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微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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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天微蓝-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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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阳若有所思地望着微蓝。
  “姐姐!”他用一种不属于孩子的严肃口吻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家?”
  微蓝有些意外和惊讶,深吸一口气,她低低地:“你听谁说的?”
  “我没有听谁说,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妈妈!”
  她不自禁地一颤,转过头,与秦天朗锐利的眸光碰个正着。
  微蓝收回目光,望向瑞阳。
  “你是我唯一的小弟弟,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她咬咬牙,“姐姐也不是不想留在家里,只是,姐姐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朋友啊。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
  “你有男朋友了,是不是?”瑞阳打断她的话,“妈妈说过,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嫁人。”
  微蓝心下一凛。
  她努力想做得轻松,却徒然挤出一个苍凉的笑。
  “姐姐没有男朋友,姐姐也不想嫁人。”
  “骗人!”瑞阳低下头,“你以后肯定会结婚的。”
  自从父亲病倒,母亲无暇顾及他。瑞阳变得早熟,看上去不再是十岁的小孩子。
  微蓝呆怔地看着他。
  月光自窗外投射进来,映在瑞阳的小脸上,苍白而忧郁。
  “家”,是多么温馨甜蜜的地方。可是,为什么生活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快乐呢?
  
  瑞阳上楼去了。
  偌大一间客厅,只剩下他和她两个人。
  微蓝半跪在地上,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件往小旅行袋里塞。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她好像一直在流浪,从母亲的家,到父亲的家,再到学校……
  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音乐。
  是那首很多年前的老歌:
  “……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着眼泪
  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地孤单地寻找我的家
  虽然我不曾有温暖的家
  但是我一样渐渐地长大
  ……”
  这首歌流行时,她正好失去了“温暖”的家。她所做的种种,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可归属、得庇护的“家”。
  
  其实,这不是歌声,是瑞阳在弹钢琴。
  生活在富裕温暖的家庭,拥有父母双亲的宠爱,一个本该天真无邪的孩子,竟然会喜欢这首歌。
  秦天朗眉心微皱。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把头转向微蓝。她完全沉浸在琴声中,浓黑的眼瞳里,是深不见底的忧伤,还有一些迷茫和怅惘。
  他的心蓦地抽紧。
  她在想什么?她那样的人,也会偶尔流露出无助的神情吗?像一只迷途离群的羔羊,找不着母亲,找不着家?
  待天朗觉察时,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用低沉的声音问:“你真的要走?真的舍得走?”
  微蓝被吓了一跳。
  她疑惑地抬头,发现天朗正静静地俯视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冷漠和讥诮。
  微蓝眸光一黯,恢复了平素的淡然。
  她把旅行袋的拉链拉上,站起身来,说:“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天朗紧盯着她深幽的瞳仁。
  “一直以来,你都在和我争,都在向我宣称,你才是夏家真正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一个野种!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当年十五岁的你,不惜牺牲色相勾引我,蓄意栽赃陷害。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如今的你,心机比当年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会把云天公司拱手相让?”
  微蓝扬起睫毛,定定地看着他。她的双眼迷迷蒙蒙的,好像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这种被人当成透明人的感觉让天朗很不爽。
  “夏微蓝,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原来,我在你们眼中是这个样子的?”她开口,喉中极干涩。
  天朗微愕,他好像听不懂她说话了。
  停顿了大约五秒钟,微蓝脸上浮起薄弱的笑意:
  “自从跨进这个家的那天开始,我把你和你母亲当作不能相容的仇敌,争斗了十多年。现在我才发现,你们只是假想敌,我真正想抗争的,不是你们,而是命运!”
  微蓝的脸上仍挂着笑,眼中却透出一股冷冽。
  “秦天朗,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像你认为的这样坏吧?”
  她提起旅行袋,从他身边绕过,迳直走上楼去。
  
