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以后,梅儿经常会想起他们,尤其是那个“机灵鬼”罗暂,她至今都清晰地记得那双充满睿智和灵气的眼睛。但如今,这双眼睛却紧紧闭着。这个救命恩人,可不能死啊! 梅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好久没用,看看行不行。”说完,她跑到里屋内,拿出一块红布,挂在了大门口。 刘贤见那红布上绣着四个金黄大字:妙手回春。 梅儿解释道:“这面旗一挂出,所有登州的人都会知道,李神医家来了个紧要的病人,他们会互相传开,很快,就能传到爷爷那里了。他便会迅速赶回来……” 刘贤一听,心中稍稍一定: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第016集 七盏油灯
当下,刘贤、刘雄、梅儿三个人,就端了几个凳子坐在罗暂边上,苦苦等待。 等待中,天色也慢慢暗下来。正在大家干着急的时候,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屋外传了进来:“梅儿,究竟是谁?竟要挂起这旗!” “爷爷回来了!”梅儿从凳子上跳起,冲出了屋外。刘贤、刘雄也赶紧跟了出来。 李时珍看上去还是精神矍铄,只不过头发大多数已经白了,倒更显得道风仙骨许多。他看了看那两个年轻小伙,却是不认识,因为当初在罗府,来去匆匆,根本没见到过这两兄弟。不由疑惑道:“你们是……” 刘贤正要答话,梅儿抢着道:“爷爷,他们就是我一直跟您说起的刘贤、刘雄两位恩人,爷爷,那位罗家少爷中了巨毒,正躺在里屋……” “哎呀!”李时珍急得扔掉了诊箱,直奔里屋。罗暂,这个名字也经常出现在这位神医的脑海中。他经常期待着有朝一日,罗暂能来找他,说他愿意学医术。正因为此,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离开过登州地界,没想到的是:罗暂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来“见”他的。 仔细地观察着罗暂的伤势,李时珍不由双眉紧锁。刘贤与刘雄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心却紧张得怦怦直跳,连大气也不敢出,更不要说去询问了。 梅儿也从没见过李时珍有如此的神色,心也是被揪得紧紧的。她眼中充满了担忧的神色,怔怔地望着扣在李时珍指间的那只手腕,不由又回忆起幼时的光景…… 许久,李时珍的手指才放开了罗暂的脉搏,双目只是望着那乌黑色的伤口,一言不发。 “梅儿,去我房中把那小铁盒拿来。”李时珍终于开口了。 “哎!”梅儿应了一声,立刻去取。 见神医有动作了,刘贤、刘雄眼中露出喜色。刘贤道:“神医,我少爷还有救!” 李时珍抬起头,沉声道:“毒已侵入骨髓,无药可救。” 刘贤、刘雄顿时面如死灰。刘雄忍不住道:“真没救了!你……你不是神医吗!” “无药可救,但并非无人可救。”李时珍干笑一声,极不自然地望着哥俩。 片刻,梅儿捧来了一个铁盒,铁盒呈方形,一尺见方,四寸高低,周身雕刻着古朴细腻的百草及兽纹图案。 李时珍一脸凝重:“我将以逆天之术,赌上一赌。梅儿,还有刘家两位小哥,你们都替我在门外守着,记住:七日之内,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否则,我和罗暂都将毙命。” “七日!”三人根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以为听错了。 “对,七日。”李时珍勿庸置疑的眼神告诉他们:没听错!又叹口气道,“唉,就看这小子造化了!好了,事不宜迟,快点出去!” 三人依依不舍,却又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屋内,李时珍双手十指翻飞,用非常诡异的手法将铁盒打了开来。一盏盏小油灯从铁盒内取了出来。灯共有七盏,每盏都有巴掌大小,七盏油灯排列在地面,俨然是北斗七星的图案! “幸亏,上个月刚刚突破到第七重了!