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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心夜感觉秦苍不动声色轻轻瞟了她一眼,她的面色有点白,极力控制着手上的微抖,为众人续好茶,林依伸手去拉陆健青的衣袖,一盏茶翻倒,林依顿时骂道,“你做什么!会不会做事啊!”
夏心夜已走开几步,被她这一骂,低头说道,“奴婢该死。”便上前收拾,林依“哼”了一声,对夏心夜怒目而视,孟小显道,“林丫头你自己碰翻了茶,朝别人发什么脾气!”
林依一旁的秦洗墨道,“是我,我不小心碰倒的,依儿,孟大哥,你们别吵。”
夏心夜收拾完,低着头匆匆下去,不多时,端着新茶上来,补给林依。秦洗墨和陆健青同时朝她欠身致意,林依对她道,“你走开!”
夏心夜称是,温顺地侍立在秦苍身后,陆健青看这情形,对林依薄责道,“看看你是什么样子,无论是谁碰翻的,一杯茶,至于的吗?”
林依“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坐下,孟小显在一旁对陆健青道,“知道了吧,为什么我说她欠教训!”
时近正午,卫襄唤众人去前厅就餐,秦苍在他耳边耳语道,“你吩咐影卫护好心夜,孟小显可能想动手。”秦苍说完,停了片刻,复对卫襄耳语道,“不准帮他,心夜敢少半跟毫毛,你跟了孟小显去,再别跟我了!”
卫襄怔愣着一时没反应过来,秦苍已与众人说笑着向前厅走去。夏心夜身份卑贱,不能去前厅用饭,见卫襄的眼神飘过来,她很恭敬地对卫襄行了个礼。
卫襄只觉得奇怪,这孟大哥怎么又动杀夏姑娘的心思了?他不是说,杀了她大家都不能活吗?
申时末的太阳已褪下了炽热,秦洗墨和林依回东宫,因孟小显挽留,陆健青留在了安平王府,此时正独自为秦苍说脉开方。孟小显遂长驱直入,到了夏心夜栖身的小院。
夏心夜一个人摆弄着笛子,并不吹,只喝茶。见了孟小显,行礼问好,孟小显笑眯眯的,“你那么聪明剔透的人,应该知道我干什么来了吧,你不怕我,还跟我行什么礼问什么好啊。”
夏心夜抬头看着他,嫣然一笑,双眸清明莹亮。孟小显道,“你这,看着我笑什么。”
夏心夜道,“孟公子与其说话,不如动手吧。”
孟小显走到桌子旁看着那把横笛,一脚踩着凳子,摇头叹气道,“像你这么风雅的女人怕是再难寻见了,关键是你这心太通透了,这处变不乱宠辱不惊的劲儿,实在是对我的胃口【。。】,我就奇怪,你怎么就不怕呢?”
夏心夜垂头道,“我怕。”
孟小显笑道,“这也叫怕?”
夏心夜道,“是。但是孟公子既要杀,也不会理会我求饶,也不会怜悯我害怕,倒不如,大家都体面一点。孟公子杀我于无形,奴婢死于不意,这样您漂亮我干净,何乐不为。”
孟小显反而沉默了,扭头看着花丛,半晌,突然道,“上次你做的刺玫糖,应该可以吃了吧。”
夏心夜道,“可以。”
孟小显微笑道,“分我一点尝尝,不介意吧?”
夏心夜笑道,“是,不介意。”
或许,那把要命的无影刀随时都会飞过来,夏心夜却只能让自己集中心力面带微笑平静如常地做一件事。
取来那个小瓷坛,打开,拿出小瓷碟,舀上半碟,封好坛子,双手端着装着刺玫糖的小瓷碟,向外走,迈门槛,走向孟小显。
孟小显一脚踩着凳子,右肘放置于膝上,右手食指摸着自己的左嘴角,半眯了眼看这个女人。
竟是相安无事。夏心夜低头将刺玫糖呈上,她敛首,垂眉,浅笑,敬客,姿态堪称优雅。
孟小显浓眉一拧。他会不会,他能不能够做到那么淡定,在杀了这个女人之后,若无其事地端着她刚呈上来的磁碟品尝他们一起做出的刺玫糖?
或许他可以。
在他伸手接糖,刀锋初亮的一刻,突然被一个声音唤住。
“孟兄!”
