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会笙案发了,王家又扯出了背后的赵宥,袁家便坐不住了。
藩王买这么多生铁做什么?
总不会是打制锄头铁锹吧。
有了铁,就能打制武器,这些武器可以卖给瓦剌人鞑靼人,也能装配自己的私兵。
私开铁矿已是重罪,把生铁卖给藩王那就是灭九族的大罪了。
袁平把这帐册送过来,当然不是要投案自首。
秦珏牢牢地看着袁平的眼睛,目光锋利如刀。
袁平被他看着打个哆嗦,忍不住垂下眼睑,不敢与秦珏对视。
秦珏缓缓说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袁平又是一怔,伸手抓抓头发:“小人的五哥让小人在京城里探探风声,可能是小人心急,露了马脚,就被人盯上了,前两日睡到半夜,有人就把小人摁到炕上了。”
秦珏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不动声色,听那袁平继续说下去。
袁平的一张脸胀得通红,他是练家子,被人半夜三更按到炕上,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那人说,袁家这案子不论是发还是不发,都逃不过抄家灭门,朝廷不派兵进门剿了袁家的矿山和冶炼场,赵宥也会来灭口,小人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朝廷就是派了一千人的军队剿了左家的铁矿。那人还说,不如就把这事向您合盘托出,从今以后,袁家上下就为秦大人差遣。”
秦珏牵牵嘴角,问道:“那人是男是女?”
袁平抹把汗,脸上更红:“虽说那人故意沙哑着嗓子说话,可小人一听就知道,那是个娘们儿。”
秦珏把帐本送给若谷,对袁平道:“告诉袁老五,这阵子老实些,看好他手下的那些人,不要离开邯郸,更不要轻举妄动。”
这就是应下了。
袁平长长地松了口气。。。。。。
那人走后,他便回了邯郸,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袁老五,事情到了这一步,伸手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就按那人说的,把帐本交到秦珏手里,秦珏要么公事公办,要么就是保住袁家,袁家家大业大,有老有少,跑不了,也逃不走了。
待到酒宴散了,秦珏便回到明远堂。
孩子们都还没有睡,元姐儿正在教三月玩九连环,教了几遍,三月烦了,拿了九连环就往嘴里咬。。。。。。
见秦珏回来了,三月放下九连环,张着小手让秦珏抱,秦珏抱起三月,见元姐儿弯着眼睛看着他,心里软成一团水,把元姐儿也同时抱到怀里。
豫哥儿自从前几天被秦珏收拾了,看到他就有点怵头,此时看到弟弟妹妹都被爹爹抱着,这才凑过去,秦珏心情很好,问他:“今天有没有惹你娘生气?”
豫哥儿大声道:“没有,今天彭师傅夸奖我,我娘还亲手给我做了糯米圆子。”
罗锦言笑着说道:“彭师傅说他领悟得很快,就是不用功。”
豫哥儿有点不好意思,抱怨地喊道:“娘,彭师傅明明夸我了。”
罗锦言在他的脸蛋上亲了亲,秦珏也拍拍他的头,道:“你啊,别风风火火撞到你娘就行了。”
两人又和孩子们玩了一会儿,这才让人带他们各自去睡觉。
洗漱完毕,夫妻两人躺到床上,秦珏把手放到罗锦言的小腹上,柔声问她:“孩子今天乖不乖?”
罗锦言笑道:“还小呢,乖得很。”
秦珏担心压到她的肚子,伸手从背后把她抱到怀里,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惜惜,袁家人找到我了,谢谢你。”
罗锦言噗的笑出来:“你知道了?”
