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不平静的江湖,沾染了多少人的血,洗不清的冤屈和怨恨,层层的包围着,身处江湖中的人个个都成了一团团迷雾。
最让他想不到的还是冯少游竟然下了这么大的苦心,云起苦笑着,一起长大的兄弟,六年的情谊,就是出了一次镖而已,就是因为结拜了李默,拜了师傅,结识了刘燕飞订了亲。一切似乎都变了。
就因为这些外在的事自己就成了冯少游心中的眼中钉,甚至不惜这般的来陷害自己,至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地,让自己在这江湖永无翻身之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云起苦笑着,自己一直都拿他当亲兄弟,他相信这情谊不是假的,但是却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变了质。
门前横着的那些刘府的人,被人故意杀害,死了还要摆在自己的门口,真是辛苦他们这一番心思了,没想到我云起如今到了这般让人忌惮的地步了,我是该高兴吗?
云起心里涌起的莫名的火,让他一时不能自持一拳打在桌子上,疼。手上疼,心里更疼。为什么非要选刘府的人下手,难道就是因为自己和刘府结了亲,那他们下一步是不是就打算从燕飞身上下手了呢。
云起不敢往下想了,所有的事就像是安排好了似的,正等着自己沿着这个套子往里走,而自己身边的人开始不断地遭到伤害,先是刘燕飞的府里人,下一个是不是就是燕飞?
杜夫人是个意外,还是杜泽呢?他们如果知道杜明的身份,下一个下手的是不是就是杜泽?
还有跛二,阿成和乘风。自己身边最近亲的人会一个一个的遭到伤害吗?
混蛋!云起一怒之下打翻了桌子上的杯子,脸上的筋爆着,心里一阵忧伤又是一阵气恼,他气恼自己太弱不能早早避开这些事,又忧伤不想身边的人遭到伤害。
可是,如今的他却无能为力。
杜夫人的死对于杜泽无疑是个打击,这么多年杜泽和夫人努力的经营者这座城,像是个隐者般的在这小城里生活,甚是自由欢乐。不过问江湖事,倒也自在。
如今杜夫人一死,杜泽完全没了往日的那种平静,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股子戾气,让人害怕。杜明的眼睛早就哭红了,可是脸上却是平静的很。
杜泽为夫人准备了盛大的葬礼,夫人是遭了横祸死的,身上有太多的伤,杜泽亲自给夫人净了身,穿了寿衣,梳妆打扮了一番。
她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还是那个知冷知热的妻子,母亲,可是如今却永远的睡在那里,永远的抛下了自己。
葬礼异常的盛大,尸身在杜宅里停了七天,满府的白色,在这个冬季里更显的苍白。到了出殡那天,满城的人都出来送行,杜明抱着牌位走在父亲身后。整个队伍贯穿了这个小城的街道。
满地的纸钱只觉得很是刺眼。
这时候李默正好赶到这个小城,原是听到消息说是刘府的人在此出了事,他猜想,刘府的人在此出现这件事肯定跟云起有关系,便立马带了人赶来,却不想正好碰上杜夫人的丧礼。
他站在路边,许久不见这么大的葬礼,更未曾注意这杜夫人就是杜明的母亲,杜泽的夫人。他在送葬的人群里远远的就看到了云起,还有跛二刘燕飞,阿成和小三子。当他看到拿着牌位脸上一脸宁静的杜明时他有些愣住了。
他不曾见过杜泽,更不知晓杜明身份,却只是因为自己的一腔情谊,却是突然走到了前面拦了队伍,他对着牌位行了礼,走到了杜明的面前。
杜明一身孝衣更将自己衬得有如天人,可是那脸上的平静却完全超出了她这个年纪的理智。
李默走到了杜明的面前道:“我来给伯母送行。”
杜明回了礼,李默也是拱手做了揖,随即走到队伍的后方,和云起他们站在一起。
众人都看到了李默的加入,彼此都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任何一句交流。对他们而言不用说,一切都在心里。
就像是无数次出过一样,彼此这般信任。
七天,足够豫城知道这消息顺带坐着另一步的打算,京城那边应该是在陈持重劫杀刘府之人之后就立刻去回禀了,快马加鞭的话差不多也该知道了。
刘府派这些人来,不是来对付自己的,而是来找燕飞回去的,他们估计是想给自己留着后路的,只是没想到中了别人的计谋,却搭上了这些个性命,也坐实了自己的罪名,结结实实的断了这婚事。
丧事过后,杜泽脸上一脸的平静,看不出悲伤,连同杜明也是一样。没有眼泪,不是不难过,就像是杜泽和杜明在杜夫人坟边立的势一般,他们正在努力的找到那个凶手,让他偿命。
云起心事重重,刘燕飞也是闷声不响。这件事发生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能想到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了。
云起和刘燕飞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话,在这场阴谋里爱情是最无辜的牺牲品,可是他们如今都没有能够保护的能力。
那又如何?
