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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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春风-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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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论体面,长房的几位少爷自幼长在京城,全都遗传了罗家人的好相貌,举手投足都是京城公子哥的做派,二房的乡巴佬怎么比得上?

    也不知罗绍是怎么想的,还有那个张氏,罗绍不懂,你可是名门大户出身的,你还不懂吗?

    罗锦言正和劳氏闲话家常:“您怎么不把孩子们都带来啊?”

    “皮猴儿似的,都来了一个看不见再闯了祸,就没让他们来。”劳氏二十六七岁,微黑的皮肤,神情有些木讷,穿着簇新的鹦哥绿素面褙子,金葫芦的簪子,放在膝上的一双手有些粗糙,一看就是常做家务的。

    罗锦言笑道:“若是他们在家里有人照顾,你就多住几天,喝了回门酒再回去。”

    然后又问起孩子们有没有起蒙,田庄里种了些什么菜。

    红大太太听得很来气,惜惜被罗绍养得跟个玉人儿似的,什么时候听她和人拉过家常啊,可见对劳氏是很看重的。

    私底下她让罗锦屏去套罗锦言的话,没想到罗锦言却笑嘻嘻地对罗锦屏道:“我小时候,每年都去看昌大嫂子养的小鸡,毛茸茸的,很可爱。”

    红大太太听了差点吐血,至于为什么会让罗建非那个乡下小子背惜惜上轿,她更是气得不成,因为罗锦言告诉罗锦屏:“我在庄子里养的大牲口就是建非哥哥照料着,养得好。”

    罗锦言嫁的是秦家宗子探花郎秦珏,来的客人非富则贵,这么出头露脸的机会就白白给了那个照看牲口的罗建非。

    罗锦言可没想这么复杂,李家和张家都是外家,罗家才是本家,可罗家的亲戚里连个有功名的都没有,那就一视同仁吧,她当然要找个看着最顺眼的背自己上花轿,秦珏送她的大黑马,先前被罗建昌养成大胖子,交给罗建非以后,打理得骠肥体壮,上个月清明时,罗锦言回去扫墓,还骑着马在柳树林子里跑了一圈。

    待到张氏抱着天赐过来,先前还在前面的女眷们便都跟着来了,大家围着张氏和罗锦言说话,逗着天赐。

    这时,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有小丫头跑进来:“太太、大小姐,新姑爷来催妆了。”

    柳嬷嬷拿了个封红给她,小丫头欢天喜地跑出去,这个刚出去,便又有小丫头跑进来:“太太,老爷请您过去,新姑爷要谢亲了。”

    女方送嫁妆,新姑爷是要谢亲的,也就是给岳父、岳母磕头,这次磕头,迎亲是就不用再磕了。

    张氏忙把天赐交给乳娘,整整身上的大红遍地金通袖袄,由丫鬟们簇拥着去了前院,女眷们也都想看看新姑爷长得什么样,全都跟着一起去了,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就连没出阁的罗锦屏和霍玉儿也偷偷熘过去了。

    杨树胡同里外都是看热闹的,罗家的大门四开,秦家大红金漆的催妆盒子就放在院子里,摆放着整猪整羊。

    虽说朝廷要重开马市,但禁马令还在,罗家的新姑爷和八位娶亲老爷却都是高头大马过来的,其中有几位还是身穿超一品的御赐蟒服,杨树胡同外面看热闹的人纷纷指指点点,那个就是探花郎秦珏,漂亮得不像话的那个就是骁勇侯世子沈砚。。。。。。

    凤阳先生是秦家的媒人,同时他还是女方的外家,因此,这看热闹的档次也就格外的高,十有八、九都是读书人。

    廖云听到有人在说:“那两个文官打扮的是谁啊?”

