的内疚与恐惧?”
56。第二卷…Beg。024 血夜(1)
“你敢说吗?”
齐熏的话,直逼他内心最深处的伤疤,“……是,你说得对,但是那又怎样?他们答应我会医好我妈妈的,可是最后呢,他们做到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妈妈是被他们害死的?”
“你真是不可理喻。”齐熏瞥着吴浩,冷冷地说道。在她眼里,吴浩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无法面对死亡而怨恨他人的疯子。她相信每一个人都应该知道癌症末期的结果,是死亡。她只是从来没想过,这其间是否有着什么误会。
“我不可理喻?你说我不可理喻?”怒至极致,吴浩反而是一阵苦笑,“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了。都不重要了。”
“你收手吧。”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
“不然到最后你只会害死自己。”
“你不敢回答我?”
“……你会后悔的。”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逃避我的问题?”
齐熏冷冷地瞪着吴浩,最终转身离去。
你会后悔的,我发誓。
啪的一声,吴浩愤怒得狠狠地一拳砸下,将身旁的一张大理石桌砸得粉碎。他的目光之中,是越来越无法控制的仇恨与愤怒。齐熏为苏易轩的求情,触发了吴浩心底越来越愤怒的恨意,让他对苏易轩的仇恨愈加浓郁。
暗夜流转,月食无光。龙神庙下的海水缓缓地披上了沉寂的外衣。后堂中,曾应龙一脸凝重地仰望着雕像,眉毛紧皱。
龙神,魔族已经出手了,你们,还不出现吗?
门口,陆仁笠望着曾应龙的背影,心底一片寂然。他走进来,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师傅,传说中的预言,是真的吗?”
“唉……”一声长叹,转身,曾应龙望着陆仁笠,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便是开始。魔族已经不再掩藏了,一切即将开始了。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它的发生吗?”
目光回到身后的雕像上,眼波之中是闪过复杂的神色:“我们没有办法。除非……”
“除非什么?”陆仁笠焦急地问。只要有办法,那就有可能抵抗预言了。
“除非……龙族重现人间……”
陆仁笠的眼瞳瞬间睁大开来:“龙……龙族……真的有龙族存在?”
“你相信魔族,为什么就不相信龙族呢?”曾应龙反问,有些不悦地看了徒弟一眼。
陆仁笠抬起头来,尊敬地望着雕像:“龙神……是真的……”
“阿笠,传说都是真的,只是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才故意被赋予神话的外衣而已。它不是瞎编的,不是迷信。是远古的真实故事。”曾应龙抚摸着冰凉的雕像,满眼的景仰与肃穆。
“那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让人铭记着那些英灵不是更好吗?”
“这些,恐怕只有龙族才会知道真相了。”
陆仁笠问:“那龙族,究竟在哪里?”
曾应龙手一顿,没有说话。他拿过干净的抹布,轻轻地抹拭着雕像,而眼瞳深处,一道年轻的身影缓缓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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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城边缘,曾家房前。
“其实说真的,我很担心你。”曾偌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地表达了内心的担忧。
苏易轩淡淡一笑,上前一步,浅浅一吻落在她的唇上,说:“放心吧,在你还没有成为我的女人前,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忍不住一笑,“既然这样,那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考虑什么?”
抿嘴一笑,脸上微红,“好了,很晚了,你快走吧。”
“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啊。”苏易轩紧紧地挨近,嘴角露出几分邪恶的笑容。
“你干什么?”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曾偌不由自主地往后倾了倾身子,却没有退后。
咧嘴一笑,眉毛一挑:“你想知道?”
