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迟早也会到这边来的。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没关系的。而且,我来到这里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都已经到了这儿了,我实在没办法死了心把它放过去。”
“到底是什么事啊?我们也陪你去好了。”
“也不是特别远对吧?走吧。”
小要和雷蒙这样一提议,泰莎摇了摇头。
“不行。请不要跟来。总而言之是件非常重要的事……不过我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泰莎的解释奇怪地含糊不清。让人觉得她好像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想对小要她们说。不——大概不是对小要,而是不想对雷蒙说吧。虽然现在在积极地协助泰莎她们,但他毕竟还是法国情报部的人。如果这座工厂里有什么大的秘密的话,完全无法保证他不会把其内容传递给自己的组织。
这一点,雷蒙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
“莫非,是不能跟我说吗?”
泰莎无语了。也就是说,就是这么回事了。
“冒着危险去调查这座秘密都市的事情的,是我和幽灵耶。这里究竟有什么呢,在完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就默默地按照你的请求去了莫斯科。然后呢,我成了这副惨样,至于幽灵就连死活还都不知道。就算如此,你还是不能跟我说明实情。是这样吗?”
“我很感谢你。可是这件事是——”
“是我的所属的问题吧?DGSE的话,肯定早就被炒鱿鱼啦。我一直就没跟上司联络。”
“不是的。我当然也担心情报会泄露到你的组织,不过问题远不止如此。存在于这里的秘密,可不止是一个国家的安全保障问题就能解决得了的。处理得不好的话,说不定会将所有的——世界上的各种各样的人们的人生和命运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就算保守地看,也一点儿都不夸张。知道了沉睡在这里的秘密的真相的话,大概几乎所有的人类都无法战胜利用这股力量的魅力吧。对小要小姐说也无所谓。相良先生大概也没关系吧。因为这两个人和我,都是一直被这个秘密玩弄至今的。也就是所谓的当事人。但是,雷蒙先生——你能不能战胜这个诱惑呢,我对此并没有确信。”
泰莎的话让他感到很困惑,可小要却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是知道了那什么秘密的话,就会把你们一脚踢开企图独吞它吗?”
“就算你会想那么做也不是没道理的——它就是这么重要的问题。所以,能不能请你和小要小姐一起先走一步呢?”
“这要求还真是困难啊……。那,这样的话又如何?”
如此低声说道,雷蒙拔出了插在腰带里的自动手枪。
“等……”
小要脸色大变。可是他却带着安全装置,把枪在手中咕噜转了个圈,递给了泰莎。
“拿着。然后,如果我开始想什么可疑的事情的话,你就开枪好了。”
“雷蒙先生。我——”
“这往后,能不能平安无事地活着回去都还是未知数呢。横竖都一样的话,我还是想清清楚楚的。……拜托了。”
她好像在深深地烦恼着。从到现在为止所见的范围来看,雷蒙好像还是个老实人,可也并不能确定说那不是演技。又有谁能断言说,一分钟之后他不会翻脸不认人呢?
然而最后,大概是得出了“没办法”这种结论吧。泰莎深深地叹了口气,十分小心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枪。
“……明白了。不过,如果你起了奇怪的心思的话,我真的会开枪哦。”
“你,你是说真的吗?”
小要询问道,泰莎深深地点了点头。
“是说真的。我会全力以赴地开枪的。不过,打得中打不中就不知道了……”
“这,这样啊……”
“小要小姐。这件事我想早晚都是要对你说的。就算我不说,从你被带到这里来这件事上来看,哥哥他大概也是打算跟你说的吧。又或者是在这里……”
“又或者,什么?”
“没什么。总之,决定要去的话就赶快吧。往这边。”
奇妙的共同作业,在黑暗中继续着。
就算两个人一起连拉带拽也依旧纹丝不动的钢骨,浪费掉了他们五分钟以上。把搬走周围的水泥和石块摆在前头,恶战苦斗了有十分钟。终于,那根问题的钢骨到了踢一脚能稍微动一动的程度。(问题插:问题的……呃……抱歉……我还是没找到正确的取代用词……|||)
宗介和雷纳德只进行了必要最低限的交谈,几乎就是什么也没说。就只有“把那块儿挪开”啦、“把那边拽一下”啦之类的,这种程度而已。
当然了,双方也都没有大意。为了让对手任何时候改变主意都无所谓,他们都尽量设法能随时拔出刀子,也不会高于必要地让后背朝向对方。
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这个男人也是敌人。这一点他们绝对没有忘记。
“哎呀呀……”
雷纳德停下手里的活儿嘟囔道。倒不像累了的样子,好像是对单调的作业感到厌烦了。
“别随便偷懒。”
听到宗介的话,雷纳德耸耸肩,回到了工作中。
他的手法并不差。力气也不小。由于只知道他一身正装假充风雅的样子,现在看他这样子干活儿的感觉还真是奇怪。
“泰蕾莎也来了吧?你不担心她那边吗?”
