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火焚城- 第15部分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样，你有什么计划？”苏西城换了一个姿势，问道。

　　　　曾偌略作思考，说：“先读书吧，看看有机会再说。”

　　　　“不错，呵呵。”苏西城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窗旁，抱臂看着桂城，沉默。

　　　　出于礼貌，曾偌自然是站了起来，安静地走到苏西城旁边，也是望着夜色底下的都市。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俯视自己居住并成长的桂城，那种一览无遗的感觉可以让每一个站在这里的人感到满意。

　　　　“你的节目挺不错，我以前听过。”

　　　　苏西城的再次开口，让曾偌不由得惊讶起来。她偏过头来看着苏西城，似乎不敢相信：“您听过？”

　　　　“我见到小轩每天躲在房里听，所以就特意去听了一次，真的很不错。”

　　　　苏西城笑笑，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亲情。

　　　　曾偌忍不住笑了，这一抹笑她抑制不住，无论是出于得知苏易轩每天都听自己的节目，还是出于得到苏西城这个桂城首富的认可，每一样都是让她高兴的事情。

　　　　“你知道小轩为什么会听你的节目吗？”苏西城转过脸来，看着曾偌，问。

　　　　曾偌笑着摇摇头，心底的喜悦还在散发着生命力。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苏西城淡淡一笑，顿了顿，说：“小轩的故事。”

　　　　苏西城将目光从曾偌身上放回夜色都市之中，不等曾偌说话便是接着说了下去。

　　　　“小轩这个孩子，在以前其实就是一个捣蛋鬼。”

　　　　曾偌暗自一乐，苏易轩居然曾经是个捣蛋鬼？

　　　　似乎知道曾偌的心中所想，或者说是想起了过去的日子，苏西城也是一笑，说：“你看看现在的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就可以想象小轩那时候的样子了。”

　　　　“很难跟现在的他融合在一起。”曾偌笑着说道。

　　　　苏西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略有苦涩地摇了摇头，说：“我曾经想过，其实，让他做一个富二代也挺好。”
28。第一卷…Act。028　魅影（4）
　　　　“我曾经想过，或者，让他做一个富二代也挺好。”

　　　　曾偌一愣，自己或许是想到一些什么了。她没有再说话，而是听苏西城继续着这个故事。

　　　　“小轩这个孩子，以前一直吃喝玩乐，游戏人生，或者是因为他内心里的孤傲的原因，只交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听他说还玩上了什么结拜兄弟。”

　　　　苏西城笑了笑，说：“他那个兄弟，是个家境平常的男孩，叫做吴浩。在他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死了，靠着母亲一个人养大。其实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读书好，有礼貌，跟小轩玩得很好。”

　　　　苏西城将抱臂的双手插到裤兜中，抿嘴沉默了一会儿，说：“小轩另一个朋友，是自小玩到大的小熏，齐熏，今天你也见到了。他们三个的关系很好，打打闹闹像是兄妹一样。那时候的生活，真的是没有什么好再去苛求的了。”

　　　　曾偌微微侧脸，视野角落忽然窥见了苏西城眼中的一丝愁绪。

　　　　苏西城轻叹了一口气，好像有些自嘲地一笑，说：“我们都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下去……四年前，小熏在她妈妈的照顾下到美国去上高中，小轩的生活除了家里，就是与吴浩玩在一起。我刚才说，让他做一个富二代也挺好。”

　　　　曾偌看到，这个在桂城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男子，他的眼中，露出了悲涩，他的脸上，露出了倦容。

　　　　“只可惜，那一天之后，一切都变了。”

　　　　曾偌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个庞大而又痛苦的故事即将犹如洪水般滚现而来，以至于双手不自知地拽住了衣角。

　　　　“那年夏天，小熏刚出国不久，小轩照样跟吴浩玩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那样子出了车祸。我知道，小轩虽然贪玩，但是他其实是一个好孩子，他从来都不飙车的。可是那一天，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们撞到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伤势太重，死掉了。”

