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年了吧?”
一句‘想他’,像是触动了淳于玉涵那颗‘麻木’的心,让她发酸,默默地流下眼泪,福伯勉强点了点头,
“整整二十四年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淳于玉涵的泪水更是扑簌簌地流着,“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狠心的抛弃了他,我连名字都来不及给他取,甚至我没有奶过他一次……”。
“不!……”。
福伯打断了淳于玉涵的话,声音又是那么的苦涩,说道:“这不是小姐的错,小姐也是迫不得已”。
淳于玉涵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他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福伯动了动口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如今老爷已经不在了,如果小姐点头,阿福一定竭尽全力把大少爷找回来”。
福伯的一句话,把这里的空气凝结了一般,变得非常的安静,过了好大一会儿,淳于玉涵风干了眼泪,
“不用了,这里不是他的家,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活着”。
啪啦,当啷!
恰在此时,寂静的夜,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摔脆声,一间精舍,灯影憧憧,有两个人在纠缠,一男一女,像是在打架一般。
“华儿还在发脾气吗?”
眼见的事,都看到了,福伯如何回答?福伯还是偏向了项华,说道:“小少爷被关了这两天确实受了委屈,一时闹腾也是无可厚非的,回心小小姐已经在劝他了……”。
“再劝?恐怕是越劝越僵吧?”
淳于玉涵轻轻地转身,朝项华的房舍走去,走到门口,来到屋檐下,门外的女婢蹲身见了礼,当要把房门打开的时候,淳于玉涵伸手做了个手势,止之了。
淳于玉涵没有进房,而是在门口听,只听项华大怒着说道:“我讨厌你们,你们去逼迫心姐姐,害她有那么大的难处,却让我一个人‘躲在’天下第一家不去帮她,让我以后有什么颜面见她,我算她什么朋友?……”。
关心到深处,项华锥心不已。
项回心更是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不要再孩子气了好不好?你当这事儿是小孩过家家?她闯了那么大的祸,是罪有应得,不让你去,是为你好”。
“我不要你们为我好……”。项华房中怒斥着,又是“啪”地一声传出,一尊‘玉树雕花’摆件摔在地上,跌的粉碎。
“是你,是你有意害心姐姐的,是你让我带她去祥街的,是你巧妙的设计让心姐姐打伤飞信使的,是你,一定是你的圈套”。
项华发着脾气,突然指向了项回心,
项华突然大斥,项回心本来也是一脸的怒色,当听到这些话后,顿时木然在当地,心潮起伏起来,脸色却是那么的平静。
须臾,项回心忍不住拿起华桌上的茶壶,这是一盏幸免于难的茶壶,将里面凉透的茶水倾倒在项华的头上,二人推搡着,
“走开!”
“我让你清醒一点”。
项回心愤愤不平着,大斥道:“你清醒了没有?你让姐姐有多委屈,你知道吗?姐姐一片好心,只是想让你开心,却让你这样的误会,你简直不可理喻”。
项回心说罢,将茶壶重重地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碎片迸溅起来。
冲口说出,加上一头的冷水,项华也觉得自己失口了,项回心是他的姐姐,那可是他的亲姐姐,那可是沿边数万渔民,如果推测成立了,她的姐姐该有多可怕?
项华又变得颓废无力,没有了刚才的冲动,只有伤心万分,又再喃喃自语起来,“我没有脸面再见心姐姐了?我没有脸面再见心姐姐?我痛不欲生……”。
在门外,看着儿子为他心爱的女孩难过不已,淳于玉涵感触良多,在心里说道:“放过那两个孩子,我做对了,我放过的不只是他们,也是我的儿子”。
“小姐要不要进去?”福伯问道,
“不了,我们走吧”
*****
第二天一大早,天下第一家的家丁一片忙动,从膳房的药房开始搬运起来,像那些滋补的人参,当归,桂圆,燕窝等等补血气的,有助于恢复体力的,不论什么,一一挑选最上等,最珍贵的搬运到府门口的大车上。
项回心一早出了拜月轩,准备去向父母请安,发现这些忙活的家丁,便回身嘀咕了几句,让她身边的丫鬟去叫过来一个。
“唉,说你呢,小姐让你过来下!”。
丫鬟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鹅蛋脸,粉扑扑的,声音甜甜的,她开始大声的喊了一句。
听到叫声,又看到远处回廊上的项回心,那家丁抱着手中的锦盒,麻利儿地跑了过来,躬身说道:“大小姐早安,请问有什么吩咐?”
