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云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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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云梦传-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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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次日,刁奉受了白从的言语,竟投臧府而来,却遇臧新在门前。臧新见了刁奉道:“好信人也。”遂同到里边,就将这一方绫帕交与刁奉道:“此乃至宝,不可遗失。”刁奉道:“这个自然,何消大爷吩咐。”臧新道:“成与不成,全在此举,须当着意。”刁奉点头,领命而去。一路行来,已到吴府门前,到遇着吴璧,就迎到厅上,揖过坐下,叙过寒温,刁奉道:“小弟此来,乃是臧兄所托,有事相求。”吴璧道:“若说臧兄所命,除了亲事,其余一概领教。”刁奉笑道:“臧兄所求,单为令妹亲事,故叫小弟造府相恳。兄却推阻,据小弟之意,倒是玉成这姻事也好。”吴璧道:“昨日己与白兄言过,要待家君来作主,非是弟之推托。”刁奉道:“这是长兄辞亲之说。兄就允与不允,也无关小弟之事。若过于执辞,也难料未必无事,劝兄曲从的为妙。”吴璧听了“未必无事”这四个字,就大怒起来道:“老刁,你好欺人!太过他不过是兵部家声,我家也亚多少?求亲允与不允由人,何言‘未必无事’?他就有事,又待如何?这话怎讲得去?”刁奉道:“吴兄不用动气。非言非语,非出小弟之意。因令妹有个什么把柄在臧兄处,故此小弟才言到‘未必无事’。”吴璧听得把柄二字,自己沉吟道:“我妹素在深闺,有何把柄在他手里?此是造言。”遂道:“越发放屁了。既有把柄,拿出来!若不拿出来,看何本事出我之门!”刁奉笑笑,以为实在要塞吴璧之口,道:“待我取出与兄看,方塞其口。”遂到袖中去摸,摸了半日,竟无所有,满身寻遍,到底不见,急得满面通红。谁知刁奉得了臧新的言语,一心要来说合,忘其绫帕在袖,竟在路上失落,巧巧又遇着郑乾罢官回家,为粮饷之事,是日到府前,见一人袖中坠落一物,其人不知,竟急急走去。郑乾叫家人呼唤其人转来抬去,连叫几句,已经进巷去了。遂叫家人拾来看,是一方绫帕,见上面有字,细看之时,是女子所咏之诗。意欲追着原人还他,不期又遇同年邀去说话,也就带去不题。
却说那时刁奉没有绫帕,局促不安,假推道:“还在府中,适间不曾带来,我去取来。”借此飞跑而出。吴璧知其情虚,故意叫家人大呼小叫,要打这造言的刁奴。刁奉闻言要打,巴不得两只脚做了四只脚的跑出来,离远了吴府,才想道:“怎么不小心就失落了?怎好去见臧公子?且避他几日!”遂到家中不题。
吴璧见刁奉去了,进来告诉夫人如此长短,丢过不题。却说臧新同白从两个等刁奉回来回话,竟到晚也不见刁奉来了。臧新着急道:“老刁此时不见来,莫非吴家抢去绫帕,打坏老刁么?”白从道:“断无此事。待我去打听打听,便知分晓。”遂起身去了,一会回来向臧新道:“我到吴府,问他门上人,说刁奉早间来说了些话,竟不别而跑了。我又到他家去问,又说不见。可是奇事。”
只因此帕一失,有分教:士子想思之物,佳人音信,佳配之由。要知刁奉去向,且看下回分解。

第09回 再游杭绿堤松咏 复吴门西席兰篇

诗曰:
湖边晓色揭山青,柳畔莺簧隔树鸣。
画桨轻翻春水碧,波光映带晚霞明。
题松争讶惊人句,以酒相酹快士情。
一韵一觞通契阔,绛帏自此播才名。
话说臧新不知刁奉去向,叫家人四处找寻,并无下落,臧新大怒,连白从也怪在里边,埋怨道:“都是你叫他去,如今拿了绫帕,不知到哪里去了?”白从见臧新埋怨于他,只得陪笑道:“大爷不必发怒,待我去寻他。若寻他不见,我想一个良策,务要谋这天小姐与大爷成亲。”臧新闻言,回嗔作喜道:“老白,你有甚么计策?白从道:“这非一时一刻的事,也要随机应变,岂可草草?”臧新信以为实,遂丢过一边,和白从玩耍不题。
却说王云在家守孝,度过残年,又不便出门游戏,终日在家纳闷。一日想起梦云的绫帕,要取出来玩赏一番,遂向旧时书箱内翻遍也寻不见,心中着急,各处找寻不见,又问丫头小厮们道:“谁曾开这书箱?”奴仆们回道:“一总无人敢动。”王云不见了绫帕,更加恼闷,想道:“这帕去年在浙回来也来曾检点,不知被何人窃去,莫若还到浙省一游,打听下落。”主意已定,遂吩咐王三料理家事,将几个大丫头俱已嫁去,只留玉奴,王三夫妇守家,其余家人都已打发出去。安顿已毕,带了锦芳,雇只小船,主仆登舟。不几日,复到杭城,打发来船,上岸竟投郑府。锦芳进去禀报,少顷,郑乾同夫人出来,王云拜见,坐下,道:“二位大人风光依旧,康健如初。甥自去岁别后,不幸父母俱已去世,承姨父母远赐隆仪,谢之不尽。”郑乾道:“向闻贤甥被盗劫去,又值尊椿萱遭变,老夫日夕挂怀,今得贤甥到舍,又少慰鄙怀。外日理该亲来作吊,奈去岁罢官,又不得其名,又受署印官之累,因气恼相感,至于残伤贱体,未能到府,甚为失礼。”王云道:“承大人挂念,则感无地,何敢当大人赐领,罪于甥也。”夫人垂泪问道:“不想外甥父母有此大变,今得外甥来舍,又少慰老身之意。”遂叫家人将东厢收拾,与王云安歇不题。
到了次日,王云去候钱、何二人,又带些礼物送与两家。有钱、何二人自答拜之后,时常来闲话,王云到不为寂寞。一日何霞来访王云,王云接入书房,礼毕坐下。何霞道:“明日是三月三,西湖不可不到。小弟治得一樽在舟,候兄去一游,亦不敢具柬。”王云道:“小弟到贵府就要叨扰,甚为不当。”何霞道:“兄休得见笑。”说罢遂起身回去。到次日,何霞收拾完备,亦无他客,就来邀了王云同钱禄二人,出城竟到西湖,登舟游玩。看那往来游舫,士女纷纷,岸边桃柳杂笙簧,湖光荡漾载游歌,看不尽西湖的景致。正是:
六桥画舫举春觞,间绿施红芳草香。
燕剪睛云轻荡荡,风翻弱柳态颺颺。
三人在舟中玩景,家人摆下酒肴,遂就坐席。三人饮酒猜拳行令,饮个多时,船泊至岸,何霞又叫家人换席,可摆在大松树下去,遂邀二人登岸,到各处去游玩了一遍。回来正要坐地之时,只见一少年远远而来,渐渐走近,方知是吴璧,也同几个朋友在舟中游玩,他自己上岸偷闲,却又遇着钱、何二人,皆是同学朋友,上前作揖。何霞道:“玉章兄来得正好,却少一位酒客。”吴璧道:“小弟在此相扰,却也甚妙,奈何也有几位友人在舟等弟。”何霞道:“且由他们去。见兄不去,他们自然回去,兄与弟等一同回府罢。”吴璧不能推托,见了王云,就问何霞道:“此位兄尊姓?未曾识荆过。”何霞道:“这位兄姓王名云,表字清霓,姑苏人氏。郑天昆年伯的姨外甥,可称当今才子。”吴璧道:“小弟不知,失敬了。”遂与王云揖毕。王云接问何霞道:“此位兄尊姓大名?”何霞道:“姓吴名璧,字玉章,就是吴文勋年伯的令郎。”王云道:“久慕大名,尚还欠拜。”吴璧道:“岂敢。”王云心中想道:“原来就是吴璧,不知梦云小姐可曾配亲否?若与其兄相交,或者得际,也未可知。”何霞遂斟酒来,王云推道:“小弟不能饮了。”何霞道:“酒未曾敬,怎么说个‘不能’二字?”各各斟满,尽兴畅饮了一会。吴璧见王云有服,问道:“清霓兄,尊制是何人的?”