　　　　苏西城的眼中闪过深深的疑惑，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可是，那两道绵延二十多米的刹车痕却明晃晃地横亘在马路上，由不得自己辩驳。

　　　　曾偌虽然听齐熏说过苏易轩出过车祸，可是如今听苏西城说到时，依然是有些揪心。

　　　　“小轩他……吴浩那孩子很懂事，小轩也绝对不会让他超速的，可是，他们终究是出事了。作为肇事者，吴浩入狱了，被判了四年。那一天开始，小轩就彻底变了。

　　　　“小轩亲自到那女孩家里道歉，也赔了足够的钱，可是那女孩的家人不肯原谅小轩和吴浩，那女孩的妹妹甚至出手刮了小轩一个耳光。知道吗？我以为小轩会发火的，可是他居然没有丝毫还手的想法。那时候我就知道，小轩心底，留下了一个很难愈合的伤疤，没有谁能够帮助他。除了他自己，除了……”

　　　　苏西城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曾偌一眼。

　　　　曾偌低下头来，苏西城的意思，她自然是能够想到，就像是齐熏所说的那样。

　　　　“小轩他再也没有笑过，就像患了抑郁症一样，七魂失了六魄，这四年我们所过的生活，我现在是想想都心酸，心痛。”苏西城悲涩地摇摇头，又笑了笑，“还好，还好。不久前，小轩到海滩上的时候，遇到了你，那一天开始他终于对一件事情感兴趣了，那就是你的节目。你的……灵魂漫步……就是小轩的救命丹药。

　　　　“遇上你，应该是上天的怜悯吧。小轩终于开始笑了，你知道吗？曾偌，小轩他终于笑了。”

　　　　这个事业成功的男人，在此刻流露出的笑容，让曾偌心生感动。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曾应龙，从抱养自己的那一天起，一直都是细心照顾着自己，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父亲每一天黄昏都带自己到海滩上去，冥冥中帮助了苏易轩，或许便是他所说的命中之缘吧？

　　　　想到此，曾偌微微一笑。

　　　　那便是自己的缘了吧！

　　　　“四年前，小轩他妈妈便说，只要让小轩开开心心，让她做什么都行。我也一样，只要小轩喜欢，我不会有任何意见。只要小轩开心起来。”

　　　　苏西城看着曾偌，目光之中染上了浓郁的坚定与宽怀。

　　　　曾偌明白苏西城的意思。心中的情绪无以言表，她只是微微颔首，看着眼下的桂城，那里，车水马龙，霓虹灯比星辰还要耀眼。

　　　　曾偌不知道为什么地想起了齐熏，想起了在医院空荡荡的走廊中，齐熏说：我希望你能帮助他。齐熏离去的背影，让曾偌不由得敬仰起来。

　　　　她应该很爱苏易轩吧？

　　　　很爱。

　　　　爱到哪种程度，或许只有她自己才会知道了。

　　　　曾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暗下了一个决定一样微微地点了点头。

　　　　苏西城看着曾偌脸上若隐若现的坚韧，心底缓缓地放下心来。这个女孩，是个单纯的孩子。他望着窗外，灯红酒绿，是不属于身旁这个女孩的东西。那些都是过眼云烟，都是迷惑人心却不实在的魅影，从来都不会真实。

　　　　但是什么是真实？

　　　　但是什么是魅影？

　　　　他望着天空的几颗残星，只觉得过去的忧虑终于开始消逝了。

　　　　与苏氏集团大厦遥遥相望，桂城医院显得有些苍白沉寂，曾偌望着朦胧夜色，似乎看到了苏易轩沉睡的脸容，当下也是微微一笑。

　　　　只是苏易轩并不知道，在那么远的地方，有两双眼睛正充满爱意地遥望着自己。他同样不知道，就在自己的病房门外，有一双眼睛也是满是复杂地注视着自己。

　　　　那是齐熏。

　　　　此刻的齐熏只是站在病房门外，透过房门上的那一小小窗口遥望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是的，她觉到了遥远。她似乎觉得，自己与苏易轩之间，开始越来越遥远了。此时此刻他的脸容，平静得就像小时候一样，让人由心底里感到安然。