项回心上下打量家丁一眼,同样的蓝衫、深紫色的衣领和袖口,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漫不经心地把家丁手中的盒子掀开,见是一支成人形的千年人参,满腹疑惑地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家丁一笑,随即说道:“这是夫人的吩咐,说,既然沧海禅师的曾孙女也是不知情惹出的祸事,如今得到了责罚,为表示瑞鹤仙庄和天下第一家一向友好的交往,特命福总管拿一些上等的补身子药品送到瑞鹤仙庄,这不,小的们正在忙活”。
“噗——!”
闻听此言,项回心气得喷了口气,憋红的芳容险些咳嗽出来,丫鬟不明就里,关心地问道:“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项回心摆了摆手,真想怒骂起来。
一气后,项回心脑筋转动了两下,“上瑞鹤仙庄送补品?”
“是的,这是最后一匹了,福总管要早早的赶到瑞鹤仙庄,这样才能显出诚意”。
“哼!”
项回心轻哼了一声,心里虽然不满,却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坏事,“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项回心屏退一句,家丁又躬了个身,又道:“那小的告退了”。说罢,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朝府门外走去。
家丁走远,项回心飘然转身,朝原路返回,小丫鬟着急起来,说道:“小姐,您要去哪儿?马上要到向庄主和夫人请安的时辰了”。
项回心没有回头,只是说道:“你去跟母亲说一下,为了表示我们天下第一家的诚意,我要亲自去送那些补品”。
“啊?”
丫鬟诧异了一下,项回心已经走得远了。
项回心又回到‘拜月轩’,偷偷地进入房中密室,从一张架子上拿起一支小瓷瓶来,里面是食人花瓣碾成的粉末,可以让景心露出‘传人印记’的‘毒药’。
拿了药瓶,项回心一口气走到天下第一家府邸门口,在府门口,有四五辆大木车,上面结结实实的绑着各种各样的锦盒,福伯带领着,正要出发。
“等等!”
项回心匆忙中叫了一声,福伯很自然地勒住了马缰,见是项回心,赶忙下车,来到府门前见礼,“回心小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别看福伯是天下第一家的大总管,人却很朴实,在天下第一家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依然安守自己的本分,他是一介马夫出身,按理说,他去瑞鹤仙庄送药,可以有自己的骏马或者豪华的马车,他却偏偏不用这些,而是自己率先带队赶车。
“有事!”
福伯不问,项回心也会这么说,
“有事?”福伯怪异起来,
项回心先叹息了一声,冷艳的芳容表现的淡淡的,项回心说道:“都是我的疏忽,前些天和弟弟玩耍捉迷藏,弟弟说,只要是藏在天下第一家的东西,他都能找出来,我当时一时任性,和他赌气,他给我一双袜子让我来藏,为了隐蔽,我藏在了药房里,……”。
“药房里?”
