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身子一震,他看着白决,眼里无比的凄凉。
白决抹了抹眼泪,她轻手将子墨慢慢放下。然后转身走向城堞边。
容瑾惊觉她要去拿剑,这是他意外的失算,因为他的心,乱了——如果她要拿剑又何必舍近求远,明明子墨身边还有锒邪。
“白决!”容瑾离白决最近,及时抓住了白决的胳膊。
“滚开!”白决一手打在容瑾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容瑾呆在原地,白决趁他来不及反应,一把将他推开。也许是自己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太大,也许是容瑾太过虚弱,他被白决推后五步之远,狠狠的摔在地上。
容瑾踉跄的退了几步摔在地上,牵动了肩上的伤。息封立刻去扶他。
“拉住她。。。。。。”容瑾顾不及伤痛突然喊。
息封才看到白决已经骤然一个转身迈上城堞凹处,她站在那里嘲笑着看过来。风吹起她本该洁白的衣衫,只是现在,上面已染满了鲜红。
容瑾心中猛然空了,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已经留不住她,因为她不会再有任何顾忌和留恋了。
胃中一阵急剧的绞痛,容瑾面色隐忍,绞痛化作强烈的灼热,集聚于咽喉后达到了极点,容瑾一口黑色血液喷吐出来。
“王上!”息封立刻扶起他。
白决站在高处嘲蔑的笑过来。
“白决。。。。。。下来。。。。。。”容瑾嘴上挂血,眼底几乎哀求。
白决的眼里已经看不到一丝生气,她眼神空洞,只是看着十几丈高的城台下。黑压压的军队和所有的杀手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无声退去,台下是激战之后的一片寂凉。仿佛刚才的激烈更本就没有发生过,只有依旧遗留在地面的斑斑血迹和没能退走的人还躺在那里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
弓箭手已经在王令下撤下了高台,一切皆如潮水退去,无声的平静下来。
宋刈依旧柱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有两个一青一黑的人影出现在远处正往宫门而来。渐渐可以看清,是公子阑和赫连长彦。
“宋刈!”赫连长彦看到宋刈,随着公子阑走过去。
“墨呢?”赫连长彦急得问宋刈。
宋刈抬头看着上方,“上去了,不知如何?我们要不要冲上去?”
“白决。”公子阑抬头看着看站在城台上的白决。
赫连长彦也抬头,莫名的担心,对公子阑道,“墨不会是出事了吧?”说着就要往前欲飞身上去,被公子阑身手拦住,恐惊动上面的白决,虽然隔得远,但是还是看得出她有些不对劲。
“如果白决掉下来,有什么办法能接住?”公子阑问。
“你简直是疯了。不可能,冲力太大。。。。。。”
“白决不能有事!”公子阑道。
面对容瑾,白决已经心灰意冷,她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不愿再多看容瑾一眼。她看着躺在那里的子墨心中只有痛楚,有无退路她都不想退了。她对着子墨惨然一笑,无力的闭上眼,身子渐渐前倾去。。。。。。
“白决!”容瑾喊住她,“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
“我不记得!”白决厌倦,“关于过去,我什么都不会记得。我只会记得。。。。。。”她喊道,“我恨你!容瑾,我到死都会记得我恨你。。。。。。”
利物破空而来。
“白决!”容瑾心急万分,他不顾一切的冲喊向前,“白决。。。。。。”
利箭穿过身体的刹那,白决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痛楚,反而是一种提前的解脱,她不怨容翎,她甚至可以想象容翎经受的痛苦,毕竟她是那样的爱着子墨,可是子墨死了。因为她白决死了。
白决觉得身体越来越轻,感觉它在渐渐的向后飘落。她答应过容翎,如果自己救不了子墨,那么她宁愿利剑穿心。可惜容翎的箭不是射穿自己的心脏,那样自己便可以体会和子墨一样的疼痛了,心碎的感觉应该很疼吧!
