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年迈的王爷纷纷点头,表示认同孝王的话。
绪王爷脸色一凛,“那么,不知几位皇叔认为什么刑罚更加妥当。”
“软禁终生足矣!”这几位老王爷辈分颇高,连先帝在他们面前都要退让三分,放眼如今朝堂之上,除了手握重兵的君可载,也只剩他们几人能够在朝堂之上对绪王爷的话提出质疑。
“皇室中人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谋逆的罪名,几位皇叔祖的提议,侄孙认为不能采纳!”有皇子见绪王爷变了脸色,连忙跳出来说道。
“侄孙同样认为谋逆罪名不能轻饶,若只是软禁终生,那么日后谁都可以谋逆篡权了!”又有皇子高声说道。
如今荧阳垮台,谁手中权势最大,明眼人一看既知。
孝王鼓着浑浊的双眼,被突然跳出来的晚辈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室中人犯法,你们非得要这般昭告天下,将天家颜面都丢尽么?!”另一位老迈的王爷缓缓开口,语气中带有浓重的怒意。
绪王爷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沉思了片刻,突然望向皇子们站立的方向,“可载,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置?”
君可载精致的面容上迅速掠过一抹惊愕的神色,但很快恢复了常态,他低头出列,“侄儿同样认为凌迟之刑不妥。”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明末更是瞪大了双眼,看着君可载的目光多了几许深意。
能够看清眼下绪王爷得势不过是虚有其表,实际上根基不稳。皇族血脉渊源复杂,真正要登上皇位,还得得到几位皇室长辈宗亲的认可支持。
这个男人,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果然隐藏了一颗熊熊野心!
绪王爷脸色铁青,“那么可载的意思,也是认同几位皇叔的看法,将荧阳软禁终生了?”
“谋逆可是大罪,软禁终生未免量刑过轻。侄儿认为凌迟就不必了,赐一杯鸠酒让其自行了断即可。”君可载淡淡说道。
殿内又是一阵沉寂,几位老王爷亦没有再出声。
在宫中鸠杀既达到了处死荧阳公主的目的,又保存了天家的颜面,只要两方各自后退一步,问题便可解决。
绪王爷阴沉着脸,沉默良久,才说道,“可载的提议,不知诸位皇叔可否有意见。”
没有人回答,几位老王爷虽面上仍有怒容,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么,还请监察司几位大人将应施刑罚拟奏,尽早送至皇上案头!”绪王爷明显在强压满腹怒火,一张威严的面容紧绷到了极点。
听到绪王爷的命令,殿中之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再好不过,若是真的和几位快入土的老王爷们起了争执,只怕事情绝对无法收场。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上,紧张的看着殿下诸人,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稍稍缓和,他向绪王爷投过去一个探询的眼神。
绪王爷板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这次会议结束。
“等一下,我有要事上奏!”一个略微有些紧张的声音从殿中左侧的角落响起。
众人惊愕的扭转头,只见身着武将朝服的明末挺直身子从角落里走出,面色严肃而紧绷。
“天奂四十年,先帝驾崩时留下了一份遗诏!在我这里!”
此言一出,立刻如同一颗惊雷重重砸落!几乎所有人面上都现出无比震惊之色!
先帝暴毙而亡,储君未立,是一切动乱的渊源!如今这名青年将领居然当着所有皇室宗亲的面,说先帝留下了遗诏?!
君可载和公子无双皆是一脸错愕,明末从哪里得来的先帝遗诏?!
绪王爷脸色铁青,定定的盯着明末瘦削的面容,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呈上来!”
明末一言不发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扁平的雕金锦盒,双手捧着送到绪王爷面前。
绪王爷打开锦盒取出明黄封底的遗诏,将锦盒随手一扔,那铁制的锦盒居然在地上裂成了两半!他心中强抑的怒火已经快到忍耐极限。
殿中众人皆是一脸忐忑的看着绪王爷的脸色,几位老王爷甚至紧张得面颊泛红。
绪王爷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啪”的一声将手中遗诏合拢,高声问道,“谁给你的?”
