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吧。我在北朝鲜最开始收到电波的时候,好像也是这种感觉。对于已经习惯了的我们来说也相当吃力,所以这要是弄不好的话没准儿还真会受刺激而死了呢……”
“这事儿在预料之外。不能再把他往深处带了。”
没有什么一定要勉强带他走的理由。不如说对泰莎而言,这样反倒更方便吧,然而,她却丝毫都没有为此而感到高兴的样子。
“可是有ι波也就是说,在这里面果然还是有什么吧?”
“没错。只不过,是比我的推测,还要强得多的——”
泰莎低下头去,像要强忍住恶心般地咳嗽着。
“泰莎,不要紧吧?”
“嗯。雷蒙先生就让他等着吧。你也没必要勉强陪着来。就在这儿和他——”
小要用力地握紧了话说到一半的她的手。
“没事的。走吧。”
“……嗯。”
回握住小要的手,泰莎开始重新向TAROS的——被抛弃了的穹顶的中心部分走去。
“给历史打上终止符。你什么意思?”
听宗介这样问,雷纳德在深邃的黑暗中低声说了些什么。“MachenschaftalsHerrschaftdes~”。后面的部分没有听清。大概是德语吧,不过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
“好像是海德格尔说的吧。‘支配创造行为和创造物的伎巧’。或者说是神的自因化(Causasui)吧。只是联想到了而已。就是说,原因和结果的关联,无论到哪儿都是存在的。唉。哲学的东西就到此为止吧。总之就是通过拔掉因果律的楔子,我们就可以创造出和迄今为止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能真正地从命运啦宿命啦之类的那里获得自由的话——人类在那个时候会渴望些什么呢?我们正在进行的就是这个准备。”
因果律?命运?
宗介是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他的意思了。
“Omni…Sphere的事,你从我妹妹那儿听说了吧?”
“听说了一点。”
“TAROS呢?”
“好歹算吧。说它是与Omni…Sphere相接续的机械,拥有驱动λ驱动器的机能。”
“λ驱动器什么的,只是个附赠品啦。不过倒是挺方便的。”
“好像是呢。”
“在这座废墟中,最初的TAROS被创造出来,并发生了失控事故。其结果就是,在同一时刻出生的孩子们中出现了所谓的‘倾听者’。Omni…Sphere所拥有的真正的重要性,在于传播这一领域的某种波,是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的。也就是能够和过去或未来进行情报交换的能力者。由于它的影响,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和‘原本的世界’相异的东西。是另外的历史,另外的时间轴,另外的世界。本来的话,AS之类的大概都不会存在,也不会有‘秘银’了吧。‘汞合金’也早就应该变成不同形式的组织了。”
“别说傻话了。这种事情——”
“你不相信那随便你。只不过,假如这些事情都是真的的话——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这个世界呢?”
“没什么处置不处置的。放着就行了。”
把世界怎么怎么样这种事,对宗介来说是丝毫引不起兴趣的话题。
历史改变了?所以说那又怎么样啊?即使那些都是事实,围绕着他的现实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有敌人,也有伙伴。
有战术,也有作战目标。
应当实施的行动,应当知道的情报,都只在眼睛能看见,耳朵能听到的范围之内。
“你是说就这样挺好吗?”
雷纳德笑道。
“不可能会好的吧。该有的东西没有了,不该有的东西却还在。应该还活着的人死了,应该死了的人却还活着。这个世界疯狂了。必须得纠正过来才行。由拥有能做得到这件事的力量的人。”
“疯了的是你。虽然不知道你正在想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改造社会——”
“才不是什么改造社会呢。”
黑暗中,不耐烦般的轻蔑的声音响起。
“这可不是无聊的政治问题。你试着想一下地球的地轴倾斜了,天地异变正在发生来看看吧。如果有变回去的方法的话,一般都会想把它变回去的吧?把世界变回到它本来应有的形态。你说这哪一点疯狂了?”
“我不是你那么出色的天才。就算告诉我说世界疯狂了,我也不会产生任何的实感。虽然不太明白,不过你说的‘把世界变回去’这件事,不就是在全盘否定我们现在所生存的环境吗?敌人也好伙伴也好。这一点我可是无法苟同。”
“那我问你,你曾经害死过战友吗?曾经失去过骨肉至亲、朋友或者周围的伙伴吗?”