　　　　齐熏知道，那是曾偌的缘故。

　　　　不是不想去争取，自小到大，那本就是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爱情，温柔，热恋，未来，一生。这一切的一切，在多少个不眠的夜晚里望着月亮暗自倾诉，就像四年来隔着淼茫大洋一般的急切与思念。

　　　　可是，她不忍心。

　　　　她只希望他能够开心便好。

　　　　人类有时候就是这么愚蠢，而因了这愚蠢，却演绎了无数的感人故事。

　　　　感人又有什么用呢？那终究只能成就一个故事，一个悲情故事。

　　　　只要他幸福便好。

　　　　只要他能够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开心地笑，便足够了。

　　　　眼角酸涩，这决定即使看起来姿态昂然，心底依旧是有着无尽的伤怀，她是甘愿的，只是心底抑制不住地伤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微微昂起头来，面对着斑白的屋顶，缓缓闭上了眼睛。

　　　　别哭，别哭。

　　　　我应该感到高兴的，因为他会活得很开心。

　　　　从丈夫的病房里出来的齐母，没有看到女儿便想到她必然是到苏易轩的病房去了，本来想过来打趣一番的齐母却怎么也没料到会看着女儿黯然流泪的一幕。

　　　　“小熏，你怎么了？”齐母快步走过来，不解而又担忧。

　　　　齐熏连忙抹去眼角的湿痕，对母亲挤出笑容，“没事啊，妈。你不是陪爸爸的吗？怎么出来了？”

　　　　“你别扯开话题。”齐母有些嗔怒地责备，伸过手来小心翼翼地轻抹女儿眼角没有擦尽的泪水，问：“是不是小轩他……”

　　　　“哪有你想的这么多？”打断母亲的话，齐熏勉力控制住内心的悲伤，笑了笑，拉过母亲的手，往父亲的病房走去，说：“妈，快去收拾东西吧，爸爸明天就出院了，你知道他是急性子的。”

　　　　像是以一个匆匆离开的姿态走过那一段旅程，这注定了不会走得安然。

　　　　可是如果心中只有一个简单的夙愿，那么一切非难，会不会就因此来得怜悯一些？

　　　　夜色之中的星辰，早就已经被黑云遮掩，悬浮回旋的，只是一层一层挥之不去的魅影。它们一直在徘徊着，等待着一个适当的时间，开始，与结束。

　　　　就像是桂城郊野上那一座城堡一般的孤独的别墅群中，那一朵死神一般的笑容。
29。第一卷…Act。029　暗夜（1）
　　　　夜色之中的星辰，早就已经被黑云遮掩，悬浮回旋的，只是一层一层挥之不去的魅影。它们一直在徘徊着，等待着一个适当的时间，开始，与结束。

　　　　就像是桂城郊野上那一座城堡一般的孤独的别墅群中，那一朵死神一般的笑容。

　　　　在这一座城堡中，有着犹如古老宫殿一般的守卫，而在那一扇庞大得过分的玻璃上，正映衬着一朵笑容，犹如死神一般的笑容。楼昇站在窗户旁边，遥望着黑暗中的桂城，嘴角掀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主……主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方汾趴在冰凉的地板上，从窗口漏进的淡漠月色在她脸上染上了令人心颤的血色，在她的嘴角，依旧有着鲜血在汨汨流出。

　　　　方汾仰头看着那具背影，只看到窗户后边，楼昇的背影缓缓举起右手轻摇了一摇。

　　　　方汾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从在广播大楼上被宇笙救走后，一直到现在，紧紧揪起的恐惧的心方才缓缓放下。她爬起身来，没有再说什么废话，而是直接转身，跟随着寡言冰冷的宇笙走了出去。

　　　　走到楼下，宇笙停下，转过身来冷漠地盯着方汾，这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女子，眉毛微皱，不无厌恶地说：“主人的规矩，事不过三，你已经犯错两次了，不想死的话就收敛点。”