“请王爷容我唤一个人上殿!”明末完全不惧绪王爷咄咄气势,镇定说道。
一身整齐太监袍服的苏瀛海缓缓步入殿内,面上无比平静,他没有朝当今圣上行礼,反而是朝着一干皇子所站立的方向跪下,重重的磕头之后才站起。
“王爷,遗诏是我给明将军的!”
几位老王爷都认识苏瀛海,孝王沙哑着声音吼道,“苏瀛海,当日在先帝灵柩前,你当着所有皇室成员的面发誓先帝未留下遗诏,如今这份遗诏从何而来!”因为太过激动,年迈的王爷声音略微有些尖利。
“当日我赶到圣上身前,圣上神智尚且清醒,将遗诏交至我手上的时候,圣上再三叮嘱,此遗诏一定要等皇后所出的三子齐聚之时才能拿出,缺一不可,少了其中任何一个,便交给天意抉择!否则,内乱必起!”他锐利的目光扫视殿内众人,“圣上驾崩时,大皇子远在滇南,二皇子远在沧州,我如何能将遗诏公布于世?”苏瀛海尾音颇重,尖细的嗓音说出来的话却具有极其雄浑的气势。
“遗诏的内容是什么!”一位王爷颤抖着声音问道。
“当立者,乃公子无双!”明末满面肃杀,高声说道!
什么!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公子无双俊逸的脸上皆是震惊之色,眼前的一切实在太过震撼!几乎让他措手不及!
只有君可载面无表情的站在皇子中,双眼是幽暗如墨。
“你用什么证明这份遗诏是真的?!”孝王激动不已,颤声问道。
若是公子无双即位,他们这群老骨头死也瞑目了!
明末转身面向绪王爷,“想必王爷早已有了答案。”
清澈的双眼掠过一抹锐利的锋芒,这个天下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伪立遗诏,那便是在皇帝身边呆了三十余年的苏瀛海!
“我等要求亲眼一览遗诏内容!”几位老王爷几乎同时站起,殿中其他亲王亦是齐齐望向绪王爷。
绪王爷面上的肌肉微微抖动,仔细盯着手中遗诏看了半晌,他才缓缓说道,“遗诏,是真的!”
这句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泊,在殿中掀起滔天巨浪!
“不可能!先帝的遗诏为什么要由一个叛将之子出示!这份遗诏不可能是真的!”八皇子君昌舜激动出声!绪王爷此言一出,等于绝了他们攫取皇位的梦想!
公子无双是什么人,当初费劲手段舍弃沧州,就是为了阻拦公子无双回京!
一旦公子无双登上皇位,将是众望所归,再想将他拉下来,无疑是向所有封国民众宣战!
“放肆!”绪王爷怒吼,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倾泻而出,“将君昌舜给我拖出去,杖刑五十!”
“皇叔!那份遗诏不可能是真的!”君昌舜挣扎着吼道,“明末只是一介败军之将,勾结公子无双篡权夺位!父皇不可能将遗诏交到他们手上!皇叔明鉴!”
君昌舜歇斯底里的声音消失在了殿门外,偌大的昭舞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父皇的遗诏出现了!他这个皇位保不住了!
“既然是先帝遗诏!那么,我等应当遵从!当立者,乃公子无双!”孝王沙哑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激昂
第三卷 凤舞帝都 第四十章 上寅之宴(上)
“皇叔,请容侄儿一览父皇遗诏!”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公子无双快步从皇子中站出。
绪王爷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将手中遗诏交给旁边的宫监,红衣宫监连忙躬身送到公子无双手上。
接过遗诏,公子无双皱眉细细浏览。
朱墨,先皇的笔迹,印玺,一应俱全,手中的遗诏无论从哪里看,都看不出半点破绽。
公子无双心底一沉,锐利的目光射向身后的明末。
明末咬紧嘴唇,迎向他的目光有些闪烁。
长叹一声,他将手中遗诏交还给宫监,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一言不发的退回到皇子一列中。
被逼到这份上,他若有半分拒绝之意,明末必死无疑。
末儿,你是在用性命来逼迫我正视皇位么?