陆健青正站在刺玫丛旁,青衫被日光一照,悦目如春江的绿水。他云淡风轻地笑,淡淡的调 侃,“就说我和王爷怎么到处也找不到你,原来孟兄是躲在这里偷吃好东西了。”
孟小显接了磁碟嘿嘿一笑,“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陆健青已是走了过来,说道,“花园太大,我到处乱绕,就几乎迷了路。”
孟小显舔了一口刺玫糖,当下竖起大拇指对夏心夜道,“嗯!好吃!”说完侧头问陆健青,“秦二呢?”
陆健青道,“王爷他,可能在别处找吧。”
孟小显有点做贼心虚,说道,“那我赶紧跑,那厮太小气,最怕我吃他的东西!”
孟小显一溜烟不见了,陆健青脸上的笑渐淡去,目光深深地望着夏心夜,语声压抑着激动,却又是颤动而跳跃的渴盼。
“呦呦,是你吗!”
第四十三章 故人
夏心夜惊颤了一下,清炯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亮,秋水含烟般低下头,咬住唇并不言语。陆健青心疼地望着她,伸手欲抓她的手,却被她炮烙般躲开了。
“呦呦!”陆健青唤。
夏心夜退一步,低头对他行礼道,“陆先生认错人了。奴婢姓夏,贱名心夜。”
陆健青痛心道,“你为何不肯认我!”
夏心夜只轻声道,“陆先生真的认错人了。”
那声音小得自己都很心虚胆怯,陆健青见她这副惶恐哀求的模样,一时心软了,又痛惜又无奈,也不再逼。
转眼却是瞟见了秦苍,陆健青笑而侧首道,“王爷您来了,孟小显那厮,刚跑了。”
也不知道秦苍在花丛边站了多久,他一边走过来,一边俊朗地笑道,“孟小显那厮刚从这儿讨了什么好吃的去了,见了我一边吃一边跑,心夜,你可是不能偏心藏着,拿出来,给我和陆先生尝尝。”
夏心夜躬身行礼道,“王爷,是奴婢前些日子做的刺玫糖,孟公子还记着,就讨来吃。”
秦苍对陆健青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先在桌边坐下道,“刺玫糖倒也是个新鲜东西,我还真没吃过,卿别藏私了,快点拿出来。”
夏心夜称是,进屋去取刺玫糖。陆健青与他对面坐了,拿过那支笛子,规规矩矩放在一旁。
用热水,将糖冲开融化了,又用小勺舀了一勺放在小瓷碟上,分置水杯两侧端出去,那两个言笑的男人见了她,遂不说话了,静静地等着她把东西呈上来。接了东西,秦苍下意识像喝茶一样喝糖水,而陆健青则是很熟稔地端着小瓷碟里的刺玫糖轻抿。
秦苍顿住手,夏心夜温顺地侍立在侧,秦苍看了她一眼,放下杯子,学着陆健青改了过来。
陆健青一口糖入唇喉,一股熟悉香浓的味道经久不散,勾起内心的万千感慨,一时竟眼眶湿了。
秦苍抿了一口,(本书由风/月/鉴/小说论坛制作;更多好文;敬请来访) 那焦糊的固体入口即化,甜,酝着刺玫浓郁的清香,一点点在舌尖唇齿间淡淡发散,竟觉得香甜满口,直入肺腑。
秦苍忍不住再看心夜,而陆健青那一低头的感慨,却在他抬首间,幻化成了柔辉浅笑,他清润而温和的目光,仿佛是三月阳春里,草长莺飞烟雨濛濛的江南。
陆健青道,“夏姑娘好手艺,在下是扬州人,家母,也很会做刺玫糖。想来快有十年,不曾尝过这糖的滋味了,如今吃来,真让在下百感交集。”
秦苍很想回头看夏心夜,但是终究忍住,他觉得身后的丫头头低得更深了,甚至无来由觉得,她的眼睛是湿漉漉的。
陆健青斯文儒雅地吃光了糖,便端着杯子,轻轻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糖水,秦苍端着小瓷碟尝,一时竟也无人说话。
夏心夜准备的晚餐,满满一大桌,孟小显惊 呼道,“天啊!有口福了,这么多菜!”说罢对陆健青道,“还是你面子大,我来的时候,夏丫头可不曾把菜做这么丰盛!”