02

  夏天过完了,便是秋天。
  天空特别晴蓝,宁静高远。几丝薄薄的云,浮在天际,像若有若无的轻烟。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而温暖,照得微蓝有点昏昏欲睡。
  她坐在行驶的公交车中,神情淡淡的,听着旁边两个女孩在聊天。
  “瑶瑶,我表姨开了一家婚介所,你要不要登记试试看?”
  “得了,婚介所能有好男人?”说话的女孩不屑一顾,“条件稍好一点的男人早让别人抢光了,还需要去婚介所?”
  “那也不一定。”另一个女孩说,“也许这个男人曾经受过什么挫折,比如失恋、童年不幸……”
  “就像言情小说里的男猪脚,有成功的事业,英俊潇洒,又对你一往情深。别做梦了!现实里才没有这种男人呢!”瑶瑶不以为然地说,“真正生活里的男人,要么猥琐平凡,要么风流成性,不会只对你一个人专情。当他要你的时候,像一头野兽;不要你的时候,就像扔一块抹布一样。你千万不要被那些言情小说毒害了!”
  “野兽?”女孩羞红了脸,“你怎么用这么难听的一个词?”
  “男人本来就是野兽,始乱终弃,朝三暮四,没一个好东西!”那个叫瑶瑶的愤愤不平地说。
  ……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有同事怂恿微蓝去婚介所登记,同一间办公室的老大姐,还说要把自己的表弟介绍给她。
  二十六岁“高龄”,还没有男朋友,在别人眼中总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同事眼中的微蓝,沉静温婉,大方得体,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女孩。
  孰不知,她已经没有力气去爱了。大学里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带给她的,除了痛还有什么?
  留在这座城市,好像有点自虐。每天上下班,都要路过那个见证她和楚涵无数次亲吻的车站。
  楚涵……
  两年来,微蓝一直对这个名字守口如瓶,甚至以为自己会忘记。但每当看见街角转弯处的“火鸟天堂”酒吧,心就会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是微蓝心上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她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不去碰触。
  以为这样就不会再疼,可是,谁又能够真的骗过自己?
  
  微蓝在银行的信贷部工作。
  她刚刚从外面收了一笔贷款回来,一脚踏进办公室,同事阿玲就高声叫:“微蓝,你才回来呀?快,主任叫你去会客室!”
  有什么重要客人吗?
  “一个超酷越帅超有型的男人。听说还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点名道姓要你接待。”阿玲冲她眨眨眼,“这样的商界精英青年才俊,微蓝,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哦!”
  微蓝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压根儿不信。谁不知道,阿玲是出了名的“女花痴”,凡是模样周正点的男人,到了她嘴里都是帅哥。
  情人眼中出“西施”,阿玲口里出“潘安”。
  会客室里果然有个年轻男人,正和他们主任言笑宴宴。
  他背对门口坐着,微蓝只能看见背影:一身华伦天奴西服,衬托出高大挺拔的身型。一头微微卷曲的发丝,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乌黑的光泽。
  “哦,小夏来了!”主任一眼看到她,笑眯眯地说,“秦总等你半天了。”
  秦总?
  微蓝怔忡间,那人已朝她转过脸来。线条硬朗的脸上,一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没想到是秦天朗!
  他神色自若地点头致意:“你好,夏小姐。”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微蓝心下狐疑,脸上却不露声色,平淡的表情看不出一丝起伏。
  主任向她说明秦天朗的来意:“秦总是来银行贷款的,他要你作担保人。”
  接下来,微蓝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式,和秦天朗讨论贷款的相关事宜。
  “请问你用什么作抵押?”
  “当然是用公司的资产。”天朗耸耸肩说。
  “可是,三千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微蓝犹疑地,“云天公司……”
  “夏小姐,你不会连云天公司值多少钱都不清楚吧?”他语带嘲讽。
  微蓝露出知性的微笑,答:“秦先生,我确实不知道。”
  天朗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慢悠悠地说:“我已经请专家作过资产评估,房产、地产加上股票,云天公司至少值八千万。”
  “对不起。我要看到相关的资料,才能确定你说的是事实。”
  天朗默然半晌,冷冷道:“你连我都不相信?”
  “是的,我很奇怪,你的公司明明在N市,为什么到省城来贷款?”
  “N市老百姓的收入不高,房地产市场差不多饱和,而省城近郊的房地产开发方兴未艾,大有潜力可挖,我想在省城设分公司。”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原因吗?”
  “另一个原因,”天朗目光深沉,“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睛,讥讽的冷笑,揶揄的眼神,仿佛在向她宣告:“你躲不掉了!”
  “秦天朗,你真会开玩笑!”微蓝稳了稳心神。
  “你哪一点看出我在开玩笑?”他紧皱眉头,表情严肃,“爸爸也同意我的意见,并要我照顾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她说,声音冷硬如冰。
  “你当然需要,”天朗看着面无表情的她,低低叹息,“只是你不承认而已。”
  微蓝咬住嘴唇。
  “就这样说定了。你要的资产评估资料,我明天会派人送过来。”
  天朗径自做出决定,便举步离开。
  阿玲蹑手蹑脚地走进会客室,用手在微蓝眼睛前晃了晃,说:“怎么?帅呆了,酷毙了,把你的魂都勾走了吧?”
  微蓝回过神来,勉强地笑:“阿玲,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真的?”阿玲欣喜若狂,“这样的超级大帅哥,你会舍得割爱?”
  “你错了,他从来都不是我的爱。”
  