“那当然了。”
阿富汗时代的战友们。那之后认识的佣兵们。有很多很多。
在“秘银”共同作战的伙伴们。情报部的马特·谢伊德。前Uruz1的盖尔·马卡兰。PRT的梁小平。Gebo9的机长,埃娃·桑托斯和她的机组成员们。听说是在美丽达岛的战斗中死去的那些人——卡斯特罗。斯派克。好几十人之多的西太平洋战队的官兵们。
还有——娜美。
虽然有些人确属无可奈何,但只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而害死的人也不在少数。特别是南桑的娜美,光是脑海中闪过她的名字胸口就会变得苦闷。娜美。对不起。如果我再早一秒出来救你的话——
“有吧。你应该正在害死很多人。不觉得后悔吗?”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不。你在后悔吧。可这要是‘本来’的话,他们中的大半都应该还活着才对。倾听者泄露的‘黑色科技’改变了战争,在其周边生活着的人们的命运肯定都受到了显著的影响。本来应该存在着的他们的人生,你现在正在否定它。冷冷地说上一句‘放着就行’就丢下不管了。发了疯的,是咱俩谁呀?”
“我才没有丢下不管……!”
就算知道这是正中对手下怀,宗介的声音还是变得粗暴起来。
“那你能对他们这么说吗?说‘你们的死是因为不走运。死心吧。虽然有能救你们的方法,可我不打算试’?”
“你的话纯属无稽之谈。死了的人是救不了的。什么过去啦未来啦时间轴啦的,不可能因为这种歪理邪说就苏醒过来的。”
“唔呣。你好像并不只是因为长了个木头脑袋才这么说的嘛。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因为我是个杀人者。”
宗介定睛注视着雷纳德说道。
“就像以前,在千鸟的面前你所说的那样。我已经杀了100个以上的人。准确的数字什么的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因为我没去数过,在阿富汗的峡谷炸飞的苏联军的卡车里究竟坐着多少人。总而言之,我一路走来夺走了数不清的人命。所以我明白。作为实感我很清楚。”
“唔呣。也就是说?”
“人类的死是绝对的。不可能再回来。即使能靠什么花招让同一个人再生,那也是别人了。”
“为什么?肉体、记忆和环境都相同的话,那就是同一个人吧。”
“你错了。因为,死亡本身也是人类的一部分。直到最后的瞬间为止,都是那个人的所有物。因此任何人都会认真以对,赌上全身全心去战斗。只有这一点是唯一不变的、绝对的法则。就连那个九龙也是,只有这点,是他唯一遵守的。那个男的确实是人类中的渣滓,然而同时却也知道生命的无常。那家伙和我的区别,仅仅是享受这一点还是不享受这一点而已。”
“真是让人很感兴趣的意见呢。”
边好像很吃力似地搬起一个大水泥块,雷纳德边说道。
“九龙吗。这些话——疯狂了的时间和命运的事情,我也跟他说过。他没有怀疑喔。可是也没有表示关心。还说了跟你很类似的话。明明是宿敌,意见却居然如此一致。这实在是件很讽刺的事儿不是吗?”
“没什么可讽刺的。这是战士的不成文的规定。”
“你是说九龙也是战士吗?”
“至少算吧。可是你好像就不一样了。”
并没有侮辱他的意思。宗介只是把自己感受到的事实说了出来而已。说“你不一样”。但是他的话好像是刺激到雷纳德内心中的什么了。
“原来如此。那——这句话我大概不得不先问你了,要是千鸟要死了,你还能说出同样的话来吗?”
“…………”
宗介什么都没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
雷纳德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得意的感觉。
“如果是我处于你的立场的话,哎,大概不能接受吧。因为在感情的世界里,什么法则啦不成文的规定啦,这种原则性的理论根本就不通用。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啊?善恶啦,好恶啦,敌我方啦——像这种二元论,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你想说什么?”
“天知道。我只是想到,出乎意料地,咱们没准儿根本就没什么战斗的必要呢。”
还真是句意外的话。
没什么战斗的必要——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作为我们的敌人出现的。作为任务的妨碍挡在我们面前,害死了我们很多伙伴,还抓走了小要。和解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考虑的不是吗?
“我明白的啦。我也并不是想搬出和平的话题来。而且就算我做了什么解释,反正最后答案也一样是NO吧?这个我老早就知道了,所以连拉拢的工作都没做过啦。”
“那当然了。”
“你们的顽固,都跟原教旨主义的恐怖分子差不多了呢。可是加里宁氏就不一样了。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好像也一直在犹豫就是了。”
“……少校他?”
“最初和他接触,是在去年的圣诞节那会儿。就算跟他说了刚才那些疯狂了的世界的事情,他也没有马上相信我。然而,不久他好像就改变了想法。一月你们遭到了大举进攻呢。”
“他不可能因为你的自说自话就叛变的。”
“我向他展示了证据哟。利用一般来说不可能预知的自然现象,‘汞合金’大概会给‘秘银’重大的打击吧。我先这么告诉他了。”
“自然现象?”