　　　　方汾睁大的双眼之中露出了惊讶，在以往的日子里，宇笙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她知道他的厌恶，只是没想到今晚差点死去的时候会被他救下，而且，他提醒自己？

　　　　宇笙已然走回楼中，那一道背影弥漫着的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可在方汾眼中，却显得有些寂然。

　　　　“谢谢你。”

　　　　背影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是没有听到方汾的话一般。在楼梯边上一拐消逝。

　　　　方汾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楼梯拐角，心底无来由地感到茫然，这么久了，他或许是第一个提醒自己、关心自己、救下自己的人吧？

　　　　人？

　　　　方汾苦涩地笑笑，尔后决然转身，融入郊野的黑幕之中。

　　　　在方汾的背影之后，灯火中，楼昇的笑容越来越盛，也越来越阴寒，他望着离去的身影，低声呢喃：“狩猎者？有趣，看来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那应该是新一代的狩猎者，我没有任何印象。”宇笙略作回忆，沉吟道。

　　　　楼昇回转身来，眼睑微眯，“新的才好玩啊。你说，是么？”

　　　　望着那熟悉的笑容，宇笙心底一个咯噔，只是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新生代狩猎者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他的眼神，似乎，能够撕裂黑暗一般。只可惜，实力还太弱。

　　　　否则，就连自己都会留在那里了吧。

　　　　与这里的境况稍有不同，在桂城中心的苏氏集团大厦却是一番安详。

　　　　曾偌略作犹豫，终究还是没有说起秦天开走苏氏集团的车子的事情，在他们眼中，这车子纵使贵重，但也算不了什么吧。她谢绝了苏西城让司机送自己回去的好意，而是选择了自己坐出租车。

　　　　不是回家，而是，去桂城医院。

　　　　听了苏易轩的故事，曾偌忽然很想念苏易轩。

　　　　那是一个有着心理阴影的男生，那是一个因为一场车祸便独自收藏愧疚、舔舐伤口的男生。那是一个，只能在自己眼前笑得会心的男生；那是一个，追着自己的每一期节目的男生；那是一个，陪伴自己在海滩上度过许多个黄昏的男生。

　　　　那是，自己的缘。

　　　　曾偌想着，心底不觉生起一股柔情蜜意。

　　　　没有进去，曾偌只是站在苏易轩的病房门口，透过那一小小玻璃看着里边沉睡的男生。在苏易轩旁边，他的母亲穆瑛正伏在病床边上浅浅入睡。曾偌注意到，苏易轩的眼睫毛有些不安分地微微抖动。

　　　　是在做梦么？

　　　　曾偌微微一笑，不知道他在梦些什么，会是梦到自己了么？

　　　　就这样，在那里，曾偌安静地看了几分钟，直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自己。

　　　　曾偌转过身去，微微错愕，在自己眼前的女子，她自然是认识。

　　　　齐熏看着站在苏易轩病房门外的曾偌，脸色没有半点波澜。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一眼，尔后，齐熏悄无声息地转身，往来路走回去。

　　　　还是像下午时的背影，目送着齐熏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曾偌再次看了一眼沉睡的苏易轩，尔后，轻轻下楼。

　　　　苏易轩，晚安。

　　　　离开医院，站在楼下仰起头来看着顶层的窗口，曾偌忽然间就想起了下午离开这里的时候，秦琅的表情。依旧想不透为什么他会露出那样的凝重的神态，似乎是从下午开始，他的行为就一直有些不同寻常吧？

　　　　当然，这一种不同寻常只是跟昨天自己初次认识他时的印象有些相悖吧？

　　　　曾偌暗自自嘲地笑笑，不过是才认识不到两天而已，能知道他的寻常与否么？不过说真的，他还真的像是一个男孩一般，让人觉得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样。

　　　　可是他不是说自己是个流浪者么？怎么会突然间出现个秦天，说要带他回家？

　　　　想不透，干脆就不想了。曾偌招了一辆出租，回家。

　　　　有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一天之内，究竟能够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