  微蓝说话算话,第二天就打电话给秦天朗,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天朗欣然赴会,不料有一位陌生女孩赫然在座。
  “这是我的同事谢巧玲。”
  阿玲直盯着天朗英气逼人的脸,两眼放光:“我好高兴认识你哦,秦总!”
  她嗲声嗲气的语气,把“秦总”说得像是“情种”。
  天朗对待女性一向周到有礼,递过菜单:“谢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阿玲故作矜持,把菜单推到微蓝面前:“微蓝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为缓和气氛,微蓝叫过侍者,点了几道菜:剁椒鱼头、酸辣土豆丝、麻婆豆腐……
  “慢!”天朗按住侍者写菜单的手,“微蓝,你不是不吃辣吗?”
  微蓝愣了愣,心下一阵酸楚。
  从小不吃辣的她,为了适应楚涵的四川口味,彻底地改变。
  现在,爱情不在了,口味却保留了下来。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她淡淡地说。
  阿玲好奇心顿生:“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哥哥。”
  “可是……可是……”阿玲瞪大了眼睛,“他姓秦,你姓夏……”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天朗没好气地说。
  “原来是这样哦!”阿玲兴奋地说,“难怪我说呢,身材、相貌都平平的微蓝,怎么会有个这么帅的哥哥?”
  她到底是在捧人,还是在损人?
  好在,从小到大也没有人说过微蓝“漂亮”,她一向不太注重自己的外貌。现在……就更不在意了。
  “好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先走一步。”
  不待天朗反应,她已经起身,走出了餐厅。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微蓝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她不想这么早回去。
  那无人的小屋,四壁空空,只留得一室刻薄的冷,给自己。
  她是等待救赎的孩子,冰冷的手在黑暗里挥舞,只是想靠近温暖这样东西,可是却偏偏事与愿违。
  前面有一个公用电话亭。
  她走过去,给N市的家里拨电话。
  话筒里传出一个童稚的男音。
  “喂……”
  “阳阳,我是姐姐。”她说,“爸爸还好吗?”
  “爸爸已经出院了。他可以下床走路,只是还不能接电话。”
  “那,要阿姨接电话吧。”她至今改不了口,仍旧叫秦桑影“阿姨”。
  “微蓝,天朗到省城去了,他和你联系了吗?”
  “嗯。”她含糊地说,“我们刚刚一起吃饭。”
  “是吗?”秦桑影有些意外,“那太好了。你们兄妹在外面互相关照,我和你爸爸也放心了。”
  “代我向爸爸问好,我有空就会回去看他的。”
  微蓝放下话筒。
  互相关照?连秦天朗都说了,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再说,十多年的积怨不是一朝就能消除的。
  能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已经很不错了。
  
  回家的时候,夜已深。
  微蓝站在家门口,一个人的家门口。
  她把钥匙插进锁孔。
  拧不动。
  拧不动。
  就是拧不动。
  她用劲,大力一扳,猛然看见手里只剩下半截金属片。
  这才发现,那不是她家的钥匙。
  一定是刚才走得太匆忙,拿错了别人的钥匙。
  用一把错的钥匙开一堵想开的门,却折断在锁孔里,最后连打开正确的门的能力都丧失了。 
  这就像爱错了一个人,在错误的爱情里遍体鳞伤,最后连爱的能力都丧失了。
  微蓝抱着身体缓缓地蹲下。
  一双黑色的皮鞋停在眼前。
  她听见丁丁当当的金属碰撞声。
  然后,一只手捧起她的脸。
  另一只手晃了晃,眼前闪过耀眼的金光。
  “小姐,这才是你的钥匙。”
  天朗挺立在微蓝的面前。
  楼道里昏暗灯光下,他的脸色阴郁,双目炯炯,怪异地盯着她。
  
  03

  “你怎么会有我的钥匙?”
  微蓝缓慢地起身。
  “这是我刚才在桌上捡到的。”天朗边开门边说,“从餐厅追出来,你已经不见了,我只好到家门口来堵你。”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她问。
  “当然是你的那位同事告诉我的。”他皱了皱眉头,“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聒噪的女人!”
  微蓝没有说话,走进客厅。
  “你想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苏打水。”
  “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只喝带有柠檬味的苏打水。”
  她一愣,随即冷然道:“秦天朗,你知道的可真多。”
  “谁要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微蓝轻哼一声,在沙发上坐下。
  天朗自顾自地走进屋子,四处打量,然后坐进沙发里,扬扬眉毛说:“这房子好像太小了。”
  “我一个人住,已经足够。”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微蓝整个人陷进沙发,双手抱膝,眼睛愣愣地盯着前方的地板。日光灯照着一张暗黄的脸,疏淡的眉微锁着,发丝散乱,遮住一小部分的面容,显得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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