“算了,”曾偌偏过脸去,红晕弥漫得滚烫起来,“你快走吧,已经很晚了。”
“好吧。”苏易轩似乎很是可惜地唉声叹气,恋恋不舍地道别,上车,离开。车声起,已经很远的了,可是后视镜上,那一簇灯火下的倩影依旧停驻在黑夜下一动不动地遥望,似要望穿茫茫暗夜,落在他的身旁。
一滴泪水忽然从苏易轩的眼中滴落,他拉下车窗玻璃,晚风席卷,吹得他眼眶通红。行走在这茫茫黑夜之下,就像是陷入了失去方向的黑潮之中,就连未来似乎也就这样轻易地被黑潮湮灭,不留痕迹。
铃声响,苏易轩摸出手机,瞬间,尖锐的刹车声像平地一声雷一般炸响在黑暗之中。传得很远很远的声响,几乎弥漫到了苏氏集团大厦顶层。
柔和温馨的灯光下,吴浩冷冷地扔下手机,脸上是血腥而又无情的嗤笑。他像是一个嗜血狂魔一般微晃着脑袋,眼中的冷意尽数笼罩在动弹不得的苏西城身上。
望着这个迥然不同的年轻人,苏西城内心不断地抽搐,但他依旧勉力控制住庞大的恐惧,问:“小浩,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还问我想干什么?”吴浩双眼紧眯,丝丝缕缕的黑线从眼瞳上缓缓地弥漫开来。
“这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冷汗直冒,苏西城感觉到了无比强大的窒息在缓缓降临。
“这还不是拜你们父子所赐……”吴浩眼睛一睁,顿时,皮肤毛孔处处泛动着黑色的烟缕淡雾。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无情的煞星一般。
但是即使惊惧,一想到儿子,苏西城的焦急便是盖过了自己的恐惧:“你不要伤害小轩。”
“哼,不伤害他?”吴浩讥讽地一笑,“你想替他受罪?”
一瞬间的沉默,尔后,“……只要你放过小轩。”
“父子情深,真是令人感动啊。”吴浩冷冷地呢喃着,然而转瞬之后却是忽然间暴怒起来:“本来我也可以这样的,每天被母爱守护,可是都是你们,都怪你们。”怒火中,吴浩的脸色狰狞可怕,微张的嘴巴露出恐怖的牙齿,他五指一刺,一声凄凉的惨叫声瞬间从楼顶上四处传荡开来。
鲜血自苏西城的背后汨汨流出,从吴浩的手腕处似若泉水般滴落下来。掌心前,吴浩的五根手指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刺进了苏西城的体内,手指轻轻挽动,触摸着那一根脊骨,吴浩冷冷一笑,尔后狠狠一握。
顿时,苏西城的眼瞳都是几乎爆裂开来,神经在那一刹那几乎丧失了知觉,动弹不得,甚至连呼吸都是无比的困难起来。浑身湿透,冷汗如流,脸色瞬间便是如同苏易轩一般苍白得毫无血色。
舌尖犹如蛇魅一般舔了舔嘴唇,吴浩快意的脸色在苏西城茫然起来的眼中像是一个死神一般恐怖。他抽回自己的手,任由苏西城全身瘫软地跌落在光滑明亮的地板上,望着鲜血像血莲一般逐渐弥漫,他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苏西城,杀人偿命,但是,你的命,一分钱都不值。我不会杀你,我要你像个废物一样一辈子都躺在病床上,天天忏悔。怎么样?你这么看着我,在想什么?想像害我母亲那样害死我?真可惜,你从今以后,不禁动不了,连话都说不了。
“你会像一个植物人一样每时每刻都在目睹亲人的伤心,但是你很可怜,你有植物人的身体,却有着正常的头脑。你的痛苦会日复一日地加深,却只能被你独自咽在心底,说不出口。
“哎,如果我是你,我宁愿死掉。但是,哎,我很抱歉,你连自杀都做不到。除了悲恸,就连你的身体也已经不属于你的了。哦,对了,我不会动你的宝贝儿子的,因为,有人比我更想杀他呢。哈哈哈哈哈……”
笑声久久地回旋在黑夜之下,灯火之中的身影是那么的吓人与血腥。曾经的活泼少年,此去经年之后,回首间,一切都彻底改变了。
仇恨,究竟是什么……
57。第二卷…Beg。025 血夜(2)
仇恨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在仇恨之下,一个人的心性可以改变得天翻地覆截然不同?
