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抱住他的腿死死不放。日本兵上来狠狠一脚,正好踢在周老婆胸脯上,周老婆疼得两眼直冒火星,按住胸脯,爹一声妈一声地躺在地上打滚。那两个家伙扑上炕去就拉扯那媳妇,那媳妇又哭又喊,直往炕角里躲缩。可是一只绵羊怎斗得过两只饿狼?最后被两个家伙拉过来。那媳妇死命挣扎、叫喊,三个人滚做一团,拧成一块。忽然日本兵的手指头被那媳妇咬了一口,鲜血直流,日本兵又疼又恼,随手拔出刺刀,对准那媳妇的面孔就要砍,正好这时周毛旦挑水回来,见了这个光景,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脸红得象喝醉了酒,把桶一扔,举起扁担,照着那个日本兵的后脑瓜打去,日本兵手中的刀子还没砍下去,后脑瓜早着了一扁担,“啊呀”一声,倒栽葱跌到地上,正好一头把水桶碰倒,冷水浇下一身。周毛旦抡起扁担就象打铁一般,连着又是六七下,那个日本兵便躺在水里不动了。
那个警备队员,起初被吓呆了,泥胎似的站在炕上不动。随后看见周毛旦又来打他,这才慌忙跳下炕来,连滚带爬逃出门外去了。
快到村口,猛听得背后有人大叫,慌忙回头一看,只见头顶上明晃晃飞来一把斧头,紧防慢躲,斧头早落在头上,两眼一黑,“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象刚割了头的山羊一样,四条蹄腿在地上乱蹬乱动。头上拳大的窟窿,黑血泉水般往出冒。
原来周丑孩的媳妇是孟二楞的妹子。这天孟二楞正在院里劈柴,张忠老汉跑进来惊慌地喊道:“嗳呀!你还在这里劈柴啦!日本兵要拉周家你妹子,周老叔不让,打下人命啦!”孟二楞听说要拉他妹妹,气得一跳三尺,也不问清打死的是谁,提了斧头,就往外冲。迈出大门,正好碰上警备队那小子从周家往外跑。孟二楞心中的愤怒,好似干柴见火一般,没松气,拔腿就追。只见那家伙,跑的一阵风似的,眼看就要脱网,孟二楞心一急,把手一甩,斧头飞了过去,把那家伙打倒了,这才觉得大大消了胸中气愤。走过去定神一看,见那家伙直挺挺的躺着不动了,不由得一阵后怕。心想:“这回可闯下祸了!这是日本人的天下,要是被他们抓住,不知要怎办!逃到靠山堡再说吧!”想着,拔腿就走,连斧头也没顾及拿。
走了没半里路,听见后面有人大喊大叫,有个粗嗓子喊:“刚从这里跑下去!”又有个细嗓子喊:“那不是?那不是?”孟二楞一听不对劲。正要往路旁枯草丛里钻,忽然见康家败戴着眼镜,提着马鞭,来势汹汹的,领着维持会一群拿绳带棍的狗腿,已经扑到跟前了。这些人看见孟二楞,一下四面围住,康家败上前扬起马鞭,指着孟二楞说道:“哼!你的胆子倒不小,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给我捆起来!”一声高吼,眨眼工夫,把孟二楞捆得象根柱子一般,推的推,拉的拉,一直拉回了维持会。
到半后晌,雷石柱和周丑孩给敌人做苦工回来。一进村,见街上冷冷清清,有几家女人在哭嚎,好似做过丧事一般。雷石柱知道又是出了岔子,紧走几步到周家门口,见周丑孩妈妈披头散发,坐在街上,两眼哭得睁也睁不开。周丑孩见他妈妈哭的满襟泪颗,嗓子也哑了,不由得心里一酸,跑过去抱住,就哭就问。老太婆睁开泪眼,见是儿子回来,哭着说:“日本兵要拉你媳妇,叫你爹打死了,你爹也叫抓到维持会去啦!”
