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这支军队就扎营在城外,一不见旗帜二不见统帅,问他们的番号他们也不说。自从西丹人进攻西北以后,军队的调动就成了常事,沪昌一个月要经过好几拨大部队,不过像这支军队这样神神秘秘又停留这么久的,倒还真是少见‘‘‘‘‘‘”
“停留多久了?”
“快一个月了。”
“看起来,这支军队似乎颇有皇家之风,穿的军服都滚着金边呢。”
“就是,这次来的都是有钱的大爷,出手大方得很,比起从西北退回来的那些老兵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哎,就来就来‘‘‘‘‘不过我倒是经常听他们嘴里说起什么公主,那语气恭敬得很,哎,来了来了‘‘‘‘‘‘”妇人手忙脚乱的端了面过去,再回灶边时,方才问话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世道不太平啊,安稳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她小声嘀咕着。
※※※※※※※※※※※※
入夜,客栈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抹瘦削的黑色人影探头探脑的从门里面闪了出来。
四下无人,黑色人影动作敏捷的掠到树下拴着的白色骏马旁边。一双灵巧的手飞速的解着缰绳,嘴里发出小声的念叨,“马大爷,我只牵走我家阿炎,您老人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就过去了,可千万别闹得咱俩都下不来台‘‘‘‘‘”
白马顺从的从树下走出来,明末一抬腿刚准备跨上去,旁边的黑马突然一声嘶鸣!响亮的鸣声划破整条街道的安静!
明末吓得一弹,立刻下意识的扭头往楼上一看。
二楼某间房间的灯“刷”的一下亮了!
明末顿时面无人色,惨了惨了,她二话不说跨上马就往前面跑!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明末回头一看,下巴都快要掉下来,卫忠居然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跳上黑马直直追了过来!
她没命的抽打着胯下的洌炎宝马,死命往前冲。
黑马太阴险了,居然这样陷害她!
还有,卫忠也太勇猛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提拔他呢?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明末骑在马上一路飞奔,面目扭曲不已。
洌炎宝马毕竟是皇家亲自选育的优等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驰出城外,把卫忠远远甩在了后面。
明末不敢掉以轻心,一口气跑出了五十里地,才稍微放慢了速度。
擦了擦额上的汗,她重呼一口气,好险!
卫忠那个大老粗怎么可能懂得她的心思,荧阳公主集结了军队在京城附近,一旦起乱,京城里的无双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她怕稍微迟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他!
她爱怜的拍了拍阿炎,“阿炎,关键时候你最管用,回京城了我偷偷带你去皇家花园里吃一顿!”
※※※※※※※※※※※
两个时辰后,明末已经置身昶安城楼下。
抬头仰望面前高耸入云的灰色城墙,一列火把横贯望不到边,她面上浮起激动之色。
阔别一年多的昶安城,无论什么时候都这般雄伟壮阔,是整个东陵原上最繁华最喧嚣的所在,是所有驻守边关的兄弟们心底至为骄傲的所在!
她的眼眶有些微的湿润,从西边一路回来,见多了荒凉的断壁残垣,见多了苍凉辽阔的大漠孤烟,心中认为美极的,还是屹立在东陵原最中心的这座封国帝都。
帝都,便是她的故乡啊!
昶安的城门此刻已经关闭,城楼上守军高声喝道,“城下何人?”
“明末。”明末抬头答道,火把照耀下,洌炎宝马一身纯白依旧耀目。
城楼上的守军认出了明末,当下城楼上一阵惊呼,“明将军回京了!”
立刻有守军跑下来开门,高大的城门缓缓从里打开,一列士兵整齐了迎了上来,即使是夜半时分,依旧衣甲齐整精神抖擞,城门口处处显现着王国之都的威严气势。
守军们将明末团团围住,个个神情激动,“明将军!您终于回来了!咱们都听说了您在西丹的英勇事迹!如今您可是我们封国人心目中的英雄哪!”