不知是不是再也受不了这种无聊的作业了,雷纳德开始搭起话来。
从他说话的口气来看,敌人似乎也还没有抓住泰莎。虽然也或许是在虚张声势,但还是让人觉得他知道她在废墟里也只属于推测。不过,因为完全没有由自己这边来提供情报的道理,所以宗介决定装傻。
“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不可能一个人来的吧。到这里有事儿的应该是她才对。”
“我不知道,也不想回答。”
“啊啊,这样。”
抱起一大块钢筋水泥的凝块,扔到楼梯下面之后,雷纳德以试探己方反应般的语气说:
“如果听说千鸟要在这里的话,你会怎么想?”
正要握住配水管的碎片的宗介的手,啪嗒一下停了下来。
“你把她带来了吗?到这个废墟里?”
“别随便偷懒哟。你看看。”
大概是想报刚刚的一箭之仇吧。雷纳德在黑暗中发出吃吃的笑声。虽然气得要死,可宗介还是什么都没回答地重新开始了作业。
“刚才那大型电梯井里掉下来一架直升机吧?她就坐在里头呢。”
“你说什么?”
“那之后直升飞机就爆炸,着火啦。虽然没进行过遗体的确认,不过原因可是你们的攻击哦。”
在极短的一瞬间,后背都发凉了,不过宗介很快在头脑中驳斥说“反正也是骗人的”。小要要是真的死了的话,他不可能在这儿如此轻松地说这种话。虽然想不出像他这种人会不会为某个人的死感到悲伤,可至少也不会在那儿嬉皮笑脸的吧。
“你好像不相信呢。我刚才说的可毫无疑问是事实哦。我是坐着AS在格纳库里,不过单独脱离出来了。她当时在机体前部的驾驶舱里。之后她怎么样了呢,这我也不知道了。”
“少胡扯了。”
“真的嘛。千鸟要真的坐在那架直升机里啊。”
“如果是真的,你怎么还能那么悠闲自在地说话?”
“没错。这问题提得好。……嘿咻。差不多能动了吧。来试试看。”
“走了啊。”
两个人抓住一起无论如何都不带动的钢骨,狠命地一拽。被瓦砾埋住的基部嘎吱嘎吱地动了动,终于成功地被拔了出来。
“这样就好了。那么……咱刚刚说到哪儿了啊?哦对对,是说她的事。”
各自回到徒手作业上之后,雷纳德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她坐在坠落的直升机里这是事实。我也没去救她,直升机还爆炸着火了。就算如此她还是活着,我有这个确信。这一点也是真的。”
“你想说什么?”
雷纳德所说的事情的意思,宗介是真的搞不清楚了。假如小要坐在那架直升机里是事实的话,他又为什么会拥有如此的确信呢?而且,为什么还要特意把这种话跟自己说呢?
“我之前也曾经试过的。就在你在香港大闹天宫之前。她在东京的繁华街,被受九龙命令的暗杀者袭击了。在雨中。我虽然藏在现场,可是却什么也没干,一直看着情况。”
“…………”
“普通地想一想看看好了。九龙养大的暗杀者,和只是运动神经比较好的女高中生。无论再怎么死命挣扎,她也会完蛋的吧。可是她却得救了。”
“那是因为她运气好。”
“没错,运气好——异常地呢。”
雷纳德的声音里始终包含着某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暗示。
“袭击的时候,那个暗杀者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用枪。第一发恰好没打中,排壳口被空弹壳给堵住了。趁着这个空隙,她才成功地逃走的。”
这他可是头一次听说。就算从小要那儿,他也始终没有详细地听到那时候的情况。小要只让他知道了那个名叫“复仇天魔”的小型AS的事情,和遇见了雷纳德,说了两三句话这件事。(插花:如果他当时就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那时候的木头宗介……)
“自动手枪的故障并不少见。”
“说的是啊。不过,你要是想用枪暗杀什么人的话,在那之前又会干什么呢?”