王云道:“不幸先父母去冬俱已辞世。”吴璧闻言,亦觉惨然,又道:“室中自有尊嫂了?”王云道:“尚还未聘。”吴璧道:“苏郡及文墨之邦,清霓兄自然博学。今日集此,美景幸会,请教一佳章如何?”王云道:“小弟学浅才疏,恐不能应命。若玉章兄有兴,自当领教。”何霞道:“玉章兄也脱不得白。”吴璧道:“小弟是不能,只好请教清霓兄。”王云再三推托,经不得他三人相促,王云道:“务要小弟抛砖,请命题。”吴璧道:“清霓兄,请随意罢。”王云道:“无题无句。”吴璧道:“春山兄来。”钱禄道:“小弟不能,就是兄出个题罢。何必只管推托。”吴璧道:“务要小弟放肆。”想道:“若出即景,皆是容易的,莫若将此老松为题。”遂道:“新时新景,谅清霓兄常作,今将此虬松为题罢。”钱禄道:“此题大妙。”王云想道:“出此题目,其人也不巧。倒未曾做过这诗。”家人送过文房四宝,王云就拂彩笺,不加思索,一挥而就。吴璧见王云诗成,先已惊奇。王云将诗遂送在吴璧面前道:“勉力应教,望乞恕笑。”吴璧道:“岂敢。”遂接过来看,上面写道:“《咏虬松》一律,应玉章兄之命。”诗曰:
形怪长松半接天,岁寒历遍已千年。
回枝势若龙盘影,苍树高标鹤唳跹。
山谷野朋惟日月,石林散发只云烟。
满身鳞甲飞腾象,和动春风聚酒仙。
吴璧念完道:“极尽形容,真仙才也。”钱、何二人亦各称赏不已,遂斟酒贺王云。王云道:“小弟已献丑,诸兄们亦要赐教了。”吴璧道:“清霓兄珠玉在前,小弟等不如不献丑为妙。”三人竟自赖过,王云亦不过强。又各饮了片时,遂下山登舟,吴璧的船果然已去。又在舟谈笑了一会,各各致谢散讫,何霞亦上岸回家不题。
且说吴璧回家,心中想道:“若我妹择婿,得如是之士足矣。奈他此时落魄之际,母亲未必肯允。待他得志功名,言之未晚,前日母亲要与文弟觅师,看来王清霓倒也合宜。不知他可肯坐馆,待我去与何霞商议。”遂迤逦行来,已是何宅,进去问时,家人回道:“家相公才到郑府去了。”吴璧闻言,竟到郑府,见门上无人,一直竟走到厅上,闻得笑语喧哗,竟在东厢。吴璧就走进去,何霞同王云见了,迎上道:“兄何由至此?”遂揖毕坐下。吴璧道:“小弟才到尊府致谢,欲烦兄引弟来候清霓兄,谁知兄已在此。”王云道:“小弟尚未造府,倒反劳玉趾,甚为罪矣。”吴璧道:“岂敢。”遂邀何霞起身,在一旁说道:“小弟有一事相托。”何霞道:“长兄有何见谕?小弟无不领教。”吴璧道:“小舍弟要请一位先生,我想清霓兄家中并不挂碍,倒也合宜,二则他也可以读书。烦兄与他一言,未识可能俯就?”何霞道:“待弟与他说看。”二人复坐下,王云问道,“二兄谈的甚么私房话?”何霞道:“不是甚么私房话。适间玉章兄托小弟向兄说,彼有一位小令弟,欲请一位西宾,想到长兄甚为合宜,未识长兄尊意若何?倘能俯就,我兄也可以读书。”王云道:“小弟所学甚短,承玉章兄见爱,恐不能为人师长。”吴璧道:“清霓兄不必过谦,只恐舍下蜗居有屈,望海涵些。”王云道:“岂敢。”遂想到梦云身上,正无门可入,不料有此机会,岂有不允之理?当下应允。吴璧同何霞二人别去。王云就进内与郑乾言及此事,郑乾道:“贤甥闲居,未免荒疏儒业,若是坐馆,倒也合宜,只是要丢开少年气概,方成师长之道。”王云道:“大人之言诚然有理。”次日,吴璧就着家人送了关书聘礼来。王云收下礼物,择三月十五进馆,打发来使去讫。