夏心夜为孟小显和陆健青倒酒,为秦苍准备的是一小壶新鲜的果汁,孟小显看着那杯紫红紫红的东西,奇怪道,“这是什么?”
秦苍轻轻呷了一口,抿抿嘴角,意犹未尽又饮了一口,孟小显看他享受的样子,拧眉道,“不会是,加了那个什么,尸牙果吧?”
夏心夜连忙道,“孟公子!”
秦苍笑着一饮而尽,“你恶心谁呢,这果汁是我在旁边看着心夜做的,把葡萄,石榴还有梨,柠檬,轻轻碾成汁,调入蜂蜜,用冰镇过,甘甜可口的紧。”
孟小显一听嘴馋,伸手去抢果汁壶,秦苍早预料到,眼明手快拿着躲开,孟小显挽着袖子道,“你给不给我喝?”
“不给!”秦苍拿壶嘴对嘴喝了一口,毫不拖泥带水的拒绝。孟小显猱身扑上前去,秦苍半闪,两个人瞬间纠结在一起,秦苍咬牙低声警告道,“你再敢打心夜主意别怪我跟你翻脸!”
孟小显“哼”了一声,“谁让你自己不加节制,整天在一起腻歪!”
秦苍道,“我再说一遍,不准再打心夜主意!”孟小显冷哼一声不加理会,秦苍道,“她死我也不能活!”
孟小显道,“她不死你也不能活!”
秦苍冷笑道,“我愿意!”孟小显切齿道,“我就不信这个邪,断了你的念想,你就摆脱不了这女人的毒!”
“你敢!”
秦苍怒,孟小显也急了眼,两个人一来二往便是越打越远,陆健青也见怪不怪,看着一桌的菜静静候着,对身边的夏心夜轻声道,“你还留着那支笛子。”
夏心夜泪眼氤氲,只低着头,不敢说话。陆健青道,“你刚学笛子的时候,学不会,不好好用功,却摆弄柳笛来吹。还记得我教训你吗?你挨完了骂才敢委屈地跟我说,你摆弄柳笛是想知道,为什么柳笛那么容易响,竹笛便不行呢?”
陆健青说完,便极其温柔和暖地笑了,轻叹道,“你一向是最可爱,最乖的了!”
夏心夜的泪落下来,听闻秦苍和孟小显的声音传出来,忙伸袖擦了。两个人心情愉快地一前一后回来,坐下,把酒开宴。
孟小显对夏心夜道,“丫头,秦二同意了,明天你给我榨满满一大壶,不准偷懒啊!”
夏心夜在一旁笑着称是,三人于是言谈甚欢,正吃得兴起,孟小显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条鸡腿,褪去油皮纸一下子伸到秦苍的嘴里道,“你不是要吃肉吗,尝尝这人肉做的鸡腿!”
肉沾唇,那种恐怖的质感和气味一下子勾起秦苍的胃水,当下变色疾走,奔至远远的树丛里,狂吐。
孟小显站起来叉着腰笑道,“哈哈哈,我就说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让你昨天晚上不给我吃,我让你吃了什么都吐出来,把前天大前天吃的也统统吐出来!”说着他拿过果汁壶豪饮,大叫道,“秦二,真好喝!”
夏心夜奔过去为秦苍抚背,端茶漱口,秦苍闭着眼喘歇半晌,回身揉了揉夏心夜的头,冷笑着走回去,异常干净利落地,把正在狂饮自得的孟小显踏踏实实凶凶狠狠地摔进了一旁的刺玫丛里!
月过竹梢,秦苍洗了身,换上件锦袍,半湿着头发将夏心夜抱在怀里,夏心夜的头发已然干了,月照风吹,飞扬起细细的发丝,缭乱着,闪着亮晶晶的一道道的光边。秦苍将她长发掬在手里,任凭柔滑细腻的发丝在他的指尖流转流落着,伸手托着她的下巴,扭过她的头来面对他,而秦苍的眼神,正笑意深浓。
夏心夜望着他,便无措地咬住唇,被他用力地捏住下巴责备道,“说过不准咬唇,不听是不是。”
松开的唇愈加红润,秦苍的手指慢慢拂上去,指肚轻轻地揉弄她的嘴角。
把她搂在怀里,秦苍望着秀美竹林上皎洁的月光,柔声道,“我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后悔了,怎么办?”