“猜出来了,除了在平凉长年埋伏的张广顺和莫家康,还有谁能发现生铁的来历,惜惜,这件事你可以告诉我,不用让白九娘出手。”
第七四五章 家常事
罗锦言有点小得意:“我让人暗中打听了袁家的底细,听说他们行事缺乏磊落,便想着江湖事就要江湖人来做,还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再把袁家人交给秦大人吧。”
这件事的确是她做的,这也是张广顺和莫家康用了一年时间才打探出来的消息,赵宥打制兵器所用的铁,来自北直隶的邯郸。
秦珏的感觉却是不一样,在惜惜心目中,他还是不够强大,否则,她也不用事事都要为他计划周全了。
七八岁时,她便为了父亲煞费苦心,步步为营,无论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他都不止一次地向她承诺,他要保护她,照顾她,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要让她为自己操心,消除了事情的危险和困难以后,才会交到他面前。
除了张广顺和莫家康的情报,以及白九娘的夜半拜访,他不知道罗锦言还做过什么,像袁老五、袁平这样的人,不是让白九娘简单粗暴地去吓上一吓,就能乖乖就范的。
她一定还做过什么事,彻底断了袁家的后路,袁老五才会出此险招,孤注一掷。
秦珏心里越发纠结,他轻吻着罗锦言的眉毛、眼睛、鼻梁和嘴唇,一遍遍地呢喃:“惜惜,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在你心里,我真有那么好吗?值得让你为我做这么多?”
罗锦言轻轻拍着他精壮的背脊,身体却越发柔软温驯,像一只恹足的小猫,蜷缩在他的怀里。
“我想帮你做点事,让你不要那么忙,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我,陪着孩子。。。。。。“
刚才那丝别扭也荡然无存了,他的惜惜,就是这么可爱,娇滴滴地却不做作,就像春风拂面,痒痒的挠着你的心。
”好,都听你的,今年的赏梅宴我来帮你办,一定比四叔父办得还要好。”
罗锦言喜欢热闹,可是又很懒,秦家一年一度的赏梅宴,都是四老爷和四太太在安排。
罗锦言被秦珏抱在怀里,暖洋洋的,她舒服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任凭秦珏抱着她情话绵绵,她睡得像一头小猪。
秦珏见好久她都没有回应,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无奈又好笑,只好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几口,又在那柔软的丰盈上揉了揉,这才意犹未尽地也睡下了。
次日便是小年,府里的事也都忙得差不多了,常贵赶在小年这一天回到了京城。
罗锦言问起句容那边的事,常贵笑着说道:“三爷和三奶奶住在衙门后面的宅子里,院子不大,也没有几间屋子,三爷见我来了,还特意给我腾了一间屋子,以前在京城里,还以为江南的冬天很暖和,到了才知道,和京城差不多的冷,屋子里没有火炕,更别说地龙了,三奶奶怕我不习惯,让人给我多放了两个火盆。我听给帮佣的婆子说,三爷心疼三奶奶和二姑娘,给三奶奶用的是上好的银霜炭,三爷自己在书房里,就是普通的炭,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罗锦言早就猜到秦瑛和何氏在江苏过得并不宽裕,可也没想到,就连银霜炭也舍不得用了。