    “这都不知道,个高的就是庄首辅的孙女婿常一凡,白净脸的是廖云,扬州廖家子弟,他们两人和秦珏是同科,秦珏是探花,他们也不差,齐齐考上了庶吉士。”

    廖云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名字也和扬州廖家连在一起了,而不再像以前,还要挂上个外室子的名头。

    他笑着摇摇头,挺起胸膛,跟在沈砚和常一凡身后,走了进去。

    罗绍笑盈盈地站在正房的台阶上,看着这一群气宇轩昂的年轻人向他行礼,他终于明白过来,他的女儿就要被领头的那个娶走了。

    秦珏恭恭敬敬给罗绍和张氏行了大礼,用了午膳,罗家便开始发妆了。

    头一抬是羊脂玉的福禄寿三星翁,接下来的都是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名贵药材、整套的扬州红漆妆盒、八仙过海樟木箱笼。。。。。。一百二十抬的嫁妆依次抬出去,看热闹的虽然啧啧称赞,可到底都是有钱也能买到的东西,就算买不到,也能想办法寻来,除了说罗家舍得花钱给女儿陪嫁以外,倒也没有别的,毕竟挤在这里看热闹的大多都是读书人,读书人若是只盯着黄白之物,难免被人笑话。

    可是当其中五抬嫁妆抬出去时,那气氛就不一样了。

    这五抬全都是壶,看上去不怎么样的壶,刚才前面已经抬过去很多瓷器了,整套两百头的甜白瓷、粉彩、珐琅彩,还有霁红瓷、梅子青的各种花瓶器皿,就是各种材质的茶壶茶具也有七八套。

    那这五抬壶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好东西也就罢了,可这些和前面抬过去的瓷器根本没法比。

    罗家要干嘛?担心女儿在秦家受委屈想发脾气没有东西可砸,就买了五抬便宜壶给她,让她摔着玩?

    有人觉得好奇,就凑上去伸长脖子去看,好在罗家装嫁妆时算准了会有看热闹的,那些壶都是侧着摆放,带着印章的那面冲外。

    于是惊唿声立刻响起,好吧,比前面那些抬过去时叫得都要响。

    “如诲制壶”

    张谨,字承谟,号如诲,人称凤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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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一章 换巢凤

    凤阳先生还擅制壶?

    以前从未见过有他的壶流传于世。

    如果这五抬壶不是从罗家抬出来的,可能别人还以为是某个附庸风雅之人为了抬高身价找来的赝品,可这些壶是罗家小姐的妆奁,天下人谁不知道凤阳先生的小女儿就是罗小姐的继母,这些壶当然不会是假的。

    出自凤阳先生之手的壶,有上一把就能做传家宝了,这里是足足五抬壶,秦家子孙每人一把都是绰绰有余。

    从这以后,到荷花池上门求壶的有之,京城各大顶尖的珍玩字号里也时有打听的,很多人要出重金寻一把出自凤阳先生之手的茶壶,然,都没有求到。

    不久便传出,凤阳先生亲手砸了炉窑,从此再不制壶,原因是他这批壶专为外孙女嫁妆而制,只此一批而已。

    从此后,秦家的那些印有“如诲制壶”的茶壶便成为绝响,令天下学子扼腕叹息,羡慕秦珏能求娶到凤阳先生的外孙女,不但能时常聆听凤阳先生的教诲,还能拿到这样的无价之宝。

    就在围观群众因为没能抓一把多看几眼而捶胸顿足时,秦珏看着那些壶呵呵冷笑。

    这个臭老头,就因为他把那些破壶贬得一文不值,这老头就借着惜惜的嫁妆来恶心他,算准了他不能砸媳妇的嫁妆,且,女子的嫁妆是要传给儿女的,这老头心胸之狭隘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

    新妇的嫁妆要摆在院子里供亲戚观赏的,于是那五抬壶到了九芝胡同依然成了焦点。

    “大哥,你看,这壶上还有诗文,都是凤阳先生的诗文啊。”秦珈大惊小怪。

    秦珏懒得去看,不用说,这老头就是要让他和惜惜的儿女们从小读着那些歪诗长大。

    自从翠娘死后,吴氏便一直“病着”,但秦珏成亲,她做为亲婶婶不能还在床上装病,好在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把对牌交出去,三太太每天对那些婆子们示下,还要派人来她这里领对牌,她偶尔刁难一下,倒也心里舒服。

