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看来保皇一党的势力没有从龙一党大,但若是加上皇甫嵩、朱儁、蔡邕、马日磾、黄琬、郑玄等保皇党老臣们,从龙一党并无必胜的把握,毕竟吕布的邺城朝廷一开始就是以团结大多数保皇党以对抗董卓、袁绍而发家的,不像曹操迎献帝刘协时麾下除了荀彧、荀攸外几乎都是从龙派,没有太多牵绊。
吕布明白,董昭从龙一党跟田丰等保皇一党之间的截然不同,归根结底是政治理念的不同,从龙一党是王道,而保皇一党是霸道。这王道、霸道并不是从字面望文生义的意思,实际上,王道和霸道是自从春秋战国以来逐渐形成的诸侯处于乱世的两种思路。
所谓霸道,就是要“上尊天子,下合诸侯,讨伐不臣”,成为天下的诸侯之长,历史上这样做的人,最典型的就是春秋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等五人,史书称呼他们为春秋五霸,管这类的事业称为霸业,而对这种思想也就称呼为“霸道”,其实,历史上曹操做的或吕布现在做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基本上都是这个思路。
说起王道,很多人认为王道就是简单的仁德治国,其实是一种误解。王道是战国时期孟子的思想,他认为诸侯通过仁义治国,规范礼仪,最后能够达到“王天下”的目的。在秦始皇之前没人称帝,夏商周三代的天子其实都只称王,只有进入战国时期之后,诸侯国才胆敢逾制称王。所以孟子的“王天下”思想,其实就是认为诸侯通过仁德的手段,就可以君临天下,取周天子而代之。
董昭等从龙一党并不主张“尊王室讨伐不臣诸侯”的“霸道”,主张要推翻衰微的汉室,建立一个新王朝取而代之,而田丰等保皇一党则认为大汉皇室还有救,还有中兴的机会,吕布顶多只能做到周代吕尚的位置。
历史上,曹操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霸道”思想起家的,最后当他说“若天命在孤,孤愿为周文王”,为自己的儿子取代汉室铺平道路的时候,其实是舍弃了“尊天子讨伐不臣”的霸道思想,向王道思想靠拢,这其中不能不说受到董昭的很大影响。
吕布过去一直处于动摇不定的状态,徘徊在君主立宪的霸道、篡位自立的王道之间。
因为吕布的犹豫不决摇摆不定,所以保皇党、从龙党才能暂时保持合作,共对袁绍、曹操、刘备。
吕布看了议事厅里泾渭分明的两派人,知道现在还有袁绍、曹操、刘备、陶谦、刘璋、张鲁等敌对势力没有清除,实在不宜把自己最后的决定说出来,现在还是要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共御外敌,只有等大汉真正统一到邺城朝廷旗下,吕布才会做出最后决定。
第711章 封爵武安公
就在保皇党、从龙党吵得不可开交之际,中间派的魏郡太守满宠起身劝解道:“诸位,诸位,息怒,且听在下一言!诸位争执关键在于主公为国公之事是否让天下人非议,在下有一计,可平息天下非议!”
保皇党、从龙党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满宠:“伯宁,计将安出?”
满宠白袍似雪,清俊的脸蛋上浮现一抹从容的笑意:“若是天子仅封主公一人为国公,定然惹来天下人非议,若是天子又封皇甫嵩、朱儁两位老将军同为国公,三人同为国公,则天下人必无争议。”
众人目光又齐刷刷地瞄向吕布,主公虽然年轻,但这几年功劳远大于皇甫嵩、朱儁,他肯跟皇甫嵩、朱儁一起共领国公之位吗?
吕布刚才一直是笑眯眯地观察着在座的各位文武臣属,并不强行阻止众人的争论,见众人都带着征询的目光看着自己,便朗声笑道:“汝等莫要与吾生分,该问就问,该说就说!”
荀彧虽然新近归顺吕布,却得吕布器重,为大司马府署理留守长史,大着胆子,拱手问道:“主公,请问您到底是怎么考虑的?是否要按满伯宁所议?”