这就是天意吧!”李时珍心中忽然充满了自信,嘴角竟然还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双手一弹,那七盏大灯和一盏小灯依次亮起,火光欢快地跳动着,闪出忽红忽青的光芒…… 刘贤、刘雄、梅儿三人在守在外屋。他们的心情都是同样着急,刘贤与梅儿俱是坐着,脸上一片愁云惨雾。至于刘雄,天生一副急性子,没坐多久,便在屋内急切地踱来踱去,嘴中还不时发出“扎、扎”的声音,发泄着满心的焦虑。 七日,竟要七日的时间,梅儿自从三年前回到李时珍身边后,从未看到过李时珍竟然有如此严峻的表情,更没见到过李时珍救一个人竟需要这么长时间!啊,七日,屋内并没有食物,那么,岂不要饿死!梅儿不由站了起来,想进去瞧瞧。刚到里屋门口,就被坐在门口的刘贤拦住了。 “我和罗暂都将毙命……”爷爷那凝重的声音似乎又在梅儿耳边回荡,她只好坐回到桌前。 桌上放着小童搬上来的饭菜,但这时候,三人又怎么会有心思去动筷碟呢? 梅儿道:“刘大哥,你们胡乱吃一些吧!” 刘贤轻轻地摇了摇头:“一点也没感到饿。梅儿,你吃吧。” 梅儿叹口气,苦笑道:“哪能吃得下,我虽然不比你们和罗少爷之间的关系,但你们都救过我,怎么不担心呢。” 刘贤看着梅儿一脸真诚,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关心可不是假装的,当下点头道:“谢谢你,梅儿。” 梅儿脸微微一红,道:“刘大哥,梅儿是我的小名,爷爷和我师父平时叫习惯了。你们叫我华梅就可以了。” “噢,李华梅,华梅小姐。” 但刘贤和刘雄总觉得一直叫顺了梅儿,改一下倒蛮别扭的。至于李华梅,却觉得“梅儿”这个乳名,长辈叫她,倒还习惯。那刘贤、刘雄也这么叫他,却也感觉非常别扭。 他们谁都不会料到,在几年之后,正是这个叫“李华梅”的姑娘,竟会成为东海面上叱咤风云的铁血女神。 大门之外,小僮早已挂出李时珍出远门,恕不接待的避客牌。许多前来求医之人,也只能去别处想办法。 七日之后,清晨,阳光透过东窗外的一边竹林,稀稀落落地洒在三位年轻人的脸颊上。今日的晨曦,一片灿烂,似乎给人带来了新的希望。 “吱呀”一声,门开了。三人连忙将目光射向门口,李时珍佝偻着腰,走了出来。三个人都愣住了:七日,仅仅七日,李时珍的面色不再红润,那额角与脸颊上,布满了皱纹,就连那三络青须也完全变白。 仅仅七日,他好像一下老了十岁!###第017集 痛苦记忆
“爷爷!你……”李华梅不敢相信,眼前的真是她的爷爷吗?那个本该是精神矍铄的神医! 李时珍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呼,那条小命算是保住了。”他的声音也听起来更加苍老了。 刘贤、刘雄听了顿时大喜过望,但看到李时珍那苍老的模样,疲惫的眼神,再听那虚弱的声音,更是感激满怀。两人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多谢神医!” “请起,不必客气。”李时珍摆了摆手,似乎是连搀扶的力气都没有了,话锋一转,“罗暂还在昏睡中,过几个时辰应该就醒来了。” “李神医,您去休息一下吧!我们进去看着。”刘贤站了起来,关切地说道。 李时珍道:“是要有人去看着,但怕人多鼻息粗杂,影响了罗暂,所以只能去一个。” “我去!”刘贤道。 “我去!”刘雄也立刻叫道。 “我……”李华梅也想去看看究竟,忽然想到自己是个姑娘家,顿感不妥,连忙收嘴。 李时珍望了望刘家两兄弟,最后却是看着李华梅,道:“梅儿,还是你进去合适,小伙子的呼吸毕竟太粗重。记住,他一醒来,你便立刻来喊我们。还有,千万不要和他多说话。” “哎!”李华梅应了一声,走进里屋。 罗暂还是像七天前那般躺在榻上。所不同的是,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血丝。他的上身,还是赤。裸着,胸口处,缠上了一层洁白的纱布。“本草衔环佩”,那块青色的圆玉,正静静地躺在胸前,青玉的中央,正有一道裂痕,经过胸口血液的浸染,竟是呈现出血红颜色。 李华梅忽然脸上一红,她回忆起小时候初次见面,看到的罗暂也是打着赤膊,让惊恐之中的她误以为是流氓,竟然昏厥过去。 