“就是太阳风啦。我早就知道由于大规模的太阳活动的影响,几乎所有的通信系统都会当机了。我是通过TAROS预知到的。虽然还没办法预知整个地球的气象和社会的行为,可要预知太阳活动就没那么难了。因为这屁大点儿大的地球上住着的人类的活动,对太阳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啦。我以秒为单位地知道了时间。并且利用了它。要不是这样,就算是‘汞合金’也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期间内就给予‘秘银’巨大的打击的。”
在那场总攻的时候,加里宁的样子很奇怪这件事他已经听说了。
那正是由于雷纳德的预言。利用应该是绝对不可能预测到的太阳活动,‘汞合金’发动了攻击。没有再比这更好的“证据”了吧。TAROS和Omni…Sphere,超越时间的通信手段以及由此而导致的历史的异变。
“于是他就接受了。接受了纠正错误的手段是存在的,以及我正拥有这种力量的事实。他所支持的,正确来说并不是‘汞合金’。而是本人我。”
“不可能……”
安德雷·加里宁他,才正是那条“战士的不成文规定”的体现者不是吗?就算假设那个“疯狂了的世界的修正”是可能的,也无论如何都不觉得他会参与到这个阴谋当中。是他的话,应该会接受失败、败北、各种各样的打击,并在此之上组织起“下一次作战”才对。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如果他不是我所认为的这样的话。在他下面作战的我们,一直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竭尽全力的啊?(插花:……嗯……这里的原文是“彼がそうであってくれなければ”……直译是“如果他不是为了我而是这样的话”……感觉上就是宗介一直把加叔叔当成心中的偶像,现在有种破灭的悲伤……)
“安德雷·加里宁是个现实的人。他大概也很清楚你们是不会接受的。所以才什么都没有说明吧。”
“上校她——泰莎她知道吗?”
“大概是知道的吧。她是在此之上什么都没对你们解释,还试图阻挠我的目的的。这又是为什么呢?你明白吗?”
“你是想说在‘秘银’里也会出现赞同你的人吗?”
“正是如此。所以泰蕾莎并没有说明一切。她认为应该接受过去,让历史就这样继续下去。万事朝前看是很帅气,而且对于自我陶醉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了。大概也有对‘汞合金’的复仇吧。还有对‘操纵世界’这种事情的反对吧。不过那个小姑娘最大的动机,就是反对我。她一直觉得只有通过否定我所做的事,才能展示自己的力量。”
“她才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
“那孩子只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真正的想法而已。就算我对她说刚才那些话,她估计也只会固执地坚持说‘不是’吧。简而言之,就是个小孩子。因为比普通的人头脑好,所以才更难对付。而且大概怎么都能在自己心中找出个理由来吧。”
一拔出埋在瓦砾堆中的铁管子,周围的水泥碎片就发出响声塌了下去。一个大约能通过一根胳膊的洞穴形成了,凉爽的风从那里吹了进来。
还差一点了。
拆掉周围的瓦砾的话,似乎就能逃出到对面的通道里了。
“‘汞合金’现在,正急速地走向衰退。”
边搬除瓦砾,雷纳德说出了让人震惊的事情。
“不过谁都没注意到这件事就是了。我现在正打算要做的事情——给疯狂了的世界的历史打上休止符的计划,需要相当大的预算和资源。靠到那时为止的民主的系统很不方便。所以我正在采取人为的措施。”
“人为的措施?”
“就是独裁的导入哦。破坏原本均衡的干部们之间的力量关系,让疑心和不安四处蔓延。这时候就有异常活跃的人出现,适当地使用胡萝卜和大棒,为了招引同伴而积极地活动。虽然是件又不起眼又麻烦的活儿,可花了半年总算还是有了点儿模样。加里宁氏的活跃也起了很大作用。”
“也就是说,你就是独裁者吗?”
“还没进行到那个阶段就是了。不过重要的干部的真实身份也基本上都掌握了,在他们的通信网里打入病毒样的东西的作业也已经完成了。虽然叫通信网不过可不是因特网喔。是更加原始的,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暗号系统。‘汞合金’从好几十年前起就一直在灵活运用这一系统静静地增殖了。”
关于那个暗号系统他好像没打算说什么,不过就算如此雷纳德的话也还是重要的情报。他可是在如此毫无顾忌地聊着自己组织的实情啊。
“为什么要把这种事跟我说?”
“我只是觉得告诉你也无所谓啦。也就是说,就算你们不拚了死命地去战斗,‘汞合金’早晚也是会衰亡的。不——这种表达方式很奇怪呢。因为在那样之前,这个世界就会被纠正到不同的形式了嘛。”
话说到这里,宗介已经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为这个人是在吹什么牛皮了。要真是雷纳德疯了的话,那也就结了。然而不幸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加里宁已经跟了他那一边,“汞合金”也确实显现出了奇妙的动向,而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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