吕布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道:“吾愿为公爵,不过不是国公,而是县公,虽有封地,却不立国,而且吾准备建议朝廷,以后不论是王、公、侯诸爵位,虽有封地,可按照不同比例享受封地赋税,却不可称之为封国,既无军权,亦无治民权,但有监督官吏之责!”
田丰、荀彧尽皆大喜:“主公之意,不论是王,还是公,还是侯,皆不立国?”
吕布点点头道:“昔年七王之乱,昔年冀州刺史王芬拥立合肥侯之乱,数年前陈王刘宠之乱,皆因王侯立国所致,故此吾以为,可设封地,却不可设封国。”
田丰、荀彧等保皇党最担心吕布求封国公,按照此前旧制,王公的封国里可私自拥兵、可私自任命官吏,如此吕布的封国必成国中之国,威胁刘汉皇室的地位,既然吕布已经应允此后王、公的封国里皆无军权亦无人事权,而且还不可称之为封国,则吕布便是为郡公,对朝廷都没有多大的威胁,保皇党顿时放心了。
吕布随后一番话让他们更放心了,吕布起身大声说道:“吾观诸位此前一直怀疑吾有王莽、董卓之志,诸位且放心,吾一直以来只有吾祖姜太公之志,一直没有王莽、董卓之志,现有袁绍、袁术、陶谦、曹操、刘备、刘璋、张鲁诸贼盘桓在外,大汉中兴大业尚未成功,吾辈不可互相猜疑,更需团结一心。请诸位消除疑虑,与吾齐心合力,共同剪除袁绍、袁术、陶谦、曹操、刘备、刘璋、张鲁诸贼,以实现大汉中兴!”
保皇党人尽皆激动振奋,齐声喏道:“谨遵大司马之命!”
从龙党人华歆悄声问郭嘉:“奉孝,你与主公交情默契,你以为主公果无王莽之志?”
郭嘉神秘一笑,悄声道:“主公说他一直没有王莽之志,意思是他以前一直没有,以后就难说了。现在大敌当前,不可内讧,主公英明!”
董昭、贾诩、华歆、王朗、吕岱等从龙党人都微微点头,从此之后,不再跟保皇党人做任何争执,他们明白,主公的雄心不在现在,而在未来。
既然暂时已经平息了争执,吕布也没有借爵位改制的机会擅自为国公,保皇党人就事论事,也觉得原来的二十等爵位非改不可,便同意了从龙党人的提议,而且现在大汉朝堂上拥有爵位的汉室宗亲、世家大臣在过去十年战乱间已经死去大半,残存的人员稀少,阻力小,想要改革爵位,如今正是最佳时机,否则等吕布麾下文武将领立功越来越多,封出去的爵位越来越多,想要再改就非常麻烦,不如趁现在就改。
吕布废二十等爵、武功爵等所谓赐爵,又恢复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但因为现在县侯、乡侯、亭侯、关内侯已经封了很多,不宜撤销,又参照西晋的王、公、侯、伯、子、男、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郡侯、开国县侯、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乡侯、亭侯、关内侯、关外侯等十八级的爵位设置,设置了大汉的二十级四十等爵位。
二十级爵位,有亲王、郡王、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乡侯、乡伯、乡子、乡男、亭侯、亭伯、亭子、亭男、关内侯、关外侯、勋爵、士爵,每一级的爵位又分为二等,如勋爵,有一等勋爵、二等勋爵,如此总共有四十等爵位。
王、公、侯、伯、子、男皆有封地,在同一个封地里,侯、伯、子、男这四种爵位里只有一个爵爷,如吕布之前的温县,他为温县侯,则温县就不能再有温县伯、温县子、温县男,如关羽的汉寿亭侯,汉寿亭里只有他一个亭侯,汉寿亭伯、亭子、亭男不会再有,当一个有功之臣被封为亭男,随着他不断地建功,他可以从亭男升到亭子,然后升到亭伯,升到亭侯,每次擢升,他可得到的年俸便可多得半成,一个亭男原来只可以享受一个亭半成的赋税,等他升到亭侯,就可以享受二成的赋税,如此类推到郡、县、乡各级封爵上。