另一面的角楼上,容翎颤抖着放下弓,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已经感觉不到存在,她哭着滑坐在地上,因为子墨不在了。一切都结束了。
白决,有些人注定成为不了朋友,也许,从我们第一次遇见时就注定了。
白决的身体渐渐落下,像一只受伤的白鸟。她的身体轻轻悠悠的在空中下落,翻转。
她看见下面的公子阑不顾一切的向这边冲过来,还有赫连与宋刈眼中的惊讶。
她看见容瑾,他向着自己急冲过来,面色苍白。
地面越来越近,城墙高台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看见高台之上的容瑾不顾一切想要冲下来,可是息封死命的拉住他,他的样子焦急愤怒,似在喝令息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容瑾。可是息封没有放开,他终于违抗了容瑾的命令。
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中,白决觉得自己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了白国。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那时从城墙上落下的刹那,记得那一天,白国一片洁白,梨花开满了整个上遥,连风里都是带着梨香。那时自己身后站着的,好像是楼霄,他也没能拉住自己。原来,前尘旧事,终究殊途同归。。。。。。
身体的一切感觉渐渐在消逝,轻飘飘的,远方,似有风吹来。恍惚之中,她看见远处有一片洁白的梨花向自己飘来,原来,自己真的回到了白国上遥,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长达四年的梦。
那片梨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像一只白色的大鸟,它的翅膀展开,竟通长十丈。它疾驰飞至,白决感觉身体落在了柔软的羽毛上,身下洁白的羽毛渐渐被染红。
白决眼睛微睁,朦胧中她觉得这只白鸟好熟悉,脑海中最后闪现的,是白羽的样子。
“白羽。。。。。。”白决轻轻呼唤,失去了意识。
你还记得你真正的名字么?那声音仿佛是来自自己心底的最深处。
记得,白羽曾问过自己,他说,白决,你可还记得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
白决听到自己的心底有另一个自己在呼唤。她说……
我记得自己好像认识一只青冥的九尾狐,它每死一次就会失去漂亮一条白尾巴,可是她每失去一次生命,她的生命就会得到一次升华。七百年前,她终于用最后一条命修行成了仙。
可是我,我到底还要死多少次,才是解脱。。。。。。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前尘往事,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放假,所以疯狂在更,现在感觉看电脑上的字都是一个晃俩儿@“”@……不行了,要歇了?亲们记得支持好评哦(^_^)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尘旧事
记得,白羽曾问过,他说,白决,你可还记得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
我记得我的名字,叫白决。我真正的名字也叫白决。我有许多朋友,它们在青冥。
青冥是一座石岛。它只是一块方圆四十里大的石头而已。
上古女娲补天时遗余一块巨石,落入北海不沉,经历数万年岁月风化终得灵性。又不知经过多少沧海桑田的变化,石头上开始出现生物,成为一座孤小的岛。
青冥是无根的灵石,浮于沧海,随风而游,随流而迁。所以它难以寻迹。
青冥上衍生众多生灵,植被仙草,灵虫飞鸟。起初青冥最早出现的是一株栾华树,树上开始居住鸟类。鸟类之中最富灵性的便是鸿冥鸟。
后来有些鸿冥迁徙,岛上的鸿冥鸟只剩了两只,一只三万岁,一只两万七千岁。我便是三万岁的鸿冥鸟,两万七千岁是白羽。
青冥不大,我和白羽太大,所以我们每次都会在接近青冥十里之外就幻化作与鹰一般大小的体型入岛。
多数时候,是我经常这么做,因为白羽根本不会出岛几次。而我喜欢到处飞行,我喜欢自由也喜欢看除了海以外的每个地方。这种喜欢,从我还在水里时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我和白羽本是活在海中的生物,鲲。我们原本的寿命只能有六千岁,六千年后便会死去,化为海水。
我在海里活了五千七百年。
在过去五千年间,我将海底游遍无数次,具体多少次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
我厌倦了,在世上存在了五千年却只能困于海底,消失于海底。
我经常会将头贴近海面,看海上飞过的飞鸟,飘过的行船,还有蓝色的天和白色变幻的云。
我开始向往海以外的世界,开始想象除了蓝色之外的颜色。我羡慕飞过的飞鸟,开始向往天空和自由。开始好奇五千年间不断从我们头顶经过的人们,他们一定带着许多故事。
终于,我在自己五千两百岁的时候决定要化作飞鸟。
我还有八百年的寿命,所以我抓紧时间潜心修化。在五百年后,我终于成功冲出了水面,飞向了天空。
我有了新的名字叫鸿冥。这是世人称呼我们的,所以我们的同类都叫鸿冥。我觉得,我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我们是白色的鸟,你不得不承认,我们都很漂亮,像凤凰。我喜欢飞翔,决(xue)起而飞,携风入云。所以我告诉我所有的朋友,我叫“白决(xue)”。
而白羽,他居然在我冲出海面的三千年后也化作了鸿冥。
我记得三千五百年前,他对我的决定很不屑。他说我贪慕长生,所以想成为鸿冥。他说他宁愿死在海里也不会选择万年不死的活着。
