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脸上一片赤红,眼睛里血丝密布,温雨珊拍着小年肩膀,“小师弟,都过去了,还请节哀。”
陈剑一与温远的身影出现在青莫殿里,看着王宇奇,一脸沉痛与同情。
文旭道,“你既然入门我青莫门弟子,即为道修之人。道修一途,当恬淡虚无,心无旁骛,放下心中执念,不必太过执着才是正途。再说劫掠暮昆庄之元凶已被我正道门派剿灭,也算是因果循环,得其报应。你当心定,然后才可明悟大道。”
能放得下么?少年那一脸痛楚且坚毅的脸,王宇奇垂首默默而立。
永远都不可能放下,永远将深藏于内心最深处,那割不断的亲情。道修需忘情,可真正能忘得掉么?平凡的入世,飘然的出尘,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都将面对情,那一世为之幸福为之牵绊的情,割舍不断。
陈剑一道,“过去的只是经历,切莫背负包袱,徒增沉重,踯躅难行。放下羁绊才能走得更远,飞得更高,你当谨记。”
王宇奇点头,听得温远循循规劝道,“谨记师门教诲,刻苦修炼以成正道。你天资超然今后成就必定不凡,切莫辜负师门期盼。再者,须将此事深藏心定,莫向外人说道才是。珊儿,你也须谨记。”
温雨珊行礼,“珊儿记住了。”
王宇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弟子谨记师门教诲,再不敢有任何痴妄。掌门师伯,弟子想回乡祭奠亲人,万望师门恩准。”
文旭看向陈剑一和温远,然后点点头。
暮昆庄。
一片焦土破瓦,断壁残垣,人烟寥寥,生机断绝。淡淡的煞气弥漫着整个村庄,那曾经有过的一场血腥,将整座村庄屠戮殆尽,如今只剩下一个废弃的残留之地,那冒出来的新草,默默述说着曾经的生机。
造孽啊,那曾经上千口鲜活的生命。
一道落寞的身影行走在暮昆庄内,一只小兽在其肩膀之上。远远的有二人跟在其后面,自然是温雨珊与陈全。
陈全默默无言,温雨珊一脸忧伤,暗暗一声柔柔的叹息。
从东到西,王宇奇将整个村庄走了个来回,最后停留在一处破败的四壁前。荒草凄凄,瓦砾满地,小年默默站立在这里,无喜无悲,无惊无恐,满目的疮痍落寞,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眼前,分明就那个温暖的家,虽平平淡淡却真情实感,虽无锦衣玉食却殷实富足。父亲一身儒雅,半旧的衣服总浆洗得干干净净,母亲温柔可亲,一脸疼爱的笑容。
美丽的姐姐,手牵着瘦小的弟弟。
那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父亲教授村庄孩童们的身影,一个瘦小的身影也在其中,手捧书卷,摇头晃脑,神情专注;学堂未闭,求医问药的乡亲已在隔壁医馆等候,父亲总是笑呵呵接待,身后总有一道瘦小的身影,端水递药,直到病人离去。
家里,母亲早已备好饭菜,粗茶淡饭却温馨如春。
那平平淡淡的生活,那年复一年的平常,那一幕幕身在其中不曾感受到的幸福……,永远都逝去了,从此再不能回来。
小年一脸凄然落寞,目光呆滞,久久不能回神。
陈全和温雨珊默默立在小师弟身后,小师弟肩头的睡猫小灰,小脸上浓浓的悲戚,黑亮的小眼睛里竟然滚动着泪珠。
温雨珊柔声道,“宇奇,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小年回头,低低道,“师姐,你能抱抱…小灰么?”