关内侯、关外侯亦有封地,关内侯的封地为大汉治内的一个村寨,可享有该村落一成或两成赋税,关外侯的封地为大汉治外一个城池,看似遥封,但若是能够攻取下来,每年赋税收入远多于关内侯与一般亭爵,但因为是关外,环境艰苦,很多人还是不愿意领关外侯而愿意领关内侯。
这些有封地的爵位,一般都要靠战功,若是治政之功,按照功德分来论是战功的一半,一般来说,六部尚书、州刺史的爵位往往不如地方上一个州将军或郡尉。
这些爵士们拥有了封地,同样拥有了监督封地官吏、保障封地民众权益、救护辖地百姓的义务,封地里若有灾害,爵士必须要开仓放粮救助百姓,若因救助不利而有死难者,爵士的爵位会往下贬斥甚至收回,若有隐瞒不报者,收其爵位,若欺压百姓、阻止百姓上访者,也收其爵位。
爵士对封地内官吏有监督之权,若有贪腐无能的官吏,爵士须报请御史台,将该官吏绳之以法;同样若爵士及其家人犯法,此地官吏亦有权报请御史台。
吕布之所以这样设置,是因为他从后世败坏的吏治上体察到这一点,皇室贵族是官民对立中的第三方,可以监督防止官僚公权力过大害民,争取贵族、官吏、平民三方势力平衡。
为了防止贵族与官吏的勾结,吕布又面对广大出身于非官吏家庭的军人、文人、商人、自耕农、小地主额外增设了勋爵、士爵两级四等爵位,没有封地,年俸也很微薄,却因为是给予那些有重大或特殊贡献的平民们傲然屹立于豪强、权贵、官吏面前的荣誉,荣誉的价值高过金钱,所以勋爵、士爵并不在乎年俸微薄。
普通军人只要战功到达一定程度,均有望封爵,那些未曾做官的读书人,若是在稳定社会秩序、普及文教、帮助异族汉化上做出突出贡献的亦会被封爵,那些在帮困扶筇慈善事业上做出杰出贡献的小地主、商人,会被封为士爵,那些每年上缴粮赋最高的自耕农或小地主、那些上缴商税最高的商人,亦会被封为士爵,是贡献特别突出的平民阶层,更有望获封勋爵。
除了军人之外的其他阶层荣获爵位有一个严格的要求,都不能出自文官家庭,要官宦跟贵族截然分开。
封士爵、勋爵的权力都掌握在中央朝廷吏部、礼部,地方上官吏、豪强均无权插手,以免中下层官吏、豪强狼狈为奸,玷污了士爵、勋爵的荣耀。
王、公、侯、伯、子、男爵位可世袭,但诸代递减,后代若无功于社稷,则再降一级,逐次降低,而关内侯、关外侯、勋爵、士爵这四个爵位不可世袭。
每个爵位都有衡量的功德分,以战功优先,其他功绩为战功一半。
贵族在法律上有特权,他们的特权是除十恶不赦之外,皆用爵位来换取免除死刑,量刑要上一级刑曹审理,并经御史台、廷尉审核方可处刑。
贵族在面对公权力时有特权,他们有监督封地官吏的权力,也有指责所有官府行为的权力。
贵族在婚姻上有特权,娶妻纳妾多少有限制,公、侯、伯、子、男、勋、贵、绅、士以此类推,一个个地递减,士爵只能娶二个,没有爵位的男子只能有一个女人,以此激励大汉子民努力为大汉做出贡献。
吕布原来是温县侯,若加升一级,便为温县公,简称温公,吕布觉得听起来很是不妥,又因为温县距离邺城较远,便干脆放弃了原来那个响亮的温侯。
吕布又在邺城附近选了武安县为自己的封地,便成了武安县公,简称武安公。
跟吕布一起升任县公的是功勋卓著的大汉宿将皇甫嵩、朱儁,皇甫嵩的封地在他家乡安定郡朝那县,朱儁的封地在他的家乡会稽郡上虞县,其他朝廷老臣如蔡邕、马日磾、黄琬等人虽无军功却有治政之功,皆封为县侯,择其家乡为封地。
而吕布的亲信里,功勋大、资格老的多封为县一级爵士,功勋资格差一点的封为乡一级爵士或亭一级爵士,关内侯、关外侯、勋爵、士爵更是封了一大堆。
第712章 龙生龙凤生凤
吕布这次爵位改革,最为人诟病的当属勋、士两个爵位的设立,因为这不只是为有功的军人设立的,更是为了出身平民家庭的自耕农、商人、文人、小地主设置的。