当初第一次窥见吴浩眼底的恨意时,苏易轩便是茫然间有了一种可怕的预感。然而即使如此,他依旧是怎么也无法想到,吴浩,居然会变成这么残酷而且无情,无理。血泊之中的父亲,让他觉得这天地之间在那一刻颠倒起来了。
他的眼中,除了悲伤的泪水,只剩下滚烫得锥心的鲜血。
鲜血。
终生、终身的瘫痪,神经线完全的断裂,曾经独领桂城风骚的首富,苏西城,苏易轩的爸爸,从此之后只能躺在病床上,有语不能言。而更为可怜的是,他是一个有着清醒思维的植物人,一个注定了将永远生活在伤痛之中的、对自身生命失去控制能力的人。
这,便是命运的玩笑。
晚风席卷了桂城,月色依旧被乌云吞噬,到处一片无情的黑暗,而那一泊鲜血,却在黑暗之中泛动着刺眼的光芒,直直地在苏易轩的生命里划下了再也无法磨灭的烙印。当他终于抬起头来的时候,泪水与悲痛背后,一种令他自己曾经为之惊惧的眼色在他瞳中若隐若现。
仇。
恨。
仇恨。
“啊……”仰天长啸,痛苦的喊叫声传遍了整个黑暗的幽夜,似乎连漫天的黑云都是被搅动得翻卷起来。晚风穿梭在天地之间,星月彻底地被吞噬,只剩下惊天动地的雷鸣伴随着撕裂黑暗的闪电充斥着这片天地。
暴风雨笼罩了整个桂城,粗大的雨滴刺向透明的玻璃,发出了尖锐的声响,有一种即将摧毁这座城市的迹象。而在桂城医院的楼顶之上,一道喘息着的年轻身影就那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漫天风雨之中。
远处,黑暗之中,一双眼瞳紧紧地遥望着那一道身影,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她娇弱的双拳,缓缓地收拢、握紧。
这是一场极其罕见的风雨。
这是一次无比吓人的降临。
城里城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瞳在遥望着这座风雨飘摇的城市的时候,眼里闪过了繁冗复杂的神色。而在许多人的心中,却是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个念头。
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唉……”长叹声在雨声雷鸣中是那么的微弱,楼道口处,曾应龙转身离去,走下一层一层的楼梯。
泪水弥漫了曾偌的整张脸庞,她望着一动不动地暴露在风雨中的苏易轩,心在剧痛。毫不犹豫地放下雨伞,如他一般缓缓地走进风雨之中。
“轩。”她无比担心地唤道。
雨水与黑夜将她的身影渲染得那么的令人心酸。
“为什么?为什么吴浩要这样?为什么?”
对天,对地,还是对人的责问?风雨雷闪间,声音转瞬即逝。只剩下他痛苦至极的脸色浮现在黑夜之下,让旁人睹之心痛。雨滴似针尖一般不断地刺进他的瞳仁,然而他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
所有的痛,都在心口。
他就那么无力地跪了下来,哭声尽数被风雨咽回喉咙,有一种伤痛倒灌的感觉。他的发间,雨水不断滴落,映耀在他的双瞳之中,像滴落的血。他苍白的脸色,在黑夜雨中突兀一格。
“你恨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的爸爸,为什么?”
“吴浩,吴浩。啊……”
望着苏易轩悲痛欲绝的样子,曾偌泪流满面,但心底却逐渐地被风雨浇得冷静下来。她蹲下身去,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守候在他身旁,在黑夜里是他唯一的信赖。
远处,黑暗之中,一道身影望着楼顶上的这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黯然垂眸,悄然离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桂城医院前边的马路上,一柄黑伞在飘摇风雨中缓缓走过,伞下是一张罂粟花般的笑脸,妖娆的身段在夜中花枝招展,手机屏幕的蓝光在她的耳旁一闪一闪,冷眸轻启,留下一句微弱的问话。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这么一句寻常的问候,在不同关系的人之间,或许代表了截然不同的意思。它有时候代表了温柔的关怀,有时候,却代表了死亡的跫音。没有人知道完整的过去,更没有人知道未至的将来。黑夜,与风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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