又能怎样。
丧礼过后的十天里,云起一直闷在屋子里练功,出了吃饭,如厕根本不出门,不说话。刘燕飞也是闷在屋子里,早早的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她只是静静的等着一切的到来,杜明来看她,自己的身上还有丧母之痛,可是她却能非常理解他们的感情。某种程度上,爱情和亲情是共鸣的。
这个时候的冯少游一直在书房里来回走动,他的神情有些焦躁,最近的自己似乎常常易怒,焦躁完全不像是自己了。
那个废物竟然杀了杜泽的夫人,真是废物!他更没有想到这个杜明竟然是杜泽的女儿,然而当时的云起已经知道了,他甚至刻意的掩护杜明的身份。
这个云起,为什么这些人总是能和他走在一起!
冯少游猛地一拍桌子,心里的怒气来自己都有些震惊:云起如何,跛二如何,杜泽又如何?挡我路者,死!###第五十二章 情断
按照一贯的路程,消息传到京城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有心人既然安排了事情发生,消息肯定也会火速传递。七天消息就进了京城,正赶上杜夫人的葬礼那天,可是京城刘家的人直接到一个消息,派出去的人都被杀害在了康城。
刘老年岁大了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当场晕了过去,刘燕起赶紧唤了大夫来,他抱着刘正青去了卧室,躺了一会刘正青才缓过气来。
大夫把了脉起身说道:“令尊不碍事,有些邪火攻心,年岁大了,尽量心思保持平和些,少些烦心之事,我开个房子,按着这个房子吃两日就好了。注意多休养。”
刘燕起谢道:“多谢大夫。”手下人带了大夫下去。
刘正青这会睁开眼看着远方,这口气差点要了他的命。十多个人啊,全部都死在了康城,那都是平日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如今都折在了那。
不光是刘正青,刘燕起心里更是心疼。这些都是他的得力的手下,为了找寻刘燕飞特意派去的,结果全折在了那。要说心疼,谁能疼过他?
刘正青缓了一会忙抓着刘燕起问道:“燕飞有没有事?刚才那个人只说了我们的人都折在那了,燕飞怎么样啊?这王云起没想到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为了保住咱们刘府做靠山竟然真下的了手,真是太混账了!”
刘正青越说越生气,一口气涌上来止不住的咳嗽,刘燕起一边给他锤着背一边说道:“爹,这件事孩儿说不好,总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刘正青突然喝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对劲地方,那王云起明知道是我们刘府的人竟然敢下这样的手,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如今绝不允许他和燕飞在一起。你,亲自去把小燕子给我带回来。”
刘燕起心里也甚是矛盾,与云起接触时间并不长,但是凭良心话说云起却是算是个宅心仁厚的,可是如今一件件事情都指向云起,让他也不得不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看错了,都道是人心隔肚皮,何况是像刘家这样的门第,有一门这样的亲事,那就是给自己找了个巨大的靠山。
可若真是如此,那王云起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小小年纪心里就藏了这么多的算计,还能如此掩饰自己的心里,竟然连相处六年的冯少游都看不透,真是可怕,这样的话,燕飞说什么也不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
只是······
所有的事好像是提前准备好了,就是九曲连环,一个连着一个,不得不说很蹊跷。事事都指向云起,未免有些可疑啊。若云起真是与冯少游反目,大可不必这样,反倒是该给自己留出一条出路。
如今搞得整个江湖都知道云起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
刘燕起也不敢继续往下想,毕竟现在的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到底里面的曲折黑白自己现在一无所知,当务之急就是先把燕飞找回来。
刘燕起忙安排了仆人,急忙交代了府里的事由,只是简单的携带了些换洗的衣物,便带了几个人出发了。
府里虽是接到消息,但是好在在这京城之地,仆人们也都是有些见识的,在这江湖就没有不死人的,虽是一下府里折了这些个,但是大家一致的保持沉默,悲伤也仅限在自己的屋子里,整个府里一阵死寂。
仿佛大家心里都清楚,接下来不知道还要面对什么事,要打起精神。
刘燕飞还是依旧闷在屋子里,也不说话,杜明还在孝期,只是简单的挽着头发,穿着孝服便过来了,她经历的丧母之痛,这个年纪的她反倒是成熟的多了。
刘燕飞就坐在窗台边上傻傻的看着外面,眼神没有光亮。杜明把饭放在了桌子上,走了过来看着刘燕飞道:“姐姐用些食物吧。总不能只这样呆着。”
杜明也知道刘府派出来的人死在康城,矛头直接指向云起,况且这一路发生的事积攒在一起,样样都在逼着这两个人。
退婚,恐怕是唯一的结果了。
原以为两个人会做些挣扎,至少争吵也好,闹着要死要活也好,杜明甚至想了如果此刻他们选择私奔,她愿意给他们安排路线。
只是,两个人都是极度的冷静,完全忽略了一切感情。谁都看的出来,两个人眼里的那些牵挂,那些纠缠。
可是就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等着结局发生。
自葬礼过后,两个人几乎都没有再出房门,能遇上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个人都平静的等待着命运。