秦瑛只是七品官,每月的俸禄刚够一家人的嚼用,平时要交际应酬,逢年过节还要上下打点,日子难免捉襟见肘。
她又问起霞姐儿秦昕的事,常厚笑着说道:“三奶奶知道我是您的陪房,也就没有见外,抱了二姑娘给我帮您多看两眼,二姑娘长得随了三爷,白净秀气,一看就是秦家的姑娘。乳娘是从京城里过去的,是亲家太太给找的,看着很和气。”
这边正说着话,竹喧跑了进来:“大爷听说常贵叔回来了,说大奶奶这边要是没有什么事了,就让常贵叔到松涛轩走一趟,几位爷们儿都在那边呢。”
这就是要问问秦瑛的事了。
罗锦言没有怠慢,让常贵先到松涛轩去。
她拿起何氏给她带来的礼物,都是小孩穿的衣裳,以前何氏也常给豫哥儿和元姐儿做衣裳,针线很好,做的衣裳款式也好。罗锦言见还有几件更小的,不像是给三月的,倒像是给她肚子里的这个做的,不由莞尔。
何氏是个妙人儿,最喜欢吃明远堂做的吃食点心,现在日子过得紧巴了,也不知吃得是否习惯。
可是帽沿胡同乱成那样,这个时候,何氏和秦瑛还是不要回到京城了,在江苏虽然过得清苦,但却能落个心情舒畅,耳根清净,尤其是又有了秦昕,小孩子最是敏感,帽沿胡同那种地方不适合小孩子成长。
晚上秦珏回到含翠轩,对她说道:“我听常贵说了句容的事,我原本还想让秦瑛调到北直隶,现在看来还是让他留在江浙吧,听说秦瑛在当地风评很好。”
又道:“你在那边不是有些铺子和田庄吗?你看能不能让人帮着找个懂稼穑的人,给他们打理庶务,若是麻烦,我就请那边的朋友帮着找,也是一样的。”
罗锦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和葛文笙说一声就行了。”
第二天,罗锦言就让人请了葛文笙过来,把这件事说了,葛文笙想了想,还真有这么一个人,他立刻写了一封信,刚出正月,那个人便拿着荐书投在秦瑛门下。
过完小年,也就到了年根底下,罗锦言的妊娠反应也越来越大。
赵宥和王会笙的事,她也没有闲心过问了。
罗绍听豫哥儿和元姐儿说他们的娘总是呕吐,连饭也吃不下,罗绍立刻就急了,一手牵着豫哥儿,一手牵着元姐儿,祖孙三人走了两条街,给罗锦言买了一车吃食,豫哥儿和元姐儿则是从这家糖果铺子吃到那家点心铺子。
他们很少能有出来逛街的机会,两人高兴极了,罗绍急着把这些东西给宝贝女儿送过去,可两个小家伙一门心思想逛街,祖孙三人早早出来,直到天黑了才来到明远堂。
看到父亲带来的一车吃食,有补品,有零嘴儿,还有腌得酸得辣的各种酱菜,罗锦言心里暖洋洋的。
第七四六章 喜承欢
听说岳父来了,秦珏让幕僚们散了,他去了翠薇阁。
丫鬟们向他请安,他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大呼小叫,岳父在这里,轮不到他摆谱。
翠薇阁是座两层的小楼,一楼是敞厅,二楼是暖阁,冬天里都是请客人到二楼。这里是罗锦言接待自家亲戚和女客的地方。
秦珏走上楼梯,就听到暖阁里传来一个轻脆稚嫩的声音:“外公别不放心,我爹不是负心人。”
秦珏的脸都绿了。
说话的是元姐儿。
元姐儿难得说一次话,但她咬字清楚,比同龄的孩子说话都要清晰。
罗绍见女儿容色比之前憔悴,想到秦珏刚刚调到刑部,公事繁忙,怕是没有时间留在家里,便多问了几句,没想到一直在摆弄着孔明锁的元姐儿,愣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屋里的人都是一怔,罗锦言斥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你爹的事是你能说的吗?”