这时,正好张忠老汉从前村过来,雷石柱上前拦住问道:“到底村里出了什么事?”张忠老汉没说话,回头看看没人,一把把雷石柱和周丑孩拉回他家里,把村里事说了一遍,不禁叹了一声,两眼盯住雷石柱忧愁地说:“你看这怎办呀?可出了乱子了。”雷石柱先是皱住眉头不说话,想了一阵才说道:“事情既然闹成这样子,我们赶快想办法干吧!你看这日子,还不是菜碟舀水,一眼看到底的事情,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祸害哩!”“可是该怎么干呢?”张忠老汉接住问了一句。雷石柱说:“办法不愁。你先给我找一方白麻纸来,我给老武写封信。”说时,张忠老汉早已从乱账上撕下一方白纸,雷石柱从口袋里摸出半截铅笔,趴到炕上就写。出了一头大汗,写下歪歪扭扭没二十个字。雷石柱拿起念了一遍,张忠老汉和周丑孩高兴地叫道:“好!有他们来就有办法了!”雷石柱把写好的信递给周丑孩说:“你快把这信送到靠山堡,路上跑的快些,今天晚上一定要送到!”周丑孩接过信,两条腿穿梭似的走了。
这时天已黄昏。雷石柱嘱咐张忠老汉去前村找武二娃,要他们夜里到村外接武工队,说完便一直跑回家里。刚端起饭碗吃饭,忽见康明理跑进来说:“那些狗养的们,把二楞抓回去就打了一顿,康顺风已派人给汉家山送了情报,说今天就往汉家山送。你看,这这……”康明理眼睛瞅住雷石柱,脸上带着愁容。雷石柱想了老半天,猛一抬头对康明理说:“这样吧,我先去求个情再说,管他行不行,反正拖长时间就好办。”说罢,就出门往维持会里去了。
孟二楞自从被抓到维持会,就挨了一顿拷打。孟二楞只是大骂,没说下个长短。康顺风看看无法,叫把孟二楞的衣裳剥净,赤身子关进后院一间冷房子里。康顺风睡到炕上边抽大烟边想:“二楞性子躁,年轻人,火气上来,打死人,情有可原;周毛旦虽说脾气怪,可是他一个死老汉也敢往死打人?嗯,村里一定有粗腿!逼出口供来报给皇军,又是一宗大进项。”主意拿定了,就叫康家败把周毛旦吊上二梁拷打。打一鞭又一鞭,一阵工夫,把周毛旦的棉衣打烂了,棉花一块一块掉下来,渐渐渗出了血。开始还有气没力的叫喊,随后嘴唇发了青,昏迷过去了。劈头浇了一盆凉水,周毛旦才又有了一点活气。
康家败见他醒过来了,扬起鞭子又打,打了几鞭,突然有一只手,把康家败的鞭子扯住了,转头一看,见是雷石柱,好生动火,正要开口问他,雷石柱却笑容满面地道:“康二少,你看都是一村的人,出门就见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也用不着你动这么大的肝火,放下来好说好道就完了嘛!”康家败把雷石柱的手一甩,愤愤地说道:“这才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我们在拷问坏人,与你何干?”雷石柱说:“不与我相干。咱们总算都是一个村里人,常说:亲不亲一村人,他这大年纪的人啦,还吃住那样拷打?!”
康家败听着雷石柱这话,分明是给周毛旦辩护,早有七分不高兴了。恰好康顺风这时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想:“村里那次请愿抗交羊毛,一定是有人领导,说不定就是雷石柱搞的!……害得我被小队长辣辣地打了两巴掌!乘这机会,把雷石柱也拷打拷打,就是说不出真情,出出心头的仇气也好!”想着便走到康家败身边,鬼鬼溜溜,用手指点了几下,康家败那颗干萝卜脑袋点了点,眉毛一竖,厉声喝道:“早知道你也是康家寨的坏鬼,捆起来一块往汉家山送!”康二旦几个狗腿,马上扑过来,把雷石柱也吊上大梁。
第十六回 孟二楞带伤上火线 武工队大战石崖湾