春秋战国时期的士多是破落贵族的子弟,放在东汉末年,是寒庶地主子弟,他们凭借各自的才能贡献入选士爵、勋爵,在朝野上下为数不少的世家人物还能接受,那些立下战功的军人、那些有教化之功的文士能得到士爵、勋爵,那些世家人物还能接受。
可有些自耕农只是因为缴纳的粮食多,有些商人只是因为他们缴纳的税赋多,或者因为他们扶助穷困有些名声就能够冠以爵位,许多世家人物纷纷表示反对,他们一致认为,爵士是贵族,既然是贵族,就要出身高贵,不能跟一群泥腿子、钱串子相提并论。
吕布一言以驳之:“贵族的高贵,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们出身高贵,而是因为他们的行为高贵!凡是为大汉中兴做出卓越贡献的人士,不论他是什么出身,都有获封贵族的资格!”
吕布有感于血统继承的世家毒害了整个大汉民族,以至于血统、出身、拼爹决定一切的垃圾东西还在后世流传,成为阻碍社会进步的一大阻碍,吕布决定以一己之力来荡平血统论、出身论等错误的思想观念。
吕布在大汉日报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其中有一篇就脱胎于遇罗克的《出身论》。
吕布的文章里写到:
“很多人以为,只要出身高贵,就是贵族,这个观点不要说本公不认同,便是本朝开国那些布衣将相如萧何、曹参、周勃、陈平、王陵、陆贾、郦商、郦食其、夏侯婴、樊哙诸位皆不认同,即便是四世三公的汝南袁家、弘农杨家在一百多年前亦不认同。”
自本朝开国一来,有无数外戚封为侯爵,如击溃匈奴的大司马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如击溃北匈奴的大将军窦宪,他们出身高贵吗?有无数宦官封为侯爵,如发明纸张的蔡伦,他出身高贵吗?
按照我们大汉爵位制度,即便你出身贵族之家,可从你出生之后,你的爵位就降了一级,你长大后碌碌无为,爵位就永远比你父辈低了一级,若是你违反国法肆意胡为,你的爵位更有收回的可能。大汉开国以来凡四百年,有多少违反国法而被收回封地甚至处以极刑、株连九族的爵士,恐怕没有八千,也有一万。若是认为出身贵族之家,便可以高人一等,凌驾法律之上,那是妄人妄语。
一言以蔽之,纵然你出身高贵,若是你行为不高贵,你也难以成为一个贵族。
真正的贵族,是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而被朝廷乃至民众共相尊重的人士,他们的高贵的行为堪为万世表率,便如冠军侯霍去病,他出身何其低微甚至下贱,而他大破匈奴封狼居胥又何其高贵英伟,大汉就是要多几个像霍去病那样的出身低微而行为高贵的贵族才好!
许多人提及出身,所说的话,可以用两句俗语来概括,“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这两点,在某些人眼里是颠婆不倒的真理,但在本公看来,是大错特错。
它的错误在于,认为家庭的影响超过外界的影响,看不到外面的影响的关键与决定性作用,说穿了,它只承认父辈的影响,认为父辈的影响超过了一切。
真正深入地观察名垂青史的大人物的成长历程,恰好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外界的影响远远超过了家庭影响,家庭影响服从外界的影响。
从孩子一出世就受到了两种影响,稍一懂事就步入学堂大门,老师的话比父母的话更有权威性,集体受教育比单独受教育共鸣性更强,在学堂的时间比在家时间更长,稍大一点,开始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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