元姐儿被娘说了,也不在意,抿着小嘴笑出两个小酒涡。
罗绍哈哈大笑,一旁的夏至说道:“这八成是前儿跟着五爷去听书时听来的。”
前天秦珈带着两个孩子去茶楼听说书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豫哥儿干咳一声,抑扬顿锉地道:“话说那陈世美攀上高枝,就忘了家里的糟糠,秦香莲为养育一双儿女,苦苦煎熬,又怎知那是个负心的人啊啊啊啊。”
“你说错了,不是啊啊啊啊,是啊啊啊。”元姐儿很认真地给哥哥纠正。
豫哥儿眨眨眼睛,抓抓头:“我怎么记得是四个啊呢。”
“是三个,说到这里时那先生还喝了口水。”元姐儿说着,还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端了茶杯喝了一口。
罗绍和罗锦言虽然是见怪不怪了,可是还是忍不住吃惊不小。
秦珈带他们去听说书,他们就能把那天听的记下七八成,这若是用在读书上,不知要让多少悬梁刺骨的学子活活气死啊。
秦珏这才走了进来,总算这两个小东西没说他的坏话,否则从外面学来的那些词胡乱用到他身上,当着岳父的面,他怎么解释都是错的。
翁婿见了礼,罗绍问了问他和刑部交接的事,秦珏笑道:“我的上一任是王会笙,他在诏狱里,宋阁老指了两名书吏和我办交接,也就没有什么事了。”
秦珏口中的宋阁老是刑部堂官宋增。
这和罗绍猜测得差不多,当年吏部的一位侍郎下狱,上至吏部尚书当朝首辅庄渊,下至他这个刚进吏部不到一年的员外郎,全都被锦衣卫请去问话,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年多,吏部上下人心惶惶,哪还顾得上别的事。
刑部的情况也差不多,王会笙在刑部位高权重,这次祸殃池鱼的不在少数,秦珏这个时候调到刑部,好坏参半。
好的是以后再有什么事,都可推到前任头上,坏的就是和同僚的关系不好相处。
不过,上次他顺口一提,说秦珏的位子可以动一动了,这前后也不过三四个月,女婿不但动了,还官任一级,跻身小九卿。
秦珏今年也只有二十几岁啊。
罗锦言见他们说起时政的事,不想让孩子们听了去,便道:“我去灶上看看准备得如何了。”
若是换上别的人家,当着岳父的面,表面上肯定不能让怀孕的妻子操劳,总要装模作样的客气几句。
可是到了罗锦言这里,情况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当爹的罗绍,还是秦珏这个夫君,都知道罗锦言也只是说说而已,就算是她去了厨房,也是舒舒服服坐在一处吃东西,决不会让自己累着。
于是两人继续聊天,罗锦言带着豫哥儿和元姐儿回了含翠轩。
见娘没有带他们去厨房,元姐儿嘟起小嘴,她最喜欢去厨房了。
豫哥儿满不在乎,悄悄对元姐儿道:“回头咱们自己去,不让他们知道。”
因为小时候哑了几年的缘故,罗锦言的听力比普通人要灵敏,豫哥儿压低了声音说的话,还是被她听到了。
“你们到厨房里有什么事吗?是要把雪花糖放到咸盐里,还是用点心模子和泥呢?”
两个小家伙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他们的爹说了,不能惹娘生气,娘生气了,爹也就生气了,爹生气了,他们的小屁屁又要挨打了。
况且,豫哥儿比妹妹还多一道心理阴影,他还在担心把他爹惹恼了,真的把他扔到深山老林里。
他找了曾经当过山大王的张长春,张长春告诉他,小时候家里穷,又逢旱灾,树皮草根也吃不上,他连地里的蚯蚓也吃过。
为此,豫哥儿还让自己的小厮挖了条蚯蚓瞧了瞧,想像着那东西吃进肚子的感觉,他直到现在也不肯再吃那道蚂蚁上树。
母子三人刚刚走到含翠轩门口,就见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往外跑,夏至见了,一把拽住她,问道:“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干嘛?”
那小丫头原本是低着头只顾看着脚下的路,这时抬起头来,才看到罗锦言。
她连忙道:“童妈妈让奴婢去找大奶奶,奴婢。。。。。。”
罗锦言已经认出这是三月屋里的小丫头,她心里一慌,童王氏是个稳妥的人,若不是三月有什么事,决不会明知亲家老爷来了,还要让人去找她。
”三月怎样了?“罗锦言急忙问道。
小丫头怔了怔:“奴婢出来时,童妈妈刚给三月喂了奶,这会子应该正跟他玩呢。”
这也是大户人家常有的,越是矜贵的孩子,小时候越是要让府里上上下下都叫乳名儿,据说这样更好养。
罗锦言松了口气,看来不是三月有事。
她点点头,对小丫头道:“就说我回来了,让她过来见我吧。”
回到次间里,雨水带着豫哥儿和元姐儿回跨院里洗脸换衣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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