没想到,这次,还是以这种方式见面。所不同的是,昏迷的人,不是自己…… •;################•; 呃,我不是已经被倭寇一刀捅死了吗?难道,又是一次重生?老天,不要再作弄我了,每次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惨死,真是生不如死了。 罗暂的眼前出现起那一夜的惨状,那张屠夫般的恶脸,那把毒蛇般的倭刀,还有母亲死时那脸上所流露的忧虑…… 罗暂终于睁开了眼睛,一缕阳光,刺痛他的双眸。 他的眼睛模糊了,眼前看到的也远不如记忆中的清晰。但心中的东西总会慢慢模糊,而眼中的景物却终究会慢慢清晰。 罗暂开始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是一间不错的木屋。木墙、木顶,传来阵阵桐油的辛香,多么熟悉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回忆起老家的一条条商船。罗暂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次,闻到的是另一种清香,好像山间的草药。靠着他躺着的小床,有一个窗户,窗口洞开,阳光和清香味儿正是从这里透进来的。床对面,则是单门,门半开,外边垂着块布帘,前世有过的航海经历使他一眼认出,是块帆布。 这是什么地方?罗暂将手一撑,想要起身,却发现胸口传来一阵巨痛。“呃!”他不禁唤出了声。 “哎呀,你终于醒了。”边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一脸欢喜地望着自己。那少女正是李华梅。 “你是谁?”罗暂发现自己全身乏力,只能重新躺在床上,吃力地问着,并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只感觉那姑娘长得比较清秀,又似乎在哪里见过。 说实话,罗暂之前没有广泛地接触女孩,尤其是年轻女子,所以他不敢轻易判断她是不是算作漂亮。再说,他现在也无心情去思考这些。 他关心的,只是女子的身份,他还要知道,这是哪?他更想知道,这一次,自己是被人救活的,还是又重生了。 “你别说话,我去叫爷爷来!”李华梅冲了出去。 “少爷!少爷!”在外屋苦苦等待的刘贤与刘雄却是再也憋不住了,立刻冲了进来。 “刘大哥,刘二哥!”罗暂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中微微一定,道,“看来,这次我没有死成。” “少爷,瞧你说的,难不成你死过一次?”刘雄欣喜之余,大大咧咧道。 罗暂心中苦笑:我心中的秘密,如果说给你们两个师兄听,还不吓死你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我母亲,后来救活了没?” 刘贤与刘雄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们都低下了头。罗暂见二人表情,知道没有奇迹发生,不由黯然地闭起了双眼。忽然,一股戾气从胸中涌起,罗暂大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此时,李时珍正好赶了进来,正好看到这副光景,不由心中一怒,道:“叫你们不要来打扰他,你们不听!他一勾起痛苦的回忆,岂能受得了!” 二刘吓得面如土色,刘贤急道:“那,那可如何是好!还请神医救命!” “行了,行了!你们都出去,他死不了,一会儿就能醒转。”李时珍不耐烦道。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息,李时珍似乎又恢复了一点元气,只不过看上去还是非常苍老。 二人听了,不敢再多言,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你也出去!”李时珍看了一眼边上的李华梅,淡淡地说道,大有一副“不循私情”的模样。 “哎!”李华梅只是应了一声,听话地返了回去。 李时珍缓缓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年轻人啊,总是性急。”他就坐在床边那只小圆凳上,静静地等着眼前这位年轻人的醒转。###第018集 绝世神药