“明将军,我们听说您在西丹王城里,一个人杀进慕颜赤的大军,一口气杀掉数千人,重伤慕颜赤,最后还全身而退,如今京都军都在传诵将军威名啊!”
“哪里是这样!瞎说,明明是先伤了慕颜赤,然后再重创忽颜卫的二号人物夜疏朗,最后杀光了慕颜赤的近卫队才全身而退!将军您说是不是?!”
“这个‘‘‘‘‘‘”
“总之将军如今威名远播,武义堂里现在都翻出将军以前编的课程在讲授呢!绪王爷都说了,明将军忍辱负重,为了国家甘愿承受不白之冤,只身潜入敌营立下大功,是封国军人的楷模!”
“就*无不胜的大皇子都在讲,明将军是世间少见的大英雄!明将军您简直是我们京都军的骄傲!”
明末骑在洌炎宝马上,坐着也不是,下来也不是,听着周围一片夸赞之声,浑身像爬满蚂蚁一般不自在。
他们口中的明将军真的是说的她么?难道慕颜赤放出来的就是这样的消息?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这个,兄弟们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有时间再来找你们喝酒!”明末瞅了个空子,策马往前一跃,跳出守军们的重重包围,往城里驰去。
再不走她就要在那一片夸赞声中羞愧至死了!
没想到京城的传闻这么离谱,她一个人孤身杀进西丹大军,杀了一千多人?还重创了慕颜赤!
想起她被夜疏朗绑去西丹大营的狼狈样子,她不由的自嘲的笑了笑。
封国人的嘴上功夫果然不可小觑!
她用力一夹马腹,直接往昶安东面皇族聚居地驰去。
昶安的街道宽阔齐整,可并驶八辆马车,此刻夜深了,街道上行人稀少,她如一阵风穿过熟悉的街道,往那片恢宏的建筑群中驰去。
华丽建筑的檐角在夜色中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琼楼玉宇。
心脏开始“砰砰”直跳,仿佛就要跃出胸口一般。
马上就要见到他了,沧州一别,如今半年已经过去,他不知是胖了还是瘦了。又或者,还是如分别那日一般,白衣胜雪,身姿挺拔。
那扇朱红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她竟然一瞬间手足冰凉,连脚趾都在微微的发抖。
翻身下马,她快步走上台阶,抓住镀金的门环,用力的敲打起来。
睡眼惺忪的门童一边开门一边不耐烦的问道,“谁呀?大半夜的。”
他还没回过神,一抹黑色的身影已经如同一阵风一般掠进门里,他瞪大眼睛在原地站了半天,又仔细往门外瞧了瞧,看见门外站立的白色骏马才猛然醒悟,“明将军回来了!”
明末疾驰在熟悉的庭院中,穿过门廊,然后是花园,假山,过了这座桥,那边还有一个小池塘,她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些熟到不能再熟的景物,快了,就要见到他了,穿过那个池塘,对面那幢楼阁便是他睡觉的地方!
她一边跑一边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不让心脏跳出胸腔。
再次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她蓦然停住。
双手颤抖着捂住双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月光下,静静站立在庭院中的白衣人影,披拂了满身的月光,风华绝代,谪仙风姿。
无双!那是无双!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战场上的疼痛与鲜血,西北大漠的烽烟与狂沙,那般遥远的路途中,所经受的深重苦难,轰然坠落的夕阳,暗自伤心的记忆,统统成了云烟,眼前占据整个天地的,只有那抹月光下静静伫立的寂寥身影。
她在阴影中一步一步缓缓往前,咬紧自己的嘴唇。
指尖冰凉。
不过半年时光,却仿佛经历无数场生死。
那般疯狂的爱恋啊,从年少起,便爱恋了那么久的一个人,无数此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人,如今就在眼前,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用力的扑入他怀中。
素纱女子从廊后慢慢走出,纤细的手轻轻将一件外袍披在院中伫立的人身上,“公子,更深露重,还请早点歇息。”
他的手,轻轻放上女子的肩膀,“恩,只是见今晚月色这么好,想起一些过往。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风,回屋吧。”
女子仰头,月光下,眉眼如画。脉脉温情,连月光都不及她眸光如水。
明末的身子僵在黑暗中,她无声看着他拥那名女子入怀,看两人缓缓步入房中。
冰凉的风从头顶呼啸而过。
如同一支呼啸而来的厉箭生生没入心脏。
她呆立在阴影中。
那名女子,他拥那名女子入怀!