雷石柱被吊上大梁,两眼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说:“想不到我雷石柱,今天就死在这些反动派手里!”正在这危难的时候,大门外冲进一大群人来,雷石柱高兴地放声叫道:“嗳呀!你们来的正好!”领头进来的那个人,正是武得民,他忙上前把雷石柱和周毛旦解下来,雷石柱指着遍体鳞伤的周毛旦,痛心地说:“你看把周老汉打成什么样子啦!”这时,跟在那群人后面的周丑孩,一见父亲成了这般光景,一下扑过去伏在身上,放声恸哭起来。
原来进来的这些人,正是住在靠山堡马区长领导的武工队。都是二十一二的棒后生,一律穿着便衣,个个都有两件武器,专门在这一带打击敌伪,做发动群众工作。这几天,武得民把康家寨的情况向区委作了报告,区委会便把搬来靠山堡的张勤孝叫来,一块把康家寨的情况仔细研究了两天,认为群众条件不错,正式决定过两天反掉维持,开辟康家寨的工作。晚上,突然接到雷石柱派周丑孩送去的信,区委会决定提前行动,便叫老武带十几个人到康家寨,马区长去望春崖、桃花庄。老武便连夜带队直奔康家寨而来。
刚到村口,忽见张忠老汉和武二娃,满脸惊喜地跑过来说:“哎呀!你们可来啦,天刚黑我们就等上你们啦!”随即三个人压低嗓子说了一气话,武二娃伸手往维持会那里摆了几摆,老武就飞快地带上队伍,一齐冲进维持会院里。一见这个场面,没有一个心里不冒火。老武脸色一变,叫把康家败捆起来。站在一边的康顺风,早吓得脸象一张黄表,浑身乱哆嗦,跪在地上捣蒜似的叩头求告。维持会的村警、跑腿的、做饭的,也都吓得乱钻乱跑,没有跑了的都跪在院里求告。
老武气得脸象块青铁,指着康顺风的鼻尖说:“姓康的,你在新政权领导下也当过干部,新政权也给过你好处,你不做抗日工作,反倒在村里仗鬼子的势力称霸为王起来,你可知道维持敌人、苦害老百姓是当汉奸不知道?”康顺风一边点头,一边结结巴巴地求告,喉咙里象塞了一团棉花,半天也没说下个长七短八。老武把手枪一摆,大声说道:“把维持会的人,暂时都先关起来!”武工队员们便动手把房里院里维持会的人,都集合到一块,正要往大厅里关,听得一阵急剧的脚步声,门外飞跑进一个人来,雷石柱抬头看时,见跑进来的是放哨的李有红。
李有红二十左右年纪,长得非常精悍,穿一身蓝袄蓝裤,头上包一块红道道手巾,耳朵上戴两个狐皮耳套,身子瘦瘦的,腿却很长。他满头大汗跑进来,两步就跳到老武面前,气喘喘地说道:“快!快!我看见日本人从老虎山下来了!”老武忙问:“有多少?”“有十来个。”“干!”老武喊了一声,满院的武工队员便集合起来,老武在队前说:“敌人这次来,一定不知道我们把维持会搞掉,乘这机会,我们好好打他个埋伏,叫他来得去不得!”说罢,武工队员们赶快把维持会的人员们关起,收拾武器,准备出动。
这时,跟随老武们回来的张勤孝上来说:“要打埋伏,我领你们个好地形,瓮中捉鳖,十拿九稳。”武二娃见老武他们去打仗,也急着要求要参加。老武摸着他的头说:“你们不必去,给你和石柱留一支枪两颗手榴弹,在家把这些人看守住,等打完仗我们就开大会。”说毕,便领队跑步出发,一阵风似的去了。
剩下雷石柱们几个,把维持会的公文、账簿收拾到一块,正翻着看,猛听见从后院传来“冬冬”捣门的声音,接着听见有人喊道:“开门来,急死我了!”康明理一听,记起孟二楞叫康顺风昨晚关在后院房子里还没出来。赶忙进家把衣裳拿上,去开了门说道:“今天闹的真象喝了迷魂汤,连你也给忘啦!”孟二楞出来穿上衣裳,见了雷石柱便问:“我听见象是老武他们来啦,是不是?”雷石柱赶快告诉他说:“敌人出发了,他们已经打仗去了。”不讲还好,这一讲可把孟二楞急得发了疯似的,慌忙穿好衣裳,猛地夺过雷石柱腰里的手榴弹,迈腿就要走。雷石柱一惊,挡住忙问:“你哪里去?”“打仗去!”雷石柱一把扯住,见他脸上还红一块青一块的肿着,又在冷房子里冻了一晚,就解释不让他去;可是孟二楞哪里肯听,一提打敌人,早把浑身伤痛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甩开雷石柱的手,头也不回地就从大门飞奔出去。雷石柱后面追上去,紧唤慢喊,孟二楞已跑得不见影子了。