这次,罗暂只是受了点小刺激,再加上用脑过度,所以又晕了过去。没多久,他便又睁开了眼睛。 “罗暂,你可还认得老夫?”一张苍老的面容出现在罗暂眼前。 “您……您是李时珍……哦,李神医……可是你……”罗暂这才明白,自己为何还能活下来。但他没有想到,八年未见,这位神医老得这么快。他自然不知道,李时珍在七日之前,可并不是这样的。 “现在,我给你上药。”李时珍不愿让罗暂多说,立刻出手,一层一层地揭掉罗暂胸前的纱布。李时珍的手法非常精妙,罗暂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疼痛。正在惊骇之时,只见李时珍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揭开软木塞,慢慢地将瓶中的药粉敷到伤口处。 罗暂只觉得一阵阵热流从伤口处涌进胸膛,又慢慢地随着全身经脉到达身体的每一处,汗珠从额头漫出,进而全身都开始流汗。 “这,这是……八荒续灵散!”罗暂不由轻声说道。 “噫,你又知道?八荒续灵散是我两年前刚秘制出来的灵药,你如何得知?” 罗暂哼哼道:“八荒……续灵散,我有幸在一本书的秘篇中看到过,知道来之不易。” “哼,不可能啊!难道先人与老夫的发明暗合?太不可思议了。”李时珍气哼哼地说道。但手中的药粉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均匀地撒着。 “这八荒续灵散以深海中千年血贝之珠为主药,在血蛤、首乌、冬虫夏草等八味珍贵药材中各自蒸熬七天,如此八番,再在原来的贝壳中细磨成粉。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啊!为今只有多谢李神医了!” “脑子刚恢复点,少说为妙!把这嚼烂,吃了。”李神医拿来一粒酸枣大的果子,塞在罗暂嘴中。 果子落腹,罗暂只觉得丹田之中,一股清凉四处翻搅,与刚才的热流相互融合,一冷一热游走各处穴位,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这一定是,寒月菩提。” “哦,你还知道寒月菩提?” “菩提果本是至阴至寒的异果,而这寒月菩提,更是世间少有的极品。在菩提开花之季,须有人守着,专等月圆之夜,发现夜半绽开的花,作上记号;等结果的季节,又在这些有记号的花中挑选出在月圆之夜结果的果实。这样的菩提,从开花到结果,尽取太阴之气,实乃事间至阴至寒之药。只是这样的菩提,万中难挑其一,百年难觅其一……” 李时珍盯着罗暂许久,才道:“老夫早年学医,守了十年数百个月圆之夜,终于得到两颗。如今一颗已为你所用。” 罗暂慌忙道:“先前为我用了八荒续灵散,已经深感不安。您……您竟又将寒月菩提慨然相赠,实在令我诚惶诚恐。” “哈哈,你……你终于也有不明白的。”李时珍笑到一半,严肃道:“八荒续灵散至阳之药,外敷之后,虽能迅速止血生肌、固本培元,但必须要有世间至寒的药物相调和。否则,将全身焦热而死。” 罗暂道:“这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下这么大血本搭救于我?任我怎么苦思冥想,就是无法参透。” “服过这两味药,没几日就可复原。你只需好好休息,什么也不用想。想当初,你救过我孙女一命,莫说这几味药了,便是搭上老夫一条命,也要救你一救。”说着,李时珍转身离去。 望着这背影,罗暂只能是一声暗叹:一命还一命,哪有这么简单?看来,我这条命是他的了!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少时日,如今家中的情况不知如何。一想到杭州那个几乎遭遇血洗的家,他不由打了个寒战。寒战过后,却又感到怒火中烧——那股与生俱来的戾气便在胸口肆无忌惮地奔腾着。 心很痛,头也开始发沉,而周身那股热流已经将自己如同放在了火山口一般,随时都要等待炎熔的洗礼。 忽然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