福伯显得吃惊和不安,项回心又道:“是的,过了一天,弟弟都没有找到,后来又发生了心姑娘的事,更把这事儿忘了,今天听说你们要送药材到瑞鹤仙庄,才恍然想到了这件事,要是让瑞鹤仙庄的人看到有双袜子掺在里面,定然说我们天下第一家的人毫无诚意”。
“是啊是啊,老奴也这么认为”。
“所以说,无心之过,惹来瑞鹤仙庄的不满就因此罪过了”。
项回心说着,福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回过身,对那些家丁说道:“把绳子解开,快点找找,看看这些补品中有没有多余之物”。
毕竟是项华的袜子,再臭也是小主人的,福伯不会说‘多余的东西’,要不然显得不敬了。
随着一声吩咐,那些随行的家丁纷纷动起手来,一会儿的功夫,把车上的大小盒子一一打开来仔细查看。
这是项回心的目的,项回心也赶忙来凑热闹,随意看着,翻找着,看到一盒血燕,悄悄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支瓷瓶,把一些鲜红色的粉末洒在了上面,又在心中诅咒,得意地想道:“这次,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血燕本身带有红点,加上红色的粉末便混淆在一起,项回心赶忙藏起药瓶,又从另一只袖袋里掏出袜子,掂了出来。
“找到了,在这里!”
听说找到了,福伯从着慌中停下手来,不由向项回心问道:“哪里找到的?”
“那盒千年人参里!”
“赶紧,把那盒人参拿下来!”
“是!”
福伯一声吩咐,家丁立刻上前,从木车上抱起紧挨血燕的盒子,福伯又抱怨地说道:“小小姐,以后可不能这么胡闹了,这要是送到了瑞鹤仙庄,还不说我们天下第一家的人在给他们添堵吗?”
项回心仍了手中那双雪白如玉的袜子,开始怅怅不乐起来,说道:“回心知道错了”。顿了顿“福伯要为我瞒着,可不能告诉母亲大人,要不然就该说我胡闹了”。
福伯虽然最疼爱项华,不管项回心跟淳于玉涵有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依然是他的小主人,他不会因孩子的胡闹去向大人告发的。
“福伯不会说的,小小姐以后不要这么胡闹了就好”。
“知道了福伯”。
顿了一下,
“把箱子重新绑好,准备出发!”
福伯一声令,那些蓝服短衣打扮的家丁动手用绳子又开始拢起那些大小不等的锦盒。
见事情已经成了,毒也下了,项回心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象,她在想景心突然变成不龙不人的样子后,沧海是什么反应?更想去看看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福伯!”
项回心突然叫了一声,
福伯回过身,不再监督那些捆绑木箱的家丁,又回到项回心跟前,低身说道:“小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和你一起去瑞鹤仙庄如何?”
“啊?”
福伯哑然一呆,福伯去瑞鹤仙庄是为了两家修好的,福伯也听说了,项回心如何在瑞鹤仙庄逼迫沧海,更知道项回心在客厅如何反驳逐风要追究景心的过失,那言之凿凿,毫不退步的样子。
“有难处吗?”
项回心看着福伯,疑问起来
福伯不敢明说项回心这些‘性急’,毕竟,项回心也是为了天下第一家和沿边渔民着想,顿了一下,福伯尴尬地说道:“待我问过小姐,看她是否让小小姐去”。
福伯不是一般的仆从,是淳于玉涵的亲信,处事稳重,周到,淳于玉涵一般都听取他的意见,既然福伯没有立刻同意她去,问过淳于玉涵又如何?也是同样的结果。
“那算了,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不去了”。说罢,项回心转身回府了,在心里不免抱怨,“不去就不去,不去的结果也一样,等着看好吧”。
项回心回府了,福伯在心里暗暗吐了口气,……
☆、第03章 残酷的真相
那一颗神奇的药丸,让景心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景心悠悠醒来,一切像是做梦一样,微微动了一下身,却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身上的伤口,渗出来的黄色粘液和暖被粘在一起,这一疼痛,让景心记起了所有的事。
“原来我没有死”。
轻轻地动了动玉手,摸了摸自己的口唇,感觉湿润润的,应该是有人刚喂她喝过东西,景心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忍着疼楚翻了个身,全身却又是那样的酸软和疼痛。
“曾少主醒了,曾少主醒了,快去告诉主人,……”。
随着景心的醒来,房中的侍女一片喜悦,更有人惊喜地吩咐起来,见景心有‘乱动’的迹象,红衣侍女赶忙走过来劝道:“曾少主别乱动,伤口会很疼的”。
景心努力着,想坐起来,却又是那么的艰难,上前的红衣侍女制止一声后,俯下身为景心拉了拉锦被,盖住了她肩膀上的伤口,怕景心着凉一样。
此时将近入冬,外面已经很冷,景心的暖阁却是暖融融的,像春天一样,没有一丝的凉意,景心静静地躺着,看着牙床边的铜炉,镂空的盖子上冒着袅袅的烟气,百合香味很浓,却遮不住房中的药材味儿。
“我睡了多久?咳咳……”。
景心说着,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却震得全身疼痛起来,忍不住蹙起了娥眉,侍女突然变得哽咽,说道:“整整一天一夜了,可担心死奴婢们了,曾少主险些背过去,这要是真有个好歹,让主人如何是好?”