她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陷进肉里,悲绝几欲灭顶。
回来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副场景。
早知道,不如死在大漠里头,不如不要回来。
大漠里金戈铁马的厮杀,原来远比不上无双无意间给的这一箭疼痛。
她缓缓转身,掌心几乎要被掐出鲜血来。
腰间的胯刀重重打在腿上。
她惨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眼中泪光闪烁,瘦削的手用力握住刀柄,直至骨节发出脆响。
无双,原谅我,我想要杀了那名女子,我想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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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事可能更不了..今天更六千字..希望各位大大见谅了..
第三卷 凤舞帝都 第三十六章 复杂形势
如今京城的局势可谓是复杂之极。
荧阳公主牢牢控制内阁,统管整个帝国的各项政务,掌控国民生存大权。
原本内阁官员由考试选拔再经皇帝挑选任免,但先皇昏庸,不理朝政,翰林院大权完全落入首辅大人伍翼德手中。
民间传闻,如今荧阳公主能站在幕后操纵整个内阁,全因当年她与伍翼德大人之间有着一重暧昧不明的关系,传闻已故的伍翼德大人对荧阳公主痴迷不已,对其惟命是从,导致原本以考取才的内阁如今皆是荧阳公主的党羽。
荧阳公主躲在幕后,暗中操控整个帝国的政务。
她是优秀的政治家,对于玩弄权术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但是对于打理朝政却是蹩脚得很。
数十年下来,封国内政一片混乱,帝国的躯体早在先帝在世时便已倾斜,到了荧阳公主手中,更是岌岌可危,朝中买官卖官现象严重,商贾子弟充斥官场,文人抱负无法施展,只得隐遁山林不问世事。
朝廷从上至下贪污腐败眼中,赋税逐年增加,民众肩上负担愈来愈重,对于荧阳公主的统治,百姓间已经多有怨言。
而京城中另一位重要人物绪王爷则掌控军务处,封国无论是边防军还是京都军,甚至地方驻军,将领都由军务处调遣,军队的编制和供养也由军务处负责。
而监察司是独立于两个部门之外的监察机构,负责官员的监督。监察司的官员通过严格的审核才能上任,必须具有刚直不阿清正廉明的特点。
现今监察司首辅赵驰章是三朝老臣,在朝中颇有清誉。但是在皇帝无能,荧阳公主和绪王爷一手遮天的年代,监察司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功效。
绪王爷久居京城,对军务处的管理日趋懈怠,边防军将领常年驻守边地,多年未曾轮换,军队和将领常年相处,已经形成了亲兵体系,到如今想要轻易调换将领,只怕会引起内战。
所以军务处名义上虽掌管天下兵马,实则手中牢控的只有驻守京城昶安的京都军。
而朝廷每年却仍要拨巨款给军务处,军务处经济上依赖朝廷,而荧阳公主能够在幕后操纵朝政也是因为背倚绪王爷手中重兵,两者互相倚仗,合作长达十多年。
但是,这个原本相辅相成互相支撑的关系,如今却出现了裂缝。
荧阳公主不满军务处越来越无能,南方军原本就等同于君可载私人部队,军务处不管也就算了,如今西北边防军和北方军诸将领大有拥兵自重的趋势,军务处却不闻不问,此次西丹军入侵,西北边防军不堪一击,军务处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干实事,却年年伸手向朝廷索要巨资供养军队,钱都流入了以绪王爷为守的军务处首脑囊中,这让荧阳公主恼火不已。
而绪王爷则不满荧阳公主私自削减军费,甚至在朝中屡次指责军务处无能,让其面上无光,他不是没有动推翻荧阳公主的念头,但是推翻了荧阳公主又找谁来执政?既要足够强势又要能够每年给他提供巨额财富,他自己完全没有执政的能力,管管军队还可以,要每天面对那些叽叽喳喳的文臣,他还不如去撞墙。