夏心夜贴着他的胸怀,薄薄的布料完全掩饰不住他肉体的温度,秦苍道,“我被抬进宫去的时候,对你说,我若回来,再不动你一根手指头。可而今,就现在,我却想好好拷打你一顿,怎么办?”
夏心夜温顺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往他的怀里更深地埋了埋头。秦苍被她这个依恋而示好的小动作弄得身体一怔,心一柔软,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仰唇藏笑道,“别以为撒娇就不打你,不说实话,照样绑起来吊打。”
夏心夜埋头道,“奴婢不敢。”
秦苍揉着她的头,用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温柔宠溺的口气道,“卿抬头看着我。”
夏心夜听他语气虽轻柔,却是不容忤逆,当下离了他的怀,在他面前抬起头。秦苍抚着她俊美的脸颊说道,“我问你的话,一字一句你老老实地回答,你是个明白人,别逼着我动用刑罚,知道吗?”
夏心夜低下头,称是。
秦苍道,“齐王送来的玉簪子,精美非凡,即便是未曾有旧情,但女孩子见了那么漂亮的东西,也会忍不住喜欢把玩,你却没动它分毫,是因为,你根本就知道那上面有毒,是不是?”
夏心夜坦然道,“是。”
“被水伯拒绝后,你本来走了,却又勾回去,在那小院子里跪了半宿,求幻樱过后的调养之道。{奇}这是因为你原本就精通药理,{书}欲为我调养身体,{网}这么做不过是假手水伯用以避人耳目,是不是?”
夏心夜静声道,“王爷,奴婢对药理是略知一二,但不敢谈精通二字。”
秦苍忍不住淡淡笑,托起她的脸道,“还说不精通,齐王弄那些菜来,连水伯都没看出猫腻,连林夫人都束手无策,却独独你,知晓了其中蹊跷,故意将最后一盅菜打翻,那盅‘青女凌波’,必须有萝卜,是吧?”
夏心夜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是。”
秦苍突然觉得紧张,觉得胸口好像被嵌了块大石头让他喘不上气来。他托起手上的脸,拧眉道,“你和陆健青,是旧识?”
……
夏心夜咬着唇,没有言语。
秦苍危险地半眯了眼,盯着她道,“别想着跟我撒谎。你扎手,他泼茶,当我是瞎子?”
夏心夜眼神突然痛而绝望,却也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道,“是。”
捏住她下巴的手指突然用力,秦苍嘴角很轻而诡异地笑了一下,浓眉一拧,发问道,“呦呦是谁?”
他的声音轻,却有一点吞音,带着种邪恶的妒忌与隐怒。夏心夜欲后闪,脸却被秦苍狠力地钳制住,她痛得一蹙眉,说道,“是我。”
秦苍眯缝着眼睛审视她,“你是谁?”
夏心夜咬住唇,这回秦苍无暇纠正,只用深沉锋锐的目光锁着她,夏心夜轻轻地闭上眼,俊美的脸上洒满了白月光。
她轻声道,“家父姓林,名善峰,我是他的长女,林悠。家母赐字若愚,小字呦呦。”
即便有所预料,秦苍听了她的话,还是如遭雷击一般战栗,手,瞬间松开。
秦苍道,“他不但是你师兄,你们还青梅竹马,你七岁时,你父亲便将你许配给他了是吗?”
第四十四章 胡闹
天刚刚蒙蒙亮,夏心夜在秦苍的怀里醒来,正枕着秦苍的胳膊,被他手脚并用地拥抱,似乎在睡梦里,也让她逃无可逃。
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上,呼吸很均匀,似乎睡得正香。夏心夜轻手轻脚地移动开他的手臂,却一下子被更深地搂在怀里,头顶传来秦苍不悦的薄责,“这么早,干什么去!”
“奴婢,”夏心夜轻声道,“奴婢去准备早餐。”
秦苍环紧她,把她的头埋在了自己的颈窝里,说道,“我们两个人,急什么?从今后都只许给我一个人做饭,其他的人都不许管。”说完手便不安分地滑进了她的衣衫,在她圆润细腻的腰臀上流连,一张嘴,理所当然地咬上她的唇瓣,夏心夜下意识地缩起身子,却无疑是更深更紧地投怀送抱。
秦苍本来是想浅尝辄止,但被她水蛇般的一个悸动勾起了火,于是铺天盖地地一顿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