二师兄陈全率先点头,温雨珊展开双臂,小年一步步走近,那沉重的脚步,仅两步之遥,仿佛走过了数年。
小年投入师姐怀里,温雨珊温柔的双臂将小年紧紧怀抱。
先王宇奇一步投入温雨珊臂弯里的睡猫小灰,知趣地跳入陈全怀中。温雨珊温柔地抚摸着小年削瘦的肩背,温柔的声音,“宇奇,你还有师姐师兄,你还有青莫门;师姐永远是的你姐姐,青莫门就是你的家。”
怀中的少年放声大哭。###第0064章 三品炼丹士
暮昆庄村北。
一处平坦之地,周边环绕着低矮的树林,一座巨大的土包突兀在空地上,杂草丛生,凄凉孤寂。
王宇奇默默立在土包前,身后的二师兄陈全低声道,“据传言,此为我正道门派弟子不忍村民弃骨于野,殓葬于此地,亦可算作入土为安了。”
王宇奇默默点头,香烛贡品摆好,纸钱燃起。
火舌猎猎,青烟袅袅,映衬着小年那张苍白落寞的脸。
两月后。
王宇奇伤势完全恢复,修为略略增长且不再忽高忽低,稳稳停留在入道之境巅峰,离脱凡之境仅半步之遥,即所谓的半步脱凡。可这半步之遥,无论王宇奇怎样努力,始终没有突破迹象,仿佛一座强大的壁垒横亘在小年面前,让王宇奇久久没有丝毫进展。
王宇奇清楚,境界突破强求不得,似乎需要机缘。
陈全给小师弟的解释是,天赋包括灵根具备,肉身强悍,经脉通畅,丹田凝实等等,更重要的是悟性,对大道的领悟,境界越高,对悟性的要求越高。王宇奇似有所悟,却不时露出茫然失色,怎样才能悟解到脱凡之境的意境?
王宇奇刻苦修炼之余,不再刻意追求进境,只要踏踏实实打好基础。道修一途对于王宇奇来讲,才是入门而已,毕竟接触修炼仅仅两年时间,相比青莫门大多弟子,其进步堪称神速。
少年瘦弱的身姿不经意间长高了许多,悄悄接近着温雨珊,温雨珊突然发现,曾经需俯视的小师弟,如今已经与自己平视。长高更显削瘦,温雨珊对小师弟的饮食非常经心,常常吩咐药峰外门弟子注意养分搭配,不时亲自下厨,对王宇奇关怀备至。
少年刻苦修炼的身影每日在药峰和剑峰间穿梭。
前半日随二师兄陈全修习苍空剑诀,如今已完完全全将第四式剑出雷霆熟练掌握,与陈全对练时即便灵力全部催动,剑诀全力施为,全无灵力反噬迹象,让陈全暗暗称奇。
下半日自然随师姐温雨珊修习炼丹,两月时间内进步神速,温远夫妇给出的评定是稳稳晋入三品丹士境界,让温雨珊惊喜与惊奇并举。这样的进步多少年来在药峰上从未出现过,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小师弟在炼丹方面天赋异禀,非寻常丹修可比。
如今的王宇奇堪称药峰除温雨珊外修为最高的弟子,虽然其身份仍然停留在正式弟子阶段。无论其炼丹术、剑术,还是修为境界,稳稳居于药峰亲传弟子温雨珊之下,上百弟子之上,其中不乏十数内门弟子。陈全私下里告诉温雨珊,小师弟现在的修为,即便在剑峰,可以进入前十,那百十多名内门弟子,绝对需望其项背。温雨珊嫣然一笑,“如果现在进行内门弟子选拔,小师弟当进前三,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陈全点头肯定。
入夜时分,王宇奇总会留出一个时辰给小兽,如今公然被称作小灰,那睡猫的称呼渐渐隐入记忆中,不时被人谈起,也是枯燥修炼之余的谈资。届时小灰用那小巧的双手挠挠头皮,一幅滑稽之相,引发师兄弟们浓浓的笑意,忍俊不禁。
小灰对当今的称呼非常受用,似乎这样一来与那恢复沉默寡言的少年更加贴近,同时那贪吃贪睡的印象顿然改观许多。偶尔温雨珊习惯性叫小师弟小灰时,曾经的小兽睡猫会灵敏地转头听声,更会欢快地蹿进温雨珊怀里。美女师姐恍然大悟,小师弟已然长成少年,正名王宇奇,小灰只是其失去记忆的两年中在青莫门的过度。