不几日就是望日,钱、何二人来送王云进馆,吴璧着轿来接。王云不坐轿,叫人挑了行囊书箱,一面打发锦芳回家,说与王公。又到里面辞别了姨父母,遂同钱、何二人步到吴府中来。吴璧已在门前相候,见他三人已到,就迎接进厅。各各礼毕坐下,茶罢,遂邀王云到书房内坐。为何吴府家人一个也不认得王云?原来向日这些家人总跟吴斌在任,近日这些家人俱是随吴璧来的。外边有两个家人虽是原旧的,见王云又姓王,又有服,一时也难辨别。王云见无人认得,更加一倍喜兴。至书房坐下,吴璧叫家人进去请公子出来,家人进去请文郎,谁知文郎在家独喜绣珠抱,此刻不要家人,务要绣珠同去。绣珠道:“先生在那里,小公子,我是不去。”文郎见绣珠不肯同他去,就哭将起来。梦云在旁说道:“文弟不要哭,看先生听见羞。我叫绣珠同你去。”绣珠只得同了到书房来。
四人见文郎出来,遂起身,家人铺下红毡,吴璧请王云上坐,王云道:“不消行此礼,可叫令弟揖罢。”吴璧道:“师生之礼,岂可废乎?”王云西向而立,吴璧着文郎下拜,王云忙来扶,被吴璧阻住,受了两礼。吴璧又与王云为礼。王云命绣珠带进小公子去,明早出来读书。绣珠遂同文郎进去,一头走着,暗想道:“好一个小先生,年纪还不到二十,就生得这样风流俊秀。身上不知穿的何人的孝?”进来就将自己暗夸的好告诉夫人,梦云喝道:“贱人多言!”绣珠暗暗而退。
却说王云见绣珠送文郎出来,存心观视,看来倒有春风满面,虽在青衣之列,日后未必在人之下。旧岁闻绣翠言小姐身畔还有一个,后问其名,他说叫绣珠,不知可是他?若然是他,小姐之事少有门路矣。
不题王云心上思想,家人排席在厅,来请坐席。四人就起身,次序坐下,觥筹交错,整整盘桓了一日,克尽宾主之欢。钱、何二人谢别不题。王云就榻在馆中,次早,还是绣珠送文郎至馆中,王云命文郎参拜了圣人,作了先生揖,然后与他起讳,唤作吴珍。绣珠看吴珍上了书,方才进去,心上十分慕爱王云。王云此时还假装老成,不看绣珠。
不觉光阴迅速,又交初冬天气,朔风凛凛,瑞雪飘飘。王云常思梦云姻事,叹恨未遂。况且绣珠落后出来得也稀了,是夫人不许他出来,纵然间或出来,又有人同来,不能通一言半语,王云心中好生烦闷。一日想起慧空来,道:“我到此终日碌碌,未曾立候他,他也不知我来。此人乃多情这辈,若不去走走,日后晓得,以我为无义之人。”主意定了,隔了一日,天气睛朗,吴璧到馆中来,王云向吴璧道:“小弟今日要到家姨夫宅一往,有些小事,特与兄道及。“吴璧道:“先生有尊事请往,何必又向小弟说!”王云别了吴璧,不到郑宅,一直竟到福云庵。庵门未闭,王云见寂寂无声,步入佛堂中,小女童在里边出来,看见王云,遂施礼道:“王相公来了。”王云回揖道:“令师何在?”女童道:“家师在房向炉。”女童进去报说,王云随后进来。慧空一见,喜颜相接,施礼坐下。王云道:“年余相别,师兄德容如故。”慧空道:“自贤弟苏旋,杳然无信,未免渴慕。今幸驾临,少慰愚怀。”又问道:“贤弟身上尊服是何人的?”王云垂泪道:“一言难尽。”遂将舟中被劫,父母去世的情由细述一遍。慧空闻言,亦泪下道:“年半之别,不料贤弟有许多的苦楚。”又问道:“贤弟几时到此的?”王云道:“实不瞒师兄说,小弟还是春间到贵府的,每欲来候师兄,奈何碌碌栖身,一点不得脱身,故此望迟,乞师兄宽恕。”慧空道:“贤弟好人也,春间到此,连信也不带一个来!目下尊寓还在郑府么?”王云道:“若在家姨尊那里,来会师兄久矣。不期被吴府请去坐馆,一刻也不能脱身,故尔延至今日。”慧空道:“又是哪一家吴府?”王云笑道:“就是去年被逐之家。”慧空道:“哪有这等事,怎生进身?那吴老爷岂不认得?”王云遂将吴斌出使封王,吴璧西湖之会,因此请为西席细说一遍。慧空笑道:“如此看来,贤弟已得妙人矣。”王云蹙额道:“莫要提起,音响全无,两边浑然不晓,如之奈何?”女童捧上茶来。二人茶罢,慧空道:“我前番也曾会过梦云小姐来,相貌果然生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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