当时我们吵了一架,把海水都搅动了。之后的五百年,他都没有理我。
他其实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论是在海里还是在岛上。不过我们很少吵架,因为他很少理我。他说我聒噪。
我对于他的态度很气愤,因为算起辈分来,我三千岁时,他才出生,我可是比他大三千岁,整整一百零九十万五千天呢。
对于他也成为鸿冥的事我很意外也很开心,因为我终于在青冥有了同类,他是我的老朋友。我送了他一个名字,“白羽”。
不过我发现他还是不喜欢主动找我说话。
经过一万年后,我和白羽越长越大,真不知道一直这么长下去,到底会不会一伸翅膀就能够到海对岸去?所以栾华便开始勒令我们在岛上必须变幻体型。
关于栾华,他也是我的朋友。我有许多朋友,海里和青冥岛上都是我的朋友。但是我最好的朋友还是白羽和栾华。
他们是我最头疼的朋友,一个不爱理我,一个死缠着我。
栾华是青冥活的最长的树,是个爱玩又不正经的老树精。
他和我一样,都喜欢向往海以外的世界。可是他连青冥小岛都出不了,因为他是根生于石岛上的树,就是成了亿年的老树精,他的本体也还是得扎在岛上。
而我是生于海底幻化成的鸟类,即使飞的再高,本体也离不开海的范围。
我经常栖在栾华头上和他讨论外面的世界,其实更多是幻想。而白羽总是栖在另一根树枝上不屑一顾,然后将头塞在翅膀下睡觉。
栾华说,他可以离开大海,甚至可以到人间去,因为他有五万年的修为。
我嘲笑他,“你是草木树精,修行万年才抵我们这些飞鸟灵蛇的千年。我都飞不出海,你又如何?打算砍断树根漂出去吗?你也就是赚个岁数大些罢了。”
他气得将我从树上抖下来。
等我在岛上活到两万岁时,栾华又说,他有办法到人间了。我又要嘲笑他,他告诉我,我也可以飞到人间了,因为我已经两万岁了。
我自然很高兴,可是我也不相信。因为我试过,不行。只要试图靠近海岸,我就会往下沉,那一次我差点掉到海里去。
我找栾华算账,他嘲笑我,“原本就是水里的鱼居然就差点儿淹死。笑死人啦……”
他说可能是我的修行还不够,因为我们虽然都活了上万岁,可是我们连个人形都幻化不出来。
他说等我能修出个人形了,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飞往人间,飞往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于是我才真正确定,上次是被栾华耍了。
两万零两百岁时,我化成了人形,而栾华还是一棵万年不死的老树精,连个叶子都没变。我大肆嘲笑他,“当真是修行迟钝的呆木树精,就赚了个岁数大了。”
“你这死丫头能有今天还不是我的点化?不然你现在只怕还是个淹死了也出不了海的巨型大笨鸟!按理说我就是你师父!”
栾华很生气,我觉得他是嫉妒。我也和他吵,反正都吵了几万年了,而且今天我的心情很好。
我说他除了会动动嘴皮子胡吹骗人,也没旁的本事,做我徒弟还差不多。他说我又懒又贪吃,可是我明明只是爱蹲在他头上睡睡觉而已,离开海底几万年我就没吃过什么东西。
“我该去人间了,到时候呆上几百年回来,告诉你人间的样子好不?谁让你离不了青冥半步呢!”我刺激他。
“嘚瑟吧嘚瑟吧!”栾华道,“你就是出了海也离不了二十四个天,你飞多远也是海上的鸟,海就是你的笼。”
我知道他的意思,海上一天岸上一年,我说的海,是指青冥外方圆十里以内。而这个范围内,从来都没有被人靠近过,直到有一天。
我还是决定出海,大不了只在人间待二十四年就回来。
临行前,我告诉了白羽。
我自认为我们鸿冥是媲美凤凰的鸟类,我们的羽毛洁白漂亮,所以我们化作人形也很漂亮。青冥的朋友看到我时都是这么夸我的。
我照着海水看去,原来人类真的很漂亮。海水中的女子,眉目无双,面容绝美。
我以为白羽会开心,他终于会肯定我的努力了。可是我一身白衣仙飘飘的走到他面前时,他的眼神很愤怒,一句话也没说就掉头飞走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先是幻作一只小白鸟高高的飞在人间上空踩点儿。不知道该到哪里才好,人间繁华入眼,纷尘热闹。
我不分昼夜的飞了几天,看到人间有一处洁白之地。我喜欢白色,可能是因为我的羽毛。我寻着那处飞了下去。
到了那处才知那是一片白色的花海,花很漂亮,在青冥没见过,也没有听见栾华提起过。
我落在它的枝丫;有两个衣饰华贵的少年走在下面。
也许是因为这儿的花很漂亮,大一些的少年似乎心情很好,他四处观望。而他身边小一些的那个少年却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在身旁,但是吸引我的,却是这个安静的少年,因为他很漂亮。
大一点的少年看见我,有些兴奋,指着就道,“王弟你看!梨树有只漂亮的鸟儿,真漂亮!”
我才知道,我脚下踩的是梨树。回到青冥,我也可以让栾华长长见识了。
小的少年这才不急不缓的抬头看向我,我看到了他的眼睛,像是平静的海水,幽深的平静,带着蔚蓝的忧郁。
他平静的看了看我,向我脚下的这株梨树走过来。
我没有像周围的鸟那样,惊觉离开只留下颤动的树枝。我对上他的眼睛,看着他。
“像一只小凤凰。”他看着我,笑了笑。转身离开。
“你不想抓了它吗?”大一些的少年突然道。
小少年回头看了看枝头上的我,我还在望着他。他说,“不想。”
“那你别反悔,它是我的了。”大一些的少年有些兴奋,“父王的寿辰,我要给父王献上这个宝贝!”
他边急着往回跑,边对小少年道,“王弟,你先替我看着它,千万别让它飞走了,我命人拿物来擒住它。”
小少年没有点头,也没有离开,他站在树下透过无数的梨花看着我,眼神平静。
估计他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鸟,面对来人竟一动不动。
他向我慢慢伸手,想要抚摸我的羽毛,我知道,我的羽毛很漂亮。
有一阵急乱的脚步声赶来,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