汉家山据点的敌人,接到康家寨维持会送去的情报,听说打死了要花姑娘的人,虽然十分恼怒,但因天色已晚,不敢自由行动。挨到第二日,派了一小队伪军,跟了三四个日本兵,大摇大摆地来了。一路游山玩景,和往常一样。
谁料走到离康家寨二里的石崖湾,突然半山上一声枪响,接着手榴弹雹子般飞打下来,霎时敌人群里,黑烟灰尘冒起几丈高。敌人叫着,嚎着,有的早已掉头鼠窜了,有的枪还在身上背着,就躺倒不动了。这时,埋伏在半山腰的武工队,见敌人有的被打死有的跑了,正要下去收拾胜利品,忽然有一个日本兵,抱着头从石头底下爬出来。老武正端起枪要打,听见“轰隆”一声手榴弹响,这个敌人应声倒地,再不动了。武工队员们看着都惊讶地叫起来,摸不清手榴弹的来向,都端起枪往沟底冲下去。刚到打死日本人的地方,见迎面有个人,背两支枪在那里站着,张勤孝一见,又惊又喜地叫道:“哎呀!你什么时候跑来的?刚才打手榴弹的就是你呀!”那人没有答理,便一直走向老武面前,哇啦哇啦地说起话来。原来这人正是孟二楞。老武喜得拍着他的肩膀说;“好样的!好样的!真是勇敢!你得的这两支枪,就发给你们的民兵小队好了!”孟二楞一听,高兴的小孩一般,又蹦又跳,跟着队伍打扫战场去了。
第十七回 热烈招待子弟兵 愤怒砸烂维持会
这天清早,村里的人看到武工队来把维持会的人扣起,又打仗去了,高兴的都象疯了一般。一阵跑到街上,一阵又跑回家里。年轻人们,都自动跑去抓维持会的狗腿,街上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混成一片。
张忠老汉跑到康家祠堂门口,见站着很多人,维持会的牌子还在那里挂着,气恨恨地过去摘下来,用力对准石头“圪嚓”摔成了两片。跟前站着的人,也都扑了过来,用脚踏成了几截。人们笑着,骂着,吐着唾沫,高兴地说:“共产党八路军来,可把压在咱们头上的泰山搬开了!”“被狗养的们压迫了快一年,这下可又见到太阳了!”
这时,只见马保儿和张有义几个年轻人,拉扯着维持会的狗腿康肉肉,从东面跑了过来,康肉肉的棉衣襟子被扯开了一块,糊了半脸土,张有义抓住他的领口,走到人堆前面故意大声说:“你跑,跑到天边外也要把你抓回来!”说着便拉进了康家祠堂里。接着,又有几个年轻人把康二旦、张拴拴也抓来了。
人们议论着,比着手势,大声地喊着。这时虽然山那面不时传来枪声,但谁也没有惊慌。
到中午时,家家都在烧水做饭,准备招待武工队。不多一会,街上有人大声喊叫起来:“看!咱们八路军打胜仗回来啦!”这下,好象静水里投了块石头,村子翻动起来了。人们带着满脸惊喜的神色,从家里出来;男的女的,娃娃大人,连六七十岁的老汉汉老婆婆,也扶着拐棍出来了。
人群把队伍包围起来,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从人堆里挤进来,走到武工队面前,“卜通”一声跪倒磕头,老泪横流地说:“你们真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啦!”老武赶忙上前扶起二位老人,和和气气地说:“你们上了年纪的人,可不敢这样。咱们八路军是人民的军队,是老百姓的子弟兵,打敌人保护群众,是咱们应尽的责任!”“拥护八路军!”人群里的年轻人们,高兴地举着拳头,大喊起了口号。娃娃们也高兴的忘记了恐怖,小兔子似的在人群里乱窜,欢欣雀跃。人们笑着,喊了半顿饭工夫,张忠老汉才提醒似的说:“军队辛苦了一天啦,快叫到家里暖一暖吧!”马上,人们都插到队伍里,争着往自己家里叫人。
老武被六七家拉扯着叫去吃饭。康大婶着了急,从人堆里挤出来,两只手拉住老武同志,边走边说:“孩子,快到我家里去,别人不去能行,你不去不行!”她移动着两只小脚,一直把老武同志拉回家里,