所以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下来,表面上仍保持着合作的关系,暗地里却都在寻觅着新的合作对象。
此刻,多年不曾露面的大皇子君可载出现了。
这位面目俊美的皇子一进京城,立刻引起了二人的关注,君可载手握重兵,目的不明,回京后也没有拜访两位手握重权的长辈,而是安置好了军队便每天四处游荡,不务正业。
荧阳公主和绪王爷皆是忧心不已,此刻若是君可载插一脚,那他们两人之间薄弱的合作关系可能就此终结,京城里表面上的平稳立刻就会被打破。
权力的平衡即将被打破,君可载站在哪一方,另一方必败无疑。
※※※※※※※※※※※※※※※
“君可载要和荧阳公主结盟?!”明末猛然站起,不敢置信的出声问道。
“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不过我打听到了,近来大皇子出入荧阳公主的紫阳殿频繁,让人不得不起疑。”方忠气喘吁吁的擦了把脸上的汗说道。
明末背负着双手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眉头深锁。
她原本便是京都军副统领,京中有一处宅院,如今她和方忠便是置身在这处宅院内。
“如果君可载和荧阳公主结盟,那么绪王爷必败无疑,绪王爷若是败了,京都军必然落入野心勃勃的君可载手中,这样一来,无双岂不是再无登上皇位的可能?”她喃喃自语。
方忠在一旁插话,“明将军,你回京来朝廷不闻不问,似乎不大对劲,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明末瞥了方忠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她已经查清楚,那晚出现在无双身边的女子,名叫谢炎伶,是军师谢清远的胞妹,被无双的风采所折服,自愿留在无双身边为婢。
无双也颇为欣赏她满腹才华,便将她收做侍妾收在身边。
侍妾。
她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字。
这么多年她将无双奉为神祗,早已忘了无双也是凡人,终有一天要为人夫为人父。正当盛年的男子,收一两名女子在身旁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终究还是她太过狭隘。
“难道京城里荧阳公主和绪王爷一手遮天,就再没有其他有实权的人物了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方忠表情木然,他行伍出身,以前从未踏足京城,对朝廷的事自然也是狗屁不懂。
“若是监察司那几个老朽还没死的话,说不定还能制约荧阳公主。如今京城里就只有分管皇家成员和朝中官员律法的监察司游离于翰林院和军务处之外,不受他们二人控制,从那里着手,是否能够拖延荧阳公主的动作,给绪王爷喘息之机?”明末面对着墙上的字画低喃。
“既然不受他们二人管,那就应该有用吧。”方忠不大确定的说道。
“对,应该是有用的。”明末眼睛一亮,“方忠,备马,我要立刻去找无双!”
方忠愕然,“将军你……?”
那晚他从沪昌一路追进城,在公子无双的府邸前遇到牵着洌炎宝马失魂落魄的明末,当时明末脸色惨白如纸,眼眶泛红,一脸恍惚,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从未看到过明末这幅样子,显然是在公子无双的府邸中遭遇了什么伤心事。能让向来倔强要强的明将军如此失魂落魄,必然是极其惨重的打击。
看当时的状况,他以为明末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公子无双的府邸,却没想到此刻明末居然又眉飞色舞的要他备马去公子无双处。
他一边不满的嘟哝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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