这一切看的杜明有些心疼。
刘燕起的人马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在路上,云起还是不停的练功,一刻都不停,他怕自己停下来去想这一切,他完全可以这时候不管不顾的带着刘燕飞走,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戴上了背信弃义、心狠手辣的帽子,还要搭上刘燕飞的名声。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天了,算算日子,刘燕起的人马再快些,估计快到康城了吧,然后他们可以堂而皇之的把刘燕飞带走,退掉婚约。
云起的手里的剑闪着光,他大汗淋漓的保持着刺剑的姿势,他的眼有些花,泪夹着汗一块往下趟。
心里是心疼和不舍。
李默每日都去看看云起,原是想着安慰他,却不想他的冷静让自己都感到震惊,每日都是闷在屋子里练功,也不说话,李默也只好这样静静陪着。
两个人承受这些,总好过一个人闷着。
安成真在一旁看的真是难过,二少一贯有什么事都咽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说,明明是心里疼的厉害,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死撑着。
阿成也知道大概肯定是要有什么大事了,李默少爷每日都来坐在那静静陪着。这几日刘燕飞一直在房里不出门,二少也一直在屋里不停的练功。
两个人没有再说过话,可是阿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一旁远远的看着。
跛二在屋里也是脸色深沉,小三子在一旁小声说道:“二爷,少爷和燕飞姑娘这些日子都窝在屋子里,都没有再说过话。”
跛二沉思良久说道:“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早晚都会来的。”
小三子听得有些稀里糊涂的,但是又不敢问,跛二朝着小三子说道:“乘风,你给我随时关注着他俩,万一这俩孩子在最后做出点糊涂事来这一切就得不偿失了。”
小三子忙应道:“是。”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城里的人们似乎忘却了前几日死亡笼罩的阴影。街道上依稀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就在这一日下午,几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难得的平静。刘燕起的人马到了康城,打听着到了云起所居住的地方。
门口的守卫通报过之后,正巧杜泽今日在这,跛二和杜泽一交换眼神说道:“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啊。”
杜泽和跛二出门把刘燕起迎了进来,几个人入了座,刘燕起便开了口:“实不相瞒,在下奉家父之命前来带燕飞回府,为何不见燕飞呢?”
杜泽这时说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正说着,刘燕飞和杜明结伴下楼来,还有跟在后面的云起,两人在出门的时候看了彼此一眼,像是要把对方看在心里去,紧接着有各自收回了眼神。
刘燕飞下楼来先给兄长行了礼,杜明也是行了礼,刘燕起点头示意,后面的云起行了大礼道:“见过燕起兄。”
刘燕起本来对云起心存的一丝疑虑这会也消了,云起脸上平静的很,像是早就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就连燕飞也是安静的不像话,大家好像都在默认,今天是肯定会发生的。
刘燕起还注意到从头到尾,两个人没有一丝的交流。
像是刻意的保持着距离,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在京城几面就恨得牙痒痒的两个人在经历的这么多事以后竟然会这么平静。
只能说,不是恨得入骨,就是爱的惊心。
刘燕起拱手朝着跛二道:“实不相瞒,今日要待燕飞回去,还有一事。当日和云起定了婚约,如今您是他的长辈,又是他的师父,这退婚的文书就交给您,聘礼改日送还,咱们两清了。”
跛二接过刘燕起手里的文书,看向云起,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但是心里恐怕也是惊天骇浪了吧,即便是早就认定的事情,当它真的发生时,心里还是有一些痛楚的。
跛二说道:“既然无缘,那就早日了清,也好。”
刘燕起听着跛二的话不觉得看了眼云起,只见他的眼紧紧的闭上,只是低着头不注意真看不真切。
刘燕起拱手朝着杜泽道:“这些日燕飞在此叨扰了。”
杜泽笑笑道:“不碍事,难得是个懂事的孩子,与杜明也是个伴。”
刘燕起朝着刘燕飞道:“那我们不多打扰了,还要赶路,告辞。”随即朝着刘燕飞道:“走吧。”
刘燕飞自始至终保持着平静,在出门时跪下给跛二磕了个头,从头到尾没有看云起一眼。
刘燕起命人雇了辆马车,刘燕飞平静的上了马车,杜明在她上马车之时拉住了她道:“姐姐保重。”
刘燕飞看着她笑笑道:“保重。”
拉上车帘的那一刻她拼命的克制自己不要哭,不要流泪,可是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河水泛滥开来,她忍着心里巨大的悲痛,硬是不出声,隔着车帘看着那个他,身影已经模糊。
云起站在门口,看着那辆马车,那就是一把刀子,宛走了心上的她。他想留住她,可是她不能,只能看着她走,让她走,这对她才是最好的。
那个曾经拥在怀里的温暖的人,生生分别,他好想在过去掀开帘子把她拉出来拥在怀里,可是他不能,这是如今他唯一能做的。
心里翻腾成海,却不想让她看见,忍着,就痛这么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