药峰殿后的空谷中,每天入夜时分篝火都会照例燃起。
王宇奇的烧烤技术日臻成熟,温雨珊给出的赞叹是远远超出师姐,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么身为引领其烧烤之技的师姐,当然不时前来品尝指点,陈全偶尔也过来享受美食,成为闲暇之时的一件乐事。偶尔,篝火也会悄悄移到剑峰后面的谷地,陈全与钟伟自会带一帮师弟前来助兴,成为剑峰一道奇异的风景。
道修之人忌食腥荤,奇怪的是这一条并未写入青莫门门规,大师兄沈傲穹给出的解释是青莫门创始之前辈高人,一贯倡导修道随性,不可因条条框框束缚人心智,裹足不前,导致缺乏进取,对修为精进未必有利。大师兄以青莫门第一弟子身份告诫众位师弟,随性但不随意,不可恣意过度,贪图口腹之欲会影响道心,凡事适可而止便好。
王宇奇将滋滋冒油的烤肉递到小灰手中,小家伙早已露出馋不欲忍之相,接过木枝却强忍着嘴角的垂涎,颤巍巍的小手将烤肉送到小年嘴边。王宇奇一脸疼爱,拍拍小灰脑袋,轻轻咬了一口,慢慢咀嚼起来。
小灰迫不及待,风卷残云,转眼间一片烤肉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枝,另一片烤肉及时递过来,小家伙吃得满嘴流油,眉飞色舞。
篝火边,少年慢条斯理,温文尔雅;小兽狼吞虎咽,神采飞扬。最后的一道开胃菜是丹药,当小灰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心满意足躺进小年怀中的时候,王宇奇掏出一枚丹药,轻轻塞进小家伙嘴里。
如今王宇奇手中丹药不缺,声炼丹之术精进,每次上交丹药都有适量节余,再者师姐温雨珊也会将余下的丹药悄悄塞给小师弟,令得王宇奇存货颇多,足够小兽每日一枚消耗,足足支撑数月。
小灰满意地眯着黑亮的眼睛,非常优雅地轻轻咀嚼,可丹药入口即化,带着温醇的药香早已化入体内,小灰上颚下颚轻轻开合的动作只能算作回味。
夜间,小院小炕上盘坐着一道身影,王宇奇每日不辍的青莫经修炼,雷打不动。丹田越发凝实,经脉更加通畅,精神力内视,丹田核心处那团神秘的存在凝练圆润,缓缓旋转。让王宇奇纳闷儿的是,自从遗址空间归来,神秘的存在一直风平浪静,再无暴动异象。王宇奇隐隐感觉到,经脉的修复似乎与此有关,修为的涨落也同样受到其影响。
胸前那块不起眼的破败石头,在王宇奇修炼进入深度入定之时,幽幽的蓝紫色光芒律动,夜深人静之时更显幽秘,玄悬深奥。
小灰舒舒服服躺在小年怀中,怡然入梦,甜美非常。###第0065章 北苑灵院
剑峰之巅的空地上。
两道身影来往交错,两柄重剑铁石交鸣,响动沉沉。灵力带起厚重的剑芒,时而重重轰击在一起,时而又轻灵飘逸,辗转腾挪,人随剑走,剑随人行。
“不错,不错。”陈全收剑点点头,“这些天来,师弟的剑诀进步很快。”
王宇奇感激道,“多谢师兄悉心教导。”
“苍空剑诀第四式剑出雷霆,以霸道威猛见长,临阵对敌,有雷霆万钧之势,锉敌于剑前。”陈全道,“师弟这一式已掌握其要旨,威力又有增进。今后还需勤加练习,熟能生巧,得心应手。”
王宇奇点头称是。
温雨珊的身影出现,一脸温柔看着师兄弟二人,笑道,“两朵奇葩,放眼青莫门所有弟子中,也只有你二人两把重剑,苍空剑诀练到如此境界,掌门师伯夸赞有加呢。”
“宇奇师弟灵力浑厚,正适合修习苍空剑诀。”见美女师妹首肯,陈全内心深处不无得意,微微一笑道,“自封境界与师弟同阶,对练起来竟如此吃力,若非剑诀比师弟修炼时长,真是疲于应付,师弟灵力厚实,比先前精进不少,可喜可贺。”
“是么?”温雨珊笑起来,“如果宇奇师弟晋入脱凡之境,恐怕你不是对手吧?”