    今天虽然还不是正日子,但各房的亲戚都来了,她若是再不出来难免被人垢病。

    她命妇大妆的打扮妥当,还不忘在两侧额角各贴了一块小膏药,以示她真的病了。

    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摆在院子里,她一抬一抬地看过去,越看越心惊,这才想起来,她这阵子一直病着,还没看过罗家送来的嫁妆册子。

    秦烨没有续弦,她这个做宗妇的要看看侄媳的嫁妆册子也是理所应该。

    秦烨正在和来贺喜的宾客寒暄,听说二夫人要看嫁妆册子,也没让人再去拿先前罗家送来的那份,就对四围道:“你和罗家来送妆的人说一声,把嫁妆册子给二夫人看看吧。”

    罗家来送妆的女眷都已经到明远堂里布置新房了,在这里和秦琪办交接的是罗建昌,李青风也来了,但他是表亲,因此只是远远地站着。

    罗建昌长得貌不惊人,可却是女方的舅爷,吴氏想端架子也不是时候,只好亲自走过去把嫁妆册子拿过来。

    家具摆设金银珠宝倒也罢了,二万两压箱银子也罢了,可这嫁妆册子后面的那一处处田庄店铺却让她瞪目结舌。

    “亲家老爷来京城没几年,这家当可是存了不少了啊,难怪都说吏部的清吏司是个好地方呢。”她笑着对身边几个女眷说道,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罗绍是文选郎,这是肥缺,她这话里话外就是在说罗绍贪墨。

    罗建昌一怔,正要解释,一直远远站着没说话的李青风走了过来,对吴氏说道:“亲家婶子您这可说错了,我表妹的嫁妆里,这大多数的房子店铺都在江南,就连这北直隶的两座上千亩的田庄,也是我姑母当年的陪嫁,罗家行得正做得端,当年我们李家给姑太太的嫁妆,如今一样不差地都给了我表妹,还有这安徽的三十家铺子,山东的五千亩良田,则是我祖母留给我们李家姑太太的东西,姑太太去得早,这些东西就给表妹做个念想,当个脂粉钱,以后有了孩子,也能记得扬州还有一门亲戚。”

    吴氏怔住,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不是说罗家是小门小户刚从乡下进城没几年吗?不是说那罗氏是丧母长女吗?

    不去说摆在那里的一百二十抬嫁妆和那二万两压箱银子,就是这嫁妆册子上的田庄、铺子、房子也有十几万两吧。

    秦珏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以后秦瑛的媳妇进了门,岂不是要被罗氏比得抬不起头来,压得死死的?

    当年的陆氏死了还要把她比下去,叶氏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也要踩在她头上,好不容易那两个都不在了,轮到秦珏娶媳妇,这个罗氏又要把她的儿媳妇压上一头。

    她笑着和李青风、罗建昌说了几句,把嫁妆册子交给秦琪,便向堂屋里走,笑容僵硬得她自己都难受,偏偏那几个女眷还在那里说话:“不是说罗氏是凤阳先生的外孙女,这扬州李家是怎么回事?”

    “张家姑奶奶是罗氏的继母,她的生母是李家的姑娘,那李家既然是扬州的,那定是盐商了,我听人说扬州的大盐商们家里的银子堆成山。”

    看到吴氏远去,秦琪抱歉地对李青风和罗建昌道:“二位舅爷别在意,我二伯母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罗建昌是老实人,闻言连说无妨。

    李青风却板起脸来,他惯在生意场,什么人没有见过,那吴氏一来他就是知道是要找事,果然,那女人一身命妇大妆,说话办事却是市井妇人的作派,今天在场的不是有官身的就是有功名的,多亏他来了,否则罗建昌什么都不知道,姑夫一个贪墨的名声是跑不了。