景心依稀想了起来,她确实失迷过,因为放不下她的无名哥哥,她又回来了,顿了一下,景心苍白的脸色,突然看向了红衣侍女,问道:“对了,无名哥哥呢?”
景心,真的很担心无名,
无名是幸运的,一百的‘杖不跌’和景心的‘鞭不落’都有蹊跷,无名,毕竟是瑞鹤仙庄的人,又是无辜替罪,景心,虽然‘罪有应得’,但她毕竟是主人沧海的曾孙女,便是这两个原因,凶神恶煞的掌刑管事都留个心眼,把本该是藏有铁心的刑棍换成了普通的木棍,把本该用缠有铁片的长鞭,换成了普通的皮鞭。
要不然,这样的酷刑,别说景心挨不过三十下会死,即便是无名,也受不过七十下,用这样的酷刑,已经等于是刑杀。
掌刑管事一时徇私,虽然景心和无名都受了重伤,却没有当场毙命,
然而,无名又不是幸运的,换成木棍的杖不跌虽然不会当场打死无名,但无名还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和外伤,又被关进冰牢禁闭,十日的水米不能进,又等于在慢慢的夺取无名的性命,
无名的遭遇何止凄楚两个字,但他也得到了满足,在快要临死的时候,可以拥抱他心仪的景心,可以为她输送真气续命,虽然心疼了,担心了,依依不舍了,在沧海把景心抱出冰牢的那一刹那,无名也得到了安慰,体力的虚耗,晕厥在了冰牢。
红衣侍女镇定着,擦了擦泪水,仍然控制不下那颗后怕的心,说道:“在曾少主和主人闹脾气的时候,主人便把无名释放出来,现在在他的住处养伤”。
“无名哥哥的伤好些了吗?有没有按时吃药,都是谁在照顾他?”景心又忙问道:
无名和景心有着天远地别的待遇,景心是主,又是沧海的心肝宝贝,虽然都受过酷刑,无名只是被人抬回了他那间普通的住房,有一个身份很卑微的家奴照看着他,哪里能像照顾景心一样周到?
红衣侍女说道:“无名现在已经无碍,只是过于虚弱,有庄中低等奴仆照顾,曾少主大可放心”。
景心心里更是觉得愧疚起来,无名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虚弱,她记得的,无名把真气都输给了她,为她续命。
正在此时,一袭黄色绣衫的少女从暖阁外跑了进来,她刚听说景心已经醒了过来,便忙不迭的跑来看望,更忍不住扑倒在景心的牙床边,放声哭泣起来,那声音久久不能停息。
“不要哭,我不是好好的吗?”
景心知道叶轩为什么哭,叶轩是太过于担心的缘故,景心用手抚摸了叶轩的纤手,叶轩流着泪抬起了头,景心看到她的面颊还是红红肿肿的,一阵心疼,
“我又累你受委屈了”。
叶轩摇着头,说道:“不,叶轩不苦,只要孙少主好好的,叶轩不会觉得苦,孙少主不能再有闪失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