陈全不遮不蔽,坦然承认,“的确如此,最起码是平手。”
温雨珊看着小师弟,突然对王宇奇境界提升变得期待起来,只可惜仅仅半步之遥,晋入脱凡之境却遥遥无期。大多数师兄都看好这个默默刻苦修炼的师弟,王宇奇的进阶缓慢与众人热望大相径庭,若论其先前的修炼速度,似乎如今稳稳晋入脱凡之境才对。
陈全与温雨珊又各论其脱凡境界的感悟,以及修炼种种,自身亲历说教让王宇奇受益匪浅,少年感激不尽,那孤寂落寞的心底,温情热乎乎地流淌。
“好了,我们下去吧。”陈全笑道,“不耽误小师弟炼丹,炼丹才是宇奇师弟第一修习要务。”
“那是当然。”温雨珊眼睛堆笑,美目微眯,俏脸飞扬。如果说陈全的得意是掩饰的,那么温雨珊的得意是张扬的,论其情形,完全可以用得意洋洋来描述,毫不夸张。
“宇奇只是境界不够,如果达到脱凡之境,晋升四品炼丹师,指日可待。”温雨珊又得意补充一句。
陈全默默点头,小师弟在医药方面的成长速度已得到温远师叔称赞,隐隐有超越药峰第一弟子温雨珊的趋势,不得不让众多弟子刮目相看。
王宇奇抱拳“师弟先行一步!”,说话间重剑乌墨祭起,在陈全和温雨珊惊愕的眼神中,稳稳跃上灵剑,御剑直下峰顶。
温雨珊一声娇呼,“师弟小心!”
王宇奇立于于剑身,被剑峰之巅乱流吹动飘摇晃荡,竟然翻转一周,随后又牢牢立身重剑之上,如被灵力紧紧吸附一般,飘飘荡荡,姿态属实不雅,晃晃悠悠下山去了。
温雨珊和陈全面面相觑,陈全默然道,“小师弟御剑之阶日臻完美,其心志坚定,刻苦专注。”
“是呢,小师弟有许多过人之处。”温雨珊螓首轻点,“我们也下去吧。”
陈全点头,听得温雨珊吃吃笑道,“你我还攀爬而下么?”
陈全犹豫一下,重重点头,拉起师妹玉手,重剑陌离祭起。
剑峰下,王宇奇瘦瘦的身影早已回了药峰,陈全与温雨珊堪堪落地站稳身形。温雨珊娇笑不已,一脸惊悸之后的兴奋,陈全暗暗擦汗,虚惊后怕。
温雨珊俏脸微红,白了陈全一眼道,“干嘛抓得那么紧,还抱我的…腰。”
陈全讷讷道,“不是担心你被乱流吹落么?”
“你道我是纸糊的么?”温雨珊噗哧娇笑一声,玉手一扬,“好了,我回药峰了。今天的炼丹任务还未完成呢。”
陈全望着那道御剑远去的窈窕身影,目光痴迷,身边隐隐余香袅袅,那纤腰揽在臂中的感觉,似乎很好。
青莫山深处。
一处隐秘的闭关修炼之所,掌门文旭恭恭敬敬立于山崖前。
“进来吧。”直到一声淡淡的包裹着灵力的话语传来,文旭才肃然整容,脚步轻迈。随即阵阵灵力波动,山崖前一道洞口悄然开放,文旭慢慢走进,洞口又悄然闭合。
一道苍老病容的身影静静盘坐。其身形枯瘦,面色灰黄,血色全无,皱纹交错。
“文旭拜见太长老。”文旭对面前灰衣老者躬身行礼。
一双深陷的眼睛慢慢睁开,两道精芒在昏暗的洞中如微芒闪烁,干枯的脸上竟慢慢有了血色,皱纹恍惚间平展了许多。灰衣老者渐渐恢复生机,淡淡的声音,“有事么?”
“文旭不敢惊动太长老清修,只是有一事不决,需请太长老示下。”文旭恭恭敬敬道,“北苑灵院招收弟子在即,我意派师门弟子前往一试,又有诸多担心,一时决断不下,想请太长定夺。”
“北苑灵院么?”灰衣老者深陷的眼睛眯起,沉吟片刻点头道,“可以一试。”
“北苑灵院招收弟子的试炼太长老是清楚的,每年伤亡不在少数。”文旭一声叹息道,“文旭之所以数年不敢派出弟子前去应试,唯恐出现伤亡。我青莫门培养弟子不易,尤其亲传弟子,一旦有了伤亡,悔之晚矣。”
灰衣老者默默点头道,“我青莫门派小势微,亲传弟子只是脱凡之境,换作大门大派,恐怕只能成为内门弟子。你等师尊长老,也不过成道之境。至于老朽的修为在北原之地堪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