    即便如此,他也要去和亲家老爷秦烨说一声。

    听说是亲家舅爷找他,秦烨连忙让四围把人请进屋,李青风也不客气,几句话就把吴氏刚才的所做所为告诉了秦烨,管你们是不是商量好的,这口气绝不能咽下去。

    秦烨大怒,好话说了一箩筐,这才送走了罗家送妆的两位舅爷。

    他越想越气,可吴氏是弟媳,他一个做大伯子的总不能背后找弟弟数落弟媳的不是吧。

    到了正日子,吴氏做为宗妇,还要接待来喝喜酒的亲戚朋友,通家之好,她若是仍然这样行事,丢人现眼不说,可不知要捅多少篓子。

    他想了想,让人把秦瑛找了过来,对秦瑛道:“你虽然年轻,可长房里除了你大哥,玉字辈的爷们就是你为长了,你娘身子不好,明天来的客人太多,罗家的亲戚也要来不少,你劝劝她,让她把对牌先让你三婶拿两天,忙过这阵再交还给她。还有,你大哥受了重伤,今天虽然硬撑着去催妆,可到时候喜宴上免不了要多喝几杯,他的身子哪里受得住,挡酒的事要靠你了。”

    秦瑛正兴奋着,自从上次被秦珏扔到水里,他见到秦珏就害怕,今天不但做了娶亲老爷,还和沈砚、骆淇在一起称兄道弟,他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听到秦烨这么说,立刻一拍胸脯:“大伯父放心吧,我去找我娘要对牌,她今天早上还说被鞭炮声吵得头疼呢,到了正日子,她那头疼病可受不了。”

    看到秦瑛走了,秦烨松了口气,吴氏肯定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以她的脾气,见对牌被拿走,她肯定会使性子继续装病。

    最好你一直病着,别在这里添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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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零二章 嫁女儿

    明天就是正日子了,用了晚膳,张氏就来了西跨院,让屋里服侍的都出去,还让柳嬷嬷和夏至守在门外,有来回事的小丫头全都挡了。

    罗锦言皱眉,这是怎么了?

    “太太,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她问道。

    张氏看着她笑得合不拢嘴,把随身拿着的一个布包展开,露出一本书来。

    “烈女传?”罗锦言怔了怔,什么意思?秦珏不是活蹦乱跳来催妆了,他们还担心他会死了,要用烈女传来教育她?

    张氏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把书翻开,罗锦言只看了一眼,就明白这是什么了。

    这是谁想出来的,把小黄书加个烈女传的封皮。

    看她满脸的懵懂,张氏自己反而红了脸,罗绍说的真对,惜惜还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一般的姑娘家看到都会脸红,可惜惜除了不明白还是不明白。

    “你还没有及笄,太早生育会伤身子,秦玉章已经答应了,两年后再圆房,但是房里的事情你还是应该明白,免得过两年该懂的时候,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罗锦言吃了一惊,秦珏答应先不圆房?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他居然会答应!

    前世有两位专事燕喜的女子教导她,她并不知道民间还有长辈在婚前教导这个的风俗。

    她有些尴尬,红着脸对张氏道:“您把这书给我吧,两年以后我再看,您现在告诉我,到时也忘了。”

    张氏哈哈大笑,她是年轻女子,虽然已为人母,但和个没出阁的小姑娘说这些,也是不知从何说起。

    她把《烈女传》重又包好,塞到罗锦言手里,小声道:“让丫鬟们收好了,千万别让姑爷看到,还有啊,姑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按理是应该在圆房前给他安排通房的,可我是过来人,还是提醒你一句,有的事不是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夫君是你的,他的心思当然要在你身上。”

    说到这里,她往后罩房的方向指了指:“后面住着的那个,如果要做妖,你不要留着她。”

    她说的是绮霞。

    虽然明知道张氏是误会绮霞了,但罗锦言还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她。

    两世为人,她都是还在懵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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