“这……”
肯定会先确认枪的运转状况,检查好弹药也没有异常吧。一旦第一发没能收拾掉,无论什么样的目标也会拼了死命地反抗,顺利地杀害就变得困难了。所以从一开始就会为了将目标确实地送到那个世界去而十分用心地准备的。
那个暗杀者应该也是一样的。
明明如此,子弹却偶然打偏,枪还故障了。
“运气很好喔。她。都有点儿好到不可能的地步了。”
“你是想说所以她也能从直升飞机的坠落中生还吗?你肯定脑子不正常了。”
“是吗?你心里也应该有数的才对。除此之外,她还遇上了多少次千钧一发的危机。都到让人觉得她还活着反倒比较奇怪的程度了。”(插花:怎么让人想到别人对我的评语“你怎么还活着”……难道我其实是运气超级好的人?|||)
“那是……”
宗介无法对他指出的事情嗤之以鼻。因为正是如此。与她相遇之后,他们一起穿越了很多次的危险。其中,也有让就连早已习惯修罗场的宗介都毛骨悚然的局面。
这只是单纯的运气?不,那是不可能的。
“她总是毫不放弃地行动。判断出自己能做到的范围之内的事情,遵从强大的意志和信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和普通的老战士是一样的。”
当然了,宗介也并不是想否认“运气”这个东西。他自己也是因为运气好才能活到今天的。也一路看着比自己有能力得多的士兵,由于一发流弹而轻而易举地死去。然而运气始终不过是附加的因素。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而运气就正是那个“天命”。担心走运不走运,得到竭尽了所有的行动之后。
如果除去“倾听者”这个不靠谱的能力,千鸟要绝对不是个非凡的人。只是比起平均的人来,稍微多了那么一点顽强而已。虽然这实际上是很困难的,但也并不是稀有的资质。
“她是拥有出色的意志和行动力的人,这一点我也承认哦。不过,不能这么认为吗?拥有这样的能力本身,也是她的幸运。”
“你那只是歪理而已。”
那样的话,也就是说能尽享天年的人,全都是幸运儿了。因为他们拥有平安无事地过完一生的必要的环境和必要的能力。这种人在全世界有好几十亿呢。
“哎,或许是吧。这不过是兜圈子的文字游戏。而且,她能不死也不是幸运,而是必然。”
“必然?”
“她是原因和结果的集合点。可以说因为这个世界不正常了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她,也可以说是因为有了她这个世界才变得不正常了。这之后她——大概,就算我不去策划什么,肯定也会在这个‘遗迹’的最深处遇见亡灵吧。在那里她会与为历史打上终止符的力量相结合。然后变成创造出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也没有现在的世界的‘楔石’。”
“简直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啊?”
“说‘Omni…Sphere’和‘耳语’的事情啊。世界的混乱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既视感的频度正在明显地增高。
小要觉得已经在这条细长的通道中走了好几十回了,雷蒙轻声的咒骂和泰莎的干咳也觉得听过好几十遍了。要无视既视感是有窍门的,如果把意识明确地集中在前方的话就能够保持神志清醒。但是就算如此,无法用言语说明的疲劳也似乎正在全身的神经中逐渐蓄积起来。
“脑袋好像快要不正常了。”
雷蒙嘟囔道。小要觉得这句话也听过无数次了。
“我也认为的确是在向前进。可是却有种那扇门不断地越来越远的感觉呢。总觉得似乎能理解登山家的心情了……”
“没关系。肯定能到达的。”
泰莎的声音中也透出了疲劳的色彩。
“在这前面的,是这座研究设施的中枢部分。从前瓦洛夫博士和他的研究小组所制造的装置,正几乎毫发无伤地沉睡在那里。”
“这就是那个装置的影响吧?”
“是的。不过严格地说的话,并不是现在的装置的影响。而且因为没有电力,它应该没有在工作才是。”
“我不太明白,你说停止了的装置的影响是……”
“虽然很难解释——不过那个装置的影响,是从很远的过去传来的。18年前,它全力运转的那时候的精神波,也传递到了这个时代。”
“过去?精神波?”
“就是刚才说明的‘Omni…Sphere’了。这个中枢部分是爆点。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终于——真的是终于——三个人抵达了那个中枢部分。穿过了几扇厚厚的门。幸好没有上锁,不过其重量却是泰莎和小要两人一起也才能勉强打开的。
那里是个礼堂状的广大空间。宽广到似乎有学校体育馆的好几倍大。内壁上密密麻麻地安装着无数圆筒形状的装置。每一个都有卡车的轮胎般大小。
而在那宽广的大厅的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穹顶状结构。大约有日本常见的球形储气罐刚好切一半那么大。在其表面上,也装设着几百个和大厅内壁上同样的圆筒形的装置。
“什么地方啊,这儿是……?”
雷蒙不安地说道。
只是猛然间看上一眼的话,这究竟是什么设施,普通人大概是不会明白的吧。光从感觉上来说,倒是和以前在照片上见过中微子的观测设备有几分相似。被建设在地下深处,夸张到了异样的程度——然而同时又是为了极其单纯的目的而建立的实验装置。不惜巨大的预算和代价,一味追求必要的样式,最后就变成了如此的大规模——就像要这样扬宣言般的,傲然的空间。这装置虽然整然有序,却也能让人感到某种病态的偏执。
与其说是科学的设备,倒更像在太古灭亡了的异端的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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