绪王爷坐在皇帝一侧的椅子上,肃然出声,“诸位的意思,是都赞成改立新君么?”
“赞成。”
“赞成。”
“我赞成。”
皇室众人纷纷表态。皇帝坐在龙椅上,浑身如同筛糠一般颤抖。
绪王爷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随后站起身,“明日召开大臣会议,再议另立新君之事。”目光投向明末,他又说道,“请明将军出宫后到我府上来一趟。”
※※※※※※※
“你好大的胆子!”绪王爷坐在座上用力一拍扶手,怒吼道。留着花白胡须的脸上怒意毕现。
明末直立在厅堂中,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遗诏究竟是真是假!”绪王爷身子前倾,森然问道。
明末扬起头,一双黑眸清澈见底,“绝无半点虚假。”
“那老东西为何把遗诏交给你?!”
“公子无双不愿继位,苏总管辗转数番才找到我,先皇遗旨,明末不敢忤逆!”明末低下头。
“那你为何不跟我商议后再拿出来!”绪王爷咆哮,“朝堂之上,视我为何物,视皇帝为何物?!”
“王爷恕罪,明末也是今日上朝前才获悉,时间紧迫,苏瀛海手握先皇遗诏之事已经泄露!如果不立刻呈上,只怕他等不到下次皇室宗亲聚首!”
绪王爷一双鹰眸死死的盯着明末,“你是笃定了我不会反对,所以才这般恣意妄为!”
明末身子一震,“王爷,当今皇帝是荧阳公主决出的人选,王爷若想大权在握,改立君主势在必行!明末所作一切都是为王爷着想!”
“哼!为公子无双着想才是真吧!”绪王爷冷哼。
“王爷,自明末将那份名单送到府上之日起,公子无双便和王爷同在一条船上!“明末高声说道,“若要和君可载相抗,京都军胜算不大!只有公子无双顺应民意登上皇位,才能号令各地驻军回京勤王,我们才有实力和君可载决一死战!”
“你如何笃定君可载会与我们作对?”
明末一时噎住,竟说不出话来。
那双幽深如井的黑眸又在脑中重重掠过。
她猛然发觉,是啊,即使是在西丹军营的时候,他也只是承认要摧毁封国现今的朝廷,却从未说过,自己要登基当皇帝!
他假意扶植荧阳,却在荧阳落难时袖手旁观。他手握足以对抗京都军的二十万重兵,却每日游戏于京中,没有丝毫要篡权的迹象。
他露出了他的锋芒和野心,但却都没有指向具体的方向,没有人知道他最终想要征服的是什么,想要得到的又是什么!
可是,潜意识当中,她仍把那个男人当成最重要的敌人,似乎目前所作的一切,最终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要击败那个男人,即使他曾三番五次的救过她。
为什么!
“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如今你要将公子无双推上皇位,可算到了君可载下一步要做什么?”
明末缓缓摇头,一双黑眸直直望向绪王爷,“我之前所做的打算,都是如果无双继位后,他发兵夺权我们该如何应对。”
绪王爷摇摇头,“所以说,你们的心机都不及他半分,连我都猜不透他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
明末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那王爷的意思是?”
“若是真的到了最后关头,就只有打一场了!”绪王爷略带周围的面容上浮起冷峻的神色,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就当真是胜生败死,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那我立刻回大营准备一应事项!王爷可以派出去各州郡联络的人员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绪王爷点点头,“你回去吧,注意隐匿自己的行踪。”
明末鞠躬告辞,瘦削直挺的黑色人影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
绪王爷府
“王爷,有大殿下派来的侍卫求见。”一名家丁前来书房通报。
绪王爷坐在书案前,眉头一皱,君可载的侍卫?
“请他进来。”
几名侍卫一身紫衣,进来便恭敬的朝绪王爷行礼,然后说道,“王爷,大殿下邀您今日到上寅宫一叙。”
“哦?我的侄儿这么有心?”绪王爷眉头一挑,冷笑一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场鸿门宴。”
“殿下说了,绝对不是鸿门宴,王爷若不信可带兵入宫。”
绪王爷脸上浮起惊愕之色,君可载居然连他要问的话都算准了?
“我这个做叔叔的又怎会不相信自己的侄儿?告诉他,今晚我一定赴宴,并且除了近卫队不带一兵一卒!”
“王爷好气魄!”那侍卫只是微微一笑,然后躬身说道,“口信已经带到,我等告辞。”
绪王爷点点头,看着远去的几抹紫色人影,若有所思。
几个时辰后,他命人传来了自己的心腹唐卫羽,“卫羽,告诉明末今晚一定要戒严,南方军大营那边一有任何动静,我们立刻也要有所动作,另外,给我挑五千精锐弓箭手埋伏在皇宫四周,尤其是上寅宫附近!”
年轻将领面上浮起不解之色,“皇宫?”
“不错,今晚上我要去赴一场生死未卜的宴会。”绪王爷脸上浮起狡黠的笑意,“我有预感,这次进宫的结果,将会左右整个封国的局势变化!”
“领命!”唐卫羽低头,然后转身出门。
“等等!”绪王爷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叫住唐卫羽,“封锁我进宫的消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明末和公子无双!”
※※※※※※※※※※※※※
昔日作为太子寝宫的上寅宫如今已经不复当年的华丽,空旷多年的殿堂恢宏不再,可是比之整个皇城中繁复且浮糜的风格来,上寅宫无疑是皇城中最为独特的所在,可见昔日的华美,却又隐然有致命的森然,仿佛是整个皇城腾然上升的紫气中唯一一处下陷的漩涡。
绪王爷缓步走进上寅宫,身后果然只跟了几名贴身侍卫,一排红衣宫监匍匐地上迎接他,这是至高无上的皇室礼节。
上寅宫主殿正中的景龙宴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席美馔,两把纹龙椅相对摆放在餐桌两侧。
君可载一袭平常的四爪龙纹锦袍,黑发用紫金发冠束起,难掩身上华贵气息。见到绪王爷进殿,他连忙起身,精致的面容上浮起无懈可击的笑容,“皇叔您来了。”
绪王爷大步走入殿内,“侄儿这般盛情,我这个做叔叔的怎能不给面子!”说话间已经进入正殿,他也不客套,直接拉开椅子便在宴桌边坐下。
一名身着流云宫装的宫女手捧青花桃形酒壶,纤纤素手微斜,给绪王爷面前的银酒杯斟满酒,然后又轻移到君可载面前,替他将酒杯斟满。
君可载隔着餐桌在绪王爷对面缓缓坐下,修长的手端起桌上一只银杯,轻举到绪王爷面前,“侄儿先敬皇叔一杯。”
绪王爷瞟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银色酒杯,清冽的美酒在杯中晃荡,他却并不动手,“不知侄儿此番是何用意。”
“皇叔果然是爽快人。”君可载不着声色的收回举杯的手,“那么侄儿便开门见山了。”
他示意身侧的侍女给绪王爷布菜,才后微笑说道,“今日请皇叔来,是想让皇叔见几个人。”
他向宫门处站着的一名宫监点点头,那名宫监立刻躬身出殿。
片刻后,领了几个人进来,绪王爷仔细看清那几人的面目,脸上立即变色!
跟在那名宫监背后的,居然是他暗中派出去联络各州郡郡守的部下!
“这几个人相信皇叔一定认识,”君可载俊美的面上依旧是一派无害的笑容,“我的部下一共抓获了二十四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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